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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母亲周氏(1 / 2)

“虍儿?虍儿?”

躺在床榻上用被褥蒙着头,少年便听到身旁出现了一个温柔的女声。

但他不知该如何回应。

假如我装作睡着了,能不能蒙混过关呢?

就当少年在思考着是否可行时,只听呼地一声,他盖在身上的被褥被人整个掀开了大半。

他下意识地瞧了一眼,便看到一位凤目含怒的美妇人正坐在榻旁的凳子上。

四目交接,少年与这位美妇人相互直视了一眼。

“咦?”

可能是感觉出了什么,美妇人眼眸中浮现几许惊讶,旋即,这份惊讶似乎变成了关切、担忧与着急。

“坐起来。”她用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轻声说道。

“……”迫于对方那莫名的威慑力,少年迟疑着在床榻上坐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期间,他偷偷打量着眼前这位美妇人的容貌。

这位疑似‘他’母亲的美妇人,身穿着靛蓝色的深衣,秀发梳成发髻,发髻上插着一根簪子,年纪目测约在二十六七左右,非常年轻。

美丽而白皙的脸庞上,那一双美目正带着困惑直视着他,看得少年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慌乱与不安。

在些许寂静过后,妇人皱着眉头喃喃道:“妾身听到禀告,还以为你这小崽子又……”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目视着少年问道:“你知道妾身是谁么?”

应该是‘他’的母亲吧?

少年心中想着,但鉴于少说少错的道理,他迟疑了半晌,最终还是没有回应。

此时屋内响起了一个清脆而着急的声音:“夫人,难道少主当真……”

少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瞧了一眼,他这才注意到,在疑似他母亲的身旁,还站着一名年纪与他相仿的少女,大概是他母亲的侍女什么的。

唔,长得挺好看的。

在瞧了两眼那名少女的容貌后,少年心中暗暗评价道。

而此时,美妇人抬手打断了那名少女的话,美眸直视着少年皱着眉头问道:“虍儿,你真的……不认得为娘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果然。

少年心中暗暗想道,但仍然未敢放松警惕,毕竟他可不知他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与眼前这位美妇人的关系——谁说亲生母子就必须相亲相爱呢?

“唔……”

小声而含糊地应着,少年略微别开了头。

随后,又是片刻的寂静,就当少年心中不安想偷眼看看美妇人的反应时,他眼角余光忽然瞥见美妇人伸手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不轻不重。

少年下意识地捂住脑门,有些错愕地看着身旁的美妇人,却见后者凤目含怒,气愤地说道:“死小子,为娘当年为了生下你,差点就死了,你今日居然连为娘也能忘了,为娘打死你这个不孝子算了!”

说罢,她作势还要打,却被她身边那名少女阻止,后者连连恳求宽慰道:“夫人息怒、夫人息怒。”

美妇人余怒未消,怒视着少年喝道:“你现在可认得为娘了?”

“……”

少年内心哭笑不得,但脸上却不敢有所表示,迟疑半响后缓缓点了点头。

他觉得,这位母亲可能觉得自己收了力,但方才敲在他脑门上的那一下,还是怪疼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真认得了?”

美妇人眯着眼睛问道:“那你应该喊妾身什么?”

少年犹豫了半晌,随后在美妇人作势举起右手时,他最终还是屈服了,讪讪地唤了一声:“母、母亲?”

“……”美妇人皱皱眉,似乎并不满意的样子。

但她倒并未再发作,而是移坐到榻旁,伸手搂住了少年,幽幽地叹了口气:“妾身苦命的孩子,你平日里就是太顽劣了,为娘说什么你都不听,才会遭来此祸……方才听到噩耗,为娘吓得魂都快丢了,所幸我儿安然无恙……”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显然她也觉得自己儿子现如今的状况,确实不能称作安然无恙。

“我儿,你当真不记得为娘了么?”她有些揪心地问道。

看着美妇人尽显于脸庞的关爱之色,少年毫不怀疑她对自己儿子的疼爱,但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能说什么?

难道他能说,大婶,其实我不是你儿子,我只是一个莫名其妙、不知怎么来到这里的陌生人?

亦或是装成对方的儿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得了,还是少说点话,保持沉默,免得说多错多。

虽然狗血,但这会儿装成失忆的样子,确实是最适合最稳当的。

似乎是注意到了儿子那木讷的神色,美妇人幽幽叹了口气,强打着精神说道:“为娘听闻,我儿方才不慎从树上摔下来,可能是那会儿受到了惊吓……虍儿你记住了,你叫赵虞,乃是鲁阳乡侯次子,也是为娘的次子……”

说着,她拉过少年的手,在其手掌中写了赵虞这两个字。

“赵虞?”

少年,不,赵虞喃喃念叨着。

对于这个名字他倒并不陌生,毕竟上辈子他也叫这个名。

见疑似失忆的儿子毫不排斥地接受了自己的身份,美妇人皱眉的双眉终于稍稍舒展,她搂着儿子温柔地说道:“儿啊,你无论忘了谁,可都不能忘却为娘呀,当初生你的时候,为娘可是吃足了苦,险些连命都丧了,你日后长大了若是不好好孝顺为娘,为娘决计不轻饶你……”

“生我的时候?”赵虞脸上带着困惑。

他这句困惑,似乎正中了美妇人是心痒之处,她含笑着点点头,解释道:“你有个兄长,叫做赵寅,你俩本该同在寅时降生,但在生下你兄长后,你这死小子迟迟不肯降生,为娘的命都差点被你折腾没了……”

赵虞的脸上露出了尴尬而关切的神色,毕竟他也知道古时女子一旦难产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就像眼前这位母亲所说的,险些丧命绝对不是空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那后来呢?”他好奇地问道。

“后来啊……”搂着自己的儿子,美妇人笑着回忆道:“当时,府里的人都以为我儿还未出生就要夭折了,后来府上来了一位云游的老方士,他对你父亲说,说你是夕虎之相,时辰未至,故而不能降生……按照他的说法,你在落日之后才能出生。”

“……”赵虞听得满脸古怪表情。

“听上去很荒诞吧?”似乎是猜到了赵虞的想法,美妇人轻笑着说道:“当时很多人都不信,可为娘心疼你啊,为娘怎能让我的虍儿还未出生就不幸夭折呢?纵使只有一线生机,为娘也要试一试。于是按照那位老方士的嘱咐,为娘强打精神,怀着你又忍到黄昏……你猜什么着,夕阳刚下山,你还真的就降生了……”

说罢,她又搂了搂儿子,宠溺而带着几分得意地说道:“没有为娘,就没有你,你日后长大了可要好好孝顺为娘呀,知道么?”

听到美妇人的话,赵虞不知该如何评价。

不得不说,母亲所讲述的故事,尤其是其中那段云游方士的描述,在他听来着实非常荒诞,但当听到眼前这位母亲怀着他从寅时坚持到黄昏时,赵虞不由得肃然起敬。

女子柔弱、为母则刚,眼前这位美丽而年轻的女子,就是一位可敬而伟大的母亲。

“嗯,孩儿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娘的。”

顺着母亲的话,赵虞用认真的表情哄着眼前这位母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美妇人愣了愣,旋即笑逐颜开地将儿子搂在怀中:“好虍儿,为娘的好虍儿……”

随后,母子二人又聊了一阵,其实主要就是美妇人向失了忆的可怜儿子讲述曾经的往事,希望可以激起儿子的记忆,但很可惜,她未能如愿。

而通过与这位母亲的交流,赵虞也逐渐了解了一些事。

比如说,他的母亲姓周,唤作周氏,是他父亲鲁阳乡侯赵璟的正室,迄今为止生下了两个儿子,一个是他的兄长赵寅,还有一个就是他,赵虞。

再比如周氏唤他的‘虍儿’,赵虞本来还以为有什么玄机,后来才知道,那其实就是‘虎头’比较文雅的称呼。

大概是他降生时曾发生难产,险些丧了周氏的性命,且当初那位听上去有些玄奇的云游方士对夫妇俩又了说什么,以至于周氏给他起了个‘虍儿’的小名,希望小儿子能茁壮成长。

当晚,赵虞躺在自己屋内的床榻上整理思绪。

他并不清楚他为何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个时代,取代了原本的‘赵虞’,但母亲周氏对他的疼爱与关切,还是让他感受到了浓浓的、来自家人的关怀。

总的来说,不算最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次日,待赵虞还在睡梦中时,周氏便领着她的丈夫,也就是赵虞的父亲鲁阳乡侯赵璟,来到了赵虞的屋子。

看着小儿子侧着身,睡姿不雅地躺在榻上呼呼大睡,周氏越瞧越欢喜,忍不住拉拉丈夫的衣袖,小声说道:“夫君,你看咱虍儿,睡得可甜了……啧啧,这小子小时候就这么俊,长大以后肯定不得了,真不愧是我儿……”

鲁阳乡侯赵璟知道自己的妻子素来更疼爱小儿子,闻言也不在意,一如既往地板着脸说道:“昨晚我听府上的下人禀告,说虍儿昨日从树上摔了下来,不慎撞到了头,又因为过度惊吓,导致邪气入体,非但失去了以往的记忆,还变得与以往判若两人,是这样么,周氏?”

“邪气入体?”

周氏闻言皱了皱眉,颇有些不悦地说道:“是谁在私底下嚼舌根?虍儿只是受了惊吓,说什么邪气入体,太过分了!……你是想说,眼前的并非我儿,而是侵夺了我儿身躯的邪灵?简直荒诞!”

“冷静点,周氏。”见妻室发怒,鲁阳乡侯皱着眉头劝阻了一句,旋即问道:“请医师给虍儿诊断过了么?”

“嗯。”周氏点头说道:“昨晚,从县城赶来的一名姓何的老医师,便已为虍儿诊断过,他说虍儿气脉畅通,并没有什么体疾,最后开了一副安神的药,说是让虍儿修养一阵就没事了。”

“唔。”鲁阳乡侯微微点了点头。

此时,可能是因为听到了什么响动,躺在床榻上呼呼大睡的赵虞悠悠转醒。

醒来后,赵虞看到自己床榻旁站着二人,他亦吓了一跳,直到他仔细观瞧,发现其中一人是他的母亲周氏时,他这才稍稍心安。

好吧,确切地说,周氏是他这副身躯原主人的母亲,但鉴于周氏作为母亲的伟大母爱,以及昨日母子俩的友好交流,赵虞已不排斥称呼周氏为母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娘,你……有事吗?”

在床榻上坐起身来,赵虞一边偷眼观瞧周氏身边的那个男人,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不用猜也能想到,此时此刻与母亲周氏一同出现他屋子里的那名华服男子,十有八九就是他那位父亲,鲁阳乡侯赵璟。

果不其然,见惊醒了自己睡梦中的小儿子,周氏赶忙在床榻上坐下,拍拍儿子的背宽慰道:“虍儿,昨日你爹回府时也已是夜深,为娘与他说了有关于你的事,但鉴于当时夜深,你也已经睡下,就没有前来探望,这不,今早你爹特地来看望你……”

说着,她见小儿子神色依旧木讷,仿佛丝毫没有叫人的意思,她小声提醒道:“傻孩子,还不叫一声爹?”

看看周氏,又看看负背双手站在床榻旁的鲁阳乡侯赵璟,赵虞心中有些尴尬。

但最终碍于周氏的催促,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喊了一声:“爹。”

唉,占了人家儿子的身体,喊一声爹娘也是应该。

他暗自宽慰道。

“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鲁阳乡侯微微点了点头,负背着双手,看不出脸上的喜怒。

他平静地问道:“虍儿,听说你昨日不慎从院里的树上摔下来了,可有什么不适?”

“还、还好,并没有什么不适,只是有些事想不起来了。”

赵虞颇显生分地回答道。

这并不奇怪,虽说对于赵虞来说,母亲周氏与父亲赵璟一样陌生,但昨日周氏明显表现地更为强势与主动,迫使赵虞接受了二人的母子关系,随后又通过讲述以往的故事,让赵虞对周氏充满了好感,而眼前这位父亲呢,他此刻只是负背双手站在那里,完全看不出来有与赵虞亲近的意思,也难怪赵虞感觉到莫名的拘束与生分。

尤其是当这位父亲板着脸,用他那双眼睛上下打量着赵虞的时候,赵虞愈发感到拘束与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鲁阳乡侯点点头说道:“无事就好,你好好歇息,我与你娘有些话说。”

说罢,他给周氏使了个眼色,转身走出了屋外。

可能是注意到小儿子满脸错愕,周氏低声说道:“虍儿,别怕,你爹就是来看看你。……其实他一直很疼爱你们兄弟俩,只是他不善于表述。”

听了周氏的话,赵虞这才恍然大悟:感情不止是他对那位父亲感到生分,他这副身躯的原主人,其实也一样畏惧那位父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让儿子继续歇息,替他盖好被褥,周氏转身走出了屋外,轻轻关上屋门。

不远处,她的丈夫赵璟正站在院内那棵树下,倾听着那有些吵人的夏蝉声。

“夫君。”周氏上前与丈夫打了声招呼。

鲁阳乡侯并没有第一时间理会妻子,他伸手抚摸着眼前那棵树,颇有些怀念地说道:“这棵树,在府里有些年岁了,我还记得我年幼时曾在树荫下乘凉……”说到这里,他话风一转:“今日吩咐府上的下人,叫他们将这棵树拔了吧。”

听到这话,周氏脸上露出了几许捉狭的笑容。

如她所言,其实他丈夫始终很疼爱赵寅、赵虞兄弟俩,但很遗憾,这个固执而呆板的男人实在不懂得如何与孩童相处,以至于两个儿子都不愿与他亲近。

“妾身认为倒是不必。”伸手握住了丈夫的手,周氏轻笑着说道:“经此一劫,妾身以为虍儿应该会变得成熟一些,日后也不会再做出那般冒险的事,这棵树还是留着吧,终归是夫君的怀念之物……”

鲁阳乡侯转头看了一眼周氏:“你觉得,虍儿经此一劫,会变得成熟一些?……方才我见虍儿,就如那些下人所说,虍儿简直判若两人……”

仿佛是听出了什么,周氏皱着眉头维护道:“虍儿只是受了惊吓,绝无可能是什么邪气入体……难道夫君会轻信那些荒诞之说?”

“冷静点,周氏。”赵璟拍了拍妻子的手背,话音虽轻但不容反驳:“今日,叫人到县城去请一名神婆来,看看我儿是否真是被邪气所侵,我不知你怎么想,但我方才所见,虍儿确实与以往判若两人……倘若最终证明,虍儿被邪气所侵一说确属荒诞,也可以让府上的下人们停止争论,免得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丈夫主意已决,周氏亦不好再反驳什么,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旋即,她好似想到了什么,问丈夫道:“夫君,妾身记得,当年那位云游的方士曾说过,虍儿十岁左右有一凶劫,若不能迈过便不幸早夭;但倘若可以迈过,则日后前程不可测、富贵不可言……莫非指的就是这次?”

“……”

鲁阳乡侯看了一眼妻子,继而转头看向东边冉冉升起的太阳。

十年前的一日,也差不多在这个时候,身旁的爱妻刚刚为他诞下长子赵寅,可让府内上下为之慌乱的时候,周氏腹内另外一胎婴儿却迟迟不能顺利降生,非但痛地周氏哀嚎不已,亦让全府上下的人万分心急。

毕竟在这个时代,女子临盆难产,基本上就只能在大人与小孩之间选择一个保,否则极有可能一尸两命。

当时,赵璟决定选择保周氏,但遭到了周氏的强烈反对。

而就在他们鲁阳乡侯府上为此不知所措时,有一位云游的老道来到了他们府上——虽说那老者自称道士,但赵璟当时更倾向于认为这是一个招摇撞骗的方士。

总之,这名方士告诉他们,周氏当时腹内的另外一胎男婴,是因为时辰未至而迟迟不能降生,需要等到太阳下山,才能顺利降生。

对于这种说法,赵璟自然嗤之以鼻,但周氏却相信了那位老方士的说法,强打精神苦撑到黄昏日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来也奇怪,那一日,待太阳下山、夜幕降临,次子赵虞立刻就从她母亲的腹中降生。

而更不可思议的是,待次子赵虞降生后,有一瞬间夕阳再次出现,照拂他鲁阳乡侯府上,可待次子赵虞从屋内响起哭声后,那一瞬夕阳立刻就消失不见,就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存在给压了下去。

赵璟还记得那名老方士当时笑着对他解释:“此子乃夕虎之相。”

赵璟当时追问何谓夕虎之相,但那位老方士却没再解释,只是向赵璟索要酒菜,待酒足饭饱后,便告辞离开了。

另外还有件事,赵璟并没有告诉周氏,没有告诉任何人,那就是那位老方士在看过赵寅、赵虞兄弟俩的面相后,笑着对他言道:“恭喜乡侯,此二子皆有人王之相!”

这一句话,当时着实将赵璟惊得不轻。

人王之相,顾名思义即是一方人王,最起码十几万、几十万人甚至几百万人的领袖,更主要的是不受他人节制。

按理来说,这面相不是该出现在这个国家的王室子弟之中么?

为何会出现在他鲁阳乡侯府上?而且一次就出现了两个?

虽说他赵璟是鲁阳乡侯,在鲁阳县一带也算是世袭豪族,可倘若放眼整个国家,他鲁阳乡侯着实无足轻重,根本谈不上什么人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为何他的两个儿子,却生而具备人王之相?

“夫君?夫君?怎么了?”

耳畔,传来了周氏关切的询问,打断了赵璟对过往的回忆。

“没什么。”

赵璟微微摇了摇头。

妻子的话,确实勾起了赵璟的某些回忆,也让他产生了几许忧虑。

若出身王室,且具人王之相,这当然是相得益彰;但倘若并非出身王室,却具人王之相……

说实话,这并不一定就是好事。

但作为父亲,得知自己日后的儿子会有出息,这总归是一件让人感到高兴的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尽管周氏嘱咐赵虞再多睡一会儿,但被二人惊醒的赵虞还是无心睡眠。

毕竟这是一个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家,他心中多多少少会有些忐忑与不安。

片刻后,待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就当赵虞琢磨着是不是该起来的时候,他忽然听到外室的房门处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

“笃笃笃。”

谁?

赵虞的心中闪过一个疑问。

就当赵虞正准备回应时,他听到屋外传来了一个少女的轻柔声音:“少主,我进来了。”

这个声音,让赵虞联想起了昨日跟在他母亲周氏身边的那个颇显可爱乖巧的侍女。

吱嘎一声,屋门被轻轻推开,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女孩走入屋内,待她走到内室时,她看到了坐在榻上正看着她的赵虞。

“是、是夫人让奴来的……”小女孩扑闪着一双明亮的眼眸,有些害羞地解释道。

其他的,或许这个小女孩也不知该说什么,颇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那,低着头,放在背后的双手不安地绞着十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不时地,她偷眼瞧瞧赵虞,但旋即又低下头,气氛着实有些沉闷。

鉴于此刻气氛的尴尬与沉闷,尽管赵虞已认出这个小女孩正是昨日跟在他母亲身边的那名侍女,也知道她口中的夫人指的正是他母亲周氏,他还是明知故问地又问了一句,借此挑起话题:“是我母亲让你来的?有什么事么?”

小女孩闻言回答道:“夫人吩咐奴日后照顾少主的起居……”

说到这,她壮着胆子又补充了一句:“夫人还说,这次险些酿成大祸,日后不能再、再任由着少主您的性子来……”

哦,感情是母亲派来的眼线……

赵虞恍然大悟,同时对这个小女孩的实诚感到有些好笑,居然这么诚实地就把来意告诉了他。

不过仔细想想,这个小女孩目测只有十岁上下,他觉得倒也不至于会有什么心机。

等等,话说我这会儿似乎也就是十岁上下啊?

