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迹点点头,王起篱口中的不少钱,确实不少,“然后呢?”
“然后他不在的时候,我就自己买啦!”
“赔了?”
王起篱刚要辩解,唐迹一摆手,利落的制止,“赔了多少?”
王起篱挫败的低下头,伸出一只手来,比了个数字。
唐迹倒吸一口气,“别告诉我说你卖车是要——”
“当然不是!怎么可能!我好歹这么些年捞了不少,哪至于一次股票就让我赔得倾家荡产。”
唐迹着实替他肉痛,抚抚额头,眉心都揪着,“那好,以后还是跟着许老师,别逞能了,我想想都害怕。”这钱他得挣多久才能挣回来啊。
王起篱恢复得到是快,嬉皮笑脸的说,“害怕什么?没钱了你养我!”
唐迹心口一跳,瞪他一眼,“你知道我免疫力低下,别撩拨我。”
王起篱趁他不注意,快速的抱住他腰,学女人撒娇,“我不是撩拨你啊孩子,我是在锻炼你低下的免疫力!”
唐迹无奈的任他抱着,知道王起篱没有其他意思,干脆就轻靠在沙发背上,扭头问他,“你告诉许老师了吗?”
“……告诉了。”
“他怎么说?”
不提还好,一提王起篱立刻咬牙切齿起来,放开他,与之面对面坐着,“他大半夜的打电话过来,问我说,”他清了清喉咙,学着许宇澄的声音道,“起篱,最近睡眠好吗?”他狠狠的晃拳头,“我敢肯定他知道我赔钱的事,我听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笑!”
“你说什么?”
“我就说,好啊,最近睡得像婴儿一样。”
唐迹吃惊的看着他,“这样你还能睡得像婴儿?!”
王起篱指着他脸说,“对对对,他当时就你这口气,真他妈的气死人了!”
“他还问我为什么,他竟然还问我为什么!”
唐迹瞧着王起篱生动的脸庞,好笑的问,“对啊,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王起篱朝天翻了个白眼,“我说,因为经常半夜忽然就醒了,哭一阵,然后继续睡啊。”
唐迹一把搂住他,大笑,“活该,看你以后还敢!”说着揉了揉把王起篱的脑袋。
王起篱笑着看他,“幸灾乐祸吧你们,没良心的。”抓住唐迹的手腕,“你这袖扣是哪里订做的,很别致嘛。”
唐迹揉了揉鼻尖,忍不住又噗嗤一声,“这个啊,这个是南阳玉石制作的,是一生意上的朋友特地帮我订做的,在一家叫惜玉斋的小店,就在K市里。”
☆、第三章
四年前,赵惜玉还是跟着奶奶学手艺的丫头片子,四年后,她已顺利出师,在紫玉斋独当一面。这四年里,赵惜玉的奶奶赵紫玉过世,紫玉斋按祖制改名为惜玉斋。
惜玉斋的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只是它仍旧延续着赵家百年老店的风格,大隐于世,闹中取静。
惜玉斋在K市老城区的一条弄堂里,寻常找不到,青石板铺的路,时间雕出的坑洼板缝,缝里因雨水周而复始的拜访生了些青苔,柔柔软软的轻卧在那儿,姿态闲雅淡薄。
将车停在弄堂外,走着这条横伸不了双手的巷子,何休陵事隔四年再次来到这儿,只是一抬头,紫玉早已成了惜玉,昔日只知笑闹的姑娘也当家作主了,物是人非。
木式的门半敞着,阴暗潮湿的天气让这个三进的小店看上去有了些幽深古朴的味道,门口照例没人招呼,何休陵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襟,昂首往里走。
柜台后坐着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清爽干净的模样,此时正低着头看书,何休陵敲了敲玻璃的桌面。
少年人抬起头,微笑一下,起身问道,“先生买首饰还是订首饰?”
何休陵开门见山道,“你们掌柜的呢?”赵家女人喜欢称自己为掌柜的。
少年人不禁有些疑惑,“您找我们掌柜的有事吗?”
