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热,黛玉皱起眉头,缩了缩脖子,好像脖颈被什么东西烫到,两手颤颤捧起一碗滚烫的鱼汤。
她心不在焉地再喝一口,烫、烫、烫,好烫。
“玉儿,有一件事,我们必须面对。”
“什么事?”
“南宫老夫人认定了一件事,就一定会坚持。能有今天的势力,她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水溶放在黛玉肩头的手有些倍硬,眼前越来越复杂的局势,让一向应付自如的他也有些头痛。
“就是说,她会向皇上要求,把我讨去南宫家做媳妇?”
“长房长媳。”水溶嘴角淡淡的弯起,若隐若现的微笑。 “这件事其实不用担心。”黛玉低头,继续喝一口鱼汤。
“怎么说?”
“皇上不会准的。”
“因为他想据为己有?”水溶的眼角抽搐了一下,目光中寒光乍现。
“就算不能据为已有,我想,他能坐在那张龙椅上,应该知道财富对于他来说多重要。我那样恨他,你说他会放心的把我送到南宫世家掌权吗?”黛玉不屑的轻笑。水溶啊水溶,有的时候,还真是个傻子。
“你还不了解他。”水溶却没有那么乐观。
“难道,对于他来说,还有什么东西,比龙座更重要?”
“没有,但他向来是贪得无厌的。”水溶放在黛玉柔弱肩头的手,慢慢的展开,轻轻地握住她的削肩,“得陇望蜀是人的本性,况且,那张龙椅已经让他失去了原有的警惕。他甚至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了。”
“如果这样,会成全另一个人。”黛玉侧目,看着水溶的脸。
“是,但那样,我们的处境只会更糟糕。”水溶轻叹,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最不能放下的,是让黛玉陪着他从鬼门关里走了这一遭。若是再来一次这样的事情,他一定会死不瞑目。
“溶,你绝望过吗?”黛玉把手中的汤碗放在面前的雕花炕桌上,腾出手来,把水溶的大手握在自己的掌心。无奈他的手修长,她的手却很小,两只小手叠握,只能握住他竹节般温润修长的手指。
“嗯?”水溶一愣,绝望?没有吧?在他的记忆力,有过悲伤,就如父王猝死,母妃离世;有过无奈,比如听说她母亡父丧寄人篱下;也有过酸楚,当从贾宝玉的口中听见她凄婉的诗词……唯独没有过的,就是绝望。因为在他的生命中,有一种东西他一直在坚持。为了她,他可以抛开自己所有的处世原则人生信仰,毫不犹豫的带着自己的亲随闯入荣府,冰天雪地中把她带回到身边。
甚至,她昏迷中,叫着别人的名字,他都不绝望,那是因为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假以时日,他一定可以俘获她的心,一定会让那个名字在她的心中彻底的消除。他一直笃定的,这样想。
“我绝望过。”黛玉的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平静的如一潭秋水,无痕无波。
“玉儿……”
水溶的心一紧,反手把她拥在怀里。
“那年母亲死,我只六岁。林家人丁稀薄,我在奶妈子和丫头的护佑下一个人领着送葬的家人把母亲的棺接送到祖茔,亲眼看着那只装着母亲尸体的棺接被黄土掩埋。眼前的一切都是黄土的颜色。那一年,和母亲一起埋葬的,还有我欢乐的童年。
后来父亲叫我去外祖母家住些日子,说他也已经年迈,精神不济,且我身子又弱,不如依傍着母族舅氏姐妹一起成长,也可多几分快乐,少几分孤苦。若是你,你怎么想?
可是当时,我只知道一件事,就是母亲没有了,父亲也不要我了。从此后,我便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外祖母家,人多嘴杂,我只身投奔,自然落人口柄。
他们说,母亲当年出嫁的时候带了丰厚的妆奁,为何多年无子却连这样一个幼女也养活不起?
他们说,林如海身为扬州巡盐御史,兼着天下第一肥的实缺,如何这般小气,亲生女儿只有一老一小两个下人服侍?
