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小心脚底下。”紫鹃见黛玉走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小声提醒她。
“紫鹃。”黛玉忽然站住脚步,看着头顶翠色的竹叶,悠悠的问道:“你可会想起当初的光景?”
紫鹃一愣,看看这几杆修竹,便明白黛玉所指,亦是心头怅然,勉强笑道:“主子如今越发多愁善感,想必是被肚子里的小主子给闹的。”
“虽说他们一个个待我极为刻薄,但细想起来,宝玉待我,原还是不错的。只是有些事情,他亦是力不从心罢了。如今不知结局为何,是生是死,看看三丫头每日欢颜笑语,倒像是自在的很,真真不知她心中到底做何感想,又作何打算。我虽未外人,亦时常想起往事,何况她?”
“主子何必多想这些?蕉妃娘娘素来性格阔朗,今儿还提及湘云姑娘,奴婢瞧着她,倒没有什么不自在。倒是主子,这心肠总是软的很。就算宝二爷当初待主子一片痴情,但到底还是王爷瞧在主子的面上,出手救了他一命,后来主子有悄悄地给了银子,让大奶奶带着兰哥儿回南边祖茔安置。主子也算是尽心了。如今眼看着要坐蓐临盆,还是把心思放开些罢了。”紫鹃扶着黛玉进屋,纵然紫鹃心里万般感慨,亦不能再引着黛玉伤心,只好把些大道理拿出来劝她。
却说探春带着自己的宫人回宫,原以为拿到了解药,会心情舒畅一些。然当宫女端了热水来,服侍她吃药的时候,探春又犹豫起来。
“娘娘,水凉了。奴才再去换一盏来。”宫女站在一边等了半晌,却见探春拿着那只瓷瓶发呆,始终不吃里面的丸药。宫女猜不透这位主子心里在想什么,只好把那碗已经凉透了的水端下去,新换了拿来。
“如意,你说,这应该是解药不错吧?”探春忽然把这小瓷瓶递给身边的宫女,迟疑的问道。
“娘娘,只是北静王妃亲自交给您的,岂能有假?”如意越发的不解,纳闷的接过这只小瓷瓶,左右端详,之间上面莲青色的山水绘制的精细工整,一看便知是名家手笔。只是如意不内行,若是内行的行家,便会瞧出来,这只小瓷瓶乃是南宫世家官窑出的特制出口海外的青花瓷,比贡品瓷器还用心思。此解药是否出自南宫倾城之手,一看这小瓷瓶便可知晓。
“正是她亲手交给本宫的,但本宫越发不放心。这个北静王妃的心思,可是细密的很。本宫身体里这毒,便是当初她命人给我服下的本宫可不信如今她会突然这么慷慨的把解药给我。你说,她会不会又换了另外一种毒药给本宫吃下?或许这药真的能把本宫原来的毒解了,可解那毒的同时,说不定本宫又中了另一种毒,来来回回,本宫还是离不了她的钳制。”探春焦虑的说道。
如意听了这话,便不自觉的点头,应道:“娘娘所虑极是。毕竟能掌握了娘娘对她来说,更有优势。若是娘娘的毒真的解了,便黛玉脱了她的辖制。想来她也是怕娘娘报仇的。”
探春重重的点头,眼神中露出痛恨之色,心中一激动,甩手把那青花瓷瓶扔了出去,门外啪的一声,小瓷瓶碎做千万片,那三枚丸药借势滚落,各自散开,一时间无处找寻。
第49章 瑞雪送祥黛玉临产
溺水的感觉,身体好似被强拉而下,难以承受的沉重席卷而来。慢慢睁开眼,周围的一切还有些模糊,懵懵懂懂。抱着被子磨蹭枕头,一抹药香滑入鼻腔,像是一阵清风吹开了山谷间的浓雾,神智渐渐清明。
“王爷,主子的药好了。”紫鹃轻轻地声音飘进黛玉的耳朵里,让她不禁皱了皱眉头一一为什么一睁开眼睛又要喝药?
