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卓航依旧道谢。
楼下,胡从良早是坐立难安,却恐于那几个看管他的人,硬生生的让自己坐在大沙发上。满脸的局促。
听到楼上终于是有了动静,一下子跃了起来,一张脸上写满了焦急。
见沈卓航面色平静的走向他。他的一颗心也终于是能放下了。
往前走了几步,一把抓住沈卓航的手,凑近她耳边低声道:“他没为难你吧?”
话语中的关切,叫沈卓航十分受用。脸色微微一红,甜上心头。
笑道:“怎么会。阿良,我来给你介绍,这位路先生是我的叔叔。”
胡从良明显愣了一愣。
那边也是与路云霄介绍起这位朋友来。
在他们说话间,胡从良是很快平静了神色,往前一步,道:“路先生您好。”
伸出了手。却是悬在半空。
路云霄一手抵着楼梯把手,一手插袋。只是笑意颇深的看着胡从良。
正当胡从良不知如何是好,进退两难之时,路云霄终于是站直了身体,伸出了手,道:“胡先生你好。有心了。”
胡从良暗暗舒了口气,着片刻之间,他鬓间的汗已悄然无息的滑落到下巴。惹得人痒痒的。
他讪笑着道:“哪里,哪里……”
只是,路云霄不再多看他一眼。
他亲自将沈卓航送到了雕花栏大门口,目送车子缓缓驶出自家花园,直到车子拐了个弯消失在他眼前,这才带着不减的笑意回屋。
路云霄的司机实在尽责。不仅送了沈卓航,更是执意将胡从良送回了学校。无法推辞,始终没有机会将心中的疑问与沈卓航好好讨论,甚至没有多说一句关切的话语,便是匆匆告了别。
沈卓航自然更是憋屈的不得了。准备的一篮子的菜,看来只能送给房东太太了。阿良不在,她下厨更是没了意义。谁叫自己真的见那阴阳脸大汉怕极呢。
在路先生家,就犹如打了一场打仗一般。她早是筋疲力尽了。坐在床沿边没多久,便是打着瞌睡。
正文 第十八章 想法
回到学校后,胡从良匆匆吃了点东西。心里却始终有些阴霾挥之不去。
“胡老师,你去哪儿了。今日你的课学生们可都是自修了一堂啊。”
此时,正巧秦溢文拿着几本书来宿舍找他。来指责他如此没交代了。
“是溢文啊,今日临时有点事。”
却不想,胡从良半分没听出来,敷衍回答道。顺手递了杯茶给他,问道:“你吃了吗?”
秦溢文答道:“吃过了。”
胡从良点点头。随即,又是坐到一旁,眉头紧锁,眼神飘忽,不知看在何处,摸着下巴,任谁都知道,他在思考意见很重要的事情,或许还碰到了困难。
秦溢文自是被胡老师这模样惊诧到,因为记忆中从未见过这样没有头绪的胡老师。
他问道:“胡老师,你是否有什么难处。溢文可否帮上忙?”
连问了好几遍,胡从良方幡然醒悟。抬头看到秦溢文,记起这房内还有客人在。他本以为他已经离开了,没想到自己竟如此专注入神。笑着说自己失态。让秦溢文自便后,又恢复了刚才的状态。
秦溢文眼见胡从良不愿多透露,想着待他需要的时候,自己总能相助,便是安定坐好,拿起了一旁的报纸随手翻阅起来。
没多久,胡从良兀自低沉了一声。
这才重新抬起头,再一看,脸色是好多了。他心里骂着自己蠢,放着秦溢文这么一位闻古博今的人物,竟任由着他看报纸了,这不是暴殄天物是什么!
自己在国内的时候从不问窗外事,又去到国外一年,自然讯息闭塞多了。而秦溢文不同,不仅一腔热血,平日里更是关心国事,与他一同吃饭喝茶,最多谈论的也是现今的实事状况。
因此,胡从良敢大胆揣测,对于像路先生那样有头有脸的人物,秦溢文总是应该知晓一二的。
胡从良问道:“溢文,你可听说过一位路先生?”
