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楼 > 其他类型 > 再也不会 > 过去时,现在时

过去时,现在时(1 / 2)

江祥泽决定搬出去自己一个人住。和妻子商量过后,妻子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行啊,你肯定也是觉得累了,宇涛要高三了嘛,你带班压力也大……诶,我有个朋友,做中介的,我让她带你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有时候江祥泽会想,他们之间为什么会越来越像陌生人?卧室里的婚纱照上,两人的脸还是年轻时的样子,彼此的心却早已不复从前。他拒绝了她的提议,走进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能带走什么呢?一把剃须刀,几条皮带,一串家门钥匙,零零散散堆起来不过半箱的衣服,或者浴室里还没拆封的洗发水和沐浴露,还有自己的公文包。

这个房子是在江宇涛十岁的时候买的,夫妻俩婚后小心翼翼地攒钱才买了这套房子,在这之后,人生的路突然豁然开朗,他不用再为支出精打细算,他有了容身之所。

他的儿子在别人眼里无可挑剔:他阳光开朗,成绩出众,相貌端正,不同于其他青春期孩子的叛逆,他总是在人前展现出一份过人的成熟,且游刃有余。不过在江祥泽看来,越了解儿子,越会知道他以自我为中心到了恼人的地步。但也知道,儿子从来不与别人有过深的交往,究其原因,是父子间的共识:笑,人人陪笑;哭,独自垂泪。*

江祥泽现在必须要走了,再多呆一秒,他都会丧失与过去告别的信心。

这是一个周末,江祥泽决心逃离过往的生活,行动之匆忙,甚至没有提前找好住所。打电话给陈日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夕阳把世界一半漆成金色,一半留下冷酷的灰色。这个春天即将过去,然后被下一个季节取代,它不会留下任何痕迹,逐渐被人遗忘——如同以往的任何一个春天。

陈日华开车过来的时候,天完全黑了,街上的路灯一盏盏地亮起来,那些光线在江祥泽眼里模糊成了星光,在凄冷的大街上跃动。陈日华摇下车窗,示意江祥泽上车。

“为什么突然想搬出来?"陈日华说话间,时不时地往后视镜里窥探江祥泽的表情。

“我也想不到理由。”

“中年危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开玩笑的。我知道,你这人从以前开始就这样,做事从来都是不说理由的。嫂子肯定也是了解你这个人,想让你做自己想做的事,你应该要好好珍惜她才对啊......”

“日华,我有点累。”江祥泽望向窗外。

陈日华没有再说什么,随手把车里的音乐关掉。

江祥泽盯着车窗里映出的影像,一瞬间无法分辨这是否是自己的脸。

到了陈日华的家,这儿在江祥泽印象中几乎没有变化,无论是家具摆设的位置,还是客厅里清洁剂的味道,都和以前一样。唯一有变化的无非是陈日华家里的猫多了或者少了。

“不是我说,你还真长情。”

“懒得折腾而已。”

江祥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打开窗户,让春天的最后一丝气息通入房间,回忆伴随着他一同沉到了池塘的底部。记忆中,她面带红晕,羞赧地脱下衣服,温暖的肌肤缓缓贴近,身上散发着清晨被露水打湿的花朵的香味,朱唇轻启,道出的话仿佛咒语:

“你会永远爱我吗?”

徐尧又一次失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有没有体会过,被一种很潮湿又很沉重的东西包围,但是你无法描述它具体给你带来的痛苦,或者说你无法阐述自己痛苦的来源,这时候你就和哑巴没什么区别了。"

姚雨希将这话用一种很平常的语气说出,当时坐在对面的徐尧觉得云里雾里,但现在,他也许能够了解她一点了。

二人相识是在刚上高中时一节再普通不过的体育课上。顶着九月的烈日,徐尧悄悄远离体育老师的视线,躲到了教学楼附近的树荫下面。他身后是全校最大的树,有着八百年的树龄,树枝上挂满了用来祈福的红丝带,树干贴近根部的地方已经空了,学长学姐把这个空间整理干净,变成了一个内壁光滑的小型休息室——他们曾经试图在这建一个小型图书馆,这个工程还没成型就被夏季时漫天飞舞的白蚁拦腰斩断。徐尧越往树的深处走去,越能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就像成为了树本身。

如果他没有在空洞的尽头遇到姚雨希,这只不过是一个及其平常的下午。

“嘿。”对方和他打招呼。

“嘿。”

“你在逃课吗?”

“你不也在逃课?”

“我当着老师的面走的,他都没叫住我,应该是默认我可以不参加体育课吧。”

“怎么想也是他没看见你偷跑了啊!”

“你说的也有道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话不投机半句多。徐尧觉得这人处不来,准备开溜,无意中瞥见她红得不自然的脸,随口问了一句:“你脸怎么那么红啊?”

“紫外线过敏。”女孩讲话时语调平缓没有起伏,眼睛虽然很大,却是死鱼眼,给人一种无精打采的感觉。

“真的吗?”徐尧有些难以置信。

“假的啊。”

"哦,好吧。"

再然后,他们各自搬了一把椅子,躲在阴凉里,一同注视着路面上方肉眼可见的热气流。

“你为什么逃课?”女孩率先发话。

"我吗?今天是篮球训练专场,别的男生都去打球了,我那么矮,手也抓不住球,干脆就不去了。你嘞,为什么逃课?还有,老实回答,别耍宝。"

阳光照进树洞,徐尧觉得自己好像下沉到了世界的最底部,下一秒就会窥探到世界的奥秘。

“我在不在都没差啦,我不在的时候对大家也没有任何影响。”

在后来和姚雨希相处的日子里,徐尧对姚雨希逐渐有了些浅薄的了解:在你以为你和这人处得还不错的时候,实际上她依旧和你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平静到麻木的外表下,总是敏锐地洞悉一切,却从不轻易暴露心中的鄙夷,你同她讲话时,她不疾不徐的语气和漠不关心的态度会让你恼火,她没有人缘是必然的事。但她也不在乎,“社交麻烦得要死。朋友这种存在,宁缺毋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徐尧能感觉得到,他和姚雨希在某些地方是共通的,而这正是他们会成为朋友的原因。

姚雨希的橘色头发是徐尧染的——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原则上来说,他对异性间的肢体接触既排斥又恐惧,但姚雨希答应把家里的“时代三部曲”送给徐尧,他很快就动摇了。

事成之后,徐尧问她要怎么处理家长和校方的问题。

"我自有办法,不用操心。”

果不其然,第二天姚雨希就被江祥泽叫去了办公室,徐尧紧随其后,他本来就预定了江祥泽的“heartscollide”心灵碰撞座谈会*,顺便关心下姚雨希的战况。徐尧在办公室门口徘徊良久,终于等到了面无表情走出来的科代表。

"情况怎么样?"

“呃,不太好也不太坏,总之我脱身了。还有,他现在心情不太好,虽然你和他有约,不过你要是不想被骂的话,现在最好别进去。”

“他怎么了?”

“不知道。怎么,你很关心他?”

“少来。”

没空听徐尧辩解,姚雨希转头就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我现在去哪?”徐尧在后头问她。

“走吧,回教室,看你的新书。”

“你还真给我拿来了?”

“我向来言出必行。对了,你别又在课上看,当心被没收。你要能把这个精力花到看题上,题也不至于错十来个。这点上,我倒能理解江祥泽,物理考段一的人在英语上表现得像个弱智,很难不怀疑你是在故意针对他。”

“行了橙子头,骂人不揭短。”

在经过科任老师、班主任、段长乃至校长的轮番轰炸后,姚雨希却并没有得到任何惩罚,也得到了校方的默许:她可以不用把头发染回原色。

“大兵对你的围剿结束啦?”放学后,徐尧走到姚雨希的课桌边,询问她最后的结果。

“差不多吧。”她双手合十,“希望以后再也不用进出校长办公室。”

“行啊你,校长这种狂战士你都能拿下!怎么做到的?”

“想知道?”姚雨希抬起头,用那双大而无神的眼睛望着徐尧。

徐尧被盯得不自在,挠了挠头:“搞得神秘兮兮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姚雨希低下头,把作业本和笔袋统统收进书包里。“陪我来个地方怎么样?”

姚雨希走在徐尧前面,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再过一会儿,太阳就会掉进林海。徐尧踩住她的影子,问:“干嘛非得是我?”

“因为什么呢?因为你是我上高中以来的第一个朋友?”雨希背对着徐尧,停下脚步,徐尧也跟着她停下,“话说,这理由是不是有点烂俗?”

“嗯,有点。”徐尧说的是违心话,他不肯当着她面承认他很感动。

他们去了学校侧门的杂物间,四面没有窗户,里面堆了一些芦苇扫把,还有废弃的桌椅,再有就是用过的横幅之类的。房间顶部挂了一盏小灯,姚雨希熟练地打开它,然后把书包丢到一张相对干净的桌子上。

“咱们来这干吗?”

姚雨希没回答他,自顾自地把夏季校服脱掉,上身只留下一件内衣。

在那一瞬间,徐尧脑中闪现了很多以前在黄书里见过的场景,书中描述的无非是男女之间干柴烈火、欲念焚身,然而他此刻没有任何激情,他很早就知道,他对女人没有反应。

“橙子头,我还是处男呢。”徐尧将眼神瞟向一边,企图用玩笑缓解尴尬。

“开个价呗,我包夜。”

“客官不可以,我卖艺不卖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得了吧。叫你来有正事。”

姚雨希转过身,她的背上青一片紫一片,就像被各色颜料泼了一遭的墙皮。

“你没被家暴吗?”

“自个摔的。”

“你觉得你这话的可信度是多少?”

“真不骗你。别管那么多,我叫你来是让你给我擦药的,我自己够不着。"说着,姚雨希从书包里掏出了一瓶跌打酒和一袋棉签。

“为什么非得是我?找校医不行吗?”

“你忘了学校怎么规定了?校医要把去过的学生的名字登记下来,然后汇报给班主任。我不想让云洁知道。找你的话,是因为我不想让班里的其他人知道。”

姚雨希一边说,一边把内衣扣子打开,然后把校服盖在胸口。

“别墨迹,早点完事。”

徐尧打开瓶盖,沾湿棉签,上面有着接近冷酷的药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不是和我说过你很讨厌男人吗?为什么不让你妈帮你?”药水刷上去,一层一层,像是欲盖弥彰,顺着背部的沟壑流下,就像决堤的眼泪。

“的确是这样。被男人碰一下我就觉得恶心得不得了,但我宁愿找你都不愿意告诉我妈,就说明这事我绝对不能告诉她。”雨希的声音听起来是在强忍疼痛。

“其实我挺很好奇的,你讨厌男生,但是在班上你好像也不怎么和女生交朋友。”

“不和女生交朋友……”感觉到徐尧的手略微停顿,姚雨希接着说,“倒不如说我不知道怎么和人交朋友。我以前也有朋友,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虽然我很喜欢她,但是很快我就意识到,我和她之间有一道我无论怎样也没办法跨越的鸿沟。”

“什么意思?”

“我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做朋友?”

“因为只有同类之间才不会相互背叛。”

那天徐尧没有接着问下去,因为在听到了姚雨希的回答之后,他觉得自己好像获得了某种肯定,但那时没说出口的话成为了他后来难以释怀的遗憾之一。人的一生会有许多的遗憾,小的遗憾就像掉进鞋里的小石子,不会影响人生的整体布局,但密密麻麻地堆积起来会磨得你又痒又痛;而大的遗憾会在你意识到它令你痛苦的原因之前,逐年逐月地渗透进你的身体,让你因为往事的折磨而颤抖。在那些或小或大的遗憾里,人们无数次为未实现的誓言而感伤,为错误的决定而懊悔,为没有拯救的人而愧疚。徐尧当时十六岁,青春对他来说不过是清晨的露水,他自认为还没有迎来日出。

*1.引自韩国电影《老男孩》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江祥泽在二十二岁的时候结婚了。他十八岁的时候认识陈日华,二十一岁的时候,他们住在同一个员工宿舍,那时候两人都很穷,图书、资料、租来的DVD都是共享的。宿舍采光不好,白天两人就搬两把竹椅到阳台,读各种各样的书:中国的,外国的,古代的,现代的,那是江祥泽一生中最能感到平静的时光。的时候,他可以把一切置身事外,忘记他当初为什么要来师范大学,忘记他终究要结婚生子,忘记所有转瞬即逝的春天,只用记得他脚下还有无数条通向未来的路,尽管他最后只能选择其中的一条。

在宿舍里,他们看了很多廉价的盗版影片,其中包括一些知名导演的片子,比如王家卫,比如李安,但更多的还是一些香港的三级片,那时候香港回归还没几年,就连三级片都无不记录着香港的繁华和奢靡。在鳞次栉比的大厦背后,有着再多的物质都无法填满的欲望和孤独。《花样年华》里,周慕云最后问苏丽珍,如果多一张船票,愿不愿意和他一起走。影片结束后,江祥泽把汗巾撇到陈日华床上,望着天花板,福至心灵地对陈日华说:“等什么时候有机会了,我们一块去吴哥窟吧。”

一个月后,他们就一起去了吴哥窟。陈日华家境富裕,但他从不和别人提起,生活费也都是自己打工挣的,在听到江祥泽那句开玩笑似的邀约后,没几天就破天荒地向家里要了钱。在准备了大大小小的东西、应付完打工的老板之后,两人一道去了柬埔寨。

在塔布隆寺,穿过丛生的杂草,踏过遍布青苔的地面,江祥泽来到了树洞前。盛夏的阳光穿过繁密的树叶,形成一道道光束,在明与暗的交界,盘桓缠绕的树根在光的照耀下,就像被打翻的水银,从寺庙顶上倾泻而下,放眼望去,就像是片长在寺庙上的树林。江祥泽往树洞望去,里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不管这其中曾经放置了多少人的秘密,现在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空虚的树洞,等待着他的倾诉。周慕云来这里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苏丽珍,还是别人,亦或者是其他事呢。

“看好了吗?”陈日华走近问他。

“嗯。差不多了。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夕阳把寺庙的顶部照得金光闪烁,抚摸着古老的墙体,感受它在指尖的呼吸,这里曾经有过无比灿烂的文明,最后在时间的洪流中湮灭,犹如圣洁的事物堕入蛮荒,被雾霭和乱石掩盖。在光影变化中,江祥泽捕捉到了即将隐没在群山后的斜阳,那时候的他还很年轻,对他来说,日落后不过又是新的一天,他没有为此失落的理由,陈日华恰好在那时拍了一张照片,多年之后,江祥泽在整理东西时发现了这张照片,不免悲从中来。

那个时代已经过去,属于那个时代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这是一个雨天,陈日华载着江祥泽来到A中附近的天成佳苑小区。入夏前的最后一场雨,不像暴雨那般热烈,也不像春雨那样绵密,它带有对春日时光的留恋,优柔寡断得让人厌烦。两人跑进即将入住的楼里,江祥泽随手拍去外套上的雨水,环顾四周,从建筑物一直延伸到草丛的小径被雨敲出连绵不绝的响声,上面铺有大片被雨打落的花瓣,记录着他们来时的足迹和逝去的春天。江祥泽讨厌雨,讨厌下雨时模糊的视野、溅起的泥水,讨厌雨天带给人的局促不安和怅然若失。

两人提着行李,推开了玻璃门,瓷砖上的雨水被灯光反射得一清二楚。按下电梯按钮,上面残存着他人的体温,红色的数字闪烁着,江祥泽感觉自己在等待中不断下坠。

电梯门开了,徐尧撞见了他的两位老师,尽管心里有些疑惑,但他眼下有更要紧的事,招呼了声“老师好”之后,就头也不回地跑出去。跑到小区的前门,在雨里看见了已经湿透了的姚雨希,徐尧的到来让姚雨希的脸上露出了少见的笑容,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滴到了徐尧为她撑伞的手臂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傻吗?在学校那边等我给你送伞不就好了!”