联想到自己此刻,赵虞忽然就失去了兴趣,取而代之的则是对未来的迷茫。

“少、少主?”

见眼前这位小主人忽然沉默不语,小女孩脸上浮现出几丝惊慌,她不安地朝着床榻方向悄悄走近几步,旋即怯生生地小声问道:“少主是不满意……不满意静女来照顾您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到这话,赵虞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被惊醒,抬头看向那名少女,见她咬着嘴唇,面露惊慌、双目晶莹,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他连忙说道:“哦,不是,我在想别的事。”

可能是并没有得到正面的回答,小女孩怯生生地看着赵虞也不说话,那模样酷似赵虞前世养的一只小兔子,着实可爱而惹人怜爱。

想了想,赵虞有些尴尬地说道:“那……日后就拜托你照顾了。”

终于听到正面回答,小女孩当即破涕为笑,一个劲地连连点头:“静女一定会照顾好少主的。”

说罢,她好似意识到了什么,赶忙背过身去,用衣袖快速抹去即将方才受到惊吓导致的眼泪,待再次转过身来面对赵虞时,她方才浮现惊慌之色的面庞,已是一片羞红。

看到这一幕赵虞忽然意识到,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可能并不像他所以为的那样的懵懂无知,至少已经知道了羞涩。

看到这个小女孩面露羞涩,赵虞感到有些好笑。

不可否认,在面对鲁阳乡侯赵璟与周氏的时候,赵虞着实倍感压力,生怕露出什么马脚,但眼前这个小女孩,倒还不至于会让他感到什么压力,哪怕他知道她是他母亲派来的眼线。

或许这就是岁数差异所导致的隔阂感吧。

“你叫静女?”赵虞问道。

小女孩摇摇头解释道:“奴的名叫做姝,是夫人给起的名,不过大多数时候,夫人与府上的人都唤奴为静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解释时,她的目光偷偷看向赵虞,眼眸中带着几丝莫名的期待与羞涩。

赵虞当然不至于观察地如此仔细,听到解释后想当然地点头说道:“哦,那我以后也叫你静女,可以么?”

“少主想怎么称呼奴都行。”

小女孩,不,静女低下头轻声说道。

说罢,她瞧了一眼仍坐在榻上的赵虞,小声提醒道:“少主,时辰不早了,您该起身了……来时夫人吩咐奴,叫奴转告少主,让少主起身后去夫人那边。”

“哦。”

赵虞下意识问道:“母亲找我有事?”

静女摇摇头说道:“这个奴不知。……少主,我来服侍你更衣。”

看着静女收拾自己昨日脱在床榻上的衣服,做出一副准备帮自己穿衣的架势,赵虞哭笑不得。

他怎么也不至于让一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帮他穿衣服吧?这也太尴尬了。

“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咳嗽一声,赵虞不动声色地从静女手中拿过自己的衣衫,说道:“这个……我自己来就行,你……你去做别的吧。”

“那……那奴去替少主打水吧。”

在得到赵虞的肯定后,静女端起屋内木架上的一个木盆,快步走出了屋子。

趁着这个工夫,赵虞赶紧下了床榻,将自己的衣服通通穿上,他可没脸在一个小女孩面前穿衣服,哪怕他身上其实还穿着一件单薄的褒衣。

待等他手忙脚乱穿好衣服时,静女也已经端着半木盆的水回到了屋内,旋即,她沾湿了一块布巾,绞去水后送到赵虞面前,口中说道:“少主,抹一抹脸吧。”

“呃,谢谢。”

赵虞颇有些不适地接过布巾,随意在自己脸上抹了抹。

而此时,静女则在靠窗的一张木桌上寻找着什么。

“找什么呢?”赵虞好奇问道。

“回少主的话,我在找木梳。”

“木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虞愣了愣,旋即转头瞧了瞧自己的肩上,此时他方才意识到,此刻他的头发,可要比前世时长的多。

啊,古代男子好似也是长发。

他恍然大悟地想到。

找了足足片刻,静女还是没找到木梳,见此赵虞便随意地说道:“找不到就算了吧。”

“那怎么成?”

静女摇头说道:“少主待会要去见夫人,可不能失了礼仪。……少主稍等,我去我房中拿。”

说罢,她朝赵虞躬身行了一礼,快步走出了屋子。

瞧着静女离去时的背影,赵虞微微耸耸肩,不过心中倒是倾向于静女的坚持。

毕竟据他零星所知,古代是颇为讲究礼数的,哪怕是亲生母子也必须注重各种礼数,否则,虽然母亲未必会在意,但旁人会看在眼里,甚至会拿这些失礼说事。

礼数繁重的年代啊……

无声地感慨了一句,赵虞走到放置木盆的架子旁,将手中那块布巾搓了搓,旋即端着木盆走出屋外,在距离他屋子最近的花圃中将水给倒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倒水的时候,他亦不忘打量眼前的院子。

与他昨日从树上摔下来的地方不同,此刻呈现在他眼前的,只是一个小院,居中的是一条狭长的小池,四周有些假山、假石的摆设,

从鸟瞰来看,这池子感觉像一个扁葫芦,葫芦中间有一座石桥,连接南北两面。

总的来说,这院落的建筑装饰颇为朴素。

而以这池子为中心,南北两端都有不相接的木屋。

不同的是,靠北的屋子相对宽敞,而靠南的屋子则相对紧挨——那大概是府上一些下人居住的地方,因为赵虞看到池子对岸有几个来回的身影,有的作仆从打扮、有的作卫士打扮。

这些人也注意到了站在池子对面的赵虞,有所察觉地转过头来,惊讶地看着拎着木盆的赵虞,但没有人顿足观瞧,看了两眼便匆匆离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静女从远处快步走来,见赵虞已经把洗漱的水给倒了,她惊慌地说道:“少主,夫人嘱咐奴照顾少主起居,日后这种事留着让奴来做就行了……”

说着,她赶紧将赵虞拎在手上的木盆抢了去。

看着静女脸上的坚持,赵虞也不好与她分辨什么,岔开话题指着池子对面问道:“那边……什么人住在哪?”

静女瞧了一眼池子的对岸,旋即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少主,大多是服侍大公子与少主你的的府内下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公子?是指我的兄长么?”赵虞想起昨日与周氏的交流,知道他还有个一胎所生的兄长。

本来兄弟俩应该是在同一个时辰所生,但不知为何,他赵虞偏偏挨到黄昏后才出生,让母亲周氏吃足了苦头,险些为此丧命。

“嗯。”静女点点头,旋即指着不远处池子北侧的一间木屋说道:“那便是大公子居住的屋子。”

哦,就在隔壁啊。

赵虞恍然地点点头。

忽然,他想到了两个人,随口问道:“那……曹安与张季二人,他们也住在这边么?”

“少主还记得曹安与张季?”静女愣了愣,继而惊喜地问道。

赵虞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含糊地说道:“只是大概有个印象……他们二人住在这边么?”

“嗯。”

静女点点头解释道:“据奴所知,曹安是服侍少主您的随从,而张季则是护卫府上的卫士,听人说武艺精湛,因此也负责教导少主的武艺,他二人也住在东院这边……”

原来是身边人,难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虞心中恍然,终于明白为何昨日出事时,偏偏就是曹安、张季几人在他身边。

此时,静女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在旁轻声说道:“少主,恕奴说一句,张护卫倒无事,那曹安却是个不学好的下人,据奴所知,那人以往时常挑唆少主您去做一些……不好的事。”

“……”

赵虞看了一眼静女,没有说话。

他自然有他的判断——虽然他并不过多了解那曹安,但从昨日曹安的态度来说,这名随从至少看起来对他很忠心。

当然,这份忠心,指的是对这个身躯原本的主人。

见赵虞没有回覆,静女意识了自己的失言,当即吓地面色发白,低下头畏惧说道:“少主,奴多嘴了。”

赵虞笑了笑,岔开了话题:“木梳,拿到了么?”

“嗯。”

静女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了一把木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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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在北宅与周氏一同用过了早饭,周氏便将神婆的事告诉了赵虞。

“今早你父亲与为娘去看望你的时候,商量着吩咐人到县里寻一名神婆来,替你驱驱邪。”

说着,周氏向儿子解释了一番何谓神婆。

所谓神婆,通俗地解释就是巫婆,一般都是上了一定年纪的女子,相传她们具有非常特殊的力量,可以沟通天地间的神灵,厉害些的甚至能够直接将侵入人体的邪灵驱逐。

这一番解释,赵虞听罢愣了半晌都没能回神。

前世的他,一向贯彻“眼见为实”的信念,除非让他亲眼所见,否则他并不相信这类玄奇的存在,正因为如此,他从不算命问卦、烧香拜佛,唯有的几次跟着去庙里烧香,也仅仅只是作为信仰,或者说是心灵上的藉慰,从未想过有神佛显灵帮他实现什么梦想,毕竟在他心底,他其实并不相信有这类事。

可如今,睡一觉醒来却莫名其妙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年代,这多多少少有些动摇了赵虞以往心中所坚持的唯物论。

或许这世上,果真有什么不可名状的存在?

可能是注意到儿子发愣,周氏误会了什么,揉着赵虞的头发宽慰道:“别怕,虍儿,其实你爹还有为娘,并不相信有什么邪灵侵入了你的身体,只是……总之,没事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这番话,反而让赵虞感觉很尴尬。

仔细想想,他不就是那个侵夺了周氏儿子身体的‘邪灵’么?然而周氏却误将他视为亲生儿子,这让赵虞有种负罪感。

但他又不敢直说。

随后,赵虞怀着患得患失的心情,与已收拾好衣物的静女一同返回了东院,回到了他居住的屋子。

他的屋内,内室只有一张床榻,而周氏也显然没有叫人再搬一张床榻来的意思,可能在她看来,静女过不了几年迟早会成为她小儿子的侍妾,提前几年让二人在一张床榻上睡也没什么,反正以赵虞十来岁的年纪,也还不具备欺负女儿家的能力。

但赵虞可不认为,眼瞅着静女脸蛋微红、一声不吭地在铺床,旋即将另外一床被褥抱上床榻,赵虞虽然有心说些什么借以化解此刻屋内的尴尬,但着实没有这个心情。

因为周氏所说的神婆,多多少少让他有些在意。

诚然,他前世并不相信这类无法描述的存在,可如今他却不敢如此笃定了。

万一那位请来的神婆,确实拥有着神奇的力量,能够一眼看穿他的本质呢?那他……该何去何从?

倘若真的只是被驱逐,被驱逐回他原先的那个世界,其实倒也没什么,毕竟他也并非出于自己的执念才来到这个家中——虽然从此见不到周氏,在他看来确实是一桩颇为遗憾的事。

起点孤儿院这个戏称虽然常常被人取笑、被人诟病,但这样设定,大多数只是为了减少描绘主角前世的亲人——毕竟这些亲人在中几乎不占什么比重,没有必要着重描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另外就是为了提前避免个别人的挑刺,比如指责主角不孝顺,忘了前世的亲人、没想过回去云云,于是索性就一刀切,免得后患。

因此,赵虞前世也是一个孤儿,是的,他是一个孤儿院长大的孩子。

咳。

正因为前世是没能享受家人亲情的孤儿,赵虞并不排斥周氏这位突然出现的母亲。

多多少少还是会有点在意吧,毕竟他前世,可没有享受过母亲用脸磨蹭他脸颊的那种对儿子的亲昵与宠溺,倘若真的被那名请来的神婆看出了底细……

莫名地,赵虞心中有些烦躁,也没有心情关注静女趴在床榻上整理被褥,径直走向屋外,希望屋外的清新空气能够缓解他心中的烦躁。

而当他走向屋外时,他忽然又看到了摆在壁案上的那一尊玉石雕兽。

哦,对了,关于这一尊玉石雕兽,昨日周氏便已告诉了赵虞。

这是一头名为驺虞的善良神兽,狮首虎躯、白毛黑纹,而与狻猊、穷奇、白虎等其他一些虎类神兽或凶兽有所不同的是,驺虞据说生性善良,连青草都不忍心践踏,就连果腹也只吃自然死亡的生物,总之,这头不杀生的神兽,可谓是非常善良而仁慈了。

也正因为如此,在赵虞年幼时,周氏特地托人请来这尊驺虞的神像,希望这尊名为驺虞的神兽,能够庇护她年幼的儿子,毕竟据当年那名老方士所言,赵虞十岁前后会一场大劫,迈不过这个坎便会不幸夭折,因此周氏格外上心。

而赵虞名字中的这个虞,取的便是驺虞的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此简单地说,神兽驺虞就好比是赵虞的守护神——当然了,这只是周氏的一厢情愿,倘若世上果真有驺虞这种神兽,祂是否会庇护赵虞,那还得人家说了算。

不过话说回来,为了恳请恳求神兽驺虞庇护自己的小儿子赵虞,周氏这些年从未忘却供奉驺虞,尽管这尊玉石神像是摆在赵虞的屋子里,且曾经年幼的赵虞也未必将母亲的话牢记在心中,但周氏还是每日派侍女来到小儿子的屋内,在驺虞的玉石神像前供奉新鲜的瓜果、糕点作为贡品。

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赵虞在那尊驺虞的神像前顿足,朝着神像拜了拜。

但很可惜,或者应该说是理所当然,那尊驺虞的玉像毫无反应。

见此,心中有那么一丝丝盼望驺虞玉像能显灵的赵虞,脸上露出了几分自嘲的笑。

“少主?”

身旁传来了静女的声音。

原来这会儿静女已经铺好了床榻,见自己的小主人站在那尊驺虞玉像前发呆,便有些担忧地开口询问:“少主,你怎么了?莫非是在担心夫人所说的神婆么?依奴看来,少主无需为此担忧,什么中邪,那只是府上下人乱嚼舌根而已……”

“唔?”

赵虞愣了愣,有些不解地问静女道:“府上……知道此事的有很多人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到这话,静女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下意识地用双手捂住了嘴,直到赵虞再次询问时,她这才带着几分气愤承认了:“是的,昨日少主从树上不慎摔下来后,就不记得曹安、张季等人,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

“哦。”赵虞随口应了一声,心中暗暗念叨了一句:不愧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那么会工夫,府上就传开了。

怪不得刚才去见母亲时,我总感觉途中遇到的那些人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

后知后觉的赵虞心下顿时恍然。

可能是见赵虞不说话,静女关切地走上前来宽慰道:“少主,你莫要在意那些风言风语,少主就是少主,怎么会是邪灵?”

听到静女的话,赵虞也不知该如何回覆,只是点了点头。

既来之则安之吧,倘若那神婆当真如传闻的那么厉害,大不了……也没什么,虽然……

站在驺虞的神像前,赵虞暗暗想道。

他的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纠结。

当日下午,府上的仆从便从县城请来了一名神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周氏带着这名神婆来到赵虞的屋子时,赵虞偷偷打量着这名神婆。

据赵虞目测,这名神婆的年纪大概在五十岁左右,逐渐花白的头上裹着一块黑布,身穿黑色绣有莫名图案或花纹的小袄,布满皱纹的脸上,气色看起来倒是很不错,总得来说挺精神的,是一个颇有精神的老太太。

而在这名神婆的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两名年轻人,每人手中都捧着一个大布包,也不晓得其中装着什么东西。

起初见到这名神婆时,纵使是赵虞也没来由地一阵紧张,直到这位神婆笑眯眯地对他说了句话:“二公子莫要担忧,老妪一定会将侵入二公子体内的邪物驱逐。”

当时赵虞张了张嘴,心情就有些莫名,但不放心地的他,还是故意问了一句:“神婆,你真的可以办到么?”

“那是自然。”

那名神婆哪里晓得赵虞的心思,信誓旦旦地对周氏说道:“夫人,您可以派人去方圆几十里打听打听,我孙婆子的名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周氏听得连连点头:“是的,妾身正是听说了神婆的名声,这才派人去请您。”

见周氏这位鲁阳乡侯夫人这般,那神婆自是非常高兴,面朝赵虞不惜暴露出她嘴里已没剩下几颗牙的事实,咧嘴笑道:“总之,二公子就放心吧。”

“……哦,那我放心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了那神婆两眼,赵虞勉强笑了笑。

此时此刻的他,心中已经丝毫没有担忧与忐忑了。

感情弄了半天,这神婆纯粹就是个糊弄人的,赵虞暗自为自己此前的忐忑不安感到不值。

在接下来的半日时间里,这名神婆就带着她的两名徒弟开始了所谓的驱邪仪式。

赵虞坐在一张椅子上,起初还颇有兴趣地看着这名神婆在身边用诡异的步伐窜来窜去,时不时地嘴里还发出一些古怪的叫声,可待看得久了,赵虞也厌倦了,索性就侧坐在椅子上打起了盹,反正他配合这名神婆的行为,也仅仅只是坐在这张椅子上而已。

等他迷迷糊糊地被静女从瞌睡中推醒,正巧听到那名神婆在不远处信誓旦旦地保证,表示侵入他体内的邪灵已经被驱逐。

母亲周氏非常高兴,而不知几时出现的鲁阳乡侯赵璟,亦立刻吩咐人打赏,听得那神婆眉开眼笑。

当在场众人为此欢庆的时候,唯独赵虞暗地里撇了撇嘴。

瞎耽误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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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带着鲁阳乡侯赵璟给予的赏赐,那名神婆带着她两名徒弟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神婆一走,此前在东院偷偷观望这场驱邪仪式的府里人,也都陆陆续续地散开了,各去忙碌各自的事物。

赵虞的兄长赵寅也回去了自己的屋子,只剩下鲁阳乡侯赵璟,与周氏、静女以及其余两名侍女,仍留在赵虞的屋子里。

当周氏领着静女在屋内张贴那几张令符——就是她花费重金从那名神婆那里得到的驱邪令府时,鲁阳乡侯赵璟将小儿子赵虞唤到了跟前,用一如既往充满父亲威严的口吻问道:“虍儿,感觉如何?”

此刻赵虞正纳闷于这位父亲是几时回来的,闻言隐晦地说道:“还行,就是有点犯困。”

“唔。”

鲁阳乡侯捋着胡须微微点了点头,赵虞也不知他是否听懂了他潜在的含义:这场驱邪仪式,纯粹就是一场闹剧。

鉴于从父亲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赵虞忍不住问道:“爹,娘,你们真的相信那名神婆所说的,说句实话,孩儿并不觉得与之前有什么区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鲁阳乡侯闻言看了几眼赵虞,微微皱了皱眉。

此时周氏走了过来,揉揉赵虞的脑袋亲昵地问道:“怎么了,虍儿?听上去,你似乎对那位神婆很不满意。”

赵虞想了想说道:“就是感觉……感觉被骗了似的,平白无故被骗去了咱家那么多钱……”

听到这话,鲁阳乡侯微微一愣,微皱的眉头逐渐舒展,依稀间,仿佛还能看到这位父亲微微笑了一下。

但那只是一瞬,一瞬之后,鲁阳乡侯便板着脸严肃地说道:“这种事,无需你小儿操心……”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周氏轻轻推了一下,后者不满地责怪道:“他爹,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么?终日板着脸,不怪两孩子都不愿与你亲近……”

说罢,她也不理睬满脸尴尬的丈夫,揉揉赵虞的头发温柔地说道:“虍儿,只要你们兄弟俩每日都能好好的,家中花些钱财,又有什么打紧呢?……你说那神婆招摇撞骗,其实你爹与为娘也不信,为娘还会认不得我的好虍儿么?……这些呀,只是做给府里的下人们看的,免得他们背地里说三道四,传出些风言风语,这么说你能明白么?”

