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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2 / 2)

“哪儿别怕,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旷之云脸上挂著洞悉的微笑,似已知他下文。

哪儿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既然卿儿不知道是谁,那会不会是……根本就没有  人从卿儿身边经过?”

旷之云了然的微笑里又怀著几许怅然,补充下去,“既然没人从你旁边经过,那毒  是怎么跑到酒杯里的呢?所以,那毒会不会是姑姑自己放到自己杯子里的,对吗?”

卿儿“嗯”了一声,睁大了眼睛,其实却什么也瞧不见。

旷之云知道他的疑惑,伸手抚著他的小小额头,说道:“你是不是不明白姑姑为什  么这么做,所以就跑来问我?”

“嗯。”卿儿答应著:姑姑为什么要下毒呢?她是要给自己喝吗?还是要让太爷爷  喝?这让他好生害怕。

“卿儿自己是怎么想的呢?”旷之云没有直接解答他的疑惑。

“卿儿……卿儿没想什么……”

那又为何一碰到名枕秋便跑呢?听他这样说,旷之云反倒猜透了他的心思,便没有  再追问,心里不由怜惜起这个孩子:虽然不能视物,但以他的聪颖和早熟,在这样一个  家中,他小小的心房里到底又知道了、埋藏了多少秘密?也许,迟钝一些反而是一种幸  福。

暗暗作了决定,他道:“毒药是姑姑要给自己喝的。”

卿儿忍不住从枕上昂起了头来,“为什么?”

旷之云轻轻地将他嗯回原位,“因为姑姑不想嫁给陈大人,她不允许别人摆布她的  人生,不允许她的婚姻被人利用,所以,她宁愿选择玉石俱焚。”

玉石俱焚?公孙先生好像讲过,是《尚书》的句子。就是好的坏的一齐毁掉。可他  好不明白啊,在这个家里到底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呢?为什么爹爹死了自己却不那么难  过?为什么一下子觉得公孙先生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为什么……自己有那么多的为什  么?

孩子不似大人,心事全然难藏,小小的脸上刹时已换过了数种表情,旷之云抚摩著  卿儿的黑发,柔声哄道:“卿儿,你现在还小,心也太小,所以不要藏太多秘密,能忘  掉的就要忘掉,弄不明白的时间自然会告诉你答案。往后你就会知道:越是长大,人就  越身不由己。我们都没法左右别人,左右命运,但我们还可以左右自己的心——记住该  记住的,忘掉能遗忘的——比如今天,即使你忘不掉心里面的疑惑,你也应该记住:是  谁在你要掉进池子的时候第一个向你伸出了手去,而那只手当时还在流血。”

卿儿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翻身转向了内侧,童心似乎要独自想明白些什么。于是  旷之云站起身来,正遇公孙晚从后面出来,见他手里托著一炉熏香,不禁奇怪。

公孙晚苦笑了一下,低声道:“安神的——想不到母子俩都用上了这个。”

见广之云没有答话,公孙晚轻叹了一声,“这里真的还能再待下去吗?”

旷之云挑起了眉峰,“恕我直言:留下才是最大的勇气。”见公孙晚微怔,他笑了  笑,“就是要走,也至少等到他们母子好转吧。”

公孙晚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熏香,淡淡一笑,“先生又何须再以话激我——还  有名小姐,公孙晚到此还有何畏惧?”

旷之云也了然一笑,“既然这里没事了,我也该去换身衣服了。”说著,便出了房  间。

“你没告诉他真话。”

佳人的悠悠轻叹响起在耳边,可旷之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做错。

“需要告诉他吗?”他意味深长地看著她,“看来,我的话你并没有听全。”她没  换衣服,身上却已被吹得半干,看来已在门外听了良久。

“这样……好吗?”她的心好乱。

“难不成你是来告诉他真相的?”旷之云的眼睛洞察了她的心思。

名枕秋避开了他的直视,目光飘移向院内,看风起叶落,如蝶翩翩飞舞,却再也回  不了枝头。

“那你不妨先告诉我。”他的大掌包绕住她的纤手,暖意盎然。

她目光迷离,“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我要听你亲口说。”不等她回答,他便牵著她前行,带她赶紧远离这渐紧秋风,  再这样僵持下去,他怕彼此会在这清寒中立地生根。

跟上他的脚步,却刻意与他保持了段距离,她悄悄的凝视著前面那宽阔的肩膀,忽  然有了股想哭的冲动……她是不是真的可以哭?反正已经图穷匕现,她是否就真可以将  本来面目暴露于他前,也将泪水流到他的怀间?可是此时此刻,他的怀间是否还能再容  纳她的泪水?