“我可没让你给我送,我短信里只和你说了下雨。再说,今天是你约我,我不喜欢迟到。”

“我会给你送伞就是知道你从来不带伞。迟到有什么关系,总比你淋雨好。”

“反正淋也淋完了,先让我去你家换个衣服。”

“你这家伙真的是……”

电梯门一开,徐尧发现对面906的房门大开着,那房子以前经常有各种各样的租户居住,现在它房门大开徐尧也并不意外,只是回想起刚才的偶遇,心中就有一丝不祥的预感。两人一起走过去的时候,视线和房中的人——他们的老师,好巧不巧地对上了。尴尬在狭小的空间中弥漫开来,师生间最安全的距离不过是讲台到课桌的那几米:不会为窥探到彼此不为人知的那一面而徒增烦恼。相视无言,徐尧打开房门后就拉着姚雨希进屋,动作之迅速,以至于视线难以捕捉。

“有必要吗?整的和大逃杀一样?”

“去洗你的吧。”

姚雨希冲完澡后,套上徐尧的T恤,擦着头出来,看见徐尧已经蹲在桌前码字了,凑近一看,是和上周一样的文章。“怎么还是一样的?你不是写完了吗?”

“写是写完了,但是不满意。”

徐尧和姚雨希经常约着做一些事,项目从不固定,见面的时间也从不固定,有时候是一周见几次,有时候一个月也约不上一回。他们都是随性自由的人,比起和其他人相处,两人单独呆在一起反而更舒心。学生时期,有很小的机率认识一些人,他们莫名能合上你的一切节拍,有相同的兴趣爱好,有很多的共同语言,能分享秘密和倾诉心事,对徐尧来说,姚雨希就是这样的人。尽管班里有人调侃他们的关系,但徐尧明白,他们可以一起共享孤独,却无法弥补对方的缺口。他们过于了解对方,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窗外的天空像一块被泼了墨水后再被清洗的毛毡,带有一种肮脏的既视感。姚雨希趴在阳台上,望着小区对面的学校,手里拿着徐尧以前的稿子,吹破了一个口香糖泡:“你在雨停之前能完稿吗?”

“我怎么知道。我没灵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说实话,我觉得你没什么写作天赋,你要是现在开始苦练书法,说不定等以后你的字体火了还能卖卖字帖。”

“你怎么和陆文婷一样?她也说我应该去学写字......橙子头,我的问题出在哪?”

“简单来说,你的故事不够吸引人。它既没有宏伟的想象力,也没办法让人共情,就是那种......中规中矩,可有可无的。”

“你讲的还真到位。得,现在先不写了。”

“这就不写了?”

“写作这种事强求不来。先陪我打游戏!”

姚雨希等衣服干了以后就准备回家,徐尧叫住了她,让她带把伞回去。

“你知道我不喜欢带伞。”

“你也知道我最讨厌非要逞强的傻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姚雨希接过他的伞,把门合上。

在楼梯转角处,她碰见了买东西回来的江祥泽。没有寒暄,两个人擦身而过,有些东西非要追根揭底反倒没有意思。

和江老师做邻居的这段日子里,相处还算融洽,江祥泽觉得徐尧算是为数不多的相处起来让人感觉轻松的学生,即便如此,两人也默契地不去干涉对方的生活,避免在对方的世界留下自己的脚印。

入夏的某个晚上,整个年段的学生参加了一个关于职业规划的讲座,几百号人被闷在一个演播室里,裕县每年都热得很快,其他还在晚自习的年段都开了新安的空调,演播室里两台空调已经开了最大风速,还是压不住有人喊热。裕县在入夏前下了一场持续了半个月的雨,可能是雨水导致的电器加速老化,也有可能是A中的生态环境良好,让一些小动物过于活跃,又或者是那天的电器运转功率过大,总之,在讲座结束,大家纷纷散开之时,全校一瞬间陷入了黑暗中。突然,一股剧痛侵袭了江祥泽的眼睛,让他跌进回忆的陷阱里。

江祥泽有先天性夜盲,在成年之后症状渐显,医生和他说这种病没有根治的方法,只能延缓病情发展,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四五十岁时就会完全失明。那时他并不觉得恐惧,只是有一种被命运攫住的深深无力感。江祥泽的父亲在四十岁之后视力严重下降,却还固执地不去看医生,几年之后彻底失明了。有一天父亲说要和他去芦苇荡里赶鸭子,父亲失明后对周围的一切依旧很熟悉,江祥泽也就没放在心上。那天漫天飞舞的芦花模糊了江祥泽的记忆,回过神来父亲已经不见了,江祥泽在高过头顶的芦苇里焦急地寻找着父亲的身影,天色一点点地暗下来,他的心也一点点地沉下来。跑回家让邻里附近帮忙找的时候,江祥泽脑中浮现出了一种答案。

父亲的尸体是在村尾的河里发现的,身上绑着一块大石头,头骨上有一块很大的裂缝,应该是被河里的石块撞的。在看到父亲尸首的时候,江祥泽并不特别悲伤,反倒获得了一种别样的平静。

在那之后,江祥泽一直等待着能直面黑暗的时刻,在等待中,他逐渐理解了父亲,明白了他是被死亡所诱惑,明白了死亡是如此的迷人。父亲死后,江祥泽体会到了快乐无法留存的痛苦,他努力地想要融入人群,像普通人一样,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娶妻生子,把人生刷成和别人一样的颜色。不上不下的人生,对他来说,死亡是接纳自己的最好方式。

演播室里逸散出的冷气和走道的空气融合,让周围变得粘腻又湿润,有一双比空气更为潮湿的手打断了江祥泽的谵妄。

“老师,我带你出去吧。”

徐尧的低语还在耳边回荡,他呼出的气息又热又重,让江祥泽回忆起在夏夜一次又一次地散心的过往。

“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走道充斥着此起彼伏的议论声,掺杂着在场的几个老师维持秩序的声音和好事者断断续续的怪叫,所有的声音汇合成一片虚无的海洋,江祥泽此刻觉得自己已经抵达了孤独的彼岸。*江祥泽的手被徐尧汗湿的手抓着,耳边是他不间断的叮嘱:脚,墙壁,台阶......人体是温暖的,建筑是冰冷的,回忆是虚假的,孤独是真实的。

两人走到一片空旷的草地上,当晚的月光格外明亮,将周围的场景都蒙上一层清辉。徐尧把江祥泽按在草地的木椅上,问他现在好点了吗,江祥泽双手抓着椅子边缘,低着头说:“眼睛很痛。”

"进东西了吗?要不我帮你看看?”

“嗯。”江祥泽把头抬起来,即使在夜间,徐尧的视力也很好,借着月光,他把两根手指抵在老师的眼周,慢慢扩张,隐约能看到眼球上分布的血管,因为异物感流出的眼泪汇集在眼角,又顺着脸颊流下来。手指在上眼睑处轻微扫过,的确能感受到异物的存在。尝试了转动眼球、快速眨眼,甚至用了一旁的水管冲洗,但都不起作用。

“没法子了,去医院吧。”徐尧站起身对老师说。

“我不去医院。带我去校医那里就好。”

“老师,您看看现在几点吧,人早下班了。去医院吧,我现在把其他老师叫过来帮忙。”

“别叫他们。他们最后肯定还是送我去医院。我不去。”

“好吧。”徐尧环顾四周,看到四下无人之后,说:“老师,你介意我用舌头把它弄出来吗?”

“试试吧。”痛感剧烈地撕扯着江祥泽,让他无暇顾及其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徐尧走到老师岔开的双腿中间,一手扶住他的脸,一手撑开他的眼睛,伸出舌头,先是碰到了他的睫毛,沾有眼泪,能尝到一点咸味,然后是他的眼球,上面的味道很像徐尧以前喝的一种助眠药水。舌头慢慢顶开对方的眼睑,往更里面的地方延伸,探寻异物的所在,舌尖感受到其存在之后,逐渐变得更加小心翼翼,怕它转眼间又会消失。手上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体的轻微颤抖,嘴唇能够勾勒出到对方肌肤的纹理,面前的老师,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模样。

徐尧的舔舐带有孩子气的温柔,好像含着一块不舍得让它融化的糖果。粗糙的手掌不经意地摩擦着江祥泽的脸,恍惚间,江祥泽抓住了这只手,那是一双,有着很多茧的,留着指甲的,带有汗毛的手,像个成年人一样的手。手上传来对方的体温,比周围的温度要更凉一点,江祥泽想,可能爱出手汗的人手会更凉一点。

徐尧把异物用舌尖挑出来,两人之间潮湿的气流分散开。

"好了,出来了。"

处理完之后,徐尧很快就走了。江祥泽下意识地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没电了。

回到家的时候,徐尧的房门还没关,江祥泽犹豫了一会,走了进去。徐尧正在吃夜宵,看到老师进来,愣了一下,然后问起他眼睛怎么样,“已经没事了。”过了一会,江祥泽好像想起什么,“你那时候为什么要拉我走?”

“你问这个啊......”徐尧吸了一口面条,“你第一天搬来这里的时候,那时候不是房门没关吗?我听见陈老师说‘晚上的时候注意啊,别因为看不见摔了’,然后我这几周发现,老师你好像从来都不在晚上出门,晚自习也很早就走了。”

“你观察得还挺仔细。”

“是夜盲症吧。”

“嗯。你别和其他人说。还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什么?”

“谢谢你。”

回到房间打开手机,上面显示陈日华的5个未接来电。打回去就立马听见他的问话,“你眼睛,今天学校不是停电吗?没事吧?”

“没事。”

“那就好,对了啊,今天小陆她们商量暑假去柬埔寨旅游,我就想起来,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和你一块去吴哥窟那儿,哦,我提这个也没啥事,反正我就突然想起来,和你随便一问,你在树洞那里的时候,心里想着什么?”

“我吗?”江祥泽望着窗外的一片漆黑,黑色的视野把他带回那个沐浴在金色夕阳里的傍晚,“我当时想的是......”

“我有没有那样的运气,可以经历一段能被我放进树洞的感情。”

*1出自《对倒》

*2引自《百年孤独》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裕县的A中,高一三班,第二排靠左的位置,徐尧自早上六点四十至晚九点的栖身之地。用他的话来说,别的地方是酒店,只有学校才是家:在他的抽屉里,备有指甲剪、透明胶、创口贴、蒸汽眼罩和不锈钢筷子——姚雨希戏称他的抽屉通往四次元空间,课桌的一侧,粘有小挂钩,以便于悬挂平日里集起来的垃圾袋,这样既能保持周围环境的整洁还能方便上课的时候偷吃,保证利用效率最大化,座位上绑着某鱼上买来的二手坐垫,坐垫上铺有冰垫,有效缓解了久坐的僵痛和天气炎热带来的不适。徐尧是每天最早到班级的学生,长期的夜间失眠让他适应了在早自习补觉,而且这样也能避免迟到。今天一如平常,徐尧正趴在桌上补觉,恍惚之间有人敲响了他的课桌,

“操,谁啊?”

徐尧抬起头,最先看到的是一个形状酷似“Ω”的轮廓,随后抹了把脸,继续把头埋进胳膊里:"是舜堇啊,今天的头发还是和平时一样蓬松呢,找我什么事?"

唐舜堇下意识地捋了捋头发,扫了眼四周,压低声音说:“尧尧,我想换同桌,我不想再和姚雨希做同桌了。”

徐尧这时已经全无睡意,活动了下脖子,把头往后仰,“嗯——正常,她这人是挺奇怪的,而且嘴里向来吐不出几句好话。”

“啊,你和她不是朋友吗?我还以为你会帮她说话的......”

“陈述客观事实而已,又不妨碍我和她做朋友。要我说,你也和她做朋友好了,这样她犯浑的时候你至少不会不好意思骂回去。”

“你发什么癫,那家伙看着是好交往的样子吗?我才不会和她做朋友。”

“你看我和她处的就不错不是吗?”

“说不定你是抖m啊。”

“行了,说回原题,你不想和她做同桌来找我干嘛?”

“我想让你和她做同桌,然后我坐你这儿,再说了,你同桌最近不是因为打了教导主任被退学了吗?我坐你这儿,单人单桌的,正合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是,你脑子上的褶皱其实是东非大裂谷吗?怎么能想出这种既弱智又尽显精致利己主义的办法的!”