原来是为了阻止谣言。

赵虞这才恍然大悟,他就说眼前这对父母怎么好么好骗,那般轻易就被那名神婆骗地团团转,原来夫妇俩本来就是打着这个主意。

此时,鲁阳乡侯咳嗽一声,摆出一副对儿子耳提面命的架势正色说道:“花些钱财并不算什么,关键在于经此一事,为父希望你能得到教训。你看看你兄长,从六岁起,每日寅时就起身,跟随公孙先生学习学问,而你每日在做些什么?上树抓鸟,下河摸鱼,终日无所事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着说着,他的语气变得越来越严厉,那气势,唬地赵虞亦不自觉的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喘。

尽管他对鲁阳乡侯口中所说的那些顽劣行径其实一无所知。

在旁,周氏见儿子被其父训地不敢抬头,她心疼地劝道:“夫君,虍儿还小,不懂事……”

“他已经十岁了,还小?”

赵璟瞪了一眼周氏,严厉地说道:“我十岁的时候,便已肩负起整个府里的生计,伯虎今年也是十岁,早已可以熟读《论语》、《诗经》,你再看看你!”

他口中的伯虎,即是赵虞兄长赵寅的表字。

“都是你娘给你惯的!”说到怒极处,鲁阳乡侯又瞪了一眼周氏,低声骂了一句:“慈母多败儿!”

听到这话,周氏脸上挂不住了,面色顿时沉了下来,狠狠瞪了一眼丈夫。

还别说,方才还色厉目张的鲁阳乡侯,此刻被妻子瞪了一眼,气势竟不由地滞了一下。

“总之,你好好反省反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丢下一句话,鲁阳乡侯拂袖而去。

咬牙切齿般看着丈夫拂袖而去的背影,周氏深吸一口气,再次换上和颜悦色的态度对赵虞说道:“虍儿啊,可莫要在意你父方才的训斥,他对你也是寄托厚望,是故对你才会如此严厉……而你平日里嘛,不是为娘说你,你确实有那么点……那么点顽劣,不过为娘相信,经过这次教训后,我的虍儿会慢慢改好的,对吗?”

听着周氏那一副哄小孩的慈母口吻,赵虞还能说什么呢。

不过说实话,虽然平白无故被鲁阳乡侯训了一顿,但考虑前世他从未经历过来自至亲的训斥,这种感觉其实倒也不错。

毕竟有句话老话说地好,长辈训斥你说明对你还有期待,反之,那才是最糟糕的。

他点点头说道:“娘,我知道爹训斥我是为我好。”

“咦?”

周氏脸上露出惊讶之色,旋即亲昵地将赵虞搂在怀中,用脸磨蹭着赵虞的面颊。

“好虍儿,为娘的好虍儿,你真的变得懂事了。……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与静女稍稍歇歇,过半个时辰,到北宅一起用饭。”

叮嘱罢儿子,周氏带着那两名侍女离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半个时辰后,赵虞带着静女到府里的北宅用饭,毕竟晚上是正食,全家人都会聚在一起用饭,唯一与以往有所区别的是,从昨日起,静女便坐在周氏身边与赵虞的家人一起用饭。

昨日鲁阳乡侯看到时,也没说什么,显然他也早已知道了妻子的安排。

值得一提的是,当晚赵虞看到父亲时,他惊讶地发现父亲的脖颈处有几条红道道,他好奇的问了句:“爹,你脖子上怎么了?”

听到这话,静女惊异地发现坐在她旁边的周氏嘴角莫名地上扬,但赵虞面前的鲁阳乡侯却似乎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板着脸训斥道:“食不言的道理都不懂么?吃饭,不许说话!”

有如此严厉的父亲,即是全家聚在一起用饭,也很少有什么交流,而赵虞的兄长赵寅更是吃得飞快,胡乱扒了几口饭,就以要回屋看书的借口向父母告辞了。

看着兄长逃也似离去的背影,赵虞心中暗暗打赌,这位兄长吃得那么快,肯定不是为了尽早回屋看书。

谁让兄长赵寅离开时,还给了弟弟赵虞使了一个“我先走了、你好自为之”的眼神呢。

用罢晚饭后,鲁阳乡侯到他的书房去了,倒是周氏留赵虞与静女聊了一会儿,直到戌时前后,才打发赵虞与静女回屋歇息。

值得一提的是,在赵虞与静女准备告辞周氏回屋安睡前,周氏将静女拉到了一旁,小声地叮嘱了静女几句,只说得静女满脸羞红。

尽管赵虞并没有刻意偷听,但还是隐约听到了几句什么“你们还小”、“莫任由那孩子胡来”、“迟早什么什么”之类的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虞可不愚笨,转念一想就猜到了大概,无言以对之余,心中暗暗想道:还是装作没听到吧。

古时,并没有太多吸引人的东西,寻常人家差不多戌时前后就该入睡了,倒是路过兄长赵寅的屋子时,赵虞看到屋内仍点着烛火,也不知赵寅此刻是否还在挑灯看书。

多半是吧,这位府上的大公子,在学习学问方面确实很努力,给弟弟做了一个很好的榜样。

但很可惜,无论是之前的赵虞,还是这会儿的赵虞,都丝毫没有将这位刻苦学习的兄长视为榜样的样子。

这不,瞅了两眼印在窗户上的烛光,赵虞便毫无自觉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准备睡觉。

两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同榻而眠,其实严格来说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但赵虞与静女多多少少还是感觉有些尴尬与羞涩。

赵虞是因为他的心理年纪比较大,而静女,则纯粹是因为早熟——在这个时代,寻常女儿家在这个岁数嫁人的,也绝非罕见。

“少主,您……您先……”

指了指床榻,静女羞红着脸说道,临末还稍稍解释了一下她睡在床榻外侧的理由:方便赵虞夜里使唤她,比如吹灯、关窗什么的。

赵虞也没多想,脱掉外衣便躺到了床榻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片刻后,静女吹灭蜡烛,旋即稀稀疏疏地脱掉外衣,爬到了床榻上。

二人,各自裹着一条被褥。

可能是因为尴尬,二人谁也没有说话。

但说实话,赵虞并不觉得两个小家伙同榻而眠能有什么旖旎,相比较在意这个,他更加在意是自己的未来,谁让那个鬼鬼叨叨的神婆并没有真正的能力将他这个‘邪灵’驱逐回原本的世界呢。

而这是否意味着,他只能继续代替这副身躯原本的主人呢?

平心而论,接受这一切也并没有什么不好,你看,有温柔且宠溺他的母亲周氏,有虽然严厉但不乏亲情的父亲鲁阳乡侯赵璟,有虽然平日里缺少交流但还是给弟弟使眼色的兄长赵寅,还有此刻躺在床榻身边的,跟童养媳似的日后的侍妾静女。

与前世孤苦无衣相比,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枕着双手,赵虞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不满。

心底仅有几丝的顾虑,或许也仅仅只是纠结于自己终归是外人,担心无法融入这个家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次日,也就是赵虞来到这个家中的第三日,他辰时左右便醒来了。

待醒来后在床榻上坐起,赵虞便看到床榻的外侧靠近榻尾的那里,有一叠折叠地整整齐齐的被褥,以及另外一叠叠整齐的衣物。

衣物,那是赵虞的,至于被褥……

微微一愣,旋即他便想到那是静女的被褥。

是的,昨晚他是跟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一起睡的,但纯粹就是同榻而眠,没有任何所谓的旖旎。

“已经起来了么?”

小声嘀咕了一句,赵虞看了看屋内,却见屋内四周都瞧不见静女的踪影。

当然,这个举动只是出于他的好奇,他还至于堕落到让静女来伺候他穿衣服。

起床穿好衣服,赵虞打着哈欠走向屋门,旋即他便看到静女站在屋外,微微侧着头自己给自己梳着头发。

此时,那可爱的双丫髻已经被静女解散,柔顺的长发好似瀑布般垂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不在屋里梳啊?”

赵虞打了声招呼。

然而听到身背后的身影,静女却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般跳了起来,回过头来脸庞上满是惊吓之色,直到待看清楚身背后说话的乃是赵虞后,她这才用小手拍了拍胸口,带着几丝埋怨释然说道:“吓到奴了,少主。”

“抱歉抱歉。”

赵虞随和地表示了歉意,但这反而让静女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不在屋里梳呢?”欣赏着静女不梳发髻的模样,赵虞好奇问道。

“奴怕落下头发,不好打扫。”静女解释道。

说着,她见赵虞看着她未曾梳发髻的模样,小脸微红,握着梳子的双手也有些不知所措。

原本她打算待梳顺头发后,跑到北宅去去拜托几个关系较好的姐姐帮她梳个发髻,却没想到眼前这位小主人这么早就醒来了。

“少主,您起身时怎么不唤奴呢?奴就在这里……不,是奴的过错,下次我应该留在屋内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意识到眼前这位二公子是自己穿好了衣物,静女有些惶恐地说道,她觉得自己没有履行好作为贴身侍女的职责。

见静女满脸自责,赵虞哭笑不得地宽慰道:“多大点事,穿衣我还不会么?”

说着,他指了指静女披在肩上的长发,岔开话题问道:“你能自己给自己梳个发髻么?”

“奴哪有那本事,本来奴打算趁少主还未起身,到北宅那边找关系好的几个姐姐,拜托她们帮我梳一个发髻……”静女可爱地吐了吐舌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哦。”赵虞恍然大悟,旋即点头说道:“那,待会我去问候母亲的时候,你去找人帮你梳个发髻吧。”

“嗯。”静女甜甜地应了声,旋即好似意识到了什么,随意地将长发盘了一下,连忙说道:“少主,我去给你打水洗漱。”

“呃……辛苦你了。”

片刻后,待梳洗完毕,赵虞便领着长发披肩的静女朝北宅走去。

待等他二人来到北宅时,鲁阳乡侯夫人周氏也早已起身,正坐在正屋的堂上喝着茶,在看到赵虞与静女二人后,她脸上露出了笑容。

“虍儿,静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娘夫人。”

简单的问候过后,周氏看到静女那有些乱糟糟的头发,有些好笑地打趣道:“静女,你怎得连头发都不梳,就跟着虍儿过来?这可是很失仪的。”

静女闻言有些羞涩地回答道:“今早起来时,才发现头发乱糟糟的……”

“怎得,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周氏故意逗着静女,直到后者被逗得面红耳赤,她这才满意地转头对侍女竹说道:“竹儿,你帮静女去梳个发髻。”

“是,夫人。”竹颔首答应,领着静女到偏堂去了。

待二女离开后,赵虞开始施行他此行的目的——他希望能从母亲周氏的口中,打听到一些有关于这个时代的事。

毕竟迄今为止,他连自己来到了什么国家都不清楚。

至于为何向周氏这位妇道人家询问,原因只有一个,即目前为止,周氏与他最亲近,对他也最宽容。

随后在斟酌了一下用词后,赵虞问周氏道:“娘,鲁阳乡侯这个爵位,是谁赐予爹的呢?”

周氏愣了愣,不解地问道:“我儿为何这么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虞解释道:“昨日那神婆称呼爹为乡侯,我问了府上的人,才知道鲁阳乡侯是爹获取的一个爵位,那是谁赐予爹的呢?”

“哦。”周氏恍然大悟,搂着儿子笑着解释道:“当然是这个国家的天子呀……”

“天子?”赵虞故意问道。

“唔。”周氏点点头解释道:“天子,即上天之子,顺天承命统御凡人……那是这个世上最尊贵的人,世上都要向其效忠,为国家效忠。”

“爹也是吗?”

“当然了。”周氏笑着说道。

见话题并没有转到自己想问后,赵虞也不气馁,不动声色地再次转移话题:“娘,天子是神人么?他也有名有姓么?”

“这个……”

周氏犹豫了一下,毕竟妄议天子已经算是出格的行为了,但为了满足儿子的求知欲,她还是较为谨慎地回答道:“天子,乃是上天赐予君权,他并非凡人,但却也有名有姓,当今的天子乃嬴姓李氏……”

说着,她又故作严肃地吓唬道:“不过我儿可要谨记,与为娘说说就算了,但倘若在外边,可莫要随意提及,这可是犯罪的,会有公差将你抓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哦。”

赵虞故作似懂非懂,但心底则在捉摸着周氏所方才透露的讯息。

天子为嬴姓李氏?

以嬴作为天子姓氏的国家他知道,秦国嘛;而以李作为天子姓氏的国家他也知道,唐嘛!

可嬴姓李氏……那是什么?

从没听说过建立了唐国的李渊、李世民父子是出身嬴姓呀。

怀着诸般不解,赵虞故作懵懂地再次试探母亲道:“娘,我懂了,天子是嬴姓李氏,那么这个国家,就是嬴国或者李国咯?”

“呵。”

周氏笑了笑,旋即揉着儿子的头发笑着说道:“错了,咱们所在的国家,叫做晋,既非嬴国、又非李国。”

“晋?”赵虞简直惊呆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他对历史并不是很精通,但他大致也知道历史上有几个晋国。

一个是周国末年的诸侯国,君主为姬姓晋氏,而后被魏、赵、韩三个臣属势力所瓜分而灭亡;

一个是东汉末年之后的晋国,君主为司马姓,因内忧外患而分裂对峙,直到随后被隋国再次统一。

除此之外,历史中还有几个叫做晋的小国,但据赵虞所知,其君主也并非嬴姓李氏……

我到底来到了哪?

赵虞简直有些茫然了,他忍不住猜测:难道我所在的时代,竟并非是我原本所在的那段历史进程么?

咽了咽唾沫,赵虞缠着母亲道:“娘,你能多给孩儿说说么?孩儿很好奇。”

“这……”

周氏想了想说道:“我儿求学好问,想知道这些,为娘肯定会支持你,但为娘对于这一些也并不是很清楚呀……对了,我儿为何不请教公羊先生呢?”

“公羊先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虞一边在心中惊讶于这个古老的姓氏,一边好奇地问道:“那是谁?”

“是府上的东席先生,受你爹托付,教导你们兄弟俩学业……”说着,周氏抬手用手指在赵虞脑门上轻轻点了一点,责怪道:“在这件事上,你真得听你爹的,好好改改,莫要总是贪玩,学一学你兄长,好好学习。多学些本事,日后长大了,终会用得上的……记住了吗?”

“孩儿记住了。”

赵虞故作乖巧地应了一声,心中琢磨着待会如何找那位公羊先生询问一番。

一个时辰后,待赵虞与静女在周氏这边用过了早饭,便告辞周氏,回到了二人所居住的东院。

此时,赵虞决定去寻找那位公羊先生。

那位公羊先生,乃是府上的东席,说白了就是鲁阳乡侯赵璟请来教导两个儿子的老师,据母亲周氏所说,目前这位先生就住在东院位于池子北面的一间屋子里——在东院靠池子北面的那一排不相接的屋子中,位于赵虞西侧的,那是他兄长赵寅居住的屋子;而位于赵虞东侧最近的那一间,便是那位公羊先生的居所。

但说起来有些尴尬的是,明明住处更靠近那位公羊先生,但赵虞以往别说很少去请教那位公羊先生,甚至那位公羊先生授课的时候,曾经的赵虞也是能逃就逃。

虽然这些行为并非赵虞所为,但一想到这些,即将准备去拜访那位公羊先生的赵虞,亦感觉有些尴尬。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砰!”

鲁阳乡侯府的正门,轰然关闭。

看着牛继、郑罗两名护卫将粗大的门栓挂上,赵虞心情复杂。

方才,尽管只是稍稍一瞥,但他仍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名带着两个孩子的妇人,看到了其脸上的哀求之色,同时,他也看到了被那妇人牵着手的、年仅几岁大的孩子,清清楚楚看到了其脸上的惊恐与哀求。

然而在那名妇人奔至府门处之前,张应却一脸平静地,或者说冷漠地,下令关上了正门。

“砰。”

“砰砰。”

府门外,传来了无规律的拍门声,赵虞知道肯定是那名妇人,因为他听到了声音:“求求你们,请开门,我的儿……贱妇这几日粒米未进,已无奶水喂养幼子,他……门内的老爷请发发慈悲,最起码能让贱妇的两个孩子活命……贱妇愿意让他们在府里为奴为婢,只求能让他们活命就好……”

话语间,伴随着婴孩与孩童的哭声。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虞转头看看张应,嘴唇微动。

张应显然是看穿了赵虞的想法,见此摇了摇头说道:“夫人的例子摆在前面,只要府里收容一人,给了他们活命的生机,后续便有源源不断的人祈求收容,咱们若不收容,再次断了这些人的生机,这些人便会视咱们如仇寇……二公子与夫人一般,有着一副慈悲的心肠,但,用在这时候或许反而会给咱们乡侯府带来灾祸。”

此时,那名妇人仍在府外绝望地拍着门,祈求着。

忽然,赵虞感觉到有人轻轻抓住了自己的手,他转头一看,这才发现正是静女。

只见静女此刻面色发白,小脸上满是惊恐,低着头抓住了赵虞的手,仿佛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

“怎么了?害怕?”

赵虞用被静女拉住的那只手的拇指,轻轻磨蹭了一下静女的手背,不解地问道。

但换来的,却是静女更加用力的紧攥。

很显然,她因为什么事而害怕,害怕到了极致。

张应亦注意到了静女的惊恐,宽慰了两句见没什么效果,便对赵虞说道:“二公子,不如您与静女先回屋歇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着,他见赵虞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正门,遂又说道:“无妨,只要我等不理会,那妇人自自然会放弃……”

真的吗?

赵虞看了一眼张应,并不是很相信后者的说辞。

但话说回来,他确实也没什么好办法。

因为他母亲周氏的例子摆在前面,虽然他确实可以以二公子的名义命令张应将那名带着两个孩子的妇人放进府内,但后果却十分严重,后续会有源源不断的难民祈求乡侯府收容,倘若到时候乡侯府不收容他们,就会引起那些难民的愤怒,甚至做出一些对乡侯府不利的激进行为。

除非他乡侯府有能力救济、收容所有的难民,但问题是这件事连县城都办不到,更何况是他乡侯府呢?

默默地点了点头,赵虞拉着静女离开了正门处。

此刻他身后,在那扇正门的外头,那名妇人正在苦苦哀求着,听得赵虞颇不是滋味。

长长吐了口气,赵虞将注意力转向身后的静女:“怎么了,静女?”

出乎赵虞的意料,以往对他千依百顺的静女,此刻低着头没有回话,他微微弯了弯脖子去看静女,却见静女低垂的脸上仍苍白一片,几无血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四下无人,赵虞首次轻轻抱了抱静女,用温和的语气询问道:“怎么了,静女?”

