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认识的,更不能不管,苡琳帮着六娘将人抬回房去,可把两人累的没断了气去,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的体重是这样的叫人承受不起,随后苡琳去灶上烧水,兑好温水端回来,六娘早已经挽了袖子将龚炎则的鞋子外裳褪掉,检查了全身,只见腰上有刀伤,忙找出伤药纱带,她自小因命格与同胞大哥相克,被送进尼姑庵十三载,大哥弱冠才回去府里,在尼姑庵里她跟着师傅念经种菜学医,是以才会处理龚炎则的刀伤。
本来要冲洗伤口,可那血根本按不住,六娘怕这样下去人就是血流干了要了命去,也不清洗了,只洒了刀伤药,又包了几层的纱布,勉强把血止住。六娘摸着额头的汗道:“我这等粗陋医术只怕要把人耽搁了,你等天亮快去前头寻三房的管事来。”
“怎么不去寻老太太,这样冒失的去前头找人,奴婢怕带累了姑娘的名声。”苡琳担忧道。
“三表哥为何不走前门?又一身重伤归来,只怕不想旁人知道,这个旁人自然也包括老太太,何况老太太常说龚家三个房头都不是一条心,就更要避着些了,你只寻三房的人来就是了。”说罢迟疑了一下,“听说三表哥有一房妾侍,可也是个身子不大好的,你不要去惊动。”
“是。”苡琳偷看了眼龚炎则,也觉男子英气迫人,再看自家姑娘,面如满月,目若星辰,柳叶长眉,两片樱桃红唇,身形不胖不瘦、不高不矮,行止端雅大方,更有一副菩萨心肠,与这英武霸气的龚三爷可不是良配么?再说三爷的身子姑娘可是看了个遍,命又是姑娘救的,正是一段美人救夫君的佳话。
想是这样想,却不好当着姑娘的面说,见六娘又细细的看龚三爷后腰上的伤口,苡琳笑了笑,道:“我去把三爷的衣裳洗了,省的留下血迹惹来麻烦。”
六娘深以为然,忙与苡琳连夜打水冲洗夹道和门板,还有门口的马和马上的大刀,两个人忙活一身的汗,苡琳生怕六娘受了夜风咳嗽会严重,可不知是不是好人有好报,第二天竟然渐轻,很久才轻咳一声,虽然忙活一宿身子骨乏累,脑子却清明不少。
早起苡琳就去前头寻三房的管事,管事的也都在寻三爷,一听三爷在范六娘这里,都是怪怪的眼神,苡琳被看的面皮发烫,低着头将人带过去。
而就在苡琳带着人回去之前,三爷醒了一会儿,只见个身形微显丰满的女人在榻前走动,他以为是哪个丫头,就说了声,“端碗冷茶来。”他觉得心内如火,恨不得吃块冰压一压,然后就见那丫头转身,是个面容莹润的女孩儿,见他醒了嘴角就扬起笑,露出一对梨涡,眼睛极暖,就听她道:“你还不能喝水,要等郎中来了才行,忍忍,忍忍很快的。”
“春晓呢?叫她来。”他扫了一圈,不见那个时时落泪的笨女人,他不放心。
六娘对春晓的名字是知道的,许多人都说她曾是三爷盛宠的,只是最近身子不好不出屋子,三爷又看上了与她容貌相类的一个丫头,总归是珠玉在前,大家都不喜那个仿制品,直到那丫头哭灵哭出了明堂,这些人才闭上嘴少损几句。
都说人之将死才会寻惦念的人,可把六娘吓的不轻,忙伸手给龚炎则号脉,龚炎则动了动睫毛,问:“你是郎中?”竟是不记得有她这一位表妹。
六娘虽心急救人,可也免不了露出苦笑,道:“我是范六娘,在几个堂姊妹里极平庸的一个,三表哥不记得很正常。”说完就精心号脉,发现脉搏轻浮,看来是失血过甚。抬头再看龚炎则的脸色,见他又合上了双眼,睫毛投下阴影,眼窝看着更深邃了些,不由看的痴了。
“姑娘,管事的请来了。”苡琳推门进来说道。
六娘回神,双颊绯红,有些局促的背对着苡琳揪了揪手指头才转身,道:“叫进来吧。”说完往屏风里头坐着去了。
三位管事进来,见三爷面色雪青,便只不妥,急促去叫府里的郎中来,六娘隔着屏风道:“三表哥昨夜回来走的后门,只怕有所避讳,叫府中郎中来可妥当?”