“欸,先别急嘛,我有理由的。”唐舜堇叉着腰,神情严肃地盯着徐尧,“首先,姚雨希那个头发也太引人注目了,和她坐在一起我怪有压力的,还有,她不爱和人说话,我受不了这种低气压,而且,她也只和你玩吧,而且我问了一圈女生了,没人愿意和她做同桌,我也不愿意得罪人。”

“英语应用文应该写挺好吧,挺会列点啊。”突然,徐尧表情一变:“滚吧,赶紧的。”徐尧摆摆手,示意她快走,此刻姚雨希正站在教室门口,不知道她已经听到了多少他们的谈话。

上课的时候,唐舜堇的胳膊肘把笔碰掉了,姚雨希不仅一反常态地帮她把笔捡起来,还凑到她的耳边问了句“新同桌物色得怎么样啊”,让她浑身一激灵。

“这家伙肯定知道了。”她心想。

意图被提前戳穿让唐舜堇心里很不是滋味,甚至让她有了一些负罪感,虽然姚雨希在班里并不受欢迎,但自己对她说不上讨厌,只是觉得她过于孤僻和冷淡,相处很困难。

A中这个周末要作公务员考试的考场,学生们要提前整理出场地。唐舜堇早就为此做好了准备,周五前就把书本分批带回家,放学的时候自然也就不用留下来整理了。就在她背上书包准备走人的时候,林成俊叫住了她,指着手里抱着的一叠书,说是她的。唐舜堇仔细回想了一下,这堆书自从发下来就没用过,连名字都没写,就被自己堆在书柜那里了。

“你怎么知道这个是我的?我连名字都没写。”

“我开始也不知道这个是你的,还问了是谁的书,当时姚雨希就在旁边整理东西,她头也没抬就说是你的。我看你们平时都不怎么说话,原来其实挺熟的嘛。”

“我、我和她才不熟。”唐舜堇一把抢过书,踉跄地下了楼梯。

回家之后,唐舜堇就准备去堂哥家,这个堂哥不是别人,就是徐尧。徐尧爸妈经常不在家,唐舜堇的妈妈作为他的姨妈,经常给他送东西吃。唐舜堇想起之前寄放在徐尧家的漫画还没看,就顺便和老妈一道过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打开徐尧的房门之后,唐舜堇倒吸了一口凉气:姚雨希也在这里。趁着老妈在门口整理鞋柜,唐舜堇拉着姚雨希的手冲进徐尧的房间,把她塞在了衣柜里,并嘱咐她不要轻易出来,姚雨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唐舜堇就把柜门关上了。

打发完老妈之后,唐舜堇说自己还要在这里呆一会,到时候自己会回去。等门一关上,唐舜堇就扯着徐尧的领子:“你小子真是不怕死,还敢还带女人回家!要是真被我妈发现了,到时候看你怎么说。”

徐尧推开她:“我俩又没什么。”

“你最好是。我妈要是发现你家里有女人绝对会小题大做地告诉你爸妈,再然后他们就会喋喋不休地追问你......”

“好,别念了,感谢女侠出手相救。”

唐舜堇想起姚雨希还在房间里,打开柜门,她没事人一样走了出来,说徐尧衣柜里应该放点樟脑丸,霉味太重了。

“你都不会听外面动静的吗,我妈走了的时候你就可以出来了。”

“你叫我不要轻易出来,我就等你来开门了。再说,还能顺便听到兄妹俩温馨的对话,也不赖嘛。”

“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哥?”

“猜的。”

为避免两人又恢复以往话不投机半句多的状态,唐舜堇主动发话:“你和他关系挺好的嘛,经常来他家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好吧,和他那帮狐朋狗友来他家的频率差不多。”

"对了,那什么,谢谢你,和别人说那是我的书。"

“不用,反正你也快换同桌了,帮个小忙应该的。”

“什么嘛,你在生气吗,就因为我私下想换掉你?”

“真没有。”

“真别扭啊你这人。要是不想换可以和我直说哦,说不定,也能和你好好相处......”

姚雨希装作没听见地往门口走去,一出门就撞上了贴在墙角偷听的徐尧,她白了徐尧一眼,走到门口穿鞋。徐尧凑到唐舜堇耳边问和姚雨希说了啥,她撅着嘴,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说:“那家伙果然很臭屁。”

因为这周双休,江祥泽早早就买好了啤酒,下班后躺在沙发上就着电影一瓶又一瓶地喝酒,想着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但房门却事与愿违地响了,他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打开门,果然是徐尧。

“老师,昨天发的那个B卷还有吗,我的那张估计今天整理考场的时候掉到地上被值日生扫进垃圾桶了。”

江祥泽喝得头晕脑胀,没有心情骂他,转身躺回沙发,双手抱胸,缩成一团。徐尧将门关好后,随便蹬了双拖鞋就进来了,江祥泽扔了一个空酒罐到他脚边,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胡话。徐尧随手将罐子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却发现垃圾已经很久没倒了,里面堆满了烂掉的水果和形状扭曲的啤酒罐,徐尧捏着鼻子把盖子盖上,环顾四周,发现老师家真不是一般的乱:阳台堆满了杂物,连晒衣服的空间都没有,换下来的衣服散乱地盖在沙发上,夹带着各种各样的充电器,电视柜里塞满了老电影的碟片,饭桌上各式文件摊开着,还有几张上有泡面的汤印,大概是废弃的。徐尧意识到平日里人模人样的老师私下里过着不人不鬼的生活,他酗酒,意志消沉,生活习惯糟糕,和在外人面前的他完全是两个样。

徐尧蹲在江祥泽面前说:“这样不行啊老师,你根本就生活在垃圾堆里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祥泽自顾自地摸出遥控器把影像暂停,又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徐尧胡子拉碴的脸:“滚。”

徐尧便起身找卷子,在饭桌上找到后对折好塞进自己的口袋,准备走的时候,他看见醉得神智不清的老师从沙发上滚了下来,“哐”地一声砸到了地板上,随后再没有动静。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把他扶起来,老师耍脾气似地在他怀里挣扎着,平日里克制的声线现在变得混乱不堪:“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很多......答应我醒来之后把什么都忘记,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现在这副样子。”江祥泽精疲力尽地依偎在徐尧的怀里。

“我答应你,我不会在你面前再提起,但是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你这么难过。”徐尧感受到胸口有温热的液体浸湿衣衫。

“如果......如果我以后再也看不见了,你会不会同情我?”

"你在说什么?你怎么会看不见?"思索一番后,徐尧说,“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老师,我会一直尊敬你。”

江祥泽没有再说话,顺从地靠在徐尧的胸膛上。徐尧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安抚老师,只是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他感到彼此之间肉体的温度如此接近,心与心之间的距离却如此遥远。这是他第二次看到老师脆弱的一面,上一次是在黑暗的楼道。他不知道老师对他还有多少隐瞒,也许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他,而事实上,他不需要、也没资格去了解江祥泽,在学校,江祥泽是关心自己的师长,自己是不让人省心的学生,私下里,他们是关系不痛不痒的邻居,仅此而已。可徐尧也无比清楚地感受到江祥泽对自己的吸引,是黑暗里吊桥效应*引发的悸动,还是彼此之间孤独的投射,徐尧不得而知,他从来只靠感觉行事。如果他就这么走掉,明天醒来,一切都会被遗忘。

所以徐尧把江祥泽抬到自己家的床上,再跑进江祥泽的家里大动干戈地打扫,倒掉的污水在排水口处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徐尧盯着它,好像下一秒就会跌进去。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徐尧知道自己在替老师做卫生,那么理由是什么?还是说根本不需要理由?看着焕然一新的家里,徐尧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他躺倒在地上,身体摆成"大"字。老师家的地板是木制的,躺上去的感觉不同于自家瓷砖地板带来的冰凉,在这样闷热的夏夜,木制地板的温度和周遭的空气融为一体,它是那样温吞和暧昧,就像老师和自己的关系。

江祥泽在一个并不熟悉的环境里醒来,他原本会觉得惊奇——如果他没有见到徐尧摆在床头柜的书包。关于昨天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人老了就是这样:当下的事情总是记不住,反而对以前的事无法释怀。隐约之中,他好像梦见了父亲,梦见他头破血流地走近,然后消融在自己无止尽的负罪感里。他知道不应该揭开往事的伤疤,可无论他怎么掩饰,伤口依旧在隐隐作痛。刻意的遗忘只是在自欺欺人,他早知道的。

他走出卧室,看到了徐尧留在桌上的纸条,上面说因为江祥泽喝醉了,安全起见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卧室,还表达了对擅自收拾老师的房子的歉意,而今天他一早就去图书馆自习了,争取期中考的英语能够及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小子......”江祥泽觉得有些惊讶,更多的是窝心,他回到自己的家,里面不管是衣物,碟片,还是文件都码得整整齐齐。江祥泽想起来徐尧说过他有强迫症。阳台的杂物都被清空了,江祥泽趴在窗台上,早晨的风拂过他的脸,他依旧心事重重,想着徐尧,他受不了有人对自己这么好,这样无缘无故的好。

“PleaseturntoPageReader36......请翻到课本36页”

“Bodynguageisavitalformofunication,butmostofithappehelevelofsciousawareness.身体语言是交流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它常被下意识地展现”

徐尧看着讲台上的江祥泽,他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情,徐尧有些难以言喻的失落。

“先天性夜盲......失明......”徐尧夜间浏览着网络,查询关于夜盲症的信息。屏幕的亮光打到他的脸上,映出他担忧的神情。

“我对你到底有多不了解?”

江祥泽对徐尧的好心相助表示感谢,给了他一把自己家的钥匙,方便他以后进自己的家门,徐尧知道,这是江祥泽在交付他的信任。

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闷热夏夜,徐尧头顶的灯突然暗了下来,他冲出去打开江祥泽的家门,里面也同样一片漆黑。他听到江祥泽慌乱的喘息,摸着黑走进了江祥泽的卧室。江祥泽在突如其来的黑暗里陷入了更为严重的谵妄,父亲丑陋的裸体浮现在他的眼前,他想起自己被扒光了衣服,想起自己无助的哭喊。江祥泽再也无法承受,撕心裂肺地吼叫,把手边所有的东西都扔出去,驱赶着幻象。

徐尧抱住了他,他在男孩的怀里不断地颤抖,面前是宛如海底的黑暗,他只能触摸到徐尧散发热气的身体,就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他紧紧地抱住徐尧的脖子,以防止自己精神的再度溺水。徐尧听见了不远处人们的叫喊,看见了挥舞的手电的光线,闻见了只属于这个夏夜的生涩气息。可现在他不想理会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他只想和江祥泽一起消失在这恼人的黑暗里。

他低下头。他们在黑暗中接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老师,你开门啊。”徐尧在门外拍着门。

江祥泽听见了,但是他知道不可以回应,至少现在不行,如果现在见到他那一切都会失控,他们彼此都需要暂时冷静一下。

“老师,对不起。”

江祥泽一直不作声,等到门外没动静了,才起身确认,再三察看后,又拖着步子倒在床上,将整个身子蜷成一团。只要闭上眼,就可以一直下落,直至地球的中心,即刻被焚毁。他多么想将自己焚毁。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落日的余晖洒满了阳台。夏天的傍晚,空气中带有植物被阳光照射后散发出的生涩气味,在江祥泽看来,夏天是个危险的季节,炎热的天气使人群比其他季节裸露得多,因此很难掩饰欲望*。不远处可以听到人潮的喧器,也许是准备进入A中开始晚自习的学生。思索再三,他决定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已经习惯了自欺欺人,谎言是世界上最好的解药。

人上了年纪,心力也就大不如前,不敢再有多余的奢望。江祥泽艰难地起身,踉跄地走到洗手池边,望着镜中的自己:原来就有些凸嘴的脸型因为体重的减轻变得更加崎岖,上眼皮浅浅地陷进眼眶骨里,头发凌乱不堪,看起来又憔悴又狼狈。江祥泽沿着额头一直往下抚摸脸部,肌肤的纹理,骨骼的线条,全是岁月流逝的形状。他终究不再年轻,就不要再渴望年轻的力量所带来的浪潮。无论打扮得如何体面,表现得如何从容,青春都是无法再去追索的。

“你不可以这么做。"江祥泽一把推开徐尧。

“有什么不可以的?就因为你是我老师还是因为……"话还没说完,江祥泽就掴了徐尧一耳光。

“我累了,你出去。”随后江祥泽瘫坐在床沿,二人紊乱的呼吸在黑暗中翻滚。

徐尧知趣地出去了。

在门内,彭桂翻摸索到门锁,随后将门紧紧锁上,视野里一片漆黑,也许手机就在附近,但江祥泽不想去找,就像方才停电时他下意识不是寻找光源,而是想起徐尧的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是一种预感,一种直觉,一种难以逃脱的宿命。

在门外,楼道的灯突然亮了,徐尧此时正叉开腿坐在老师家门口,背靠着冰凉的大门,心绪却依然纷乱而燥热。

“为什么会那么做?"徐尧不知道,又或者他其实不用把所有的行为都附上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一切都是情难自已。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或许是江祥泽落魄地站在家门口的时候,又或者是窥见他落寞地在窗台抽烟的时候,与江祥泽相处过的生活片段如同潮水般漫出,他的容貌,他的躯体,他的声音,逐渐入侵他生命的缝隙。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徐尧明白他在最开始的时候被吸引了,他们原本就是相接在一起的两块大陆。所以当他发现他们承受着同样的孤独的时候,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就在心里疯狂滋长,缠绕他,吞噬他,毁掉他。胃里一阵痉挛,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喉口涌了上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在自己体内破茧。

“操,我真的是疯了。”

星期天的晚自习,江祥泽负责看管秩序,但他故意在办公室待着,反正这个点各个班级都在播放英语听力试题,之后学生们应该会开始补作业——高压管理的坏处就在于此,重压之下的学生一旦有了喘息的机会就会报复性玩乐,周末的作业就堆起来了——自己只要偶尔去班级门口晃两眼就行了。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轻浮的口哨声,徐尧从办公室门口走到了黄云洁的座位,看看样子是找她面谈。江祥泽故作淡定,他的余光能看见徐尧乏善可陈的背影,他突然想要自嘲,自己的生活怎么可能会因为这样的一个人崩塌。

正想起身去外面透透气,小陆老师叫住了他,问他今天怎么一整天电话都关机,英语教研组的人找他。一旁的陈日华抢先替他作答:“祥泽他最近老和我说身体不舒服,今天是不是病得更严重了,连手机也忘了充电。"紧接着借故把江祥泽拉了出去。

在办公室外的平台上,倚靠着栏杆,抬眼是无言的月光。陈日华给江祥泽递了一支烟。圣洁的清辉映着江祥泽瘦削的脸,他不愿开口,只想默默地等这场意外的风波平静下来。

“最近碰上什么事了?看你状态不太好。”陈日华小心试探。

"没事,只是最近忙前忙后的,没怎么休息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即使知道对方有意隐瞒,但陈日华依旧保留着那份应有的理智,这样的理智会让他永远停留在离江祥泽不远不近的位置,做他只要一回头就可以望到可以依靠的人。

徐尧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了江祥泽在抽烟,身边站着陈日华,他们说笑着,仿佛没有人能融入他们。那一瞬间他心中涌起几分不悦,转身飞速走向教室。

裕县的夏天总是来得很早,明明才五月份,窗外就传来了虫鸣,徐尧觉得又闷又热,脱掉了一件校服,敞开胸前两个扣子,但手心和额头依旧在不断渗出汗水。手里的函数大题迟迟解不出来,心里是说不出的烦躁,草稿纸上杂乱的计算越积越多,徐尧知道自己陷入的并不是题目所营造出的困境。

昨晚接吻的触感现在还停留在嘴唇上,自己因为太急迫,接吻动作无不生涩,抚摸动作无不慌乱,闷热狭窄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喘息。江祥泽想挣扎,但双手已经被面前的男孩牢牢禁锢住,徐尧虽然比江祥泽矮半个头,但身上的肌肉很有分量,一只手抓住江祥泽的同时,另一只手从江祥泽的后背渐渐往上游走,手指伸入他的头发里,那触感就像抓着一把柔软的海草。徐尧有些意乱情迷了,江祥泽是山间吹来的雾,久久地氤氲在自己心中的湖面,无法散开。

下课铃声措不及防地响起,迷乱的回忆戛然而止,情欲终究会被理智所冲淡,老师最后推开了他。如果说下去了呢,如果真的说下去结果又会如何?