在赵虞的两度询问下,静女终于有了反应,只见她仍死死攥着赵虞的左手,用另一只手回抱赵虞,将头埋在赵虞的肩窝,语气颤抖地说道:“奴……奴只是忽然想到,倘若当时没有夫人收留,奴与阿弟,或许也会像此刻府外的那些人那样,被拒之门外,无处可归……”

“怎么会呢?别乱想。”

赵虞轻轻拍了拍静女的后背,无声地安抚着她。

回到自己的屋子后,赵虞见静女的心情差不多也平静下来了,故意逗她道:“静女,还不放手么?我的手都被攥地快没知觉了。”

静女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仍死死攥着赵虞的左手,连忙放开。

赵虞故意在静女面前甩了甩左手,逗她道:“静女,看不出来你力气其实挺大的啊,抓地我挺疼的……”

“少主。”

静女又羞又臊,咬着嘴唇有些不好意思,目光中带着几分羞恼般的埋怨:“您再取笑奴,奴就……就……”

想了半天,她也没想出如何“威胁”赵虞,闷闷地闭了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可爱的模样,让赵虞忍不住在她头上胡乱揉了几下。

“呀。”静女小声尖叫一声,抱着头退后两步,不敢违抗赵虞的她,只好可怜兮兮地哀求:“少主,不要欺负奴……”

见静女差不多已经恢复过来,赵虞哈哈一笑,枕着双手在床榻的边沿躺了下来。

此刻的他,脑海中不禁再次浮现方才那名带着两个孩子的妇人。

他知道,似那样的妇孺,在那些难民潮中恐怕并不是唯一,此刻在他与静女玩闹之际,说不定就有许许多多年纪与他们相仿的孩童正饱受饥寒,在恐惧与不安中静待最终绝望的降临。

赵虞并不认为他来到这个时代是肩负有什么使命,但今日看到那些难民,尤其是看到那名无助的妇人,他不由想道:或许我可以做点什么?

当然,凭他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又能做什么呢?他想做点什么,归根到底还得得到他爹鲁阳乡侯的支持。

当日,赵虞在自己屋内思考了一整日,直到傍晚用饭,才带着静女一同前往北宅。

一如既往,在父亲鲁阳乡侯的威慑力下,一家人安安静静地用完了晚饭。

而待鲁阳乡侯准备离开时,赵虞忽然说道:“爹,孩儿有些事想请教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正准备离开的鲁阳乡侯闻言一愣,转头看向周氏,却见周氏一脸惊讶地摇了摇头,向丈夫表示并非出自她的示意。

上下打量了几眼赵虞,鲁阳乡侯平静问道:“几句话能说完么?”

“不能。”赵虞摇了摇头。

“到我书房来。”

“是。”

父与子的交流,静女识趣地没有跟随,只有赵虞跟在鲁阳乡侯身后,一前一后走向鲁阳乡侯的书房。

途中,也没有什么交流。

片刻后,鲁阳乡侯便领着赵虞来到了自己的书房。

吩咐在书房内打扫的仆从奉上一杯茶,鲁阳乡侯在桌案后坐了下来,只见他随手拿过桌案上一本厚厚的簿子,一边翻阅一边随口说道:“说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得出来,鲁阳乡侯并不是很在意儿子所谓的“请教”,或许在他看来,幼子赵虞还太年幼,没必要太过于上心。

当然,出于尊重儿子,鲁阳乡侯也没有直接回绝与儿子的交流。

如果儿子没什么重要的事,那就随便应付一下,他大概是这么想的。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赵虞很认真地说道:“爹,孩儿想与您谈谈难民的问题。”

一听到“难民”二字,鲁阳乡侯的视线立刻中案上的那本厚簿子转移到了书桌前的儿子身上,他狐疑地问道:“什么难民?你怎么会知道?”

见此,赵虞如实说道:“是娘说的。……今早孩儿与娘说,想学习骑术,到周边以及县城看逛逛……”

鲁阳乡侯闻言轻哼一声,打断道:“整天到晚就只知道……”

说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儿子学习骑术倒也谈不上不学好,毕竟他准备日后将幼子送到驻边的军队里去,倘若幼子提前学会了骑术,这反而有利于幼子日后的前程。

想到这里,他咳嗽一声,将准备斥责的话又咽回了腹内,改口问道:“你娘说什么了?”

虽然赵虞觉得鲁阳乡侯的话风转变地有点快,倒也没有细究,闻言回答道:“娘就对孩儿说,说最近这一带不安稳,有许多难民涌入我鲁阳县。随后,孩儿到府门处看了看,见到了一些难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见到了?”鲁阳乡侯看了几眼儿子,带着几分父对子的惯有轻视,淡淡说道:“然后呢?觉得那些难民可怜,认为我乡侯府或许应该发放吃食给他们,或者干脆收容他们?”

“不。”

赵虞摇了摇头说道:“那样只会将我乡侯府拖下水。……孩儿并不知晓咱们家究竟有多少钱财,但想来应该供养不起成千上万的难民,更别说此刻还有源源不断的难民涌入我鲁阳县,一旦开了发放吃食或收容难民的先例,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难民涌向咱乡侯府,到时候倘若我乡侯府无法负担,那些难民在绝望面前,未必不能恩将仇报。”

“……”

鲁阳乡侯越听越惊讶。

的确,他就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没有向那些难民发放吃食——虽然一开始因为拗不过周氏,他乡侯府确实向难民发放了一些吃食,但后来事实证明他是对的,自那之后,得到教训的周氏也不再干涉这件事。

然而幼子小小年纪,居然能看清这一层,鲁阳乡侯着实感到有些意外。

“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说有人告诉你的?”他问道。

赵虞闻言回答道:“是值守府门的张应告诉孩儿的。”

“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鲁阳乡侯顿时释然,旋即淡然问道:“那么,你想表达什么呢?”

赵虞回答道:“爹,孩儿觉得,或许能用双赢的办法来解决难民问题……至少能解决一部分。”

鲁阳乡侯捋着短须看着赵虞:“说来听听。”

“孩儿是这样想的……不知最近我鲁阳县可曾准备修建什么么?倘若有的话,不如以吃食雇佣那些难民帮忙,如此一来,难民能得到吃食,不至于生出乱子,而我鲁阳县亦能得到一批廉价的劳力……”

“……”

鲁阳乡侯的身体微微后倾靠在椅背上,双手十指交叉摆在桌案上,用惊奇与狐疑目光看着眼前的幼子。

要知道,他这几日往返县城,就是在与鲁阳县的县令商量修建一条水渠……

眼前这个幼子提出的办法,跟他与鲁阳县县令刘緈想出的办法,不谋而合。

奇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官方以实物或钱财投入地区建设,让受赈济的百姓以参与劳工的形式获取酬劳,这种方式就叫做以工代赈。

这样做的好处是,官方不至于像寻常的赈济那般一味亏损,还能有效地缓解当地青壮精力剩余所引发的治安问题,更重要的是,它并不会使受赈的人产生依赖,日后不至于出现“升米恩、斗米仇”的情绪。

思前想后,赵虞认为这是最适合当前鲁阳县的策略。

但不知为何,鲁阳乡侯在听到他提出的办法后,竟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一言不发,这让赵虞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以工代赈这招肯定是高招,常自诩自己十岁便肩负整座鲁阳乡侯府生计的这位父亲,不至于无法看到其中的高明之处,那么问题出在哪呢?

赵虞微微缩了缩脖子。

或许问题就出在这招策略过于高明,不像是一个十岁的孩童能提出的。

他偷眼看向鲁阳乡侯,果然,此刻鲁阳乡侯正用莫名的目光盯着他看,神色肃穆。

不过事已至此,赵虞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毕竟那个带着两个孩童的妇女,以及静女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的模样,都让他感到难以释怀,他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

“爹,难道孩儿说的办法,不可行么?”

顶着来自鲁阳乡侯的压力,赵虞以故作的失望,掩饰着心中真正的忐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到幼子不甚自信的询问,鲁阳乡侯锐利的目光略微变得平和了些。

传闻各地旱情,其实这并非是今年的事,早在前几年,陆陆续续便有他乡的难民逃亡至鲁阳县,不过数量并不多,起初整年也只有数百人,因此鲁阳县的县令刘緈倒也未曾将其拒之门外,虽然他最终依旧在县城外设置了一个乡里以安顿那数百人难民,但也有命人给予粮食赈济。

然而,难民的问题越来越严重,待等到了今年,居然已有数千人涌入鲁阳县,甚至于,可能还会有源源不断的难民蜂拥而至,在意识到这种情况后,鲁阳县令刘緈自然不敢再收容,因为他看不到头。

县城的官仓,刘緈不敢擅自放粮,倒不是惧怕顶头的官员问罪,这只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刘緈害怕引起更大的动荡——顾名思义,鲁阳县的官仓,主要就是为了给鲁阳县当地应急,倘若因为从外乡蜂拥而至的难民而亏空了粮仓,那鲁阳县三千户县民以及其余成千上百户县城外的乡民又该怎么办?

要知道,今年的难民,犹如蝗虫过境,就拿鲁阳乡侯家的田地来说,最近就频繁遭到难民的偷窃与抢掠,那些难民为了生存,非但去偷田地里尚未成熟的谷麦,甚至于闯到田地间的谷仓去,逼得鲁阳乡侯府不得不派出人手去守卫。

鲁阳乡侯作为鲁阳县的贵族,田地的作物依旧遭到难民的偷窃与抢掠,更何况是其他人的田地呢?

说句不好听的话,今年的收成,鲁阳县令刘緈其实已经不指望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就更加不敢开放官仓了,否则到了入冬,不止难民的问题,恐怕就连鲁阳县当地的县民与乡民都要发生暴动了,那才是最糟糕的局面。

因此,早在两个月前,刘緈便亲自登门拜访鲁阳乡侯,恳请鲁阳乡侯协助他解决难民问题,当时鲁阳乡侯在思忖了数日后,这才想到这条与今日他幼子赵虞所述一般无二的计策。

可问题是,这条计策只有少数几个人知晓,眼前这幼子又是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居然是这幼子自己想出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正当鲁阳乡侯准备试探一番时,忽听书房外传来夫人周氏的声音:“夫君?”

父子二人皆看向门口,这才看到周氏带着静女正站在书房外,二女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担忧。

“没有打搅到你们父子吧?”

周氏微笑着走了进来,率先仔细瞧了瞧自家夫婿的面色。

唔……瞧不出来,可恶!

暗自腹诽了一句,周氏温柔地对赵虞说道:“虍儿,时辰也不早了,你先与静女回屋沐浴,然后早些歇息吧,每日吃饱睡足,才能长得壮实呀。”

见周氏拿哄孩子的语气跟自己说话,赵虞颇有些哭笑不得:“娘,孩儿正跟爹商量大事呢?”

“大事?还有事及得上我儿茁壮长大呢?”周氏亲昵地搂着幼子,轻声催促道:“乖,听话,为娘有事与你爹说,你若还有什么事,明日再来找你爹,今日太晚了,快去吧。”

“这……”赵虞犹豫地看了一眼鲁阳乡侯。

瞧见儿子的反应,鲁阳乡侯想了想说道:“明日卯时二刻之前,倘若你起得来,我便再听你说说。”

见此,赵虞只得点了点头:“好吧。……那孩儿先告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去吧。”

宠溺地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周氏笑吟吟地看着赵虞带着静女消失在门外。

此时,她方才转身朝向鲁阳乡侯,问道:“夫君,虍儿与你说什么了?”

夫妻一场,鲁阳乡侯当然猜得到妻子的心思,闻言平静说道:“放心,你儿子这次非但没有令我生气,反而让我感觉……容我问一句,周氏,你可曾将我与刘县令商议的事告知虍儿?”

“不曾,妾身为何告知虍儿?”

说着,周氏奇怪地看向丈夫,问道:“夫君为何问起此事?”

只见鲁阳乡侯坐在椅子上捋了捋胡须,说道:“你儿子……关于解决难民之急,向我提出了一条计策,与我前段日子向刘县令所献之策,几乎一致。”

“咦?”

周氏吃惊了,抬手用袖子掩着嘴,脸上满是惊喜之色:“当真?虍儿小小年纪,竟有这等智慧……不愧是我儿。”

说着,她走上前几步,半偎依在鲁阳乡侯怀中,白洁的手指轻轻戳了戳后者的胸膛,弯眉一挑轻笑道:“妾身就说吧,妾身对老赵家功不可没,给你生了两个聪慧的儿子,你还不得好好对待妾身?”

“我对你还不够好?”鲁阳乡侯忍着翻白眼的举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唔,他不敢。

“唔……还行吧,以后要对妾身更好些。”怀中的妻子娇蛮地说了句,旋即喜滋滋地又说道:“寅儿本来就聪慧,如今虍儿亦开了智……”

见妻子啧啧有声地称赞他们的两个儿子,鲁阳乡侯咂了咂嘴,有些吃味地说道:“哼,与我年幼时相比,差得远了。”

周氏忍不住嗤笑一声,旋即将头埋在丈夫怀中,柔声说道:“那是自然的……”

听到妻子的肯定,原本有些吃味的鲁阳乡侯,脸上亦露出了几许自得之色。

次日,鉴于鲁阳乡侯昨日的话,赵虞首次在卯时正刻便起床了。

当然,他是拜托静女将其唤醒的。

此时天刚大亮,就连周氏也还未起身,于是赵虞便与静女径直来到了父亲鲁阳乡侯的书房,因为据他所知,鲁阳乡侯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起来了。

果不其然,待等赵虞来到鲁阳乡侯的书房时,便看到鲁阳乡侯正与一名身穿皮甲的壮实男子说话。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那名男子猛地转头,如刀刃般锐利般的目光顿时扫向赵虞。

直到看到赵虞时,对方的目光立刻变得缓和,脸上亦浮现几许惊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即便如此,赵虞仍旧小小一惊,相比较对方那如刀刃般的目光,其方正的脸庞上一道不知因何所伤的疤痕尤为让人印象深刻。

那是很长的一道疤痕,从右眼直到左边脸颊。

“少主,那便是府上的卫长,张纯张卫长。”静女小声在赵虞耳边说道。

“哦。”

赵虞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这张纯的模样,以及气势,颇符合赵虞印象中“猛士”的形象。

鲁阳乡侯此时也注意到了赵虞,但仅仅只是瞧了幼子一眼,并未停止对张纯的嘱咐:“……人手远远不够,倘若你还有些过得不如意的兄弟,尝试请他们前来府上……”

听闻此言,张纯犹豫说道:“乡侯,在下虽然还有些当初在军伍时相识的旧弟兄,但这些人大多已身残,不是断了手就是断了腿,请他们来府上担任卫士,在下唯恐乡侯颜面受损……”

鲁阳乡侯正色说道:“皆是为国断肢的义士,为何我会颜面受损,只要他们能镇住人,我便以重酬请他们前来。”

听到这话,张纯咧嘴一笑,信誓旦旦地说道:“乡侯放心,不过是一些难民而已,我那些旧兄弟就算是断了手脚,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叫那些人吓破胆。……我立刻就派人去。对了,待会在下在府外等候乡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唔。”

见鲁阳乡侯点头,张纯拱手抱拳转身离去。

在经过站在书房门外的赵虞身边时,这位粗壮的汉子停下脚步,笑吟吟地与赵虞抱拳打了声招呼:“二公子。”

别说,尽管这壮汉脸上挂着笑容,但由于脸上那条渗人的疤痕,乍一看还是非常唬人的,以至于赵虞下意识地回了礼:“张卫长。”

“……”

有些惊讶于赵虞竟然知道自己,张纯笑了笑,迈着大步走远了。

“进来吧。”

此时,屋内传来了鲁阳乡侯的声音。

收回看着张纯离去背影的目光,赵虞转身走入了父亲的书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得见赵虞走入书房内,鲁阳乡侯不咸不淡地说道:“你娘一直在偏袒你,纵容你,说什么你还在长身体的时候,故而贪睡,哼!为何你兄长每日都能早早起来?”

刚见面就被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一番,赵虞着实感觉莫名其妙,但也不敢顶嘴,遂低着头不说话。

见到儿子低眉顺目的模样,鲁阳乡侯心中莫名的几许火气倒也很快就消了,尽管话中仍带着几分讽刺的意味:“今日怎得起得那么早?”

赵虞拱拱手回答道:“是孩儿拜托静女将孩儿唤醒的,爹你昨日不说,倘若孩儿能在卯时二刻之前来见你,你就会与孩儿继续昨日的话么?”

“唔?”

鲁阳乡侯微微一愣,这才想起了这回事。

他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儿子并不是来向他问候的。

特地让静女早晨将他唤醒……看来这小子对这件事很上心啊。

瞥了一眼在赵虞身后同样有些惴惴不安的静女,鲁阳乡侯心中惊讶地想道。

尽管会错了意,但出于父亲的威严,鲁阳乡侯并不打算解释什么,只见他在屋内的书桌后坐下,目视着赵虞正色说道:“昨日,你向为父提出了你的想法,然后就被你娘给打断了,以至于有些事为父都来不及问你。……虍儿,你昨日所言,是有人传授,还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爹,是孩儿自己想出来的。”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鲁阳乡侯捋了捋胡须,但内心倒不怀疑幼子的话。

因为知道这件事的人,府内就只有三个人,他夫人周氏、大管事曹举,以及卫长张纯。

曹举与张纯,与赵虞素无往来,唯一有些嫌疑的周氏,昨晚鲁阳乡侯也亲口询问过,周氏明言不曾透露给眼前这个幼子。

照这样看,那条计策,确实是这个幼子自己想出来的。

这顽劣的小子,居然这般睿智么?

瞥了一眼赵虞,鲁阳乡侯心中暗暗想道。

“呵。”

没来由地,鲁阳乡侯微微笑了一笑。

一向严肃的他脸上竟然出现笑容,别说赵虞,就连在旁的静女亦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注意到儿子与静女的举动,鲁阳乡侯立刻收了笑容,一无既往地板着脸,斟酌着话语徐徐说道:“虍儿,你提出的办法……不错,昨晚为父也思量了一番,但为父觉得,此事说起来简单,但实施起来,并不容易。”

说这话时,他不由地想到了近两月与县令刘緈的多次协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错,他在六月中旬向刘緈提出了这招办法,但直到眼下临近八月,整整一个半月的时间,他与刘緈还是没有真正开始实施,为何?

原因就在于这条策略说得简单,但实施起来颇为不易,赈济难民的粮食、管理难民的人手、开挖河渠的工具,这些都将成为问题。

而就在鲁阳乡侯陷入沉思之际,赵虞带着困惑的询问声传入了他的耳朵:“爹,孩儿……孩儿不明白,请爹明示。”

见儿子似乎并未意识到其中的艰难,鲁阳乡侯思索了片刻,遂问道:“首先是钱粮,昨日你来见为父时,曾说过你已从于正门值守的张应那边得知了迄今为止难民的大致人数,但为父认为,你所知不详,你要知道,迄今为止的难民人数,单单围聚在县城外的,便有不下四五千人,若计算我鲁阳县全境的难民,怕是有接近万人,如此庞大的难民人数,你可莫要认为我乡侯府负担地起……”

“孩儿知道我乡侯府负担不起。”赵虞点点头,问道:“县城呢?县城应该有粮仓吧?”

“你是指官仓?”鲁阳乡侯摇摇头说道:“官仓不可动!”

“为何?”

“为何?”鲁阳乡侯皱了皱眉。

他本不想解释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但在看了一眼眼前的幼子后,他勉为其难地解释了一番,毕竟他也有作为父亲的自觉,尽管平日里疏于亲自教导,但倘若碰到似眼下这种情况,鲁阳乡侯认为自己应当尽到父亲责任,给儿子解释疑惑。

“官仓为何不可动?你想想,倘若因为眼下的难民,县城开放了官仓,那么待等今年入冬,到时候要忍饥挨饿的,恐怕就不单单是那些难民了。……保住官仓,最起码可以保证我鲁阳县的人能安然无恙度过这个冬日,不至于被那些难民拖累。”

听到鲁阳乡侯这一番极具地方主义保护的话,赵虞感觉对那些难民有些残忍,不过他也明白,鲁阳县县令刘緈,包括鲁阳乡侯,他们确实有义务与责任优先保障鲁阳县当地百姓的口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官仓不能动的话,那就只有……

沉思一番,赵虞又说道:“倘若官仓不可轻动,那么……能否说服我鲁阳县境内的大户凑些钱粮呢?”