管事的被问住,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年纪最长的道:“我看姑娘说的有理,不若还是去请孔郎中吧。”
“孔郎中早进京备命去了,宫里太医院哪一年都要请他去,你倒是忘了。”
“那,就巷子口的马郎中,给俞姑娘瞧病的那位。”
“那人就是给家里的下人看病的,俞姑娘虽得宠,但到底也是下人,用马郎中正何时,给三爷叫这样的人来,怕是不妥。”
六娘但听不过三个人就意见难以统一,不由头疼,可想三表哥平日里要主事的地方有多少,都不是省心省力的,如今又恐他们三个商量出来三表哥的病也要耽搁了,便道:“就请那位马郎中吧,早听闻三表哥把那位俞姑娘当作心尖宠着,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用庸医?就他吧。”
这话听着软绵绵的,倒有几分老太太当权时的果决气势,三人心头一凛,也确实没有好人选,便依照六娘说的办去了。
苡琳等人走了蹑手蹑脚的走过来,把六娘看的一愣,就见苡琳伸出大拇指,“姑娘威武。”差点就说姑娘与三爷真配。
虽没说,六娘却从苡琳的眼神中看出打趣,不由脸又是一热,轻咳一声,打岔过去。
不一时有小厮来回禀,“孔郎中回老家过年,没寻来人,管事的要把三爷抬到外书房,另请了旁的郎中来,多谢姑娘费心,等三爷醒了,自会相告。”
六娘本想说三爷不易移动,可她一个姑娘总不好长留男人再这,无法,叫人抬了走,只一叠声的嘱咐这些人仔细些,小厮们都有些诧异,心说:这位姑娘不简单,难不成三爷又要纳妾了?后来把龚炎则抬回外书房,又听说那姑娘是范家的表亲,众人心里想,只怕三爷要娶亲了。
这话也就是想想,老太太丧期,谁也不敢胡说,再说前段日子才折了一批小厮,谁嫌命长了怎地。
几个管事请来的郎中也是知根知底的,且医术在沥镇有些明堂,只他看完三爷的伤,道:“只是严重的外伤,里头的肠子怕是断了,需懂缝合术的郎中来,我才疏学浅,不能胜任,且三爷这处伤的很深,若不是三爷身子骨健硕,怕这会儿命都悬了,还是尽快寻郎中来吧。”
可把管事们唬的不轻,忙托人去找福泉,福泉追着徐道长,这会儿也才进城门,并不知三爷病危,还与徐道长拉磨一样的磨嘴皮子,徐道长要去上清观与那些道士一道受难,福泉就劝他独善其身,一路辩的嘴巴都干了,后来徐道长跟着回来却是因为心里起了一个念头,要当面与三爷说,这才又回来。
而走在福泉身后的则是春晓与庞白,春晓如个村里的小媳妇,头上包着帕子,一身灰蒙蒙的坐在四处没有档头的车上,脚边放着简易包裹,前头坐着肩背挺拔的庞白,披着月白的披风,披风下面却被荆枯枝刮的一片一条的,头发上也能看出尘土,却仍能让人感觉到那份士族子弟的睥睨风采。
两人进了城门,龚炎则把骡车一拐,往自己住的宅子里去,春晓有些急,却不好意思开口说先自行离开。
庞白看出她的急迫,道:“我总不能这样上门,不怕三爷笑话,还有别的宾朋在,总归要给绥州庞家留些颜面。”又看着春晓的衣裳道:“你也换一身干净的,只当是我的丫头,悄悄进去了事。”
春晓想想也对,她这样肯定会被拦在外头,若通报姓名怕是会惊动冯氏,冯氏一直以为她是侍候三爷出的府,此番独自回去,又要惹一身麻烦。便压下急躁与庞白去了他暂住的宅子,让人心里烫贴的是,庞白动作很快,给春晓也只准备了丫头的衣裳。两人焕然一新不过用了一炷香的功夫,再出门,就见门口停着一顶软轿。
春晓上了轿子,庞白骑着马,两人这才人模人样的回了太师府。
到了门口正与往外冲出去福泉撞个满怀,旁白一把扶住福泉,奇道:“你向来稳重,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