徐尧心里发闷,想找人说说心里话。斜后方的姚雨希那桌她和唐舜堇不知道聊些什么,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你,起来。”徐尧冷不丁绕道唐舜堇身后。

“凭什么!”唐舜堇理直气壮地回应。

“别老缠着橙子头了,总得有点让人家歇口气的机会,张弛有度,懂不懂?”

“啧,怎么和我爸说话一个样,爹里爹气的,我看你是心情不好没地方撒野吧,我俩在聊我们的轮得到你个妖魔鬼怪来反对?”唐舜堇嘴角向下一撇,尽显嫌弃之意。

“橙子头你说说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行了,行了啊。”姚雨希作势打住,往徐尧那一站,小声对他说道,“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你急了,但你先别急,别找你妹泄愤,有什么少男心事是非得现在说的?”

“跟我出来走廊讲。”

走廊上人流往返迅速,无人顾及躲在角落的二人。

“橙子头,你说,你如果爱上了一个不可能的人,而且你明知这种感情是不可能的,你还会继续下去吗?”

“你喜欢上谁了啊?”

“你别管!老实回答我。”

姚雨希抱肘思考了一会,又抬起看起来千斤重的上眼皮缓缓说道:“如果你很珍惜这个人,不想失去ta,那就永远不要开口。因为有的时候人们会进入一个误区,那就是‘自己有资格争取并得到幸福’。”

“我觉得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我好像什么也没办法掌控。”

姚雨希的口气颇有长辈的风范:“年轻人,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怎么了怎么了,是在拍《忏悔录》吗?尧尧你怎么一副犯罪分子落网的样子。”唐舜堇不知道从哪蹦了出来。

“去去去,没你的事。”徐尧摆摆手。姚雨希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容,牵着唐舜堇回了教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晚自习一下课,徐尧便直奔小区,打开楼门,在电梯里,心跳的声音被无限放大。门一开,他看见江祥泽的门虚掩着,径直走了进去,江祥泽正在烧水,为了一会就着安眠药吞下,他不愿再去想那些纷乱的感情。

“老师,我有话想和你说。”徐尧喘着粗气。

“我就一定要听吗?”

“不,我,我是说,我想和你道歉。昨天的事是我不对。”

“你想道歉,然后呢?”江祥泽不敢直视徐尧的眼睛。

“我们,就当作一切没有发生过吧,你是很好的老师,我很珍惜你,所以我不想我的行为给你带来任何困扰。”

早该如此。江祥泽希望中最好的结果不就是这个吗,他又能期待别的什么?徐尧依旧是他的学生,自己依旧是他的老师,一切就这样正常地运行,刚刚发生的错乱已经被迅速抚平,再好不过。

假如徐尧那时把真心话交付出去,那么也许他很快就能发现江祥泽隐藏在谎言下的赤诚,但是人生没有那么多机会来反复推敲他人的感情。周遭的空气稀薄得像一戳就破的纸,这个平静的夜晚在预示着大雨即将到来的风中摇摇欲坠。

*此句引自王朔的《动物凶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你觉不觉得你好过分?”

"我怎么了?"

“你昨天晚上下晚自习的时候叫了我的全名。”

“怎么了吗?”

“你以前从来不叫我大名的,都是叫‘鹏哥’的,成俊,你变了!你变得让我觉得好陌生!”

"你别没事找事啊,我英语单词还没背,待会要是被江祥泽抽到还背不出来,我就和你拼命。"

"怎么这样!"于鹏撒泼似的叫起来。

“诶诶,你们两个,大早上的说话别这么恶心,我吃早饭呢,怪倒胃口的。”唐舜堇让他们赶紧打住。

“天地良心,是这货无理取闹,我在背单词啊。”林成俊叫屈。

“呵,说不定恶心我们是真的,到头来你还挺享受,雨希你说是吧?”

姚雨希头都不抬,扯了一下唐舜堇的袖子:“云洁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唐舜堇立马躲到窗帘后面偷吃早餐,还不忘打开窗子防止味道过大,但是云洁没空理她,站在讲台对着门口拍了拍手掌:“别怕生,进来嘛,和大家打个招呼。”

只见一个个子不高,身形纤细的男生从门口小步跑到云洁身边,一双灵动有神的小鹿眼占据了视觉中心,刘海细软地趴在额头上,给人留下一种拘谨,乖巧的印象。

“大家好,我叫吴晨枫,是从隔壁县的F中转来这里的,我比较擅长生物和英语,平时喜欢看看书,听听歌什么的,请大家多多关照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此时正在后排补作业的徐尧觉得坐在前面的吴凌皓今天格外安静,但第一节是江祥泽的英语课,容不得他多想,继续埋头奋笔疾书。

黄云洁巡视了整间教室,想为转学生物色一个合适的位置,瞧见徐尧此刻无人的原座位,转头对吴晨枫说:“你就坐那吧。”

徐尧大惊,赶忙喊道:“老师!那不是我的位置吗?”

“我知道啊,你原先的同桌不是退学了吗?正好空出来一个位置,就给晨枫坐吧,你一个人坐也怪孤单的,不是吗?”

徐尧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称是。

很快,江祥泽迈着悠闲的步子走进了教室,看到了原本应该无人的位置上出现的吴晨枫,不免有些惊讶:“呀,徐尧你有新同桌了。”

“知道啦知道啦。”徐尧扶着额头,面对江祥泽的主动搭话,不敢抬头望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高一伊始,徐尧就拥有了英语课其他课他会坐回前排专属豪华座椅——靠近图书角的无人坐的单人座位,四周除了前桌的吴凌皓,简直称得上寂寥无人,从地理位置上来看是让徐尧闭麦的绝佳位置,徐尧就算不听课也能看看书解解闷,江祥泽眼不见他心也不烦——一开始他的确是出于这样的目的。但很快,这些固执和成见就被一种异样的情愫打破了,为了从中找到平衡,两个人都默契地固定在原定的位置上。不做任何变动,不就能说明两人之间的确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透过桌面上垒起来的书之间的缝隙,徐尧窥探着江祥泽的面容,却不知道自己此举是欲盖弥彰。上课看老师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他非要看得这么小心翼翼,才显得可疑。

讲台上的江祥泽一如往常,瘦削的脸,看起来很柔软的头发,凹陷的眼窝下已经有衰老痕迹却依然摄人心魄的眼睛。他薄薄的两片唇一张一合,徐尧想起那天晚上被自己吻住的江祥泽,翕动嘴的样子像是一只快要渴死的鱼。

“徐尧,你到黑板这来听写。”

“啊……啊?我吗?”

“不是你还有谁?快点儿。”江祥泽又看了一眼点名册,“还有林成俊,你也一起。”

“啊……啊?我吗?”林成俊赶忙把小抄放到裤兜。

“你们一个两个怎么回事,上来听写还磨磨蹭蹭的。”

林成俊面对着黑板,瞟向一旁的徐尧,正好和对方的眼神对上,林成俊就明白了他也没背,心想下课后又是一场恶战。

“得,都不会背是吧,你俩先下去,课后找自己的英语组长听写完。”江祥泽翻开课本,马上又进入讲课的状态。徐尧最近总是觉得自己在发梦,也许依赖过他、和他接吻的人并不是江祥泽,或许那些场景也都是一揉就碎的梦境,否则怎么解释江祥泽看起来丝毫不为所动而徐尧却仿佛丢了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许你的想法是对的,你其实是个觊觎老师肉体的变态痴汉。”听完徐尧的讲述后,姚雨希长叹一口气,“我倒希望你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件事,我可不想被你当成同谋。”

“你就挖苦我吧,反正除了你也没人会信我,八成会觉得我是疯子吧。”

“我也不信啊,我觉得你就是爱而不得所以造谣生事的变态痴汉啊。”见徐尧对自己的挖苦没有任何反应,姚雨希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趁早忘掉这些事,对你会比较好。”

“那个,你是英语课代表吗?这是我的听写本。”吴晨枫向姚雨希递出一本崭新的本子,下次听写的时候便会发放到他手上,听写完再由组长收齐交给课代表。

“哦,好。”姚雨希指了指坐在后头的吴凌皓,"下次听写完你就交给他吧,他是你这组的组长。"

吴晨枫飞快地往那瞟了一眼,眼神黯淡下来,姚雨希看出他有点怕吴凌皓,但以为他是怕生,就没再说什么。

放学的时候,姚雨希准备去徐尧家取一些东西,和他同道而行,停车场上方的灯惨白惨白的,灯下扑腾着几只不知死活的飞蛾。姚雨希在人群中瞄准了一个身影,用胳膊肘捅徐尧,戏谑地说:“嘿,看你新同桌。”

徐尧本来懒得理她,但两人同时都注意到吴晨枫在若即若离地跟着一个人:吴凌皓。在停车场人员稀少的拐角处,吴晨枫好像被一股力量瞬间拉走,不见了人影。

“喂,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要不要去看一下。”徐尧拉着姚雨希的胳膊。

“关我屁事。就算真出了什么事也轮不到你出手,别到时候把自己给搭进去。”姚雨希转身就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阵断断续续的求饶声令他们之间的沉默更加突兀,姚雨希依旧不为所动,徐尧则快步向角落跑去,随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他怎么也无法想象的画面。

吴晨枫脸上沾满了泪痕,身上的衣服被扒得所剩无几,脖子以下随处可见的淤青和红痕,覆盖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同样刺眼的还有将他抵在墙上的吴凌皓。吴晨枫一看到徐尧就像看到了救星了一样大声求救,徐尧也顾不得那么多,一把推开吴凌皓,赶忙给吴晨枫披上衣服。

“喂,徐尧,你怎么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在这干嘛!”徐尧看着在一旁泣不成声的吴晨枫,心中涌起一股怒火。

“不是,你听我说,我什么都没做,是他……”

“我好害怕!”吴晨枫哭喊着。

徐尧意味深长地看了吴凌皓一眼,顾不上吴凌皓的解释把吴晨枫带离了现场。

出了停车场,姚雨希正站在出口等徐尧。

“你丫的,敢不敢躲再远一点。”

“还没到时间呢。”姚雨希指了指手上的表,“我打算先等五分钟,这之后你还没出来我就报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五分钟?我要真出事了错过最佳抢救时间怎么办?”

“节哀顺便咯。”姚雨希摊手,又看向了一旁楚楚可怜的吴晨枫,“有什么话,去徐尧家再说也不迟,他是孤儿,自己一个人住。”

“你可闭上嘴吧!”徐尧让姚雨希帮他架着吴晨枫,三人艰难地进了屋。

徐尧给姚雨希讲了大致情况,她点点头,给吴晨枫倒了杯水:“要不要先去厕所洗把脸,你家住哪?我联系你爸妈来接你。”

“别,千万不要。”吴晨枫看起来很恐慌。

“那好吧。徐尧,你照顾他,我先走了。”姚雨希拿了徐尧桌上的快递就要走。

“不是吧你,你要我一个人处理?橙子头,有没点高尚的友谊啊!再不行你总得有点人道主义精神吧!”

"不好意思,我身份证上民族那一栏印的是‘畜牲’,还有,咱俩不就是狼狈为奸的朋友吗?你和我谈什么高尚。走啦,再见。"

“希姐,算我求你了希姐!老徐我从来不求人的!”

姚雨希知道徐尧并不是有多为吴晨枫着想,他只是希望有人能陪他收拾这个烂摊子,无奈叹气:“好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走到吴晨枫身边蹲下:“你和吴凌皓是什么关系?你们有什么矛盾吗?”

"诶,别用审问的语气,跟警察一样……"

"看不惯可以滚。"姚雨希面无表情地冲徐尧竖了个中指。

“吴凌皓,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哇哦,你这话一下就高度概括他的动机和你们的恩怨了。别告诉我你是私生子,而且你爸还挺有钱的。”姚雨希调笑道。

“嗯。妈妈死了之后我就和小姨一起住,小姨嫌我是个累赘,她收了爸爸的钱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了。爸爸最近才把我接去他家住,还给我办了转学。”

“哇,还说中了。”

“哥哥一直不喜欢我,总是打我,还警告我不准说出去。刚才那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为了羞辱我,边脱我衣服边说我和我妈一样下贱……”

“呃,行了,如果觉得很难受的话可以不用继续了,橙子头你……”

"嗯,这是你的证词,我明天去问问吴凌皓。"姚雨希站起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要去问吴凌皓?你疯了吧,他怎么可能会承认。”徐尧不解。

“那刚才的话也只是吴晨枫的一面之词啊,我没有理由无条件相信别人,而且你出现的时候也没看到他具体干了什么吧?”

徐尧无法反驳,姚雨希看了一眼吴晨枫:“按照你的说法,你回去之后你哥还会继续虐待你吧。”

“嗯,爸爸今晚不在家。”

“唉,那就没办法了。”姚雨希似笑非笑地看向徐尧。

“啊?你什么意思,你是说,让他今晚暂住我这是吗?不是吧……”

“怎么?你不愿意?这孩子现在可是没地方去呢。”

“看,他答应了。”姚雨希对吴晨枫打了个响指,“祝你们相处愉快~”

"砰"地一声,姚雨希带上了大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浴室里的水声穿过墙壁回荡在客厅,徐尧格外坐立不安,回想起姚雨希的话,他越发觉得她有先见之明:在救人的时候,他完全没想过善后的问题,而既然现在吴晨枫被他救下,他突然就这么放任不管,未免有些太残酷了。

浴室的门打开了,一波带着香味的水汽隐隐绰绰地扑向徐尧,他抬头,看到吴晨枫穿着过大的T恤,肩膀处露出的大片肌肤烙着伤痕,未擦干的头发还在淌水,望向徐尧的眼睛蒙着还未散去的水雾。徐尧没有再和他对视下去,因为他的眼神透露出乞求,当下的自己无法回应他的期待。

“等会头发干了,就去睡吧,你的校服我已经拿去甩干了,明早应该就能穿了。”

等吴晨枫进了卧室,徐尧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放松下来,把拖鞋一蹬,躺在沙发上睡下了。他是想着吴晨枫的事睡下的,但梦里梦见的人不是他,梦里的那个人有着飘逸的发丝,消瘦的面容和忧郁的眼睛,拥抱着他的触感还残留在指尖,在一片荒芜之地里,漫天星辰透露出紫色的光辉,龟裂的地面坚硬又冰冷,那人在他的怀中颤抖,他生出了怜惜的感情,自己的身躯却怎么也动不了。挣扎着醒来,四周仍然一片漆黑,擦了一把冷汗,突然发现身旁站了一个人,徐尧顿时清醒了,定睛一看,才看清这是吴晨枫。

"啊,你怎么站那,吓我一跳,睡不着吗?"

