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坦一噎,强自镇定道:「可能是妖气增强了吧。」
「……」
随即,陈坦突然痛叫了一声,收回双手捂住,不断地揉捏,嘴里还嚷着:「好痛好痛……穆夏你衣服上长刺啊?」
穆夏无奈地看着一脸冷漠的巽,用眼神问他,你怎么来了?
巽淡淡道:「不放心。」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穆夏红了脸,不自在地向四周打量,突然,他怔住了。
女生宿舍楼那个方向,两个老师扶着一个明显已经晕厥过去的女生往医务室方向奔去。
「阿巽,这是怎么回事?」
巽还没有回答,陈坦就奇怪地问:「穆夏你说啥?」
「呃……没有!」
穆夏连忙掩饰,跟巽在一起太过自然了,竟然忘记了现在的场合!
听到耳边的轻笑声,穆夏脸更红了,幸好陈坦只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就继续狂热于他的不可能事件去了。
「有妖气。」
这回穆夏学乖了,没有直接问出口,而是用眼神示意巽继续说。
看见他担忧的目光,巽无所谓道:「你要想去看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穆夏想了想,点点头,但没有看见巽微微上扬的嘴角。
就在学生们骚动的时候,英勇神武的教官出现了,铁血地压制了一切混乱,带领他们去开垦荒地了。看着一片野草横生的土地,所有人的嘴角抽搐。教官们很热血地鼓动了他们一番后,亲切地告诉他们,今天的任务只是把杂草清除而已……
只是……
而已……
那也要死人的啊!
几乎所有学生的心中都是如此哀嚎着,只有陈坦的面色依旧沉重。
「穆夏,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十大不可能事件之三吗?」
被点名的穆夏立刻努力回忆,带点不太确定地回道:「呃,菜地那个?」
陈坦赏了穆夏一个赞赏的目光,沉声道:「没错,永远种不出青菜的三号菜地。」
穆夏意识到了什么,看向这片跟其他班级没什么区别的菜地,「这是几号?」
在陈坦竖起的三根手指中,穆夏默了。
「这地里有古怪。」
听到身旁的巽开口,穆夏顿时紧张起来,避开其他人,小声问:「要不要紧啊?会不会真的种不出青菜?」
有人的地方,就有比较,种菜也不例外。菜的存活率高不高,种得好不好,都是各个班级用来较量的资本,如果真的种不出的话,他们班会很丢人……
「只是很微弱的妖气,要做什么,现在也不合适。」
巽淡淡道。
如此,就只能晚上出来了,那时候如果有妖怪的话,才会现身。
穆夏点头表示同意,接下来就是一番劳作按下不提。
等到一切工作接近尾声时,已经夕阳西下,红霞遍天,映得穆夏本就被晒红了的脸庞愈加血色充裕。穆夏的身体底子不是很好,一天的劳作也让他很是疲惫不堪。撑在手中长长的锄头上,穆夏暗叹农民伯伯真是辛苦啊……
正胡思乱想着歇口气,脸上凉凉的触感很是熟悉,穆夏蓦地睁眼,巽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面颊。
「都烫了。」
穆夏连忙站直身体逃开巽的触摸,不太自然地说:「太、太阳晒得……」
下一秒,巽的掌心就印在了穆夏的额头上,一股清凉惬意的清流从额头流遍全身,将所有疲倦洗刷一清,身体一下活力多了。
撤回手掌,巽湖绿的眸子里春水搅动,粼粼波澜。
「谢谢,阿巽。」
穆夏的脸颊依然红彤彤的,笑容真挚。
……
晚间,十一点半,宿舍里所有人都已经陷入沉睡,有人打鼾,有人磨牙,有人梦呓。然而,穆夏却从床上轻轻地坐起来,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你确定你不会把他们吵醒?」
巽毫不客气地指出,在他眼里,穆夏除了逃跑,大多数时候都是笨手笨脚的。
穆夏哑然,他的确不能保证……
轻笑一声,巽环于胸前的双臂缓缓张开,黑暗之中,猫眼绿莹莹泛光,透出一股兴味。
「……」
努力把「投怀送抱」四个大字从脑海中驱逐,穆夏咬唇低头靠进了巽的怀里,拼命告诫自己——不动如山……不动如山……不动如…诶?