听到这话,鲁阳乡侯内心冷笑了一下,觉得儿子的想法过于无知。

他鲁阳县境内的大户,最“大”的就是他鲁阳乡侯这个“食两千户”的贵族,也是唯一有朝廷授予爵位的贵族,倘若说整个鲁阳县的县民与乡民加起来有差不多四五千户的样子,他鲁阳乡侯一家就能得到整个县将近一半的税钱。

整个鲁阳县,再没有比他鲁阳乡侯府更有钱的人家,纵使境内还有个别稍有家财的土财主,但加起来都未必及得上他鲁阳乡侯府。

这也正是鲁阳县县令刘緈在面对难民问题时,头一个亲自登门拜访他,与他商量、请他相助的原因。

但问题就在于,他鲁阳乡侯府也承担不起成千上万难民的供养啊,别说一个乡侯,再多几个乡侯都未必能彻底解决那些难民的口粮问题。

粮食不足,谈何让那些难民“以工换食”?别弄到最后粮食不足,那些难民感觉受到欺骗,那可是要暴动的!

这正是鲁阳乡侯与县令刘緈最头疼的问题,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们迟迟不敢事实这条策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难民偷窃、抢掠城外农田里那些尚未成熟的谷麦,保住官仓做最坏打算。

“不够,远远不够。”

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鲁阳乡侯摇头说道:“别说鲁阳县的大户,就算是加上官仓,都未必负担地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到这话,赵虞想了想又问道:“那……爹,你与县令可曾考虑过向周边的县求助?”

鲁阳乡侯淡淡扫了一眼赵虞,心中其实懒得解释。

这小子以为他们不曾想过么?可问题是,周边的县有的自身也面临难民问题,而未曾遭遇难民问题、或者影响程度较小的县,他们为何要冒着风险帮助鲁阳县?

出于为人父的职责,鲁阳乡侯耐着心解释道:“虍儿,为父方才已向你解释了我鲁阳县为何不放官仓的原因,如你所想,刘緈、刘公谦,乃鲁阳县的县令,为父乃鲁阳县的乡侯,我等优先要确保鲁阳县的父老乡亲不至于被那些难民拖下水……其他县同样也是如此。”

“那……鲁阳县周边有没有还未受到难民影响的县呢?能否向他们请求援助呢?”

“有。”鲁阳乡侯点点头说道:“比如我鲁阳往北,汝水一带的梁县、汝阳、阳人,暂时还未收到难民的影响,并且,因为当地有汝水可以引灌,这些年的旱情对那几个县的影响倒也不是很严重……”

“那,能否向那几个县求助呢?”赵虞问道。

鲁阳乡侯闻言沉默了,旋即以平淡的口吻说道:“刘县令早前就已派人去过,那几个县表示,虽然他们几个县有汝水可以引灌,但旱情还是让他们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无力帮助我鲁阳县。”

说话时,他不动声色地微微攥了攥拳头。

虽然赵虞并没有看到父亲手上的动作,但他从父亲那故作平淡的口吻中,还是听出了几许端倪,犹豫一下,他问道:“爹,请你跟孩儿说实话,那几个县有余粮么?”

鲁阳乡侯不解地看了一眼儿子,少许迟疑后还是说了真话:“有,不过对方并不会轻易赊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赊借?不,为何要赊借?”赵虞点点头,旋即笑着说道:“爹,你与刘县令不妨再派人去那几个县,将我鲁阳县准备‘以工代赈’的事告知那几位县令,要求他们给予钱粮帮助……倘若他们不肯帮助,那么日后我鲁阳县这边的难民得知那几个县粮食充盈,纷纷涌向那几县,可不要怪我们……”

说着,他摊了摊手:“咱鲁阳县早就说过,咱们供养不起那么多的难民”

“……”

本不以为意的鲁阳乡侯,闻言顿时一愣,继而双目中闪过几许喜色。

“威胁?”

他捋着胡须思量着,权衡着。

“这并非威胁。”赵虞摇头说道:“近年天下大旱,各地难民丛生,这本该就是我大晋子民需共同携手迈过的灾难,那几个县又凭什么能置身事外,坐观我鲁阳县遭难民之祸?难道他们不是我大晋的城县么?……倘若他们愿意以钱粮相助,那么我鲁阳县倒也可以稳住境内的难民,不让其流窜往北;不然,那就各安天命,咱鲁阳县也管不着那些难民往哪去!”

听着幼子侃侃而谈,鲁阳乡侯难掩心中的惊愕。

困扰了他与县令刘緈长达一个半月的钱粮问题,似乎就这般如此轻易地,被眼前这个年仅十岁的幼子给解决了?

鲁阳乡侯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幼子,似乎要比他年幼时更加聪慧机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近几年天下大旱、各地难民丛生,本理当是全国各县子民齐心协力共渡难关,汝水一带诸县又凭何能置身事外,对鲁阳县遭难民之祸袖手旁观?难道那诸县并非我大晋的城县么?我等不妨直言于诸县,倘若诸县愿意拨出钱粮相助,那么我鲁阳县也愿意替他们稳住境内的难民,不使其流窜往北,否则,咱鲁阳县也管不着那些难民爱往哪去!”

当日晌午,在鲁阳县的县府正堂内,鲁阳乡侯与鲁阳县县令刘緈于一张桌案旁正襟危坐,言辞地将以上那段话说予刘緈,只听得这位四十来岁的刘县令双目放光,双手拍着大腿赞声不断:“是极!是极!乡侯所言极是,这原本就并非我鲁阳县一县内务,纵使汝水一带诸县不肯相助,又岂能容他们置身事外?”

说着,这位刘緈刘县令用敬佩的目光看向鲁阳乡侯,由衷又赞道:“乡侯不愧是我鲁阳县的人杰,如此一来,困扰你我许久的钱粮问题,也总算是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前一阵子刘某曾派人前往汝水诸县寻求援助,据派出的差卒回来禀报,汝水一带诸县受旱情影响并不严重,且暂时也未受到难民的影响,倘若此番能顺利说服诸县,我鲁阳县便能得到一笔可观的钱粮……数个县的钱粮资助,应该能抵得上咱县内的官仓了吧?如此一来,你我商拟的河渠,也总算可以开始施工了……”

“是啊。”鲁阳乡侯亦心情振奋。

出于高兴,尽管鲁阳乡侯准备返回府内,但县令刘緈却硬是要邀他到家中喝酒,权当庆贺此事。

刘县令的家倒也不远,就在县府的后院,拗不过这位刘县令的盛情邀请,鲁阳乡侯只得应约,对坐吃酒。

待喝了三巡酒后,刘緈忽然惋惜地说道:“可惜乡侯想出这招妙策稍稍迟了些,若能提早个把月,或许我鲁阳县境内的农田,还能从哪些难民手中剩些收成……”

……那可真是抱歉,赵某今日早晨才听我儿道出这招计策。

鲁阳乡侯哼哼两声,面无表情。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话语中的漏洞,刘緈连忙补救道:“乡侯切莫误会,刘某绝没有责怪乡侯的意思,只是纯粹为我县今年的收成感到惋惜。”

“我理解,我府上的田地,今年也是损失颇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鲁阳乡侯点点头,没有追究。

确实,鉴于他鲁阳县不敢开放官仓,县内的农田难免遭到了难民的偷窃与哄抢,田地里那些尚未成熟的谷麦,连着杆子都被那些难民拔了去,就连属于鲁阳乡侯府的田地亦是如此,鲁阳乡侯虽有些阻止,但也挡不住那般众多的难民,只能退而求其次,派府里的仆从与护卫去守卫田地间的谷仓,最起码将谷仓内堆积的陈粮保住。

至于田地里的那些谷麦,鲁阳乡侯也就只能选择放弃。

好在他乡侯府有“食两千户”的殊荣,就算损失当年自家田地里的作物,倒也不算是太严重的事,但此事若放大至整个鲁阳县,鲁阳县今年着实是损失惨重,别说朝廷制定的税收,恐怕就是交给鲁阳乡侯府的两千户食禄,也未必能够凑足。

可问题是,赵虞今早才将这招办法告诉鲁阳乡侯,鲁阳乡侯也没办法啊。

端着酒碗犹豫了半晌,鲁阳乡侯将酒碗放下,神情有些纠结地对刘緈说道:“刘公,实不相瞒,其实想到这招‘威逼诸县’的,并非是小侯,而是小侯家中的幼子。”

刘緈正给鲁阳乡侯倒酒,闻言顿时一愣:“据刘某所知,乡侯膝下有二子,然而都仅有十岁左右……”

“嗯。”鲁阳乡侯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见此,刘緈的脸上浮现浓烈的惊讶,难以置信地问道:“乡侯,你是说,想出这招计策的,竟是一个十岁的孩童?”

鲁阳乡侯点点头,说道:“这些日子,小侯亦为筹集钱粮一事而困扰,但却不得其法,直到昨日,我幼子赵虞对我提出,让我与刘公商议,看能否凑些钱粮,让那些难民以工换食……”

“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緈的双目再次睁大:“这不就是乡侯你当初想出的办法么?令公子连这招也想到了?”

说着,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好奇问道:“等等,乡侯所说的幼子,可是前些日子不慎在乡侯府上的一棵树上摔下,导致失去以往记忆的那位公子?”

“唔?”

鲁阳乡侯微微一愣,皱眉问道:“刘公,你怎么知道?”

“乡侯且莫误会。”刘緈笑着解释道:“是城内一个姓孙的神婆所言,这几日,那老婆子逢人就说,就连乡侯你也知晓她的名气,请她到乡侯府为公子驱邪……”

鲁阳乡侯闻言双眉皱起,显得很是不悦。

明明他已支付那名神婆丰厚的酬礼,且特地叮嘱对方莫要将此事外传,没想到那老婆子的嘴巴如此不严,竟拿这件事来增长名气,实在可恶!

见鲁阳乡侯面有怒意,刘緈宽慰道:“乡侯息怒,回头刘某叫人警告那老婆子一番,叫她休要再胡言乱语就是……相比之下,在下更好奇乡侯的幼子,倘若乡侯所言不虚,此子之才智,怕是不同寻常啊。令公子自幼聪慧过人么?”

“这个……”

由于以往并没有亲自教导两个儿子,鲁阳乡侯也吃不准幼子赵虞是不是本来就如此聪慧。

或许也有可能是那一日从树上摔下来,反而开了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倒也不算毫无根据的猜测,毕竟当年那位方士就对他说过,他幼子在十岁时会有一劫,迈不过便夭折,但倘若能迈过,此子日后前程不可限量。

倘若当年那位方士所言不虚,那么,他幼子迈过了那一劫,恐怕就不能再用以往的目光去看待了。

“大概吧。”鲁阳乡侯含糊说道。

听闻此言,刘緈不由得乐道:“乡侯怎地这般含糊?令公子是否聪慧过人,乡侯作为生父,竟不知晓?”

这话说得鲁阳乡侯有些惭愧:“小侯平日里甚少亲自教导我儿……”

“啊。”

刘緈闻言恍然,旋即摇摇头说道:“乡侯,刘某虚长你几岁,在这方面略有些心得。……刘某当年为了谋官、谋生计,亦疏忽对犬子的教导,甚至一度视为累赘、拖累,可如今逐渐上了年纪,却愈发怀念当年被犬子缠问时的日子,然而我儿如今却已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抱负,我作为生父亦不能阻拦,只能任凭他自己去闯荡,留我夫妇二人在鲁阳县……乡侯膝下二子尚年幼,距兄弟俩长大成人尚有近十年光景,乡侯还有机会品味父子之情,莫要错失,等到刘某这个岁数,再来后悔……”

“……”

鲁阳乡侯若有所思。

当晚戌时二刻之后,鲁阳乡侯才回到自家府邸。

此时周氏已与兄弟俩以及静女用罢晚饭,在夫妇俩的卧居等待丈夫归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待见到鲁阳乡侯回屋,周氏一边替他宽衣,一边带着几分抱怨说道:“今日去县城,为何这么晚才回来?虽有护卫伴随左右,但最近外边终归不安定,夫君当警惕才是。……唔?这么大的酒味,喝酒了?”

“啊,今日高兴,是故与刘公喝了几碗酒,耽误了时辰。”

“高兴?”

周氏替丈夫倒了一碗水,送到他手中,口中好奇问道:“所为何事?”

“呵呵。”

带着几分醉意的鲁阳乡侯伸手在妻子鼻梁上刮了一下,笑着说道:“困扰为夫与刘公月余的难题,今日终于有了破局的办法!”

“咦?”周氏微微一愣,旋即惊喜问道:“夫君指的,莫非是修筑河渠的钱粮问题?”

“正是!”鲁阳乡侯点了点头,端着碗喝了几口。

“夫君想出办法了?”周氏眼眸一亮,惊喜说道:“不愧是夫君!”

“咳、咳。”

听到周氏的话,正在喝水的鲁阳乡侯呛了一下,看了眼满脸敬佩之色的妻子,含糊其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跟孩子似的,喝水都能呛到?”

周氏上前轻轻拍了拍丈夫的后背,又揉了揉,旋即好奇问道:“话说不知夫君想出了什么办法,可否告诉妾身?”

鲁阳乡侯犹豫一下,遂将幼子赵虞提出的办法,告诉了周氏。

待听完后,周氏亦是啧啧称赞:“这计策妙呀,不愧是夫君!”

“唔……唔,也不算什么。”

鲁阳乡侯有些心虚地转过头,假装喝了口水。

见此,周氏眼中闪过几许疑色。

她太了解自己的男人了,在她的认知中,身边的丈夫有时候就跟没长大的孩子般幼稚,比如前一阵子想出了让难民‘以工换食’的办法后,尽管丈夫并未透露给除刘县令以外的人,但在她面前却是很得意。

当然,当时她也很识趣地称赞了丈夫,让丈夫十分受用。

今日……这是怎么了?

周氏狐疑地看着自己的丈夫,这让鲁阳乡侯越发心虚,当即岔开话题道:“对了,寅儿与虍儿,今日做了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氏从自己丈夫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闻言回答道:“寅儿今日还是在公羊先生那屋学习,至于虍儿嘛,晌午后他陪妾身说了些话。”

“说、说什么了?”假装喝水的鲁阳乡侯偷偷瞥了几眼妻子。

周氏带着几分疑惑回答道:“也没什么,妾身就是跟虍儿说了些他小时候的事……”

“哦。”

“不过妾身发现,虍儿真的很聪明,那日从树上摔下来之后,感觉虍儿一下子就长大了许多,言行举止变得跟个小大人似的,呵呵,有趣极了。……昨日夫君不就与虍儿谈过了么,夫君是不是也觉得虍儿越来越聪慧了?”

“还、还行吧,也就这样,与为夫年幼时相比,还差一线……”

鲁阳乡侯有些心虚地在妻子面前比划了一下“差一线”的手势。

旋即,他好似想到了什么,认真对周氏说道:“对了,从明日起,叫虍儿暂且跟我几日吧,反正那小子在府里也呆不住,我带他出门增涨一些见识。”

“咦?”

颇感意外周氏转头看向丈夫,却见丈夫不知为何避开了她的视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次日,即八月初一,大概卯时前后,就连静女也只是刚刚醒来,便听到屋门外传来了笃笃笃的叩门声,并且有人在屋外轻唤。

“二公子?二公子?静女?”

“……”

静女睁开眼睛,翻身下了榻,披着外衣走到屋门处,小声问道:“是谁?”

屋外回应道:“是乡侯派我的。”

“乡侯?”

静女有些惊讶,裹了裹身上的外衣,小心地将屋门开启了一线,从门缝中瞄了几眼屋外。

果然,屋外那蒙蒙亮的天色下,立着一名身穿皮甲的卫士。

见此静女敞开屋门,裹着外衣稍稍行了一礼,问道:“这位卫士大哥,不知乡侯有何吩咐。”

那卫士抱拳说道:“乡侯命在下前来传话,请二公子今日务必早些起身,乡侯有意带二公子一同出一趟门……我已将话传到,就先告辞了。”

“有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静女颔首回应,目送着那名卫士走出数丈远,这才关上了屋门。

乡侯要带少主出门?

背倚着关上的屋门,静女心中有些惊讶。

要知道她来到鲁阳乡侯府上也有一年多了,尽管此前只是跟在夫人周氏身边,但却从未听说过鲁阳乡侯大公子或二公子出门,像今日这种情况,还真是头一回。

不过惊讶归惊讶,既然是鲁阳乡侯的命令,静女自然不敢耽搁,她立刻走回床榻,轻轻推着在榻上呼呼大睡的赵虞:“少主,少主?”

一连唤了好几声,赵虞这才徐徐转醒,他微微睁开朦胧的双目,但旋即又立刻合上,迷迷糊糊地问道:“天亮了?”

看着赵虞迷糊的模样,静女想笑却又很快忍住,认真说道:“少主,该起身了,方才有乡侯派人过来,让少主今日早些起身,乡侯将在辰时前后带少主你出一趟门。”

可能是听到了几个比较在意的关键词,尽管仍带着浓浓困意,但赵虞还是睁开了一只眼:“为何?”

“奴不知,来人并未解释。”

“哦。”

赵虞应了一声,缓缓在榻上坐起,而静女亦立刻穿好衣衫,端着木盆替他打水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用着实有几分凉意的清水抹了抹脸,赵虞立刻清醒许多,就跟静女所惊讶的那般,他也很惊讶于鲁阳乡侯居然准备带他出门。

难道……

想到自己昨日提出的建议,赵虞心中升起几分振奋。

待洗漱之后,赵虞带着静女前往北宅。

等他来到北宅的正堂时,他看到父亲鲁阳乡侯正在用早饭,母亲周氏则等着他与静女到来。

“爹,娘。”

赵虞恭敬地行了礼。

鲁阳乡侯点点头,而周氏则将赵虞招到跟前,揉着他的头发轻声笑道:“虍儿,这次你爹说是要带你出门增涨一番见识,倘若你也想跟你爹出门见识一番世面,便快些用过早食,莫要耽误了你爹的大事。”

看来应该是……

转头看了一眼鲁阳乡侯,见后者点点头附和周氏的话,赵虞有些兴奋地说道:“娘,孩儿这就用饭。”

“别急别急。”周氏笑着说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待用完早饭,又稍微坐着歇息了片刻后,鲁阳乡侯便带着赵虞往府门方向而去。

周氏亲自相送,期间在旁小声叮嘱静女:“静女,此次乡侯带着虍儿出门,可能需要一两日,期间或许得夜宿在外,你可要好好照顾虍儿呀,最近天气逐渐转凉,可莫要让虍儿着凉了。”

“嗯。”静女连连点头,将周氏的话牢牢记在心中。

待众人来到府门外,此时府门外已经备好了两辆马车,一辆马车有厢盖,另一辆则没有。

因为此时府门外等候着十几二十名腰跨利刃的卫士,远处那些仍赖在此地的难民们亦不敢上前,只是远远看着。

“乡侯。”

伴随着一个洪亮的唤声,府上的卫长张纯迈步走到鲁阳乡侯面前,抱拳说道:“乡侯,弟兄们已准备好了。”说着,他脸上闪过几许犹豫之色,问道:“乡侯,真的不需在下跟随么?此地往北的鲁山,相传亦有一伙贼人为祸,我担忧……”

“无妨。”

鲁阳乡侯摆摆手说道:“此次我与县城的刘公一同前往汝阳,刘公身边想必也有差卒跟随,虽不及府里的弟兄勇悍,但些许毛贼,可怎么敢袭击官车?”