吴晨枫抓着自己的手臂,声音颤抖:“你能不能,陪我一会儿。”

"啊?"

“感觉打扰到你了,抱歉,我总是说一些傻话。”

“不是,你没有打扰到我,我、我刚好也没那么想睡觉。”

吴晨枫坐到徐尧身旁,依旧抱着胳膊:“我知道,我不能总是来麻烦你。以后……我不会再来烦你……”

“你别这么说,如果阿皓真的那么对你的话,我不会放着不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没有发生昨天那事之前,徐尧和吴凌皓的关系一直不错,在徐尧看来,吴凌皓简直称得上是校园明星,个子很高,长相也是锋芒毕露的帅气,学习很好,又是运动健将,行动力强,办事利索,这样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会是被人喜欢的对象。“朋友,我们算朋友吗?我们好像从来没有谈过这个话题。”徐尧这样想着。

“其实,我知道我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以前住在小姨家的时候,半夜起来,听见她通电话,威胁爸爸说要把他有私生子这件事公布出去,过了一段时间,就有人来接我了,小姨说有好日子在等我,但是我没想到是这样的。”

“当初妈妈被爸爸强迫着打胎,最后她一个人偷偷生下了我,这是小姨喝醉了之后说的,‘早就让她打掉了,现在给我留下这么一个拖油瓶’,她这么说,所以我知道,我的出生从来没有被期待过。”

“你觉得阿皓,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徐尧鼓起勇气问起。

“我觉得他,简直就像是天之骄子。”吴晨枫用下巴顶着膝盖,蜷缩起身子,"但就是因为他这么优秀,所以爸爸的期待才会给他这么多压力吧,他妈妈已经过世了,没有人来关心他,他可能早就心理扭曲了吧。他这样骄傲的人,怎么能容得下我这样污秽的存在呢,说不定,他就是以折磨我为乐……"

徐尧沉默着,他觉得吴晨枫很凄惨,却又无法因为吴晨枫的只言片语来将吴凌皓定义成十恶不赦。

“对了,英语课代表说明天会找他问话,是真的吗?”

“橙子头吗?那是当然,这家伙看着很不靠谱,但一直都是说到做到的。”

“你们问不出什么的,他肯定什么也不肯说。”

徐尧叹气道:“如果你能说服橙子头就好了,那家伙她啊,做事总是又任性又不按常理出牌,谁也不信任,只在乎自己……”

“你喜欢她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不是我喜欢的人。"徐尧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我对她来说,只能算是‘同伙’。”

吴晨枫笑了起来:“看来你们关系真的很好呢。话又说回来,你有喜欢的人吗?”

天空泛起鱼肚白,在微弱的光线里,徐尧发现吴晨枫的眼睛漆黑得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他干笑了一声:“这个不能告诉你。"

天色完全变亮,但徐尧今天格外不想上学,有些难题他真想拖到下辈子再解决。

“晨枫,你快点,要来不及了。”徐尧掐着表,他不想被江祥泽撞见有别人在自己家。

这一次,徐尧连开门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到隔壁,但好死不死,一开门就撞上了今天提前出门的江祥泽。

“啊,老师好。”吴晨枫下意识地同江祥泽打招呼。

江祥泽也摆出他平时拿来糊弄人的笑容和吴晨枫寒暄:“怎么,你们关系这么好啊,你是等徐尧和你一起上学吗?”

“对啊,徐尧人特别好,我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多亏他照顾我。”

江祥泽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徐尧,没再说什么,先行一步踏进电梯。“啊,我真蠢爆了。”徐尧心里不是滋味,但也没地发火。

另一边,姚雨希已经把吴凌皓约到教室外面问话。吴凌皓心里也奇怪,姚雨希平时从来不主动和别人搭话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弟说你虐待他,这是真的吗?”

“你在说什么,我哪有弟弟。”

“吴晨枫啊,他自己和我说的,还说你最喜欢和他玩sm,每次射在他身上之后你都爽得不得了。”

面前这个平时看起来孤僻高冷的英语课代表居然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吴凌皓被问得脸发红:“他,他在说什么啊,根本就没有那回事!”

“那你昨天在停车场被徐尧看到压着一丝不挂的吴晨枫这事是真的吗?”

“什么,徐尧全都告诉你了吗?”

“也不全是,其实当时我也在场,只是为了个人安危没有出现在第一案发现场。不过你得先回答我提的问题。”

"那就当我是在欺负他好了,但是他身上的伤不是我弄的。"

"那你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呢?他说你是因为憎恨他是你爸的私生子所以才虐待他,他身上的伤你知道是怎么来的吗?"

吴凌皓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欲言又止,他沉默了一会,说道:“我没必要告诉你。”

“真是的,这么快就下逐客令了,对了,别和吴晨枫说我今天来找你问话。”姚雨希做出置身事外的样子,准备打道回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今天这些和吴晨枫有关的事,你也不要和任何人讲。”

“当然,我没那闲心散播你们这些老娘舅的故事。”姚雨希头也不回。

接下来的一天平静得不像话,除了吴凌皓和徐尧之间的气氛突然冷下来,吴晨枫对徐尧的态度比昨天更加依赖之外,其他简直就是在复刻前一天。徐尧受不了这样仿佛无事发生的氛围,问起姚雨希,她只会用“再看看情况”这种理由来搪塞自己。徐尧觉得自己完全像个不作为的懦夫,他被“给出交代”的想法束缚,反而进退两难。

放学的时候,吴晨枫寸步不离地跟在徐尧身后,让徐尧不知道如何是好。

“喂,大眼仔,要回家了是吧,我送你,你也不想坐你哥的车吧。”姚雨希驱车驶到他们面前。又在徐尧耳边嘀咕了一句:“自找麻烦。”

姚雨希的故意搅局让吴晨枫不好意思拒绝,只好上了她的车。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徐尧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又隐隐担忧。

坐在姚雨希的后座上,耳边刮过的风像是在为他不安的心跳声作掩护。

“我说,你身上那些伤,其实不是你哥弄的吧。”

“你是觉得我在骗你吗?他肯定说是我自己弄出来栽赃他的吧,他这个人撒谎的时候从来脸不红心不跳。”

“没有,只是一个假设。话说,他承认了他有虐待你,还蛮出乎我的意料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到吴凌皓主动揽罪,吴晨枫陷入了混乱,用沉默掩饰心中的震动。

姚雨希察觉出吴晨枫的不安,平静地继续说:“他向我保证他以后再也不会虐待你,因为他也怕我把事情闹大,总之事情暂时解决了,你可以安心回家了。”

“谢谢你。”虽然是感激的话语,吴晨枫的语气却格外冰冷。

“就送到这里吧。”吴晨枫麻利地下了车。看着面前这座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房屋,他心中的恨意绵绵不绝地涌了上来,几乎就要将他吞噬。

拖鞋在大理石瓷砖上拍打出声音,环顾四周,又是一片恼人的死寂。

随手将书包扔在房间角落,吴晨枫无力地倒在床上,觉得身体好象一块正在萎缩的海绵,身上的那些伤还在隐隐作痛,但是他需要这些,他需要用此铭记自己果真卑贱如蝼蚁,铭记自己与吴凌皓的不同,以及从中滋生的对他的恨。

是他在停车场故意挑起话题,是他在吴凌皓质问自己的时候自顾自地把身上的衣服脱下,嘴里还说着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在吴凌皓按住发狂的他的时候,徐尧就如他计算的一样出现在了那里。

推开吴凌皓的房门,他正在看生物竞赛题,戴着眼镜,神情专注。吴晨枫大步走过去,新换上的高跟鞋蹬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咄咄逼人,猛踹了吴凌皓的旋转座椅,使得吴凌皓不得不面对:吴晨枫涂着艳红的口红,好像要渗出血,本来就大的眼睛在假睫毛的修饰下真的像女孩一样水灵,齐肩的假发柔顺水滑,身上套了一件紧身吊带裙,但从骨架上还是可以看出这是一具男人的身体。

“你干什么打扮成这样!你疯了是不是?”

吴晨枫满眼鄙夷地揪住他的领子:“对啊,我就是疯了,你有一个疯子弟弟,不觉得丢人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别说傻话了。”吴凌皓不看吴晨枫的眼睛,试图将对方紧攥的手松开。

"我要你看着我!我要你看清楚了,这就是我平时去招待那些老头子的打扮,你不是问我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吗?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啊,我被他们绑起来,被他们用鞭子打,被他们干屁股,就是这些下三滥的东西,被他们玩完之后我就可以拿钱,等我存够了钱我就可以永远离开这里。"

看吴凌皓不说话,吴晨枫继续说:“我做的那些事你不是早就查到了吗?你那天非要明知故问,还要我及时收手,你懂什么,你能给我一大笔钱吗?你能吗!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我最讨厌你那副高高在上给人施舍的样子!当初就是你让你爸把我接过来的吧,说什么因为我是你的弟弟,今天又把我嫁祸给你的事全都扛了,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动吗?少在那里自以为是!”

“我不想把事情戳穿,是因为我知道你肯定有你的难处,我也不想别的人知道你在做不好的事,因为你是我的家人……”

“我就是讨厌你讲得滴水不漏的样子,装什么品行高尚啊,你知不知道我最恨你生下来就被人期待,恨你是上得了台面的继承人,而我只是个私生子,恨你被赞美和掌声包围而我却这么贱!所以我才这么糟蹋我自己,我明明就很脏,你还要假仁假义地来施以援手,还想继续用你的光环来羞辱我?”

“我没有!我只是想尽可能包容你,也不想你再堕落下去……”

吴晨枫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是谁啊?虚伪得要死……”吴晨枫跪坐到吴凌皓腿间,“你知道我每次去接客的时候都是怎么做的吗?像这样……”

吴晨枫利索地解开皮带,拉下拉链,没经受几下的挑拨,吴凌皓的阳具便挺立起来。吴凌皓感到一阵羞耻,急忙推开吴晨枫,却不料对方以更快的速度将肉柱含进嘴里,舌头灵活地刺激着吴凌皓每一个感官临界点,吮吸时发出的水声突兀地在房里响起,并伴随着吴凌皓低低的呻吟。吴凌皓把手指伸入吴晨枫的假发里,让他的头发变的凌乱,樱红的小嘴吞吐着巨大的肉棒,吴凌皓仰起头,一呼一吸之间,快感一阵阵地来袭,天花板近得好像要塌下来,不仅是天花板,周围一切的事物一瞬间都有了裂痕。

快感堆积到了顶点,释放出了高潮。还没来得及反应,白浊不可抑制地喷射到吴晨枫的脸上,把他呛得不轻,尽管如此,他还是倔强地尽数吞下。吴凌皓慌忙拿纸给吴晨枫擦干净,“每次射在他身上之后你都爽得不得了”,脑中想起姚雨希说的这句话,看着吴晨枫妆容模糊却格外惹人怜的脸,吴凌皓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他,一秒钟也没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人们只要活着,就注定逃不开欲望的牢笼。被爱的欲望,爱人的欲望,占有的欲望,夺取的欲望,反抗的欲望,叛逃的欲望。一直到死,人类都是欲望的奴隶。其他动物也终身受欲望驱使,但人与其最根本的区别在于:人类更虚伪。为了让欲望变得正当,他们掩饰对欲望的渴求,在行动前为它加上无数层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在局外人眼中,最终仍旧臣服于欲望的他们,和野兽无异。

吴晨枫骑在吴凌皓身上,上下起伏的频率就像浮在海面上的被泡烂的木板,在灯光下发散出劣质光泽的假发遮挡住他的脸,让人看不清表情,手指深深嵌进对方的皮肤,还未干透的红色指甲油渗进吴凌皓身体里。而吴凌皓对发生的这一切没有一点实感,他想要触碰吴晨枫,却动弹不得。在隐秘的恐惧中,他听到天花板传来漏水的声音,且越来越急促,简直就像在室内聆听了一场雨。突然间,吴晨枫的身体变成了正在融化的肉块,浓稠的血水顺着土崩瓦解的身体缓缓流下,吴凌皓再也无法忍受。

“啊——”

挣扎着醒来,睡衣已经汗湿了大半,与此同时,下体有种难以言说的闷热感。拉开裤子,浓稠的精液散发出刺鼻的腥味。吴凌皓懊恼地下床,打开与房间相通的浴室门,把换下来的衣服扔进洗衣篮里,又迟疑地盯着洗衣篮看了一会儿,最后单独把内裤拣了出来。

水槽里的水一点一点地漫上来,白浊扩散,浮在水面上,映出吴凌皓藏在内心深处的羞耻。白天的时候来打扫的阿姨会把脏衣服收走,但他不想被人从衣物里窥见他肮脏龌龊的梦——想着弟弟和自己做爱的梦。

第一次遗精是在初二,那一年吴凌皓的个子就像河边的芦苇一样疯长,所以遗精的时候并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此后遗精的频率维持在每个月一两次,吴凌皓也从来没有将这与情欲挂钩。青春期的性别意识崛起得很快,不久后他就意识到自己只对男人有反应,当然,这件事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父亲是一个大男子主义很重的人,他没必要自讨苦吃。

在人际交往上出色的敏锐度让他在社交方面如鱼得水,照顾别人的情绪和展现阳光开朗的一面是受欢迎的法则,吴凌皓深谙此道,但你没办法说他本人和他在外的形象不相符,如果说和他同在学生会的江宇涛是用开朗随和来伪装自己的麻木不仁,那么吴凌皓就是那种磊落到让人心生阴翳的人。

当然,每个人心里都有块见不得人的角落,吴凌皓的那里只装得下一个人。

“好,我们来看这一小题,谁来帮我分析一下这道题的解题思路?”