“路先生?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吗?是教数学的那位?”
虽然不知就里,可胡从良既然发问了。就代表自己能帮上他,不问缘由便是替他细细想了起来。
胡从良终是有些着急,见他整个思考的大方向都错了。
连忙摇着手说道:“不不不。也许是政客,也许是商人。四十岁左右模样。样貌很神气。反正应该是非富即贵,达官贵人吧。”
他焦急的表情,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他此时是多么想知道路先生的全名究竟是什么。他实在好奇,沈卓航在上海竟还有这样一位亲戚。
“哦~~我知道了。”
形容的如此细致,秦溢文怎能不恍然大悟。他甚至来不及深究,为何胡从良突然对这路先生如此好奇。便将自己手中的报纸递到胡从良面前。指着页面中一帧巴掌大的照片。
笑道:“巧了。你看,是不是这位?”
胡从良接过。只粗略看了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中那威风凛凛的便是今日那神气的路先生。
兴奋答道:“对!对,就是他。”
随即,不再说话,只是举起报纸细细的看那记录着关于路先生的字里行间。
秦溢文也适时的在旁为他解惑,慢慢说道:“这是他的专访。这路云霄啊也算是城中翘楚新贵。报纸上时不时有他的访问。好似是一夜间崛起般,实力也是不容小觑,如今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总是要卖他几分面子的。至关重要的是身兼要职。一把抓各路海关关卡,巴结的人自然多了。”
“就是他了!”胡从良兴奋的用指节弹一下报纸边沿。
“警察厅副厅长。好大的头衔啊。”
他脸上露着笑,低低的说着。
“的确。想必同样也是个贪官啊。”秦溢文感叹道。
胡从良却不再答话,他知道,他的时机来了。势力越大越好!这十里洋场间,又有几个是清的。
沈卓航,哦不,这路云霄先生将会是他的贵人,他不仅可以清了债务,更是能够过上人上人的日子。此生,不必再看人脸色。
仔细的收起了那张报纸。神态终是恢复了平日里自若的模样。
衷心的对着秦溢文道谢。
如此郑重其事,秦溢文倒是有些不习惯了。他失笑着问道:“胡老师为何突然对这位副厅长如此感兴趣?”
“今日在路上见到,好大的气势。”他艳羡道。
胡从良脑中尽是路先生那对人分明不可一世的模样,他也盼望自己有朝一日是那样的。
“没想到胡老师也如此关心时事。不过听闻这位路先生早年是**出身,想来也如同所有的贪官污吏一样,做着欺诈良民的勾当。这上海滩又是那么大一块油膏。哎,真真是要不得啊。”
秦溢文皱眉感叹道。他空有抱负,却只能化作言语,又酸又苦,最终只有惹得自己不痛快。
胡从良看了他一眼,淡笑,不再说话。
晚上,他并没有留在学校的宿舍,而是回到了家里。
老人早就入眠,只有今早的妇人依旧在做着最后的忙碌。
见到胡从良回来,她大喜着找了块干净的布擦手。满带着笑,给他倒茶,又是怕弄脏了他的袍子,用手绢使劲的擦了擦凳子,这才让他坐下。
“大姐,你辛苦了。”
胡从良说着,邀他坐到身侧。
“说的哪里的话。吃了吗?我给你去做点。”妇人笑着说。双手摩搓着,有些局促,久久不愿坐下。
胡从良要她不用忙活,自己已经吃过了。又是拍了拍身边的座椅,道:“你坐下,我只想跟你说说话。”
就这么看着的看着她,她额间不知何时多出的白发,胡从良伸手抚了抚,轻声道:“最近可劳累?”
妇人提起茶壶给自己也倒了杯茶,道:“哪儿的话,不累。倒是你,是不是没休息好?脸色好差呀,怎么就大半夜的回来了。”
话语中既是指责,又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