他们一遍遍的在私底下说的那些话,在我的心底垒砌一堵厚厚的城墙,把我彻底的隔绝在绝望的城堡里。而我,却还要装作什么也不在乎,看着她们的脸色,默默地承受。”
“玉儿,若是我早一天知道你在那里过的是这样的日子,无论如何也要接你出来。”水溶咬着牙,闷声低吼。
“只有真正的绝望过,才懂得永不放弃。”黛玉忽然轻笑,“所以,无论他们耍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我都会坦然面对,绝不放弃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果将来有一天,他们真的要拿我做文章,你千万不要激动,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只要有一丝希望,我想我都不会放弃,你也是,嗯?”
“好。都听你的。”水溶认真的点头,然后细细的思量黛玉的话,片刻,又抚着她的脸颊,轻声说道:“以后,不管有什么事,都要记着,你不是一个人。”
说完,他把她推倒在榻上,撑臂掩住外侧,两瓣充满热度的唇旋即覆来。不似以往的轻柔克制,这吻如疾风骤雨,瞬间充溢着她的感官。
只待他终于把她放开,她才急喘着仰视,唇上热热的,伸手摸去,好似微肿。皱眉,嗔视,抬手拧住他的腮:“以后,不可随意胡来。”
他的笑如清泉潺潺浅流在她的唇里,如春风暖暖吹拂在她的齿间。他舌尖一点,拨响了她心中的琴弦,旋律清丽且缠绵……
。
第15章 借局布势各取所需
龚尚仁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府衙的公堂里来来回回的打转,不是的抬起头,焦躁的看着门外,口中连连叹息,嘟囔着:“完了完了,这下全家老小,都要完了。”
“龚大人?找本王何事?”水溶从外边大门。进来,看见龚尚仁一副惨兮兮的样子,心中了然,径自往椅子上坐了,冷冷的看着肥头大耳一身官服的苏州府尹。
“王爷,王爷,您饶了卑职吧,卑职实在征不来那些粮食,这银子嘛,卑职可以去借,但粮食却没有那么多啊……”
“有银子难道还怕没有粮食吗?”水溶接过下人递上的热茶,一边用杯盖轻轻地抹着茶沫儿,一边心不在焉的说道。
“哎!王爷不知啊,如今这姑苏城内所有的粮店,都不售粮。如今这粮食,是有银子也没处买去啊。”龚尚仁痛心疾首的叹道。
“哦?怪事!”水溶喝了口茶,冷冷的看了龚尚仁一眼,“别是龚大人趁本王有伤在身,不方便出去查看商情,而故意编造的瞎话儿吧?”
“卑职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在这事儿上跟王爷编瞎话儿啊。王爷不信,可差人去街上查看,这粮店如今十家有九家是关门歇业的,剩那一家若是没歇业,他也在盘点,总之,有的是理由不卖粮食啊。”
“为何?”水溶把茶盏往桌子上一放,手劲儿有些重,啪的一声,把龚尚仁又吓得一个哆嗦,“莫不是你们官商勾结,等着发国难家的财吧?”
“这个……”
“是不是因为皇上要对西开战的消息都被你们给抖搂出去了?”水溶冷冷的看着龚尚仁。
“王爷明察,这样的事情,哪里是卑职这些地方官儿能管得了的呢?如今这些做生意的,哪个在京城里没个亲朋好友的?这开战的消息,恐怕他们比卑职知道的还早呢。”
这倒是真的。水溶看了一眼有些窝囊的龚尚仁,没有说话。
龚尚仁弓着身子站在那里,等了好久也没听见声音,便悄悄地抬头往上看,却见水溶正用一双犀利的目光盯着自己,于是吓得忙又低下了头。
“龚大人。”
“卑职在。”
“你一年在那些商家手里,拿多少银子的好处?”
“呃,这……”
“俗话说,破财免灾。你要实话实说啊!否则的话,本王就是想保你,也保不住。”水溶看着龚尚仁的眼睛轻轻的虚起,眼神没有了原来的凌厉,恍惚中却更加可怕。
“王爷知道,卑职……的年俸是二百六十两银子,加上朝廷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