吴凌皓马上举起了手,大家都习惯了他在生物课上的积极劲,这种机会一般都礼让给他。

“首先要判断显隐性,三号和四号不患病但生下来的孩子患病,即‘无中生有为隐性’……”

一通流利的作答后,陈日华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回到黑板写演算过程,吴凌皓看着他的背影,心情有些雀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切被吴晨枫看在眼里,他很快就觉察出这其中的端倪。他昨天差点就和吴凌皓做了,如果不是因为吴凌皓像个胆小鬼一样推开他又提起裤子跑了出去。吴晨枫其实不喜欢做爱,每次出去卖,那些老头都粗暴得要死,结束得又快,痛感要远远大于快感。但是只要能把吴凌皓拉下水,玷污他高高在上的品格,其他倒也没什么。反正都是做,和谁做都没差。

“这题涉及的知识点我们还没学到,但是我简单给你们讲一下……”陈日华还没来得及讲完,下课铃就敲响了。

“啊,来不及了,那下节课再讲。你们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三班半数的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倒了下去,剩下一半的人看起来也是萎靡不振,陈日华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啊,真是,我的课就这么好睡?还有,姚雨希,你又在我课上睡觉!"

“啊?下课了?”已经睡了大半节课的姚雨希睡眼惺忪地抬起头。

“没办法嘛老师,早上第一节课真的很要命,和你没关系。”吴凌皓走近挽尊道。

陈日华点点头,拿起水杯,临走前对吴凌皓说:"你待会把练习册收一下,抱到办公室给我改。"

“好。”在目送陈日华离开前,吴凌皓一直站在教室门口。

回过头的时候,目光恰好和吴晨枫暗藏讽刺的眼神对上,吴凌皓一下变得无所适从。

“让一下。”吴晨枫冷冰冰地抛下这句话就端着水杯出去打水了。只剩下吴凌皓留在原地思绪凌乱。

虽然刚才被陈日华叫醒了,但姚雨希仍睡得意犹未尽,半梦半醒之际,耳边不断传来手指关节敲击桌面的声音。

姚雨希抬着鬼气森森的眼皮向上看去,是徐尧那张老气的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没等她再趴下去,徐尧就急不可耐地把她叫出去。

“你不觉得怪怪的吗?他们哥俩的关系好像和吴晨枫说的不太一样啊。”

姚雨希打了个哈欠,不紧不慢地说:“啊,你的感觉是对的,大眼仔大概不装了,现在应该没你的事了。”

“等等,我有点听不明白你的意思。”徐尧把两条长势凌乱的眉毛拧在一起。

"我的意思是,大眼仔确实对我们撒谎,吴凌皓应该没有霸凌他,不过,他为什么陷害吴凌皓,我还不清楚。但是我也懒得追究了,总之你现在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这不就是你希望的吗?"

“喂,别把我说得那么虚伪……”

姚雨希看向他的眼神有种看破不说破之感:"骗姐们可以,别把你自己也骗了。"随后又化作轻松的样子,“不爱多管闲事的人不一定长寿,但一定会少了很多烦心事,但就怕有些人,没有金刚钻还爱揽瓷器活。”

“什么瓷器活?什么金刚钻?”唐舜堇不知道从哪个疙瘩跑了出来,“好啊你们,天天背着我开小会是吧。”

姚雨希笑笑:“徐尧说他最近长了第三个乳头,所以向博学多闻的我请教怎么回事,我和他说这是人类的返祖现象,他很快就要退化成森林古猿。”

“啊~好可怜~”唐舜堇眼中满是怜悯。

“橙子头你够了啊——”

姚雨希勾住唐舜堇的脖子,拉着她往回走:“上节课生物笔记借我抄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都叫你不要睡了嘛,日华上课的时候瞪你好几次了。”

“下次不睡了。”

“你还没保证下下次不睡哦。”

……

徐尧看到此情此景,觉得自己多余得好笑。他有时候很讨厌姚雨希这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但他也明白,就是因为这样,她才那么值得依靠。但徐尧也讨厌被人耍,所以他打算自己去问个清楚。

“为什么骗我?”徐尧自我感觉语气很平静。

吴晨枫听得出来他在不爽,手上收拾书包的动作依旧没有慢下来,他觉得很累,不想再辩解什么。如果那天和徐尧说的话有什么真心的成分的话,那大概是他“总是做傻事”。

“好歹把话说完吧。”徐尧抓住吴晨枫的手腕,不放他走。徐尧虽然没比吴晨枫高多少,但是上半身很壮,手臂很有劲,吴晨枫挣脱不了,索性不动了。

“说实话,我没有生气,看到你身上的那些伤,谁都没办法生气的吧。我只是搞不通你为什么骗我,还用阿皓来骗我,他真的是你哥吗?”

“你们在干什么?”身后传来吴凌皓略显急促的声音,他在办公室整理完资料回到教室看到只剩下这两个人,有些许不祥的预感。

徐尧识相地放手,话锋一转:“来接你弟弟回家吗?晨枫说在等你哦。”徐尧脑补起姚雨希欠揍的语气,像模像样地学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啊,小枫你已经告诉他了吗?”吴凌皓的反应变得纯良起来。

“白痴。”吴晨枫心想。

回家的路上,吴晨枫坐在吴凌皓的后座上,吴凌皓像个闷棍子一样不说话,吴晨枫就是瞧不上他这副样子。“干嘛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昨天晚上没骨头一样被我口的人是你吧。”

吴凌皓没想到他会提这茬,手差点扶不误稳车把。“说,说什么呢。”

“明明就是嘛,全身上下只有鸡巴是硬的,我看你被舔得很爽啊,射了那么多……”

“所以你想怎么样!”吴晨枫轻浮的语气挑起了吴凌皓心中的怒火,他不禁联想到吴晨枫每次出去援交的时候是否也这样熟稔地对别人抛出这些不知廉耻的话。

吴晨枫有些被吴凌皓突变的语气吓到,但还是顽固地还嘴:“难道不是吗?装什么,该勃起的时候不还是会勃起,完事之后又马上装正人君子。”

吴凌皓突然把车停下了,停在了没有什么人经过的,被林立的树所遮掩的街道上。四周安静得只剩虫鸣和吴凌皓沉重得像是在深思熟虑的呼吸声。沉默许久,吴凌皓开口:“我有喜欢的人。”

“那关我什么事。”吴晨枫局促地扣着指尖。

“我不可能一边想着喜欢的人一边和别人做那种事,况且那个人还是我弟弟。昨天的事是个意外,我们都不要再提了。”

吴晨枫在这一瞬间假设了自己接下来的无数种反应,他很想发狂一样地把吴凌皓揍一顿,但吴凌皓的体格比自己壮硕太多,所以他只敢在想象里把他大卸八块;他也想现在马上下车,至少这样显得硬气一点,但他最后还是要和吴凌皓回同一个家,这样的话他的硬气便彻底失去意义;他甚至感到了下半身微微的勃起,他觉得自己今晚应该什么也不顾地去和那些老头做到痛得下不了床,不对,这样还不够,他还想要被抚摸,被亲吻,他现在就想要被吴凌皓按在地上侵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脑中闪过太多的想法,但都是一些疯狂的妄想,还没想好最好的应答,嘴唇就已经蠢蠢欲动:“你为什么,不愿意放弃我?”晃神的一刹那,本能不受控制地释放。

吴凌皓沉默许久,缓缓开口:“因为我是你哥,我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我没有理由放弃你。”

吴凌皓说的是真心话,但又不止这些,他没办法告诉吴晨枫,他在知道了弟弟的存在之后,天天都骑着车去吴晨枫当时的学校打转,看着吴晨枫瘦弱的的背影被夕阳拖出长影,一路在后方跟着的吴凌皓感受到了些许温情,那时候他的母亲已经住院许久,父亲却成日不回家,默默陪伴着弟弟归家的日子是他最轻松的时光。

但这一切很快又轻易地终结。

有一天吴凌皓在学校门口怎么也等不到吴晨枫出来,他便骑着自行车在学校附近漫无目的地转悠,在经过学校的斜后门的时候,他听见了一阵嘈杂的嬉笑,这里平时都没什么学生来,好奇心驱使着吴凌皓透过略微开裂的门板探视里面的情况,接下来看到的场景则是他后来持续一辈子的隐痛:他看到吴晨枫被揍得鼻青脸肿,身上一丝不挂,四周围着几个光屁股的男生,挺立的阴茎在他的后庭进进出出,嘴上骂着“娘炮”“孤儿”来羞辱他。吴凌皓模仿着成人的语调隔着被上锁的大门喊了起来,说自己已经报警了,声音因为紧张而颤抖,里面那几个学生模样的人听到“警察”两个字马上一哄而散,只剩下被蹂躏过的吴晨枫躺在原地。吴凌皓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冲进学校找到吴晨枫,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告诉他这只是一场噩梦。但事实是,他一边骑着车一边止不住地干呕,涕泗横流地求保安放他进去,等他赶到那里,吴晨枫早已不见了踪影。

由于悔恨和愧疚,吴凌皓没敢再去见吴晨枫。几周之后,再见到吴晨枫,是看见他陪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进了宾馆。吴凌皓意识到自己错得太多了,如果他再不做出什么行动,他就会永远失去这个弟弟。那是一个傍晚,夕阳像血一样,吴凌皓不顾一切地蹬着车,吸入的冷空气在体内扩散,使喉头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开门的是吴晨枫的姨妈,她看到陌生的面孔,正准备关门,吴凌皓张口便直奔主题:"你愿不愿意把侄子交给他爸爸?"

姨妈当然求之不得,这些年来为了供吴晨枫吃喝拉撒和上学消耗了她积蓄了大半生的精力和钱款,吴亮国愿意把他接走那是再好不过,吴凌皓拿出当年他父亲为吴晨枫办理的户口本,并简单地告诉姨妈一些简单的诉讼流程,让她把这些复述给吴亮国,按照吴凌皓所说的,姨妈终于把吴晨枫这颗皮球踢出门框。吴亮国大概也想不到,最先绊了自己一脚的是自己的儿子。他也的确不想把事情闹大,只好半推半就地接受了。半推半就是吴亮国一向的作风,不管是找情人,或者是生私生子,还是给妻子签放弃治疗的协议。

吴晨枫办理完转学手续来和自己同住的时候,纵使吴凌皓心中翻江倒海,他也不能将这些连同过往的任何事物再和吴晨枫提起,那些残酷的过往就像永不结痂的伤口,只能敷上麻痹感知的药膏来粉饰太平。如果吴晨枫不想面对,那他就守着这些秘密一辈子,就像是一种赎罪,一种忏悔。

阳光躲进了云层,这个世界所有的喧嚣都被藏进了树丛里。吴晨枫听到吴凌皓的回答后,目光飘向远方,眼底是藏不住的失望:“这就是我讨厌你的原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现在是饭点,A中的学生撑过了下午的三节正课和一节自习课,终于盼来了为期一小时的晚饭时间,这是他们一天中为数不多能够自由支配的时间,当然,有的人为了挤出时间来写作业,会用保温饭盒装着晚饭,直接在教室开吃,这样就节省了往返于食堂的时间,早早吃完了晚饭的人为了放松心情会打开教室的多媒体播放动漫电影,这时候教室里才会显现出一些轻松的氛围。

在掺杂着饭香和嘈杂人声的空气里,徐尧心不在焉地和陈鹏等一众人聊着卡牌和游戏,吴凌皓像往常一样不在教室,这个点他应该和其他现充朋友在食堂悠哉游哉地吃饭,当然,就算回来得早,吴凌皓一般也不会参与徐尧他们的话题,一定要说的话,他们在班里并不属于同一阶级,徐尧在班里属于调节气氛的那类人,在成绩比较靠后的群体里吃得开,虽然他本身成绩还不错,吴凌皓就不一样了,作为班里的头部人士,他就像是博物馆里摆放在最显眼位置的那件藏品,被吸引去看的人不少,但隔着玻璃,谁也触碰不到他最真实的样子。在用成绩划分阶级的A中,很多人会自动把自己归类,所以无论在哪个班级,都充斥着一股“物以类聚”的氛围。

如果江祥泽没有把徐尧调到后头,徐尧大概也不会和吴凌皓交好,他原本以为吴凌皓会有些头部学生的自视甚高,但接触后才发现全然不是这样。吴凌皓讲话的语气让人很舒服,不会让人觉得“装”,也不会冒犯人,不仅如此,吴凌皓也总是不吝惜赞美,让徐尧也产生了一种“也许我这人还不错”的错觉,尽管每次有这样的感受,姚雨希就会来泼他一盆冷水。无论如何,他真的觉得吴凌皓是一个很好的人。但这几天和吴晨枫的经历,让他看到了吴凌皓和平时不同的一面,想来也奇怪,连自己都没法第一时间相信吴凌皓,橙子头却好像提前拿到了剧本一样识破了吴晨枫。

走神之际,透过窗户,徐尧灵敏地捕捉到江祥泽和田段长站在二楼办公室门口谈话的身影,不顾林成俊他们的问话,徐尧鬼迷心窍地走出了教室,等他下了楼梯抵达那里,二人的谈话已经结束,他和江祥泽正好迎面对上。

“怎么了徐尧,还没吃晚饭吗?”江祥泽问得云淡风轻。

“没有,我就是,随便走走。”徐尧不自然地摸着后脑勺。

“那没什么事我先回家了,我今天没晚自习。”江祥泽转身要走。

“啊老师,等下。”

“怎么了?”

“那个,快要期末考了,我想请你帮我补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平常没见你这么上心,现在倒积极起来了。”

“下个学期要按成绩分班啊,这次期末考的占比很大,我不想被筛下去嘛。”徐尧心里暗骂自己编的理由之蹩脚,不足以让江祥泽相信。

江祥泽有些被徐尧的“浪子回头”打动到:“可以。但是你要等我这周休完假。”

“什,什么休假?”徐尧被这个毫无前兆的消息打得措不及防。

“因为我有点事要回老家一趟,不过你们放心,小陆老师会来代班的。”

这下真的留徐尧在原地不知所措,江祥泽从来没有请过这么长的假,自己也难以想象一周见不到他会是什么情形,而且“回老家”,就意味着他连私底下都见不到江祥泽。

“你在这干什么?”

徐尧一回头,姚雨希正握着一根冰棍,身后跟着唐舜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徐尧觉得堂妹看自己的眼神夹带着一丝敌意。

“我就随便走走,倒是你在这干嘛?”