无人作答,只有轻纱帘幕,一如既往地舞动那回忆的手臂,似乎还要将她缠绕在内  ,心里也还有数股力量在强拉硬扯,似不将她撕裂便不肯罢休,望著对面而坐的地的身  影,贴近而辽远,直教她心颤个不停。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话一出口,才发现原来全身无处不在跟著颤抖。

旷之云轻咳了一声,淡淡地开口:“原因有三:其一是那天老鸨的出现其实是个意  外那怎会有人料到正厅中会有一段时间因此空虚,更怎会有人想到钻这个空子去下毒?  其二便是卿儿的话,他没发现有人经过。我一开始以为是他疏忽了,或者是故意偏袒,  其实是我自己忽略了一个最简单的道理:那便是那天真的根本就没有人从他身边经过,  如此一来,下毒之人可想而知;其三……”他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朦胧:“在那天你  终于记起了我的时候,我也想起了我记忆中的名字——我要找的女子,别人都叫她——  章秋……”

就是这样一个名字,让他理出了头绪,既而万事皆明,真不知是憾是幸?他苦笑著  接了下去,“于是,我连夜回府衙调看了二十多年前的案卷,还找到了当年的狱卒,因  为牵扯到名府,所以他记得异常清楚:你父亲下狱的时候,其实狱外一直有人在替他奔  走,那人便是她的妻子,当然不是名家的小姐,而是他在家乡的原配,而那原配,狱牢  记得,当时她已有了数月的身孕……”

听著他说,她只觉得如坠冰窟,抽丝剥茧般的凉透,只是奇怪顺颊而下的泪怎么还  能是热的。

他伸出手去,抚去她脸上的泪水,却未料越抚越多的珠泪反将他的手指淹没。虽然  心疼,却还是要捅破那层薄纸,于是继续道:“我联想到了你的话,你说你还有个妹妹  ,于是这一切便有了合理的解释:你父亲的原配和名家的小姐各生了一个女儿,原配所  生的居长,名家的是幼,姐妹俩相差不过数月,妹妹叫枕秋,姐姐叫章秋。后来,姐妹  俩随著戏班漂流长大。而名老爷这么多年来其实也在打听女儿和外孙的下落,终于打听  到他的外孙女先是流落在戏班之内,后来又在乡下安身。于是他便派名兆□去接人。谁  料名兆□早就觊觎家产,他怎会甘心让名老爷的亲外孙女回来继承家产?于是他便故意  亲近姐妹俩,妹妹果真被他吸引,却又被他的病给害死。于是,姐姐便要为妹妹报仇…  …“所以她决定进名府。她威胁名兆□如果敢说出她的身世,她便将他害死妹妹的事情  抖落出来,而如果他肯配合.她或许会分他一杯羹。名兆□利欲熏心,自以为还可以故  技重施地迷惑住她,就让她冒充妹妹进了名府。名老爷当然十分欢喜,立时就计她改姓  “名’,摆明了要把家产都传给她。而她便不动声色的在名府冒充著妹妹的角色,等著  家产到手之日再让名老爷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看嫌贫爱富的名老爷气急败坏,看名兆□  机关算尽却人财两空。

“可是事与愿违,她还未得到家产,名老爷便已准备将她嫁给同知大人做妾,以稳  固名家的势力……”一抹阴云悄悄从他眼底掠过,他刻意移开了目光,注视著窗外渐暗  的天色,“万般无奈,于是她铤而走险,她知道名兆□以砒霜治病,所以便从他或公孙  晚那举弄来了砒霜,并将砒霜放人了自己的杯中,再调换了身边名老爷的杯子。那天其  实名老爷并没有拿错酒杯,因为等别人发现杯里有毒的时候,她已将杯子又推回了名老  爷面前,做成是别人要下毒害她的样子……一切都天衣无缝。”他终于停住。

“是啊,天衣无缝!只除了她遇见了一个人,这人轻易地就将她看透,这人竟乱了  她的方寸……”名枕秋幽幽地看向他,“不然她几乎要忘了自己的过去,自己还有心—  —她原来还叫做‘章秋’!”

“傻瓜,你怎会无心呢?”她当真以为他看不见她的挣扎?她若无心,他又在与仇  恨争夺著什么?他摇头,想将她拉近。

她却反射似的站起身来,向后退却,想将自己隐身在房内更深的幽暗中,仿佛这样  就能躲避了现实的刺目。

他站起身来,不允许她再陷身黑暗,毫不迟疑地向她伸出手去,正巧露出了腕上的  丝镯,于是笑了,“枉我一个大男人整天和你一样戴著这个东西……”他顿了顿,带笑  的声音里掩不住几缕暗哑:“你还不肯分我一半愁吗?”

分他一半愁?!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这样说2低眉的眼里映出他湿透的衣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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