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罄冉兀自沉思,蔺琦墨撇了她一眼,见她神色沉静,心怕她又想起往事,便笑着看向陆元贺,道。
“墨看伯父很中意这个女婿呢,墨听说莫楼主的武功乃是得了伯父亲传,不知今日墨是否有幸见识下伯父传世有名的单勾枪法?”
陆元贺方才见他们练剑就一身热血涌上,此刻听他这般说,哈哈一笑,扬眉昂首,大步向校台走去。
“老夫许久不曾使枪,被贤侄一提,还真有些手痒,来,陪伯父打一场。”
蔺琦墨转身,在罄冉面前一晃,凑近她笑道:“单勾枪法虽是不及你父亲银枪威名,但也颇值一观,冉冉可要看好了。”
他的笑声就在耳边,罄冉一惊,抬头时他已错身绕过她,身影一跃上了校台,脚一勾便抄起台侧一杆长枪。
陆元贺亦是长枪在手,清喝一声攻了上来。长枪初拴,已是隐有风雷之声,攻势甚强,蔺琦墨被逼得后退两步,几招下来才渐渐稳住招式,台上顿时风影滚浪,热气翻涌。
罄冉只觉陆元贺的枪法不同爹爹招式之多变,亦不同燕奚痕枪势之简捷,单勾枪法一招一式轻灵飘忽却隐有雷霆万钧之势,极适合女子习练,她不知不觉已被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一套枪法下来,陆元贺虽是说话仍中气十足,可眉宇间却染上了疲惫之意,和罄冉二人客套几句便回了思院。
罄冉想着他方才的枪法,亦从台侧顺手抄起一支长枪挥动了起来,一招一式正是方才陆元贺所使单勾枪法。
蔺琦墨抱胸斜斜靠着兵器架看她舞枪,不得不挑眉惊叹罄冉的记忆力和领悟力,见她一个回马枪刺出,收回长枪时却在身侧习惯性地一滑,然后才挑起长枪,他不免直起身体,轻轻蹙起了眉。
她方才那一刺、一滑、一挑,动作连贯很是迅捷,显是经常这般收枪。
这回马枪正常收枪动作该是直接提起长枪,这样不但迅捷,而且能有效护住背部不受敌人袭击。可罄冉这样在身侧一滑,便会令背部命门大开,虽是她动作极快,武功一般者不可能利用此空隙,可若是遇到高手却是相当危险的。
蔺琦墨正欲唤她,却听到一声诧异的女声传来。
“焰哥哥,你怎么了?”
蔺琦墨遁声去望,却见不远处廊道上站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影。
那是个极为冷峻的男子,一身黑衣,周身散发着清冷之意,面容隐在一张镶银面具后,但是一双眼睛此刻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台上的罄冉,那眼神太过炽热,翻腾着太多情绪,让蔺琦墨莫名蹙紧了眉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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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64章
“焰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焦虑的声音传来,显然,黑衣男子身旁的陆玲珑也发现了他的奇怪,正焦急地唤着他,可男子却依旧紧紧地盯着罄冉。
蔺琦墨双眉蹙起向罄冉望去,她该是察觉了男子的目光,猛然停下舞枪的动作望了过去。
然而罄冉刚转身那男子身体却似是一僵,然后猛然转身大步匆匆转过廊道消失在了校场之中,竟连身后陆玲珑的叫声都不曾顾及。
罄冉回头只看到一个挺拔的背影,以及男子转过回廊时被风荡起的空空衣袖,她的心莫名一纠,眉宇微动。
陆玲珑见莫之焰消失在廊道上,转身望向校台上站着的罄冉,眸光沉思不定,忽而她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陡然一变,瞬时苍白无色,双唇似是抖动了几下,猛然转身脚步踉跄而去。
罄冉茫然地望向蔺琦墨,却见他神情隐含探究,转瞬便恢复了平日的幽黑无垠。
“他们怎么了?”罄冉挑眉问道。