“班里太吵了,而且那群臭打篮球的刚从场上回来,身上的味道简直就是生化武器。”姚雨希一眼就看穿了徐尧的小心思,“我刚才不小心偷听到江祥泽和田段讲话,江祥泽说他要请假一星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我知道。”

“说是要去治病。”

“治什么病?”徐尧的反应明显比刚才要强烈许多,但他自己却没察觉到。

“你那么激动干嘛?不会真是江祥泽深柜吧。”唐舜堇适时地挖苦一声。

“这个嘛,江祥泽自己也说得含含糊糊的。”姚雨希咬下一口冰棍。

“你不是住江祥泽隔壁吗?为什么不自己去问?”江祥泽和徐尧是邻居这事唐舜堇也知道,还是徐尧主动告诉她的,为的是避免有一天她真和江祥泽打照面的时候大惊小怪。

“去去,小孩别来烦。”因为怕唐舜堇继续拱火,徐尧打算先结束关于江祥泽的话题。“话说啊,橙子头,你是怎么确定吴晨枫在唬烂的?”

“我没说确定啊。选择相信吴凌皓也只是因为我看人很准,这里面很多巧合的,只是刚好让我碰对了而已。”姚雨希咬下最后一口冰棍,把木棍叼在嘴里。

“怎么又突然讲到吴晨枫和吴凌皓了,你俩别聊得那么旁若无人啊,当我不存在一样。”唐舜堇把不爽写在脸上。

“那我们讲点你知道的事,你想问什么?”姚雨希钩住唐舜堇的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唐舜堇摆出沉思状,看了看姚雨希,又看了看徐尧,郑重其事地问道:"哥,你真的有三个乳头吗?"

“你丫欠揍是吧。”徐尧方才的顾虑很快就打消了,因为唐舜堇不管怎么看还是平时那副死样子。

当别人不愿意告诉你一件事的时候,那就不要执意追问,那样会招致别人的反感,这是唐舜堇和徐尧在冥冥之中的共识。纵使心中疑窦丛生,也不要表现得太过好奇,就这样固守着原有的分寸,这段关系才不容易走向失控。喋喋不休的追问是恋人才有的特权,而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还没有走到这一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只要看着姚雨希,唐舜堇的心里就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类似于灼烧的痛感,并且随着时日的增长,那种痛感越来越强烈,已经到了无法坐视不理的地步。更让唐舜堇感到为难的是,她没办法把这件事用平常的语气将给姚雨希听,每当忍不住想要提起,喉咙就会失声。

唐舜堇摩挲着胸口,看着回到座位上后又睡死过去的姚雨希侧脸,觉得自己说不定会短命。

“这家伙最近,是不是睡太多了?”

放学铃一响,姚雨希就火速背着包出去了,连吴凌皓叫她把生物作业交了再走都没听见。徐尧走过来对唐舜堇说:“走吧,去我家。”

今天是唐舜堇的生日,傍晚在她的软磨硬泡下,姚雨希终于答应了她“陪我呆一会儿”的请求。"为什么非得是我啊,你找别的朋友也可以吧。"姚雨希趴在栏杆上,透过食指和大拇指围成的圈看楼下往来的行人。

“我才不要别人。”唐舜堇有些赌气似的说出这话,虽然她像徐尧一样在班里的人际方面吃得开,但她认定那些都是泛泛之交,从小到大来自家庭的关爱她已经收获得足够多,所以对友情的需求并不高,对她来说,只要能和周围的人相处顺利就好了。当然,姚雨希是例外。

唐舜堇讨厌姚雨希那种对任何事都淡淡然的态度,但又期待她能为自己有所改变。明明主动向她透露自己的生日,但她好像真的不为所动,唐舜堇不太确定自己胸口那阵灼烧的痛感是否真的源自这样一个冷淡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打开徐尧家的房门,唐舜堇神经质地往各个房间探头,把徐尧整得一头雾水。“嘿嘿嘿,干嘛呢,为了给你过生日,我特意和学校那帮人打好招呼叫他们今天别来我家鬼混,你看,哥贴心不?”

“嗯。”唐舜堇心不在焉地应着。

徐尧小心翼翼地从冰箱拿出蛋糕,为唐舜堇插好16根蜡烛又一一点燃,火光交映,唐舜堇意识到,原来会感到疼痛并不是因为心脏被灼伤,而是因为体内原本应该空无一物的地方失了火。

“许个愿吧。”

从吹灭蜡烛一直延续到往后的很多年里,唐舜堇都不清楚自己到底许了什么愿,记不得也很正常,因为这个愿望后来没有实现,所以唐舜堇拼命去掩盖它存在过的事实。

“尧尧,你说我们会一直像现在一样要好吗?”

“怎么,又长一岁,开始多愁善感起来?”徐尧笑了,“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啊。不过啊……”徐尧看起来有在认真思考,“我们是一家人吧,就算把对方这张脸看到吐,过年的时候还要继续在一张饭桌上假装相亲相爱呢。”

回家的时候,唐舜堇看到门口立着一个小纸袋。她把它收进书包里,在客厅和爸妈例行完欢庆派对之后,澡都还没洗,就钻进房间打开纸袋。里面是一个精雕细琢过的小木屋,门牌上刻着“容身之所”。在底部,留有姚雨希名字的首字母缩写。

唐舜堇可以想象得到,姚雨希熬夜在房间里做木工的样子,还有她向徐尧询问自己家地址的情形。普通人大概很难想象,一个人披星戴月只为了悄无声息地把礼物送来另一个人家门口,但如果那个人是姚雨希,那也就不意外了。那时候唐舜堇太过年轻,感情充沛得不怕被浪费,以为冲动的心性和炽热的情感可以排除万难,丝毫不认同自己只是命运齿轮上的一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雨,又是雨,让人心烦不已又动弹不得的雨,从陈旧的屋檐上滴下,地面上已经汇聚起了小小的洼池,它倒映出的景象格外清晰,不同于地面以上被纷飞的雨点模糊的视野,看着平静不动的水面,姚雨希想象着它在雨后无声无息地蒸发,消失在空中,就像它从未存在于那里一样。

呼出的气体在空气中液化,裕县的雨季带来的大降温总是让当地人难以适应,姚雨希把卫衣帽子拉得很低,盖住大半张脸,湿漉漉的头发掩进帽子里,时不时蹭着散发热气的脖子。身体很快就因为热量散失打起冷战,姚雨希也只是尽量忽视肉体上的感觉,极大程度地让精神放空。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和妈妈大吵一架之后,只穿了一件卫衣就跑出了家门,一路上只顾着离家越远越好,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景色已然逐渐陌生。但姚雨希并不担心回不了家,因为比起饥饿和寒冷,她更讨厌在家时的那份无所适从。

“如果一直没人发现我,就这么冻死也好。”

但这份想法很快事与愿违,地上的水飞溅起来,有人闯入了这里。在被卫衣掩盖的狭小视野里,姚雨希看到来人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自动收缩式的伞上淌着雨珠,淌到地上和灰尘混在一起变成浑浊的颜色。对方注意到了蹲在阶梯旁的姚雨希,很平常地开始搭话:“喂,你是住在这附近的吗?”

姚雨希出神地望着飘下的雨,没有回话。

“诶,你没带伞吧,穿得也很少,这样会感冒哦。”

“你很吵啊。”姚雨希依旧面无表情,原本应该很伤人的话听起来也毫无情绪起伏。

男生没有再多说什么,两人无言地看着雨景。

姚雨希蹲得腿麻,坐到了一旁还算干燥的矮小石柱上。四周都没有其他往来的人,世界仿佛只剩下这场下个没完的雨。

“为什么会到这里来?迷路了吗?”

姚雨希觉得对方顽固得好笑:“干嘛非要和我说话?天气这么糟,乖乖回家不好吗?”

男生的回答意外的诚实:“因为……不想回家,回家了也只有一个人。至少待在这里是两个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留守儿童吗?真可怜啊。”姚雨希用一种近乎调侃的语气问话。

“妈妈住院了,我爸的话,应该也不会为了我特意回家。”

“哦。”姚雨希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回应,沉默了一会儿,她说,“这种事就这么随便告诉陌生人吗?”

“就是因为是陌生人才可以没有心理负担啊。”

“也是。”姚雨希同意他的观点。

“你呢,是离家出走吗?”

“我可没说要和你交换心事啊。”

“反正我们都是陌生人,说了也没关系吧。”

“我一直,都觉得,人活在世界上没什么意思。”姚雨希把手伸出去,有几滴冰凉的雨水落到掌心上。

“我有时候也这么觉得。”

“啊,我是说真的,我很想从世界上消失,消失的同时再把自己从大家的记忆里删除。”

“为什么要这么想?”

“问题还真多啊你。”姚雨希的语气变得无奈,“因为总是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好像不属于这里,每次这样想的时候,就要马上做别的事来转移注意力才行,不然就会觉得活不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之后两人默契地不再问话,无言地看着雨水从天而降,有那么一瞬间,姚雨希觉得所有的雨水的降落都是为了之后汇聚在一起。

男生要离开的时候,走到姚雨希面前,递出了伞。“撑着这个回家吧。”

“雨还是很大哦,现在逞英雄的话,到时候感冒可不好受。”

男生只是把伞安置到姚雨希脚边,说:“其实我不讨厌淋雨,感冒的话也没关系。”然后一脚踏进雨里,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姚雨希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也裹紧衣服,走进雨里。自始至终,没有看过那把伞一眼。

“姚雨希,你作业呢?”吴凌皓用空水瓶敲着姚雨希的桌面,姚雨希戴上卫衣帽子捂住脸,装作没听见。

“别装死!日华已经在催了欸。”

“啊真是的。”姚雨希把头埋进书包里找卷子。

有那么些熟悉的感觉袭上了吴凌皓的大脑,但他无法具体描述。“姚雨希,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在上高中之前。”

“哈?”姚雨希夸张地拖长尾音,“这是什么新的搭讪话术吗?”

“我没开玩笑。”吴凌皓的神情看起来很认真。

“想也知道……”姚雨希掏出试卷递到吴凌皓面前,语气不可置否,“这是不可能的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江祥泽把门关上的时候,回头就看见徐尧倚在对门门框上,江祥泽暗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之所以今天起了个大早,就是怕徐尧会追上来。

“早啊老师。”

“早啊。”

“你现在就要走了吗?我帮你提行李吧。”

“不用了,我没什么行李,倒是今天星期一,你不是要上课吗,起这么早不怕待会上课睡觉?”

“不会的,我过一会儿就去教室补觉,这我都习惯了,倒是……”徐尧的鞋不安地在地上磨来磨去,“一周见不到你,还挺不习惯的。”

"这有什么,我还以为你们这帮臭小子知道我不来上课会放炮庆祝呢,现在舍不得我,到时候又要舍不得小陆老师了……"

“老师,我想要你的手机号。”

“什么?”

“就是,手机号啊,你不在的时候,我有好多问题想要问你,小陆老师每次下课就被学生围起来,很难向她请教,而且你出差这么久,总是会寂寞的嘛,无聊的时候打电话给我,帮你解解闷也行……”徐尧越说越觉得自己语无伦次,编的理由漏洞百出,江祥泽就站在他对面,他却没办法直视他的眼睛,怕一抬眼就被对方识破他无聊的心思。

短暂的沉默之后,江祥泽长抒一口气:“好吧。”

徐尧几乎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等江祥泽报完那一串号码,徐尧马上掏出手机来拨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彩铃马上响起。“这人精,还怕我给他假的不成。”江祥泽心中暗想。

“好了,我差不多该走了,你记得好好听课,我一回来马上就要给你们班小测。你那什么表情,督促你们学业不是应该的吗?”

“老师,”徐尧直勾勾地盯着江祥泽,眼中流露出和长相不相符的纯粹,“我会想你的。”

前面的路在一片繁茂的绿荫中延伸开来,返乡客车在公路上宛如一只艰难爬行的甲壳虫。江祥泽靠在窗边,迎面吹来的风撩拨起他早晨打理好的头发,脑海中想起徐尧信誓旦旦说出那话的脸,意识到不对又赶快将那影像驱散。:

“真的很傻。”江祥泽望着眼前不断倒退的风景,轻声说着。

下车的时候,江祥泽有些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眼前的景象和童年时的早已重合不上:简陋的房舍已经变成了复式房,原本杂乱地通往各处的小径铺上了水泥,生硬地切割了和土地相连接的小溪——但小溪现在只是一条不深的沟,被装修所用的材料填满——田野被扩建了很多休闲设施,现在烈日当头,但依旧有几个光着膀子的小孩在那附近做着意义不明的游戏。那里本来就不适合种地,江祥泽从以前就这么想,现在它湮灭了,他也毫不意外,只是觉得好像随着景观的变迁,同时有对应的记忆被抛诸脑后。

“你来啦。”

江祥泽循声望去,出现在他眼前的男人的样子和以前相比也有了很大的变化,但无论他的容貌怎样改变,江祥泽都不会轻易忘记那双眼睛,那双永远写满歉意和懦弱的眼睛,很多年前,就是这双眼睛像孤魂一样游走在母亲的身后,将母亲诱骗进爱情的陷阱。

“走吧,带我去看她。”江祥泽的目光没有再在男人身上停留一秒。

男人只得垂手贴耳走在他身侧,时不时瞟一眼江祥泽的侧脸以观察他的表情,但那张脸上既无风雨也无晴。

母亲现在长眠于山中一座小小的坟墓,唯一陪伴她的只有山间的日月星辰,但这样的安详正是她数十年前所追求的。江祥泽看了眼表,他在这座山里待了快一个小时,男人也陪他待在这里,忍受着烈日当空和折磨人的寂静。汗水浸湿了江祥泽的睫毛,渗进了眼睛,有种酸涩的感觉,即使如此,他依旧无法让眼泪顺利地从泪腺中涌出,他才明白,原来过去了这么多年,爱也好,恨也好,那些被他铭记的感受不过是过往云烟,无法再从他麻木的心里唤起任何波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祥泽打开随身的包裹,从里面掏出一个木盒,安置在墓前。

“这是什么?”