何休陵只是淡然笑,“告诉她我是何休陵,我回来了。”
唐迹收拾了下桌子,将几份重要的文件用纸袋装好,按下电话,唤进秘书,“上次周小姐说的袖扣是在什么地方订的?”
“惜玉斋。”
“地址呢?”
“……”
“没问清楚?”唐迹揉揉眉心,“我坐这儿等着,问她地址去。”
再拨电话给王起篱,意外地,那人那头竟然是静悄悄的,唐迹不禁好奇,“你在什么地方?没去酒吧?”
王起篱嗷嗷叫了两声,瘫在电脑面前,“我在恶补。”
唐迹听他声音都想笑,“恶补什么?”
王起篱下死力捶桌子,“我那钱被套牢了被套牢了被套牢了!!!许宇澄没一点同情心,这次坚决不帮我,就给了我几本书,让我自己去看!”接着又是一阵嗷嗷怪叫。
唐迹赶紧把手机拿得远些,等他发泄完毕才说,“是该这么做,你就是欠教训。损失惨重吗?”
“你还问!”
“好好,不问不问。”唐迹的秘书把写了地址的小条子递到他面前,唐迹大致扫了一眼,“要不要和我去一个地方?”
“哪有什么心情。”
“不去就算啊,本来想给你瞧瞧我那个袖扣的——”
不待他说完,王起篱就抢过话头,“找到店了?!”
“找到了,唔,我看看……是在老城区呢,要不要去?”
“要去要去!”王起篱说到底还是个妖孽,对于这种装饰物完全没有抵抗力。唐迹始终认为这人投错了男胎。
“现在收拾收拾,到你楼下等我,我来接你。”
何休陵的母亲喜好玉器古玩,曾经人介绍,拜访过赵惜玉的奶奶赵紫玉,并且在紫玉斋订了两副耳环准备送给未来的儿媳妇,一副是芙蓉玉,一副是白独玉,制作完成后收在了一个乌木盒子里,连盒子上的锁都是玉制的,分外别致。当年,来领这个盒子的人就是何休陵。
赵惜玉没想过会再见他。
从内堂出来,穿过一条弯曲的走道,赵惜玉一直心神不宁,念了四年的人就在外间,四年的想念与愁怨终于有了个了结的点。几番挣扎,打帘后,真正见到那个如芝兰玉树的人时,心反到静了。
珠玉撞击的丁冬声响,何休陵转身,赵惜玉就站在珠玉的门帘前,他们中间却隔了四年的时光。
赵惜玉微微一笑,冲他点点头,“您好。”谦和有礼,进退有度,分寸不爽。
何休陵的满腔热情就瞬间冰冻在了喉管里,干涩了许久,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好久不见,惜玉。”
赵家的当家女人就是该这样,合体的旗袍,素淡的氤氲着山水画,细致精美的盘扣一直由腋下延伸到颈项,绾在脑后的黑发上插着一根水曲柳的钗,钗头是她一贯喜欢的南阳绿玉。
何休陵一直认为,赵家的当家女人,心都遗落在了灰黄色的民国时代,终于,赵惜玉也是。
赵惜玉摆摆手,“坐,未央,看茶。”
何休陵苦笑,记得他母亲第一次来紫玉斋时,赵紫玉也是这么对他母亲说,“坐,未央,看茶。”如今主人换了,未央的名字却还在。
圆凳被挪了出来,何休陵看着赵惜玉在他对面优雅的坐下,端起茶杯。
她仿佛已经忘记了过去,忘记了她也是个会朝他肆意撒娇,快乐笑闹的女孩子,清淡的眉眼里丝毫未流露出对他的情意。
“何先生,想买什么?现选还是订做?订做的话,估计我们店的约已经排到年后了。”
何休陵没说话。
赵惜玉已经有些控制不住,笑容都开始发僵,未央悄悄地握了握她手。
“何先生?”
“订做,年后也没关系,我等,早等习惯了。”何休陵低下头来抿了口茶,“这是什么茶,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