张宜年冷冷一笑,然后说:“你简直就是个蠢蛋,这些年我每天都看着你犯傻,我觉得你真可怜啊,又可怜又可悲,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我看你傻乎乎的多好玩啊,像个白痴,明明被人耍得团团转却还以为自个儿多了不起似的,你看不起别人是吗,我也看不起你,你现在说你不想知道了?晚了,你不想听,可我偏要告诉你……”
我心里好像烧起了一把邪火,张宜年这样让我很不爽,特想抽他,可他看起来又有点可怕,其实我也不过是个怂包。
他说话的时候慢吞吞的,他的普通话很标准,跟播音员一样,不带一点儿口音,一个字一个字,无比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我想捂着耳朵,我不想听他说话,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我脆弱不堪的灵魂上。
“你以为他真的爱你吗?”张宜年用和沈炼一模一样的口气说着这句话,他又说:“孟存思,你真的是天下第一的蠢货,你那所谓的爱情多可笑啊,你男人掐着你的脖子把你推下楼的时候你是不是还爱着他?你摔得浑身是血快死的时候是不是还觉得你爱他?就算死在他手里也心甘情愿?嗯?你以为你是圣母吗孟存思?你他妈就是个白痴!”
我的脑袋好像被人狠狠敲了一闷棍子,由内而外的疼,我尽量温和地笑了笑,我看着他,我问他你说完了吗?说够了吗?
他面无表情地瞪着我,那张苍白漂亮的脸上隐隐透着愤怒与不甘,我不懂他为什么要愤怒。
然后他抬手给了我一巴掌,我心想怎么跟个娘们似的,还甩巴掌,可他着实下了狠手,我的脑袋都被他抽得偏到一边去了,可是一点儿也不疼,我是鬼,鬼怎么会疼呢,只是我这心里却莫名其妙的一抽一抽的,好疼好疼,好像张宜年打在我脸上的那一下转移到了心上。
我又问他:“说够了?打够了吗?还不够的话你尽管继续,我又不疼,你可以拿我当沙袋尽情揍。”
柯涵这家伙等热闹看够了才装模作样地把张宜年拉开,真搞笑,都这么多年,各自是什么东西再清楚不过了,这是要装给谁看?
心里还是好疼好疼,如果鬼也会得心脏病的话我现在应该要送去抢救了,疼得我眼泪都出来了,我想我现在的样子肯定特别难看特别狼狈,他们俩的表情看起来都有点奇怪,张宜年那冷冰冰的面具都有点裂了,估计是没想到他一巴掌能把我揍哭吧。
我也不想哭的,太丢人了,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好像这一年来我整个人都开始变得脆弱,以前从来不哭的人现在动不动就要掉眼泪,真没出息。
我抹了把眼泪,我说张宜年你丫有病啊,我是圣母你他妈就是圣斗士了是不是,你谁啊,谁让你申张正义了,你以为你蜘蛛侠还是奥特曼?
身后的门开了,我没防备差点往后面栽,却有个热乎乎的人把我扛住,皮卡丘摇着尾巴在我脚边转了转,还吐着舌头,沈炼说:“回屋去吧。”
我没理他,我把他推开,不想让他看见我现在的蠢样。
我什么都想起来了,张宜年那些话说完我就什么都想起来了,他的话就像一把钥匙,而他则像个无耻的盗贼强行拿着那把钥匙打开了被我锁住的记忆,我可悲又可笑的过去。
我的记忆就像一个编得很圆满的谎话,它把好的东西留下来了,不好的那些全部剔除,结果就是看起来又圆满又真实,乍一看找不出一点儿破绽。
我就像张宜年说的,又蠢又白痴。
我的确有一个很好的爱人,他叫史政阳,我爱他,他也爱我,可是我们之间并非全无矛盾,并非像我之前以为的那样幸福。
回忆总是具有欺骗性的,骗自己,也骗别人,所以才叫自欺欺人。
我真傻,再滚烫的热水终会变凉,烧红的碳火也迟早会化成灰烬,就连火山都会有休眠期,谁又能奢望会有永远不冷却的热情和永远的爱?
Chapter。34 日记》》
一个人,天真如我,会有那样的结局其实也是活该。
我眼前的一切都在模糊扭曲,我想起那一天是8月26号,我在阳台上,史政阳掐着我的脖子,喘不过气来,那时候我能看见很干净的带着点灰的蓝色的天,很大的太阳晃得我睁不开眼。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我不知道,明明我那么爱他,我以为我爱他,我以为他也爱我,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
我其实并不是很期望爱情,我一直以为我对这种东西看的很淡泊,大概是乱七八糟的书看的太多了,对这种事反而没有什么幻想了,我要的也不多,很久以前就只是希望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和他一起过日子,只要喜欢就好,就足够了,不要像别人那样爱得死去活来的,多累呀。
我理想中的爱情就是我爸妈那样,两个人在一起一辈子,过着平平淡淡的简单日子,偶尔斗斗嘴,操心的都不过是柴米油盐酱醋茶。
我想要的不过如此,只有这么多,我以为这是很容易的事,然后我遇到史政阳。
平淡如水的四年,我觉得这就是我要的了,我很幸福,未来也将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只是我太天真,我不知道我想要的不代表史政阳也想要。
我相信他是爱我的,至少那个满天都是星星的晚上他拉着我的手的时候他是爱我的,只是爱情这种东西太虚幻了,它不像一盒牛奶,一袋薯片那样明确地标着保质期,有时候说不爱就不爱了,甚至不需要理由的。
可恨我就是不明白。
我居然还天真到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还能为什么,不过是一个厌了,一个倦了。
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会真的狠心到将我推下楼去,那么高的地方,买卖不成仁义在,他可以不要我,却为什么要我去死呢?我不是那么死缠烂打的人,在他明确地告诉我我们已经结束的时候我还要死乞白赖的缠着他,现实生活就是那样,哪有那么多苦大仇深的东西,我还不至于那么下/贱,只是他却不肯放过我。
我曾经把那些事情都忘了的,只是现在又想起来了,隔了四年多,依旧清晰如昨。
原本可以好聚好散的,怎么就成了一场至死方休?
我只是个普通人,我甘于平凡,不求上进,安安分分地过我平头百姓的小日子,只求温饱。
我和他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人。
他一直是很好的人,当时他说喜欢我的时候我是很受宠若惊的,我这样一个人,一无是处,到底哪儿吸引他呢,可那时候毕竟年轻,也想不到那些东西去,只是觉得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呗,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就像我喜欢他,要让我说出喜欢他的理由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为什么来。
我一直以为喜欢一个人,或者爱情,是一件很莫名其妙的事情,只是我没想到恨一个人也可以那么莫名其妙。
07年那大半年之间我们吵过很多回,起因不尽相同,却都不是什么大事,有时候因为一杯咖啡都能吵起来,闹得惊天动地,只差出手肉搏,事后冷静下来也总是我先低下头来道歉,和好,之后没过多久又会再次开火。
长此以往,吵得一次比一次厉害,矛盾升级,吵完之后就是长时间的冷战。
最后一次吵架是为什么我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史政阳愤怒地摔门离去,临走前撂给我一句分手。
似乎同志之间的感情要长时间维持起来是很困难的事情,像我和他这样在一起四年的已经很难得了,毕竟两个男人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那点喜欢或者爱,不像男女之间有婚姻有孩子还有家庭责任,可爱情这种东西,又虚幻又脆弱。
我的父母给了我足够的包容,也许正因为这样我才把一切看得太过简单,史政阳家里给他压力的不小,他从没跟家里人坦白过自己的性向,也从没让他们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的存在,我和他就像上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