“我妈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只有江祥泽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那是一条手链,是他母亲的嫁妆,从小被他带在身旁,这些年来就像一个怎么也挥之不去的诅咒围绕着江祥泽,他无法丢弃,就像他无法做到于往事和解,但现在,他只想把前半生的情感归还于山林,也不再去想以后的事。

男人时不时回望,木盒在视线中渐渐缩小,最后消失于一点。

走出山野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男人拿出一把钥匙:"如果不介意的话,今晚住下来吧,这是你妈妈房间的钥匙,她房间到现在还是很干净,我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去打扫的……"

“没有意义。”江祥泽的脸冷若冰霜,“你现在和我说的这些话,一点意义都没有。”

“你还恨我……”男人又露出了,江祥泽最憎恶的,那副懦弱又歉疚的眼神,好像只要摆出了这样的表情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把所有错事正当化,就像在说“我不是有意为之”,这样最让人恼火。

“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恨你?”江祥泽的表情逐渐转变为嘲弄,“你觉得我应该因为你勾引我妈所以恨你?还是因为你让她抛弃我才恨你?你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吧,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早就不配被我恨了。”

傍晚的风带有乡野间特有的草木和泥土气息,温热地吹在江祥泽颈间。男人望着江祥泽,就好像在看着一件无法触摸的珍藏。

一开始就是错的,陷进去后也只能一错再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就那样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眼神无光,嘴角和眼角都有淤青,脖颈修长,衣衫单薄,毫无怨言地坐在那里,就像一块柔软的土地。他那时是村里的知青,迟迟等不到回家的答复,在等待中冷却了希望,他和村里的人相处并不愉快,每天被困在老破小的宿舍和一望无际的山野里,直到遇见了她。帮村里人搬东西的时候,他透过半掩的工厂的门,看到了被包裹在厚重工作服和成堆布料下的她,她就那么坐着,不和别人说话,沉默得和机械声轰鸣的工作间格格不入。明明只是看了那么一眼,他却有了偷窥般的负罪感。他那时的感觉是对的。

后来再见到她是在村里的晚会,她丈夫不在她身旁,她搬了一把椅子,缩着身子倚靠在墙角,平静地望着被灯火点亮的天空。

他像着魔一般地走上前去,同她说话,然后他们一起逃离了那里,躲进了夜色。芦苇荡穿梭着无数的蛙鸣,他们走在田埂上,温热的手心渗出了一点汗。

他那时很难分清现实和梦境的边界,就像他觉得把他遗忘在这座乡野的现实比梦境更加疯狂。精神恍惚的他有天又如约和她在河边碰面,天色还没完全变暗,透过河面的倒影,他发觉了自己那张孱弱的,无可救药地陷入了爱情的脸。

她抚摸着他脸颊的轮廓,眼神比平时更加忧郁。落日沉入林海,他抓紧了她的手:“和我走吧。”后来他承认,那只是出于害怕,出于任性才说出的话语,实际上他毫无计划。

她任凭自己的手被他攥紧,因为她知道这不会一直持续下去。

“我怀孕了。”

她的脸和现在江祥泽的脸重叠,那时的紧张感又让他心悸得厉害,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再说什么,就如江祥泽所说,言语其实没有意义。

“你其实,和她长得很像。”他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江祥泽愣了一下,但还是回应他:“我知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江祥泽躺在宾馆的床上,没有洗澡,因为他觉得这屋子满是灰尘,厚厚地堆积在各个看不见的角落。他身上的外套也沾满了今日的风尘,裹着它陷落在这个尘埃的国度,肮脏和晦暗是一种天作之合。

在他人眼里,江祥泽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桌面上的东西总是码得整整齐齐,行装也一直整洁得体,但是他们不知道,就像是一个天生有缺陷的人想要把自己的不完美掩藏在人群中一样,江祥泽觉得自己是残缺的,所以他才要把自己伪装成正常人,如果不这么做,他就会时刻因为担心缺口见了光而神经紧张,寝食难安。他是精神上的残疾人,是衣物上的污点,是平整桌面上的刮痕。

傍晚的夕阳停留在男人的脸上,男人一侧的脸陷入阴影里,另一侧的脸因为沐浴在光线里而显得虔诚:"你和你妈妈长得很像。"

其实他不用特意强调江祥泽也知道,从小就有人这么说,一直到他摆脱了都是熟人的老家,在大学里也总是有人说他长着一张女人脸。为了摆脱这种论调,他留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平头,即使九十年代港星风靡大陆,掀起一阵男人留长发的潮流,他依旧定时把长出来的发茬修剪平整。他努力地去靠近那条“男人”的标准,好像有任何的不相符就是大逆不道,要被千夫所指。

其实除了他自己,根本没有人在意。陈日华以前就这么和他说。但是江祥泽只是当作没听见一样继续打理着碎发。

他希望自己看起来像个男人。因为“不像男人”总是会带来不幸。母亲不是男人,所以被身为男人的父亲施暴,她的情人软弱得不像个男人,所以后半生过得潦倒又辛苦。那些直勾勾地盯着别的男人屁股看的肯定也不能算作“男人”,同性恋是一种疾病,隔离了正常男人和异类。他曾经在成为男人的路上误入歧途,但最后他总算认清了现实,明白同性间多余的情感只会使他跌入不幸的命运。

村里的后街,一些没人会去的破败茅屋,隔道的尽头摆满了釉色剥落的酒缸,断节的草席,杂乱的桔梗,在这些杂物没能遮挡到的缝隙里,有一双惊恐的眼睛,因为震惊而颤动着,倒映在他眼里的,是两具连接在一起的身体。江祥泽清楚地看到,那根挺立的性器不断地在另一个男人的下身进进出出,交织着淫靡的水声和接连不断的喘息,被按在墙上的那个男人像一滩烂泥一样扒在对方身上,脸上露出的神情不应该是“正常男人”应该有的。那一刻江祥泽意识到,这样的神情有朝一日也会出现在他的脸上,甚至,已经无数次出现在他的脸上。

出于害怕,江祥泽慌乱地逃离了那里。在巷中交合的那两个人他有印象,在村里的晚会他们总是和其他人聚在一起喝酒,关系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两人,却被江祥泽窥破了不为人知的一面。江祥泽倚靠在墙角,止不住地干呕,手指被门牙磨得红肿,但恶感还是源源不断地侵袭。

“祥泽,你怎么在这里?我刚才怎么都找不到你。”

听到金志咏的声音,江祥泽顾不上自己的狼狈,用尽全力地跑开了,那是他那时超出一切理性的本能反应。他既不想让金志咏看到自己埋在恐惧之下的爱意,也不愿承认这份感情有任何逾矩的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起这件事,江祥泽在床上惊出一身冷汗,手中的信封已经被揉皱了。那是在和男人道别前,他递过来的。

“这是你母亲写给你的,我希望你能收下。”

江祥泽在一片漆黑中沿着信封的边缘扣着封口,因为出了手汗,信封被抠破了,江祥泽不耐烦,索性把封口直接撕下,信纸平滑地落到江祥泽的胸口。

打开大灯,信纸上的字看起来很潦草,江祥泽想起来母亲以前并不识字,后来学会写字大概是受了那个知青的影响。

“祥泽,原谅我在这时候又想起你,还想要通过纸张和你说说话。我知道我快要死了,我不祈求你的原谅,因为我知道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没有出现。你是我的孩子,但是我却没有尽到一个母亲应该做的,每次想起你那张和我很像的脸,我的心就剧痛无比,即使是我和你叔叔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现在,我也每天都惦记着你。

那天你不辞而别,我就知道你听到我们的对话了,如果一定要在你我之间选择一个的话,即使后半生都要心怀愧疚,我想我还是会选择我自己的幸福。这么厚颜无耻地阐述我的愿景,我知道我很无耻,但是我们每个人不都是在为自己的欲望奔波吗?在几十年前,在我还没有和你叔叔相识的时候,那时候我因为生不出孩子成天被你爸爸打,我知道我逃不出去,我很想一死了之,直到我遇见了你叔叔,我开始变得贪心,我想要体验更多正常人能享有的情感,但偏偏在那时候,我却怀孕了,你的到来让我不知所措,因为我清楚地知道,当时的你并不在我的期待之中。

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一定是我的孩子,我心里产生了别样的感情,我想我也许该死心,好好当一个母亲,把你抚养成人,但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发现自己对外面世界的渴望有增无减,越是这样,我对你父亲的憎恶就越强烈,我觉得就像是他剥夺了我的人生。他也听信了村里人的风言风语,认为你不是他亲生的,无论我怎么和他解释,他都一概不听,但你的的确确就是他的孩子,作为生你的人我不可能不清楚。我可以忍受他对我的诋毁,但我不能忍受他对你做出那种事,他后来瞎了,脑子糊涂了,把他以前做过的孽一股脑地说给我听,我恨不得把他掐死在床上,可我的理智告诉我那不是最好的时机。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很精神地拉你出去,我不放心,悄悄跟上,再之后,我就做了一直以来我想做的事。你能想象吗?他一个欺负了别人一辈子的人,死前居然那么软弱地对我求饶。那天的场景后来一遍遍地在我的脑子里重演,我知道,杀过了人以后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我也变得不再是以前的我。

后来,他说可以带我走,这一天我盼了十几年,等它终于要实现,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就好像走了十几年的弯路终于找到了正确的出口一样。可是他接下来说的话,让我陷入了犹豫,他说只能带我一个人走。那天我一晚没睡,第二天就看见了你留在桌上的信。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在那之后我发疯一样地找了你两年,但都没有结果,后来我终于查到了你的下落,但我明白,我再出现也只是会打扰你。我想这就是上天给我的惩罚,让我此生都背负着对你的愧疚活下去。而现在我也行将就木,我把这些话放在心里讲了一遍又一遍,今天终于敢把它放在纸上,再之后,我就要把它当作一生秘密放进我的柜子里,这是我这个自私的罪人的自白,也是我迄今作为你母亲的祈祷,我衷心地祝愿,你能遵从自己内心地、幸福地活下去。”

回过神来的时候,江祥泽发觉自己的脸已经被泪水沾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父亲压到身上来的时候,江祥泽被吓了一跳。

父亲冒着酒气的嘴胡乱地亲着江祥泽的嘴,下巴的胡茬磨得江祥泽直喊痛,但还没等他叫出声,父亲粗糙的大手就捂住了他的嘴:“别出声,敢叫出来就打死你,小杂种。”

江祥泽不敢说话了,被打的滋味他不愿再体会一次。看他没动静了,父亲一把把被子掀开,钻了进去,刚刚在外吹足了凉风的手伸进了江祥泽的衣服里,揉捏着他尚未发育的乳头,乳头在刺激之下很快变得发红肿胀,江祥泽觉得难受,但他不敢叫出声来。还嫌不够,父亲最后干脆把江祥泽扒得精赤条条,幼嫩的皮肤一和冷空气接触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父亲把江祥泽的乳头整个含住,对着它又吸又咬,不时吮吸出声。

“爸,不要……”江祥泽脑中隐隐有了难以言说的耻感,他知道这是在做不好的事。

“别吵,爸这是在疼你,知不知道啊,你看,你也很想要爸疼你对吧,下面都出水了。”

江祥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身体,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现象,他挣扎着想要跑,却被父亲抓住了脚踝,拿衣服绑住了手腕,嘴里也被塞了东西。江祥泽挣扎着在床上扭动着,父亲不顾他的反抗,解下了皮带,露出了身下叫嚣的阴茎,在江祥泽还未开苞过的穴口试探性地碰了几下,便强制性地顶入了其中。因为异物的入侵,穴内紧急收缩,绞着发烫的阴茎,父亲爽得几乎叫出声,一只手揉捏着江祥泽的屁股,在上面留下显而易见的红痕,另一只手提着江祥泽的脚腕,狠力抽插着小穴,一阵异样的快感涌上了江祥泽的大脑,身体不受控制地发热,下身更是有一股接一股的暖流从穴间流出,在父亲的撞击下啪啪作响,令人羞耻的水声充斥着房间,江祥泽不自觉地夹紧了双腿,给了父亲更大的快感,按住了他窄窄的胯,疯狂地在他体内顶撞,穴口被操得泛起了一阵白色的水沫,四溅的体液在父亲和江祥泽的身体中间喷射开来,江祥泽在漆黑中闻见了一股咸腥味,是血腥味和其他味道混合而成,他那时候还没开始遗精,第一次知道精液的味道便是在这场仓促的侵犯中习得。

浓稠的精液缓缓从穴口流出,大部分还留在江祥泽体内,那是一种不属于自己体内的温热。一行清泪从江祥泽脸上落下,父亲心满意足地拍了拍他白皙的臀部,喘着粗气去捡裤腰带。

接下来的几天江祥泽的后穴一直红肿,让他只能像青蛙一样大张着腿睡觉,可他又不敢睡得太死,因为他怕睡梦中又有男人压上他的身体。母亲问他为什么洗床单,他也只是含糊地说了一句“尿床”。

一直到饭桌上,江祥泽越发无法忍受父亲用下流的目光审视着自己,过了不久,就又被父亲拖进杂物间做了一次。江祥泽跪在地上,小小的嘴里吞吐着父亲的阳具,浓黑的阴毛刮着自己的脸,父亲使劲地按下他的头,为了能吞得更深,江祥泽觉得自己迟早会窒息而死。等父亲兴致勃勃地扒下江祥泽的内裤时,看着内裤上濡湿的水痕,父亲淫亵地捏着江祥泽的脸,说:“你也开始觉得享受了是吧,小骚货,你这种对男人的鸡巴流水的贱人怎么可能是我的种!”

说着便毫不留情地顶了进去,江祥泽想要呻吟出声,但马上用手捂住了嘴,这不过是他为了不让自己自轻自贱的遮羞布。经过了第一次的开苞,第二次的进入变得顺畅许多,肉穴也变得更接纳外物的侵袭,不断地收缩就像是在渴求阴茎的操干一样,泥泞的下体已经把这二者合为一体,一想到自己原本属于那个地方,江祥泽就恶心得想吐,父亲的脸在他眼中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但他脑中可以清晰回想出父亲阴茎上的每一根纹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父亲不来找他的夜晚,江祥泽也难以入睡,他憎恶自己逐渐脱离意识的身体,厌恶那副下流得淌水的后穴,爬上来的快感几乎就要变成谋杀他的工具。手不争气地向下体摸去,因为刚才的胡思乱想又变得有些黏糊糊的,他难耐地扣挖着,发出微小的喘息,他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是如何的,也不愿知道。

如果他没有在小巷中看见那两个交合的男人,那种像野兽一样的,淫荡而恬不知耻的表情,深深地印在他的脑中,他害怕自己也曾露出那样的表情。

逃回家后,父亲看见晚归的自己,很快又让他把衣服脱干净,让他趴到椅子上撅起屁股,布满了茧的手在洞里探来探去,刺激着江祥泽的每一个敏感点,几声不成调的呻吟从江祥泽的嘴里溜出来,父亲把手上沾的淫水抹到江祥泽的屁股上,硬挺的阳具在洞口磨蹭着。

“说啊,小贱种,说你想要什么,是不是想要爸爸操你?”

“我……”江祥泽艰难地从嘴里憋出那几个字,“我想要爸操我……”

最新小说: 奉若珍宝(1V1高甜) 修真界极品炉鼎 姑父宠爱(高H年龄差) 假胎上瘾(孕/夫合集) 共享骚/货(NTR) 大乃摄政王被开大车 旧梦深处:无声的夜曲 《景安纪年:醉花笔记》 孙燕姿音乐爱情故事《6789》 被公司三位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