蔺琦墨上前两步,自她手中接过长枪,挥动两下,笑道:“陆老将军将这套单勾枪法传与冉冉,大概那莫之焰吃醋了吧。”
罄冉白他一眼,笑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啊,无聊。”
她说着正欲转身,蔺琦墨错身挡在了她的身前,蹙眉道:“你的回马枪手枪有问题,你……”
罄冉一愣,面有追忆,随即又唇角扬笑望向蔺琦墨,抬手打断他的话,道:“我知道,从小爹爹为这个没少训导我,可怎么也改不过来,习惯了。不过还是谢谢你,我甚少用枪,用的时候会留意的。”
她说着大步跃下校台,向后院走去,蔺琦墨望着她的身影,半晌又回头看向空空的廊道,喃喃道。
“自小便这般么……”
陆玲珑匆匆忙忙跑到郁园却又猛然顿住了脚步,竟没有勇气跨进去,她犹豫半天,神色沉定了下来,提裙缓步走入了院子。
院中很静,只是风吹浓荫发出的渺渺声,一步步走至房门,手轻轻触上木门却再次失去了勇气。
要进去吗?该去问他吗?答案其实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不,玲珑,你不该如此怯弱,你从不是怯懦之人。何况,焰哥哥现在心里一定难过极了,你该陪在他身旁的。
陆玲珑深吸一口气,手指轻颤,终是吱呀一声雅开了房门。
屋中收拾的很简洁,只有一张小木桌,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苍茫的山谷,葱翠的松林簇拥着一处小木屋。画已经有些陈旧,但却纤毫不染,一笔一墨能看到做画人的用心。
陆玲珑目光在画卷上拂过,叹息一声,轻步迈入了内室。入目莫之焰坐在床上,左手肘支在张开的左腿上,手中紧紧握着一方小帕,分明很用力地攥着,却让人觉得那动作是那般的轻柔,似乎那帕子是天下最珍贵之物,稍稍用力帕子便会坏掉一般。
帕子本是月白色,如今已经被洗的泛白,显是经常抚摸,显得很陈旧。方才压在莫之焰面上的银质面具已经被摘下,静静地躺在床上,男子的脸压在帕子中,虽是看不到却流露出浓浓的哀伤。
陆玲珑虽是早已心有准备,可望着这一幕,望着男子轻轻颤抖的手,她仍是禁不住心一纠,连呼吸也疼痛了起来。半晌她才轻轻走至床前,在莫之焰面前半跪下,沉默半晌淡淡一笑。
“为什么不和她相认?那个易青将军便是焰哥哥一直在寻找的……冉妹妹吧……”
莫之焰身躯一颤,半晌才将压在腕上的头缓缓抬了起来,阳光自半开的窗户洒入,他的面上赫然又道道深浅不同的伤痕,错综复杂,猛然一望甚为骇人。
他缓缓抬头,令一张破败的面迎向阳光,唇角浅浅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来。
“我这般惭颜如何见她,纵使见了……她怕是也不识我了。”
“胡说!焰哥哥不是说你的冉妹妹是这个世上最可爱,最善良的姑娘吗?她定然认识你,定然也像你一般,时时刻刻都牵杜着你。若她知道你还活着,这十多年一直在寻找她,一定会很开心的。你们……你们一定会想小时候一般好的。”
陆玲珑望着莫之焰微红的双眸,急急打断他的话,可说到最后声音已是有些哽咽。
然而此刻莫之焰心中正翻腾着种种情潮,根本未曾留意到她微红的双眸,他闭了闭眼,才看向陆玲珑,轻轻摇头。
“看到她好好的我便放心了,如今我这般模样还是不相让的好,依冉冉的性子,见到我这般……怕是会心如刀割的。就让她以为我死了,那样便不必再心伤一次了。我只要默默地望着她,守护着她便满足了。”
陆玲珑听着他这话,只觉整颗心都被生生撕开了,她猛然起身,大喝着:“你就只为她想,从来不为自己想想吗?若是果真满足了,又为何要闷在这里难过!”
莫之焰一愣,蹙眉起身:“玲珑,你这是怎么了?”
在他关切的目光下,陆玲珑撇开头,急眨双眸将眼泪逼回,轻声道。
“没什么,玲珑之是见不得焰哥哥如此轻视自己。”
“傻丫头,我很好。今日是这十二年来最开心的一天,我也没有轻视自己,只是……还没有勇气面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