“那帮差卒能顶什么用?”张纯皱了皱眉问道:“这次丁武也会跟随前往汝阳么?此人倒是还有几分勇武。”

鲁阳乡侯点了点头,张纯这才稍稍放心:“那,乡侯一切小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唔,府内府外就拜托你了,切记,几间谷仓务必要守住,至于田地里的那些作物,就任它去了,莫要再叫人驱赶了。”

“是!”张纯抱了抱拳。

随后,待赵虞与静女与周氏告别后,鲁阳乡侯便招呼二人与他同乘一辆有厢盖的马车,而另外那辆没有箱盖的马车,亦六名卫士登了上去,盘腿坐在上面。

算上驾驭两辆马车的四名卫士,想来这次有总共十名全副武装的卫士跟随出行,这排场,还是让赵虞稍稍有些失望。

毕竟他印象中的大户,尤其是贵族,出行时至少数十人跟随,尤其是古时被称作孟尝君的田文,相传其出行时,随从护卫多达成百上千人。

“怎么了?”

似乎是看出了赵虞的心不在焉,鲁阳乡侯随口问道。

“没。”赵虞摇摇头,忽然问道:“爹,方才张卫长所说的丁武是谁?”

“鲁阳县的县尉。”鲁阳乡侯简洁地解释道:“这次便是这位丁县尉,亲自护送刘公与我等前往汝阳。”

“前往汝阳?”

赵虞此刻方才得知今日的目的地,好奇问道:“是去汝阳县讨钱粮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能是觉得“讨钱粮”不好听,鲁阳乡侯纠正道:“是去寻求帮助。……虽然大致就跟你说的一样。”

看着父亲一本正经的模样,赵虞忍不住笑了一下,吓地坐在他身旁的静女偷偷拉扯他的衣袖。

不过鲁阳乡侯倒没有在意,他反而有些奇怪于赵虞居然不畏惧自己,至少这会儿不畏惧自己,要知道以往兄弟俩见到他,那可是就跟老鼠见到猫般畏惧。

“启程。”

随着一名卫士一句喊声,两辆马车缓缓启动。

此时,赵虞好似想到了什么,移坐到车窗附近,从车窗看向外面经过的那些难民。

他的目光,在那些难民群中寻找当日那名带着两个孩童的妇人,但很遗憾,他没有见到,他只瞧见其余难民用参杂期待于失望的复杂目光看着马车徐徐离开。

那个带着两名孩童的妇人,怎得不在这些人当中?

是我看漏了,还是那名妇人已经离开了?

亦或是……

想着想着,赵虞的心情逐渐变得沉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并非是那种烂好人,但正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看着那一个个面黄肌瘦的难民衣衫褴褛地扎推坐着,任风吹雨打,赵虞心中着实有些不忍。

似乎是注意到了赵虞的举动,鲁阳乡侯平静地宽慰道:“快了,只要这次能用你想出的办法说服汝阳等汝水诸县,我鲁阳县就能得到一笔可观的钱粮用于实施你所说的……‘以工代赈’,到时候,这些人就能获救。”

说着,他带着几分自豪多看了一眼赵虞。

他觉得,倘若一切顺利,那些难民都得感谢他面前这个年仅十岁的孩童,因为正是这个孩童想出了一招可行的办法,而这个孩童,正是他的次子,他鲁阳赵氏的子孙。

想到这里,鲁阳乡侯看待赵虞,也感觉顺眼了许多。

大概小一个时辰后,一行人来到了县城附近。

当时赵虞从车窗远远窥视县城,此时他这才真正目击所谓的难民潮,那真是犹如潮水一般,只见在县门紧闭的县城外,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群,这些人躺坐在路上,或躺坐在田中,直至有县卒驱赶,才不愿意地退后。

纵使是隔着老远,赵虞亦能感觉一股强烈的惶恐、绝望扑面而来。

不得不说,与县城外围聚的难民潮相比,他鲁阳乡侯府外的难民数量,真的就不算什么了。

轻轻拍拍静女的手背,安抚着这个因看到县城外难民数量而受到惊讶的小女孩,赵虞转头看向父亲,却见坐在他俩对面的父亲正襟危坐,单手拿着一卷书籍聚精会神地观阅着,神色非常镇定。

“你想说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似乎是注意到了儿子的视线,鲁阳乡侯瞥了一眼儿子,旋即再次将目光投在手中的书卷上,口中平静说道:“觉得为父心肠冷,对那些难民的惨状视而不见?”

“不。”赵虞摇了摇头,认真说道:“恰恰相反,孩儿觉得,爹您还是做大事的人。”

“……”

鲁阳乡侯面带惊愕地看了一眼赵虞,旋即轻哼一声:“讨好为父是没用么。”

话虽如此,但他内心想法,那就不得而知了。

片刻后,有卫士在马车外禀告道:“乡侯,刘公来了。”

“嗯。”鲁阳乡侯闻言收起手中的书卷,对赵虞说道:“虍儿,静女,随我下车相迎。”

“是。”

在鲁阳乡侯的要求下,赵虞与静女跟着前者下了马车。

此时,二人便看到有一辆马车缓缓从远处驶来,停在不远处,从旁,有大概数十名穿着制式甲胄的县卒跟随护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旋即,有一名目测四十来岁的男人走下马车,面带笑容迎了上来,朝着鲁阳乡侯拱手抱拳:“乡侯,刘某来迟,让乡侯久等了。”

说着,这人的目光便落在了鲁阳乡侯身侧的赵虞身上。

“刘公言重了。”

鲁阳乡侯拱手回礼,旋即指着赵虞介绍道:“刘公,这便是小侯的次子,赵虞。”

“哦哦。”

刘公,即鲁阳县县令刘緈,闻言上下打量赵虞,笑着说道:“二公子身怀过人之智,此次前往汝阳,请务必将智慧借于在下。”

“刘公您过誉了,小子愧不敢当。”

赵虞客套地回了句,旋即转头看向鲁阳乡侯。

不是说带我来见见世面么?怎么感觉不太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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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短暂的寒暄过后,两支队伍并作一支,缓缓启程踏上了前往汝阳的旅程。

受鲁阳乡侯的邀请,鲁阳县令刘緈坐到了前者的马车车厢内,正巧就坐在赵虞与静女二人的斜对过,此时赵虞终于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位鲁阳县的县令。

据赵虞观察,这位刘县令大概四十来岁的年纪,大抵仅眼角略有皱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位饱学之士,论气质与鲁阳乡侯府里的东席公羊先生有些像,举手投足间都流露着一股书卷气。

一般来说,大人对小孩难免会有种惯有的轻视,但这位刘县令,却不知为何挺乐意与赵虞交流,在队伍缓缓启程后,他并不立刻与鲁阳乡侯商议大事,而是向询问赵虞一些比较私人的问题,比如说问赵虞平日里在家中做些什么呀,又读过哪些先贤的书籍呀,非但赵虞被问地一头冷汗,就连他父亲鲁阳乡侯都有点不自然,生怕以往顽劣的儿子兜不住底。

“咳。”

找了个并不算突兀的时机,鲁阳乡侯岔开话题道:“刘公,关于小儿的事,不如暂且放放吧。”

“好。”

刘县令会意地点了点头,但在看了一眼赵虞后,他又问道:“乡侯可曾将我等此行的目的告知令公子?”

鲁阳乡侯看了一眼赵虞,微微摇了摇头道:“还未曾,我本打算在途中告诉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告诉我什么?”赵虞忍不住问道。

见此,刘县令笑着说道:“既然如此,不如由刘某告知二公子吧。”

说着,他便将此行的目的告知赵虞。

正如赵虞所猜测的那般,刘緈与鲁阳乡侯此番出门的目的,就是为了前往汝水一带的诸县寻求帮助,而汝阳,则是他们这次出门的第一站。

原因就在于汝阳是汝水一带诸县中的大县,相当于鲁阳县东边的大县叶县,据说一个叶县的财力就抵得上几个鲁阳县,但很遗憾,眼下叶县的难民问题比鲁阳县还要严重,想来无力帮助鲁阳,这才迫使刘緈与鲁阳乡侯只能往北向汝水一带的诸县寻求帮助。

刘緈与鲁阳乡侯都认为,只要能说服汝阳县,之后再去说服其余汝水诸县就会轻松许多,所以才有今日之行。

“刘公觉得,汝阳会答应么?”

在听完刘緈的讲述后,赵虞好奇问道。

“唔,难。”

刘緈捋了捋胡须,凝重说道:“汝阳县的县令王丹,我以往与他并无深厚的交情,充其量就是他家中婚丧嫁娶时,我曾带着礼品去过几回……想要说服他给予我鲁阳县帮助,恐怕不易。”

说着,他看了一眼鲁阳乡侯,旋即笑着对赵虞说道:“不过不管怎样,我已经想好,此次若不能说服王丹,不能达成目的,我便赖在他府上,绝不回来,我就不信他还能叫人把我赶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堂堂一县县令竟准备做无赖行径,赵虞哭笑不得,然而待等他转头看向父亲,却看到鲁阳乡侯一脸凝重,仿佛在为了什么事而养精蓄锐。

怎么感觉这两位是专程去吵架的……

赵虞哭笑不得。

他抬头看看刘县令与鲁阳县令,略一思量,对看上去更加容易交流的刘县令说道:“刘公,小子虽年幼,但在这件事上,小子有些愚见,不知刘公可否听我说几句?”

刘緈微微一愣,旋即见赵虞有些拘谨,笑着说道:“哈哈,二公子请直言。……方才我说,此番要借助二公子的才智,这可并非客套之词。”说着,为了表达对赵虞的重视,他拱手一礼,正色说道:“请二公子务必将智慧借给在下。”

这般重视,令赵虞愕然之余有些不知所措,他转头看向鲁阳乡侯,却见后者淡淡说道:“你有什么想法,便说出来,至于对错,刘公与为父自会思量。”

“呃,好吧。”

赵虞点点头,在理了理思绪后对刘緈说道:“刘公,为了有利于说服那位汝阳县令王丹,小子认为刘公与父亲大人需纠正一个想法……也就是我等此行前往汝阳的目的。”

“目的?”

刘緈捋了捋胡须,不解地问道:“不是去寻求帮助么?在下不明白……”

“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虞摇头纠正道:“并非寻求帮助,而是去讨债。为何?因为我鲁阳县替汝阳分担了难民的困扰,所以,汝阳县理当给予我县,并非是帮助,而是他欠我们的……”

说着,他顿了顿,旋即又拱手对刘緈道:“这样说并不直观,刘公,恕小子无力,能否由刘公暂时假装汝阳县县令王丹,而由小子斗胆代替你,演示一番由小子来拜访你,这样能最直接表达小子的想法。”

“由二公子来假扮在下?”刘緈笑了笑。

“虍儿,你太无礼了!你何德何能可假扮刘公?”鲁阳乡侯在旁斥责道。

话音刚落,便见刘緈抬手阻止了鲁阳乡侯,笑着说道:“无妨无妨,反正距汝阳也还有一段时日,咱们在车厢内商量来商议去,倒不如试试二公子提出的办法……”说着,他微吸一口气,抖了抖衣袖,正襟危坐道:“那么,刘公眼下就是那王丹了,二公子,请。”

赵虞点点头,旋即转头对鲁阳乡侯说道:“父亲的话,依然还是原本的角色,待会请父亲配合。”

“哼。”

见刘緈同意了赵虞的胡闹,鲁阳乡侯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轻哼一声道:“为父省得,你管好自己就行。”

赵虞暗自耸了耸肩,旋即正色对刘緈说道:“刘公,冒犯了。”

听到这话,刘緈颇有童趣地皱眉道:“那是何人?我乃王丹也。……哈,二公子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诸人准备就绪,赵虞微吸一口气,学着刘緈正襟危坐,旋即拱手施礼道:“王公,好久不见。”

这就开始了?

刘緈点点头,亦进入自己扮演的角色,只见他斜睨了几眼赵虞,旋即带着几分轻视笑道:“哟,这不是刘县令么,哈哈,刘县令今日造访,着实令敝府蓬荜生辉啊……”

在旁,静女看到刘緈称呼赵虞为刘县令,尽管她知道三人是在假扮,却也忍不住想笑,只好袖口捂着嘴,不敢出声打扰这三人。

看刘公这番作态,他与汝阳县的县令王丹关系何止不亲密,恐怕对方以往没少嘲讽刘公吧?

没有注意在旁的静女,赵虞想了想说道:“王公,客套话就免了吧,刘公今日前来,相信王公也能猜到几分。”

“呵呵。”刘公捋了捋胡须,在故意迟疑了片刻后,这才故作不自信地问道:“刘公在王某饮酒?”

这种借口……

赵虞压着心中的哭笑不得,面无表情地说道:“再猜!”

听到这短短两个字,刘緈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但他很快就忍住,忍着笑说道:“在下实在不知,请刘县令直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既然如此,刘某便直言了。”振了振衣袖,赵虞盯着刘緈正色说道:“在下此番前来,是希望汝阳县能从县仓拨出一笔钱粮给我鲁阳县,缓解我县的难民问题!”

“难民?”刘緈愣了愣,旋即故作恍然道:“哦哦,原来如此,在下明白了,原来刘县令此番是求助来了。”说着,他咂咂嘴,愁眉苦脸地说道:“贵县的遭遇,王某倍感遗憾,然我汝阳县近几年亦受旱情困扰,怕是无力援手贵县啊……”

说完,他怕误导赵虞,又用正常的口吻解释道:“这只是我以王丹的身份所言,事实上汝阳完全有能力提供帮助。”

赵虞点点头表示明白,旋即指了指身旁的父亲鲁阳乡侯,正色对刘緈说道:“王公,这位乃是我鲁阳县的乡侯,此番刘某与乡侯一并前来,相信王公已看出我县的诚意,王公,敝县万分希望贵县的帮助。”

注意到鲁阳乡侯斜睨了一眼赵虞,刘緈忍着笑咳嗽一声,摇摇头愁眉不展地说道:“话虽如此,但……恕在下无能为力。”

话音刚落,就听赵虞忽然沉声喝道:“王丹!刘某已好言好语,何以你却执意见死不救?!”

要开始发难了?

刘緈双眉一挑,觉得眼前这小子还真有几分气势,只可惜岁数太小,实在没什么威严可言。

他想了想,按照他对汝阳县县令王丹的了解,板着脸说道:“刘緈,你太无礼了!你乃鲁阳县令,为贵县考虑无可厚非,然王某亦需为我汝阳考虑;再者,你我同为一县之长,你有什么资格对王某大呼小叫!……来人,送客!”

说到最后时,他有些犹豫地看了眼赵虞,觉得自己有些过于严苛了,虽然他确实是按照王丹的性格来演示的,可眼前这个小家伙……他能接得住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就在他犹豫之际,却见赵虞一拂袖,怒声喝道:“无需送客,刘某可以会走!……只不过,请王公莫要后悔!”

“后悔什么?”

只见赵虞深深看着刘緈,沉声说道:“待刘某此番回县里后,刘某会下令开放官仓,将官仓内一半库粮发放予境内的难民,随后告知那些难民,我鲁阳县只是小县,无力救济众难民,而我鲁阳县往北,有一大县名汝阳,县内钱粮充盈……王公,好自为之吧!”

说着,他一拂衣袖,表示自己拂袖而去。

这小子……有点狠啊。

刘緈与鲁阳乡侯对视一眼,心中皆震惊不已。

换他俩是汝阳县的县令,这会儿也不敢放这个摞下狠话的“刘緈”离开吧?

“刘县令请留步!”

刘緈立刻抬手作挽留状。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小子……厉害了!

在伸手做出挽留举动的同时,刘緈心中暗暗想到。

他发誓,他方才绝没有放水的意思,完全是按照他对汝阳县令王丹的了解,因为他也想看看,眼前这个想出了‘以工代赈’计策的小家伙,能否接得住。

没想到,赵虞比他想象的更加出色,一招以退为进,反而将他这个假扮的“王丹”逼上了悬崖。

开放官仓内一半的储粮,教唆鲁阳县境内的难民投奔汝阳,这招祸水东引,真的狠了。

而在旁,鲁阳乡侯亦惊讶地看着儿子赵虞板着脸故作严肃状。

平心而论,他并没有什么兴致参与儿子与刘县令的这场“游戏”,可就目前来看,似乎他这个幼子,智慧相当不简单的样子。

而坐在另一侧的静女,则惊奇地看着自家少主,为自家少主竟能在刘县令这般身份地位的人面前不露惧色而感到吃惊,甚至由衷的欢喜。

而此时,车中“游戏”仍在继续,假扮汝阳县令王丹的刘緈愈发来了兴致,指着赵虞故作怒道:“刘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威胁我么?你若敢挑唆难民,王某定会向朝廷如实禀告,治你一个大罪!”

“治我大罪?”赵虞哈哈一笑,摊手说道:“治我什么大罪?我鲁阳县将难民收容在境内,使其不至于为祸邻县,直至我鲁阳县后继无力,天地可鉴、日月可鉴,纵使你上报朝廷,我亦不惧!……相反,王县令趋利避害,身为朝廷的官员,不思援助邻县,只求自己不受牵连,难道我鲁阳并非大晋的城县么?亦或你汝阳不是?哼!刘某倒是要看看,最后朝廷将如何定夺!……告辞了!”

说得好啊。

刘緈暗自称赞一句,捋着胡须点点头说道:“唔,就算是王丹,对此亦无可奈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赵虞却在此刻提醒他道:“刘公,接下来才是关键,也是小子想提出的建议。”

“唔?”刘緈有些不解地说道:“二公子,在你这番逼迫下,那王丹只能屈服……哦,二公子所说关键,怕是汝阳愿意拨出的那笔钱粮多寡吧?哈哈,那就继续。”

说着,他收敛脸上笑容,继续说道:“好吧,待会王某与县丞商量一番,给你鲁阳县拨出一笔钱粮……”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赵虞打断了。

只见赵虞目视着刘緈正色说道:“王公,有些话咱们还是摊开了说吧,此次难民之灾,汝水一带诸县至今仍未受到难民的困扰,全赖南边的诸县替北边诸县挡了灾,包括我鲁阳。为此,我鲁阳县今年的农田,皆受到了无可挽回的巨大损失,说得直白点,我鲁阳也算是给汝水诸县当了灾,是故,诸县拨出钱粮给予我鲁阳赈济难民,这并非是贵县帮助敝县,而是贵县的自救!……希望王公明白,假如我鲁阳县撑不住了,那么下一个遭殃的,就是汝水诸县,包括贵县。换而言之,汝阳县日后如何,是否会遭殃难民牵连,全在王公一念之间,倘若王公吝啬钱粮,那么,刘某亦不敢对汝阳的安稳做出保证。反之,倘若王公极尽所能相助我鲁阳县,那么,我鲁阳县可以做出保证,替贵县,替汝水诸县挡住这股难民,绝不会使贵县受到难民牵连。”

……真是凌厉的说辞啊。

刘緈暗自称赞,连连点头:“是是是,刘公所言极是,在下一定竭尽所能……”

“竭尽所能,不只是说说而已。”

再次打断了刘緈的话,赵虞指了指鲁阳乡侯,继续说道:“关于贵县能帮助敝县几分,刘某与乡侯早已派人仔细打探,大致也了解汝阳的钱粮情况……当然,在下并不认为王公会在这件事上作假,只是稍微提一句,免得出现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说着,他双手十指交叉,目视着刘緈再次说道:“好了,现在请让刘某看到王公的诚意。切记,刘某只给王公两次机会,倘若王公把握不住,那么在下与乡侯便立刻回鲁阳县,请。”

“先声夺人,这招厉害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緈哈哈一笑,捋着胡须说道:“想来就算是王丹,此刻怕是也不敢再敷衍。”

赵虞拱了拱手说道:“具体需要从汝阳县索要多少钱粮,小子对此并无大概,帮不上什么,还需刘公与父亲大人自己拿主意。”

“诶。”刘緈摆摆手说道:“二公子千万别这么说,二公子已经帮了许久了。”

“刘公言重了。”

赵虞谦逊地拱了拱手,旋即又补充道:“刘公,除了钱粮以外,想要实施‘以工代赈’,亦需要诸多人手,以看管那些难民,倘若我鲁阳县人手不足,刘公不妨亦向汝阳等汝水诸县提出要求,正如小子方才所言,汝水诸县给予我鲁阳县帮助,实际也是在自救,刘公完全可以提出要求。”

……唔?这想法不错啊。

没想到居然还能顺便解决人手不足的问题,刘緈与鲁阳乡侯对视一眼,均感到很是意外。

尤其是鲁阳乡侯,他今日带幼年赵虞一同前往汝阳,虽然确实是想看看这个儿子是否还有什么好的想法,可他没想到的事,这个幼子还真是有智慧,居然把大部分困扰他们的问题都解决了。

祖宗庇佑,难道这小子果真是从树上摔下来开了智?