下巴被捏住,抬起,穆夏被迫抬起头看向了俯视他的巽,那双夺人心魄的眼睛仿佛要把人吸纳其中。
拇指拂过被咬住的下唇,牙齿不自觉地松开,齿痕犹在。顷刻之间,吻就戛然而至,甜腻缠绵,温柔缱绻,如果说初次是狂风暴雨,那这次便是春风化雨,但同样的令人欲罢不能。柔软的唇舌一遍又一遍描摹着唇线,吮吸舌尖带来异样的触感。
良久,穆夏把头深深地埋在巽的怀里喘息,竟然被吻到瘫软,真是太丢人了!
耳畔被温热的吐息席卷,他这里很敏感,巽似乎早就发现了,往往喜欢因此戏弄他。
「呵……这是报酬。」
紧接着,伴随着巽「抱紧」的指示声,穆夏感到一阵失重,耳边有风声呼啸而过,不过片刻,便已休止。
再抬头时,已然到了女生宿舍楼。
穆夏从巽怀里挣脱出来,紧张地四处张望,有引来巽淡淡的嗤笑声:「没人,不用看了。」
说着,他就往左边拐去,穆夏连忙跟上,走了一段后,他们在女厕所门口停下。穆夏心里万分纠结,半夜跑到女生宿舍楼也就算了,还进女厕所!这种行为怎么看怎么猥琐啊……反观巽倒是没有什么表情,不过这家伙是一贯如此的,更何况在妖怪眼里男女根本没什么太大关系吧。
想到这里的事情解决之后他们还要去地里看一看,穆夏不得不迈入了女厕内,想要速战速决,四下打量了一番,发现没什么异常的地方,借着外面的月光,他缓缓地靠近了那面挂在墙上的大面积镜子。
里面的少年虽不至于消瘦,但还是有些纤弱,不知为何面色带粉,眼里却透着一股安定与温和。
穆夏微怔,这就是自己吗?
记忆里的他不喜欢照镜子,因为他这双眼睛很像妈妈,而脸型又肖似爸爸。虽然关于他们的印象已经模糊了,但只要想到这一点,心脏就会忍不住地抽痛。不过,现在,应该不会再难过了吧……
「阿巽,这里有什么不正常的吗?」
穆夏回过头去问巽,却发现看不见巽的身影,不由迟疑道:「巽?」
依旧没有回音,穆夏感到心里陡然一冷,缓缓地回过头去,镜面里出现的,是血淋淋的父母。
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每个人遇到危险和惊悚事物时的反应并不一致,穆夏想尖叫,可是根本无法发声,他的本能是逃跑,但此时他却发现他想被控制了一样根本移不开脚步。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上,张着嘴吐不出来,巨大的惊恐和痛楚一起袭来,他不由自主地跪倒了光滑大理石的地面上。
镜子里的爸爸和妈妈全身浴血,这样的场景,就跟车祸时一模一样……
记忆像被撬开了一个缺口,逼迫穆夏不得不被淹没于名为曾经的洪流之中。
阳光灿烂的周末,全家出游郊外,宽阔的大道上,一个小孩坐在路面中央,妈妈的尖叫声,爸爸猛打方向盘的吼声,还有汽车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血肉模糊的一大片红色沾染到眼眶里,看出去的一切都是红通通的,幼小的他被妈妈紧紧地护在怀里,没有伤到分毫。
可是,只有自己知道,那片红色,再也洗不掉了。
心脏碎掉的感觉是怎么样的?那年穆夏六岁,他可以告诉你,那是一种……被全世界抛弃了的绝望。
镜面之中的少年被夹在血淋淋的父母中间,双眼空洞无神,布满了绝望。
——原来,那就是曾经的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