“嗯,她还没醒,先放这里。你下去吧。”水溶慵懒的声音亦从淡紫色的纱帐外边传来,让黛玉心头一暖,他没有去上朝,而是守在自己身边等自己醒来,真好。
“王爷,午时了,要不,叫一叫主子,就算不吃药,也该吃午饭了。”紫鹃往外走了几步,又站住身形,转过头来迟疑的劝道。
“让她好好睡吧。睡觉比吃饭更重要。”水溶摇摇头,继续看手中的军帖文案。
“可是,王爷您也从早晨到现在没吃一点东西,要不,奴婢先给您拿些点心来吧?”
“不用了,我等玉儿一起。”
黛玉暖暖的笑了,轻声唤道:“紫鹃,什么时辰了?”
“啪!”的一声,是笔杆撞击书案的声音,然后是衣服细碎的响动,有人疾步走到床前掀起帐子,关切的目光从墨色的瞳眸里闪烁着,盯了她半晌,方问道:“玉儿,睡得好吗?”
“嗯,很好。”黛玉轻笑,抬手勾住水溶的脖子,“怎么今天不上朝?”
“此后我会在家陪你,直到你临产。”水溶的手臂伸入她的身子底下,把她轻轻地抱起来,拉过一件短袄披在她的肩上。
“真的?“黛玉不可思议的看着水溶,眼睛里泛起一层雾气。
“嗯,自然是真的。”
“那朝政大事,还有挥师南下的事情……”
“全部后延,一切等咱们的孩儿顺利降生之后再说。”
“可以吗?大军不应该趁机南下,一举平定战乱,成就一统天下的霸业吗?”
“我说可以就可以。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一切事情,都不能与咱们的孩子相比。都不能与你相比。天下霸业都不能。” “嗯……”黛玉轻吟一声,倒在水溶的怀里。
……
一枝梧叶乱秋声
雨打寒蕊,冷香著秋。当傲霜的菊花也在枝头抱香枯萎,坐落于北国的京都,便步入了初冬之季。
水溶果然每日都不再上朝,梅太师监国,率领一干文臣打理朝政,军务上的事情,便都叫人到北静王府请示水溶。一时间北静王府便成了当朝武官每日上朝的地方。水溶只在自己府中每日办差,即便再忙,也会陪黛玉用一日三餐,每晚而更天准时陪她睡下,早晨黛玉醒来,第一眼便能看见他的身影。
黛玉在水溶的万般呵护下,终于等到了临产的日子。水安早就找好了稳婆,奶妈,保姆等仆妇,南宫倾城也住进了北静王府的西跨院,虽然每日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关键时刻,三筝总有办法找到他也就是了。
北静王妃临产,满朝上下全都关注。众人现在都已经看清楚,就算是文官之首梅翰林本人,很多事情都要暗中向北静王请教一二,身为摄政王的水溶虽然明着不理朝政,但朝政却没有一丝一毫逃过他的眼睛。很多事情他不说,并不代表不知道,也不代表不在乎。
这日十月二十六,北风刮了一夜,五更天时,天空飘起了雪花。
今年入冬以来第一场雪,这样悄然来临,却大片大片的,只一炷香的时间,天地之间便被一层淡淡的白色覆盖。洁白的雪把黎明前的黑暗驱散,天地之间一片清正之气。
北静王府的后花园竹影阁小小三间上房,笼着地炕,屋子里暖融融的,犹如三春常驻。屋子里两盏琉璃灯静静地燃着,柔和的光晕照在十二扇沉檀木雕珠贝镶嵌海棠花屏风上,光影交错,如梦如幻。
黛玉靠在水溶的怀中,原本沉沉的睡着,却忽然扭动了身子,胳膊一番,打在水溶的胸前。水溶一个激灵睁开眼睛,接着幽幽的灯光,看着黛玉熟睡的脸庞,只见她黛眉微蹙,仿佛隐忍着什么痛苦。于是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唤了一句:“玉儿?”
“嗯……”黛玉微闭着眼睛,翻过身来,再次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