鲁阳乡侯暗暗想到。

鲁阳与汝阳,相距约一百五六十里左右,考虑到车队旁有数十名鲁阳县的县卒步行赶路,拖累了行程的速度,因此这段旅程花费了整整两日工夫,直到第三日,也就是八月初三的午后,这支队伍才堪堪抵达汝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相比较启程时,刘緈与鲁阳乡侯此刻信心百倍,因为在途中的时候,他俩与赵虞以“游戏”的方式,已经反复模拟了与汝阳县县令王丹的见面过程,二人有十足的把握能说服王丹。

而在这件事上,赵虞着实是功不可没。

一行人来到汝阳城内后,先在城内的驿馆落脚,沐浴更衣,毕竟途中一行人基本上没有时间与条件沐浴、更换衣物,而这样直接去见汝阳县的县令,这是非常失礼的行为。

一个时辰后,待几人沐浴更衣完毕,刘緈与鲁阳乡侯便准备去见汝阳县的县令王丹。

在出发前,刘緈唤来了赵虞,询问赵虞可有兴致与他们一同前去。

赵虞当然不会拒绝,毕竟他也希望能尽快解决鲁阳县的难民问题。

听到赵虞的肯定回答,刘緈非常高兴,笑着说道:“那就拜托二公子到时候在旁提点在下了。”

说着,他笑着对鲁阳乡侯说道:“哈,说真的,若非二公子过于年幼,其实今日之行,单单有二公子出面就完全足够了,那王丹岂是对手?”

“哼。”鲁阳乡侯瞥眼看着赵虞轻哼一声,平静说道:“小孩子经不起夸,刘公莫要过誉了。”

“乡侯过于严厉了。”

刘县令摇了摇头,鉴于这是人家家里事,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概半个时辰后,刘緈、鲁阳乡侯带着赵虞、静女二人来到了汝阳县的县衙,求见县令王丹。

据赵虞在旁观察,汝阳县的县令王丹,与刘緈年纪相仿,大概也是四十出头的岁数,圆脸短脖,肚子外鼓、大腹便便,看起来有些臃肿,虽然举手投足间也依稀看得出有几分书卷气,但总得来说,一看就知道平日里养尊处优,不像是什么清廉的官员。

不过真正让赵虞感觉有些抵触的,还是这位王县令那副倨傲的样子,比刘緈在途中马车上假扮的形象更为傲慢。

这不,待刘緈道明来意后,这位王县令毫不客气地说道:“我说公谦兄啊,你鲁阳县的事,理当由你鲁阳县自己解决,何以要赖到我汝阳县头上呢?唔?……虽说愚弟有心帮助,但实在很遗憾,我汝阳县近几年受旱情影响太重,再加上又快到年终,今年朝廷税款都还未收足,实在是帮不了贵县什么……当然了,看在公谦兄与乡侯亲自前来的份上,王某也不能不近人情对不对?这样吧,回头我命人给鲁阳县运十车谷物……可不少了。”

听着汝阳县令王丹用那种打发乞丐的口吻说完这话,刘緈与鲁阳乡侯对视了一眼,二人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怒意。

这是你自找的!

二人暗暗想到。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此时那位王县令的作态,却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只见他不断用衣袖擦着额头上的冷汗,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坐在堂中的刘緈与鲁阳乡侯:“两位,两位,那就两成,我愿意拨出我县官仓的两成,支持贵县以工代赈。两位,二成着实少少了……”

在他那恳求的目光下,刘緈呵呵一笑,平静地说道:“王公,你看啊,我鲁阳只是小县,境内的田地也不如贵县多,此番收到难民之灾,今年的收成基本是指望不上了,比如乡侯,乡侯家中的田地,这次几乎全部遭到了难民的偷窃与抢掠……汝阳是大县,倘若难民涌入,损失恐怕要比敝县还要大吧?哦,刘某这并非威胁,仅就事论事。”

片刻之后,王县令满头冷汗地咬了咬牙:“两成半,这是王某最后的让步了!公谦兄,你也是鲁阳县令,你知道我不能亏空官仓……”

“这怎么能算亏空?只是挪用仓粮支援邻县而已,王县令放心,回头刘某定会向朝廷嘉奖王县令。……再过个把月,贵县就能收成了,到时候贵县的官仓不就又能补足了么?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刘緈和善地说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三成!三成!这支最后的退让了!”王丹气急败坏地叫道。

刘緈与鲁阳乡侯对视一眼,二人皆不敢透露心中的欢喜。

他们可从未想过,此行居然能得到那么大的收获。

而就在二人欢喜之际,坐在刘緈身侧的赵虞,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刘緈的衣袖。

哦,对了,还有人手问题……

刘緈立刻恍然,笑着对王丹说道:“王公仗义,刘某与乡侯代我鲁阳县诸县民、乡民,感谢王公,感谢汝阳。……钱粮的问题谈妥了,接下来,咱们来谈谈汝阳县出人手的问题吧?”

“啊?”

汝阳县令王丹正要松口气,闻言不禁瞪大了眼珠。

哈?

还要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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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看起来略胖的汝阳县令王丹,最终还是屈服了,只见他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不知因何有些惶恐忐忑的脸庞,如丧考妣。

“……好吧,我汝阳县派人前往贵县,协助赈工之事,至于这些人手的日饷……”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鲁阳县令刘緈笑眯眯地打断了:“……当然也是由贵县承担了,对吧,王公?”

“……”王县令欲言又止地看着刘緈,略厚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最后脸上露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

在这位王县令那夹杂恨意的目光中,刘緈与鲁阳乡侯带着赵虞、静女二人,回绝了前者假惺惺的用饭邀请,心情畅快地离开了汝阳县的县府。

待走出县衙后,刘緈笑着对鲁阳乡侯说道:“这次恐怕是狠狠得罪了这个王奉忠了。”

他口中的王奉忠,即是指的那位王丹、王县令,奉忠乃是其表字。

听到这话,鲁阳乡侯忍不住问道:“我听说这位背后助力不小?”

“啊。”刘緈略带惆怅地点了点头:“他常自诩是王太师的门生,着实是朋党广众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鲁阳乡侯听得一愣,虽然他常在鲁阳县,对庙堂的大人物不及这位刘緈刘县令了解,但那位王太师,怎么听也知道绝非寻常之辈,他忽然意识到,为何刘緈方才主动去当那个“恶人”。

“刘公……”

仿佛是猜到了鲁阳乡侯的想法,刘緈笑着摆摆手道:“乡侯无需为刘某担忧,在来之前刘某就想好了,哪怕豁出去这个县令不当了,在下亦要彻底解决难民的问题……反正我鲁阳县迄今为止已有不少难民暴毙,此事若被朝廷所知,也难免会被革职,既然横竖如此,我有什么好怕的?……倘若最终难以避免被革职,我夫妇二人,索性就投奔我儿去。”

尽管刘緈看上去只是故作洒脱,但无论是鲁阳乡侯,还是在旁的赵虞,都听得心中颇为敬佩。

“好了,先回驿馆吧。”

指了指停在街道对面小巷里的马车,刘緈与三人说道。

看着刘緈离去的背影,鲁阳乡侯不禁低声称赞了一句,不过这句称赞,反而令赵虞感到有些困惑,忍不住问道:“爹,听你的语气,似乎你与刘公并不是很熟络?”

“很奇怪么?”

鲁阳乡侯并未惊讶于幼子居然能看出来,毕竟此时此刻,尽管他嘴上不说,但心中已经一次次地提高了对儿子智慧的评价,因此倒也不奇怪于儿子居然能看出这一点。

“刘公三年前才来到我鲁阳担任县令之职,期间我与他并无太多交集,也不曾过多走动……”

“三年都没有太多交集?”赵虞有些惊讶,旋即又忍不住问道:“那在此之前呢?我鲁阳县的县令又是何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鲁阳乡侯没有回应,只是淡淡说道:“走吧,莫让刘公久等了。”

在那一瞬间,赵虞看到了父亲脸上的阴沉表情,心中顿时恍然:鲁阳县的前县令,怕是与这位父亲关系极差。

片刻侯,刘緈、鲁阳乡侯等人登上了来时的马车,准备返回驿馆。

在马车上,刘緈忍不住再次称赞赵虞,说得赵虞都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自认为只是沾了某些特殊机遇的光,单论智慧,他可不觉得自己能比刘緈、鲁阳乡侯厉害。

待众人回到驿馆后,得知此事的鲁阳县尉丁武立刻迎了上来,带着几分急切问道:“刘公,乡侯,不知此行结果如何?”

在他身旁,那些来自鲁阳县的县卒亦是关切地看着。

见此,刘緈看了一眼站在鲁阳乡侯身边的赵虞,旋即哈哈笑道:“天佑我鲁阳县,借助乡侯父子的智慧,汝阳县的王县令终于答应帮助我县。”

“愧不敢当。”

在鲁阳乡侯不敢居功的谦逊声中,丁武丁县尉与在旁的县卒皆欢呼起来。

这也难怪,毕竟这位丁县尉也好,在旁的县卒也罢,基本上都是鲁阳县本地人,难民的困扰与他们息息相关,他们当然也希望尽快解决难民的问题。

鉴于此时离黄昏用饭尚有一段时间,赵虞本想到汝阳县的街道上逛逛,见识一番古代的风情,毕竟汝阳县那可是比鲁阳县更胜一筹的大县,别说赵虞,就连静女都有些向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眼瞅着鲁阳乡侯丝毫没有带二人到街上转转的意思,赵虞也只好暂时打消这个念头,毕竟他们此行是来寻求汝水诸县帮助的,而不是来游玩的。

次日,即八月初四,已经在汝阳县达成目的的众人,启程前往其他几个汝水一带的县城,他们的下一站,乃是汝阳东边的阳人县。

据刘緈在途中介绍,相比较汝阳县,阳人县稍稍逊色一些,但也并非鲁阳县可比,县城的财力大致抵得上两个鲁阳,因此理所当然被刘緈与鲁阳乡侯列入了寻求帮助的名单内。

阳人县的县令叫做郑州,与北边的某个大县城同名,子象是他的表字。

在见到这位郑县令后,刘緈道明了来意,也向前者解释了准备在鲁阳县实施“以工代赈”策略,借这招策略缓解难民的问题。

期间,赵虞坐在父亲鲁阳乡侯身边,偷偷打量那位郑县令。

倘若说他觉得那位大腹便便的汝阳县王县令像一个带着铜臭味的商人,那么此刻他眼前的这位郑县令,则更像是一位世家出身的贵勋子弟,尤其是对方的眼力与见识,绝非那位王丹王县令可比。

只见这位郑县令在听完刘緈关于“以工代赈”的讲述后,笑着说道:“刘公真是好算计,窃我汝水诸县之力造福于鲁阳,想来这条水渠竣工日后,日后鲁阳不可限量……”

尽管刘緈的岁数要比这位郑县令大上几岁,却也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尴尬地说道:“这哪里是窃呢?”

“难道不是么?”郑县令笑着说道:“我汝水诸县出钱粮、出人力,最终一无所获,而贵县却能因祸得福,开掘一条河渠引灌县内的农田……”

听到这话,鲁阳乡侯淡淡说道:“其实反过来也可以,倘若阳人县愿意收纳流民,我鲁阳县也愿意拨出钱财,给予人力,帮助贵县以工代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郑县令看了一眼鲁阳乡侯,笑着摆摆手说道:“哈哈,算了吧,此事风险太大。……乡侯莫要在意,在下只是就事论事。”

在双方一番商议后,阳人县的这位郑县令很爽快就答应了帮助鲁阳县的条件,当然,前提是刘緈所承诺的那样,不得有难民侵入他阳人县。

事后,静女好奇问赵虞道:“少主,为何那位郑县令明明已经看出了我鲁阳县的盘算,最后却仍然答应了刘公与乡侯提出的要求呢?”

“因为他怕麻烦。”赵虞解释道。

的确,在汝阳县也好,此刻在阳人县也罢,刘緈都曾向这两地的县令解释“以工代赈”的策略,以便让那两地县令得知其拨出钱粮的去向,而这招虽然高明,但在说破后,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鲁阳县能做,汝阳、阳人其实也能做。

但为何阳人县的县令郑州却丝毫没有这个意思呢?其原因就在于以工代赈这招策略本身就有着极高的要求,比如物资的统筹、对难民的管束,其中一个环节出现瑕疵,就很有可能引发别的问题。

正是考虑到这一点,阳人县的县令郑州丝毫没有冒险的意思,他宁可出些钱粮、人手,让鲁阳县替他们去承担这个风险。

事实上鲁阳县也是如此,要不是境内已经聚拢了太多的难民,其实刘緈与鲁阳乡侯也不想冒险,但没办法,以工代赈,是目前鲁阳县唯一的出路。

不过让赵虞有些不解的是,在这件事当中,这个国家又起到了什么作用呢?

在前往下一个县城的途中,赵虞在马车内忍不住提出了疑问:“刘公,父亲,今年难民问题如此严峻,朝廷为何不派人赈济?”

相比较鲁阳乡侯的沉默,刘县令叹了口气说道:“二公子不知,这几年,我大晋各地皆遇天灾,朝廷并非不管,而是管不及。再加上南方的叛乱……”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赵虞,干笑了两声试图蒙混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惜赵虞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问道:“叛乱?刘公,什么叛乱?”

话音刚落,就听鲁阳乡侯不耐烦地轻斥道:“小孩子问那么多做什么?”

“乡侯。”

见赵虞被其父训了一句,刘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连忙劝阻道:“乡侯莫动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转头又对赵虞说道:“既然二公子想知道,告知二公子也无妨,不过,希望二公子莫要传出去。”

赵虞点点头。

见此,刘公遂捋着胡须低声说道:“二公子可知我鲁阳县境内那些难民从各地迁徙而来么?宛城!起因乃是驻军在宛城、荆水一带的将军王尚德在当地征收了大量的粮草,用于与叛军作战,这导致宛城、荆水一带的诸县官仓亏空严重,再加上近两年天灾这一闹,才出现了成千上万的难民北逃。其余各地,近些年亦纷纷出现叛乱,以至于朝廷多番派军队镇压,消耗了太多的粮草……天灾是其次,兵祸,才是关键。”

“哦哦。”

赵虞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旋即转头看了一眼父亲。

的确,正如父亲鲁阳乡侯所言,这的确不是什么他应当去了解的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八月初十,暂别家邸近十日的赵虞,终于回到了自家鲁阳乡侯府。

在收到消息后,周氏带领着府内的仆从、护卫,在府门外相迎。

为此,府里的卫长张纯还准备将至今仍赖在府外的一些难民驱赶,不过最终还是被周氏阻止了。

当时周氏对张纯说道:“我乡侯府帮不上这些难民,却也莫要迫害他们。”

其实张纯并不是很认同这位乡侯夫人的话,因为他最清楚,这些该死的难民偷窃、抢掠了他乡侯府多少田地里的作物,拜这些难民所赐,他乡侯府成千上万亩田地,今年是别指望能剩下什么收成了。

但周氏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忍住心中对那些难民的不满。

大概晌午前,赵虞父子与静女,与刘緈、刘县令,县尉丁武等人以及诸县卒分别,回到了自家府邸前。

去时,赵虞父子加上静女,外加十名卫士,总共十三人,返回时一个不少。

赵虞的担心多虑了——记得出发前,他听府内的卫长张纯提到过鲁山一带的贼寇,故而他担心途中是否会遭遇这群贼寇。

但事实证明,这群贼寇正如他鲁阳乡侯所说的那样,根本不敢骚扰他们这支带着官府旗号的队伍,哦,这说的是与他们同行的刘緈刘县令那支。

总而言之,一面绣着“晋”字字样的官府旗帜,就足以吓跑鲁山那群贼寇,没什么大不了了。

“娘,我们回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诶,快让娘瞧瞧。”

在府门外走下马车,赵虞看到母亲周氏带着诸府上仆从、护卫立在外面,连忙紧走几步上前。

多日不见,他怪想念这位宠溺他的母亲,虽然这位母亲不顾有旁人在场,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其搂在怀中,亲昵用脸颊磨蹭他的脸庞,这着实让他感觉有些羞耻。

而继他之后,静女亦很快就来到周氏面前,带着几分邀功的意思对周氏说道:“夫人,静女在外时不曾忘记夫人的嘱咐,有好好照顾少主。”

“好,好,真是好孩子。”

听到静女的话,周氏高兴地揉了揉静女的头发,这使得这个可爱的小女孩一脸满足。

看着静女一脸满足、甚至有几分陶醉的可爱模样,赵虞忽然想到了前世自己养过的一只猫——两者的样子真的很像。

此时,鲁阳乡侯已也下了马车,一边听着在旁张纯有关于家中粮仓的禀告,一边走向周氏这边。

见此,周氏这才松开搂在怀中的幼子,朝着归来的丈夫盈盈施礼:“妾身在此恭迎乡侯回府,夫君,一切还顺利么?”

在府内下人面前,周氏非常给丈夫面子,礼数也是周全,而鲁阳乡侯此时亦未曾表现出与妻子的亲密,点点头,平静而随意地说道:“唔,一切顺利。”

听到这话,周氏脸上浮现笑容,颔首道:“夫君辛苦了,妾身已命人府内准备好汤水、饭菜,请夫君沐汤后享用。”

“有劳了。”鲁阳乡侯点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着夫妇俩相敬如宾的模样,赵虞稍稍有点想笑,因为据他了解,这对夫妇平日里可不是这样相处的。

进府之后,赵虞本打算告别父母,回自己的屋子洗漱,但鲁阳乡侯却叫住了他:“你去哪?”

赵虞有些不解,拱手回道:“孩儿回屋沐浴。”

鲁阳乡侯想了想,说道:“随我去北屋沐浴,为父有些话要问你。”

听到这话,周围的人皆面露惊讶之色。

不得不说,这着实是非常罕见的一幕,赵虞立刻就敏感地感觉到,有好几道目光落在他身上。

除了母亲周氏与卫长张纯以外,还有在人群中与他兄长赵寅一同来迎接的公羊先生,以及另外一名看似府上管事打扮的中年男子。

其中,周氏的目光纯粹是以惊讶、惊喜为主,但其余几人看向赵虞的目光中,则或多或少都带着几分异色。

可能是察觉气氛稍稍有些僵,周氏开口道:“既然如此,静女,你也跟妾身到北屋去吧,妾身也有些话要问问你。”

“是,夫人。”

就这样,鲁阳乡侯带着幼子赵虞来到了北屋的汤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谓汤屋,顾名思义就是洗澡沐浴的屋子,与赵虞印象中有些像,就是那种在屋外的炉洞里塞柴烧水,便可以使屋内的沐池维持恒温的构造,自赵虞来到这个家侯,他还未享受过这种便利。

随着父亲走入汤屋,赵虞四下打量,尽管屋内水蒸气很严重,但他还是能够看清,屋内仅只有一口用木头围成的汤池,除此以外就只有一张桌子、几张凳子什么的。

而就在赵虞打量屋内的时候,鲁阳乡侯已经脱去了衣服,泡在了汤池中,旋即屋内便响起一声代表舒适的吐气声。

忽然,鲁阳乡侯看到了仍傻站在汤池旁的幼子,眉头一挑带着几分不悦说道:“等什么呢,等为父替你脱衣服么?”

“不是。”

赵虞挠挠头,迅速脱掉衣物,在试了试水温后,亦进入了汤池,坐在鲁阳乡侯的对过。

不得不说,看上去是父子同浴的温馨场面,但赵虞着实感到有些尴尬,他四下张望,以躲避父亲目不转睛看着他的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鲁阳乡侯忽然开口道:“虍儿,这次出门,你的表现……很好,为父亦不否认,你这次帮了刘县令、帮了为父许多,不过你不可骄傲,你要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像你这般幼年聪慧的,以往也不是没有,但大多都因为骄傲自满,最终泯灭众人。”

……像我这样的?以往也曾有?

赵虞看了一眼父亲,心中并不相信。

倒不是自满骄傲,只是他纯粹不相信这天底下还有与他相同境遇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鲁阳乡侯似乎是从儿子的目光中看出了什么,轻哼道:“你不信?……哼,为父还记得十年前吧,天下忽然有传闻,据说有一个叫做‘杨定’的人,八岁之龄便能博览全书,无人能与他辩论,随后被当朝太师收为弟子……你比得上么?”

见父亲一副训诫的口吻,赵虞自然不会顶嘴,老老实实说道:“孩儿比不上。”

这个回答,似乎有些让鲁阳乡侯意外。

我是不是说得过重了?

略一犹豫后,鲁阳乡侯咳嗽一声说道:“方才所言之人,为父也只是道听途说,天底下是否有这个叫做杨定的奇才,为父亦不清楚,为父只是想告诫你,这天下很大,切莫因为一点成绩便沾沾自喜……明白么?”

“孩儿明白。”赵虞点了点头。

见素来顽劣的幼子如此乖顺,鲁阳乡侯尽管嘴上不说,心中也着实有几分高兴。

也是,为人父者,有几个不指望儿子出色的?

但凡为人父者,都会在自己孩子身上寻找自己年幼时的影子,倘若孩子像年幼时的自己,或者在才智以及某些方面更出色,那么作为父亲的都会感到高兴,更加亲近子女;反之,则会失望,虽然不至于疏远,但也不会过多亲近。

以往顽劣的赵虞,就是绝佳的例子。

不过,自从赵虞前些日子从树上摔下来之后,鲁阳乡侯亦感觉这个幼子出现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虽然他毫不相信什么荒诞邪说,但也无法解释这个幼子怎么会突然变得那么聪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比他……唔,只比他稍稍差一线了。

基于这一点,才有鲁阳乡侯方才耐心的训诫。

训诫过后,鲁阳乡侯背靠汤池,闭着双目说道:“此行,顺利说服了汝水诸县,钱粮、人手的问题皆已解决,差不多再过十日,汝阳、阳人等县的钱粮、人手,便会陆续抵达我鲁阳县,介时,我鲁阳县也就可以实施你所说的‘以工代赈’……”

听父亲似乎有跟自己详细聊聊这件事的意向,赵虞便问道:“爹,听刘公说,你们打算挖一条河渠?”

“唔。”

鲁阳乡侯闭着眼睛解释道:“我鲁阳县,其实有河经过,这条河叫做沙河,自西南而来,往东北而去,县城一带的农田,我乡里这边的农田,全赖这条河流,才免遭干旱,不过,在县城的西北侧,我鲁阳县仍有一半以上的土地无法利用这条河流引灌,那里也是旱情最严重的地方。因此,刘公与为父商量,准备挖一条河渠,连通北边的汝水与县南的沙河,从汝水引流,最后使其流入沙河,这条河渠,将直接从我鲁阳县的中心穿过,只要这条河渠修建完毕,我鲁阳县便可彻底摆脱干旱,从此无需再为此困扰。”

“从汝水挖到我鲁阳?”

赵虞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要知道他前几日才跟着刘緈、鲁阳乡侯去过汝水诸县,当然知道汝水距离鲁阳县有多远,毫不夸张地说,这条河渠实在是一个不小的工程,也难怪刘緈与鲁阳乡侯此前迟迟不敢叫人开工。

但通过鲁阳乡侯的描述,赵虞也明白这条河渠的建成,对鲁阳县究竟具有怎样的帮助。

那简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到这里,赵虞由衷称赞道:“这真是太惊人了,这条水渠……对了,爹,你与刘公想好给这条水渠命名了么?”

“呃……”

不知为何,见问到这事,鲁阳乡侯忽然显得有些不自然,直到赵虞反复询问,他这才不耐烦地道出了真相:“璟公渠。”

“璟公渠?为何叫璟……哦哦。”

赵虞愣了愣,旋即恍然大悟。

再看向父亲时,他脸上亦浮现出几许不怀好意的窃笑。

他故作信誓旦旦地说道:“为了这个渠名,孩儿说什么也要助您,助刘公一臂之力!”

“以为为父只是贪名么?哼!”

看着暗自偷笑的儿子,鲁阳乡侯首次在儿子面前无法维持父亲的威严,恼羞成怒般起身迈出了汤池。

不错,鲁阳乡侯姓赵名璟,这条河渠,便将以他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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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当晚用完饭后,鲁阳乡侯去了他自己的书房,将府内的卫长张纯与大管事曹举亦一同叫了上去,他要大致了解一下他乡侯府能拨出钱粮与人手的问题,而夫人周氏,则拉着赵虞与静女询问此行前往汝阳途中的故事。

对于鲁阳乡侯、赵虞父子此行前往汝水一带诸县是否达成目的,不能说周氏毫不在意,但不可否认她对这次旅途中父子二人的相处情况更加在意,毕竟以往她丈夫对幼子一直抱有成见,而她则更为宠溺幼子,很希望扭转丈夫的看法。

可没想到的是,随着静女一句“少主可厉害了”的开场白,周氏从她口中得知了不少有趣的事。

比如说在前往汝阳的途中,赵虞与鲁阳县令刘緈在马车内做了一场游戏,堪称手把手地教那位刘县令如何去说服汝水诸县的县令,更有意思的是,周氏此时才得知,原来刘緈、鲁阳乡侯这次前往汝水诸县寻求帮助,这本身居然就是幼子赵虞提出的建议。

惊喜之余,周氏再次将赵虞搂在怀中,非但亲昵地用脸颊磨蹭幼子的脸庞,还在赵虞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让赵虞在感觉浓浓母亲的同时,也感觉怪害臊的。

在旁,静女用羡慕的目光看着眼前的母子二人,惊讶问道:“这件事夫人不知情么?”

周氏微抿着嘴唇轻笑道:“此事妾身倒还真不知。”

说着,她的目光稍微飘忽了一下,旋即嘴角上扬的弧度更为明显。

过了戌时之后,周氏将赵虞、静女打发回二人的屋子歇息,而她则来到卧室,静静地等待着丈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概戌时二刻前后,鲁阳乡侯来到了夫妇二人的寝卧,进屋见妻子坐在屋内,遂下意识问道:“还未歇下?”

“等着夫君呢。”周氏站起身,温柔地替丈夫脱下外衣:“怎么这么晚?”

“与张纯、曹举二人谈了片刻。”

一边在周氏的帮助下脱下外衣,鲁阳乡侯一边解释道:“这次成功说服了汝水诸县,我鲁阳总算可以实施以工代赈了,不过考虑到境内有成千上万的难民,一旦开始开挖那条河渠,每日的粮食消耗巨大,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得向张纯、曹举二人了解一下咱家现有的陈粮多寡,作为不时之需。……倘若日后粮食不足,到时候恐怕还得到叶县、郾城想想办法,看看能否从那几个县购入一些粮食。”

听到这话,周氏不解问道:“怎么?夫君怕汝水诸县提供的粮食不够?”

“仅未雨绸缪而已。”

鲁阳乡侯面色凝重地解释道:“你要知道,一旦我鲁阳县开始实施以工代赈,说不定就会有更多的难民涌入我县,你也知道,东边的叶县、郾城,那几个受难民困扰的县,都不愿接纳难民,在这种情况下我鲁阳县这边开了口子,自然会有越发多的难民涌入我县,倘若我等不提前做好准备,怕是无法应付。”

“原来如此。”周氏恍然大悟,抚摸着丈夫的胸膛称赞道:“还是夫君有远见。”

“哼。”

鲁阳乡侯轻哼一声,对于妻子的称赞十分受用。

忽然,埋头在鲁阳乡侯怀中的周氏,笑眼微弯,脸上露出几许不怀好意的捉狭笑意,她问道:“对了,这次虍儿随夫君出门,可曾帮上夫君什么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才还很自得的鲁阳乡侯,闻言微微愣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唔、唔,多少,多少帮上了一些吧?”

“哦?”怀中的周氏抬起头来,笑吟吟地问道:“夫君能与妾身详细说说么?”

“……”

鲁阳乡侯不知为何盯着周氏脸上的笑容看了半晌,他可太熟悉爱妻的这个笑容了,以往他没少被捉弄。

他不动声色地将妻子稍稍推离些许,顾左言他道:“时候不早了,明日再说吧,对了,虍儿呢?”

看着丈夫那有些心虚的模样,周氏忍着笑说道:“妾身打发他二人回屋歇息了……说起来,观今日夫君对虍儿的态度,似乎对虍儿有了极大的改观呢。夫君就不能与妾身说说嘛,妾身真的很想听。”

鲁阳乡侯此时正站在床榻旁背对着周氏脱去身上衣物,闻言有些警觉地回头问道:“虍儿跟你说什么了?”

见丈夫微微侧过头瞄了自己一眼,周氏忍着笑,摇头说道:“虍儿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有些遗憾夫君未曾带他到汝阳县的街上逛逛……”

顿了顿,就在鲁阳乡侯稍稍有些释然时,她又补充了一句:“不过,静女却告诉了妾身不少有趣的事。”

鲁阳乡侯的心当即又提了起来,故作不在意的问道:“静女说什么了?”

只见周氏故意盯着鲁阳乡侯看了半晌,旋即忽然笑着说道:“当然是称赞虍儿的话了,那孩子也很喜欢虍儿。……静女跟妾身说,途中虍儿向刘县令提出了不少有用的建议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哦……”

鲁阳乡侯有些狐疑,但也不敢多问,免得露出破绽,毕竟在前几日,因为过于受用妻子的赞誉,他并没有向周氏解释其实是夫妇俩的幼子赵虞替他老子解决了实施以工代赈所需的钱粮问题。

今日回想起来,他暗骂自己糊涂:这岂不是又要被爱妻抓到了可以捉弄他的把柄么?

正如赵虞所认为的那样,周氏在亲人面前,尤其是在丈夫面前,可不完全是外人所认为的端庄贤淑……

“大致……大致确实如此,虍儿确实有几分聪慧。”

他含糊地说道。

听到这话,周氏脸上又露出了让鲁阳乡侯颇为熟悉的捉狭笑容:“那……与夫君年幼时相比呢?”

多年夫妇,眼下鲁阳乡侯岂还会看不出妻子是故意捉弄自己,但他又不想承认老子不如儿子,遂强自辩解道:“此番出门,虽虍儿确实有些功劳,但比起我年幼时,还……还差一线吧。”

说着,他不等面带捉狭笑容的周氏说话,咳嗽一声又说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先歇息吧,明日我还要赴县城与刘公商议河渠的具体开挖位置。”

姑且先留着这份乐趣吧。

周氏眼珠一转,笑盈盈地说道:“妾身遵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次日清晨,赵虞早早起来,待洗漱完毕后,便带着静女往北宅而去。

昨日父子二人一起沐浴时,他听鲁阳乡侯说过,今日后者准备前去县城与县令刘緈商议那条“璟公渠”的具体开挖位置。

想想也知道,这件事本身就带有利益牵扯,谁不希望自家田地旁边就有一条河渠经过呢?

不难猜测,待今日刘县令放出消息后,鲁阳县县城西北侧的乡里,相信都会派人来提出请求,希望开挖的河渠能经过他们所在的乡里,到时候也免不了会有一番扯皮,甚至是利益交易。

不过赵虞对这件事的利益交易倒不是很在意,毕竟他鲁阳乡侯府的田地,基本上都县域的东边,那里本来就有沙河流经,他只是希望能尽快落实以工代赈,让涌入境内的那些难民能得到一份稳定的食物来源。

他至今都没有忘记当日那位带着两个孩童的妇人,尽管最近几日他都未曾再看到那名妇人,不知其下落。

在带着静女前往北宅的途中,赵虞正巧看到鲁阳乡侯带着卫长张纯与几名卫士迎面走来,看衣着打扮,似乎是要出门的样子。

赵虞上前与父亲见礼:“孩儿见过父亲。”

“唔。”鲁阳乡侯点点头,便准备从儿子身边经过。

不带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虞瞧得心中一愣。

因为昨日沐浴时他看鲁阳乡侯的意思,似乎是准备带他一起去县城,怎么今日忽然改变了主意呢?

他连忙喊住父亲:“爹,你去哪?”

鲁阳乡侯看了一眼儿子,淡淡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愣了愣,赵虞试探道:“爹,你这是准备到县城与刘公商议河渠之事么?”

“知道还问?”鲁阳乡侯冷淡回道。

怎么了这是?态度好冷淡……

赵虞有些摸不着头脑,要知道父子前一阵子出门的那段时间,父子俩相处地可是相当不错的,记得昨日回到家中后,父子俩还一起沐汤洗浴。

听静女说,就连赵虞的兄长、乡侯府的嫡长子赵寅,都未曾得到过与父亲共浴的待遇。

可今日,这位父亲却态度大变,这是怎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不解地问道:“爹,你怎么了?”

听到这话,鲁阳乡侯思忖了一下,撇开旁人,将儿子拉到旁边的角落,沉声问道:“昨晚回来后,你跟你娘说什么了?”

“我没说什么啊。”赵虞一脸不解地回道。

鲁阳乡侯深深看了几眼儿子,冷哼一声道:“行了,去北宅用饭吧,你娘还等着你呢!”

说罢,他转身带着张纯几人离开了。

真不带我啊?

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赵虞心中愕然,完全搞不懂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辙,赵虞只能先带着静女往北宅而去,希望能从母亲口中问问原因,看看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他父亲不肯再让他参合这件事。

尽管来到这个家的时日不算久,但有些事,他还是能够感觉地出来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鉴于鲁阳乡侯的态度冷淡、过河拆桥,赵虞带着静女来到北宅,向母亲周氏狠狠地告了父亲一状,顺便询问缘由。

周氏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这可能是为娘昨晚捉弄你爹的缘故吧……”

赵虞听得目瞪口呆。

他娘捉弄他爹,结果是他这个当儿子的受了冤枉气,这叫什么事嘛?

想到这里,赵虞不满地抱怨道:“娘,你干嘛捉弄爹啊?”

“谁叫他总说你们兄弟俩不如他年幼时聪慧?”揉了揉儿子的头发,周氏不满地说道。

就为这事?

赵虞强忍着翻白眼的举动,无奈说道:“娘,你与爹都太幼稚了。”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周氏闻言不满地说道:“娘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你怎么能说为娘的坏话呢?太让为娘伤心了……”说着,她抬手用衣袖摸了摸眼角,装出啜泣的模样。

瞥了眼在旁捂着嘴强忍住笑的静女,赵虞无奈地说道:“娘,本来孩儿还有正事呢?被您这下一弄,全耽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耽误什么了?”解除了假装啜泣的伪装,周氏用手指轻轻戳了下赵虞的额头,没好气地说道:“你这小崽子,你也就是欺软怕硬,就知道欺负为娘,你怎么不跟你爹去抱怨?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由于已经与周氏很熟悉,赵虞一点也不怕周氏的责怪,闻言半讨好地说道:“娘,行了,谁不知我爹他怕你啊,您捉弄他,他不敢找你发火,不就迁怒到孩儿身上了么?”

“瞎说什么呢。”周氏瞪了一眼儿子,脸庞微微有些发红。

想了想,她问儿子道:“虍儿,你想跟你爹去县城?”

“嗯。”

赵虞点点头,如实说出了心中的想法:“孩儿想去了解一下爹与刘公如何实施以工代赈,顺便想去县城逛逛,见识一下,前几日虽然去过了汝水诸县,稍微见识了一下,但无论是汝阳县还是其他几县,爹都没有带我二人逛过……”

“唔。”

周氏沉吟了片刻,旋即对儿子说道:“虍儿,你爹性格固执,有时候跟小孩子似的,要不这样,等过几日你爹气消了,你再让他带你去县城?”

赵虞想了想,忽然说道:“娘,其实孩儿自己……”

“不可!”

还没等赵虞说完,周氏便严肃地打断了儿子的话,她正色说道:“虍儿,前几日你跟你爹出过门,你应该知道现在我鲁阳县境内究竟是什么情况,外边到处都是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难民,他们见到你,就会把你身上的衣服拔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要不要这么夸张?

见周氏用吓唬小孩的口吻吓唬自己,赵虞哭笑不得地说道:“娘,他们扒我这个小孩子的衣物做什么?穿都穿不上。”

“呃。”周氏被问地愣了一下,旋即强自辩道:“傻孩子,难民中亦有孩童呀,他们可以给那些孩童穿啊。……总而言之,你老老实实呆在家中,千万不可出门,否则为娘一定会生气的。”

见周氏的神色首次变得那般郑重,赵虞也只能打消心中的想法,寄希望于父亲鲁阳乡侯改变主意。

就这样过了几日,转眼到了八月十八日,鲁阳乡侯在用饭前也不知有意无意地说道:“今日,汝阳、阳人两县的首批钱粮,已运至县城,刘公已放出消息,从明日起,在县域北边的邓乡、王乡、宁乡等几个乡,同时开始河渠的开挖……”

赵虞惊讶地看了一眼父亲。

不可否认,多处地点同时施工,能有效地缩短工期,但对于官府的管理能力,亦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说得简单点,鲁阳县县衙要同时兼顾对难民的管理、食物的发放,还要防止有人偷窃食物,以及维持治安,协调难民与难民,难民与鲁阳县当地县民、乡里的相处,这怎么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想了想,赵虞谨慎地建议道:“爹,步子是不是一下子迈地太大了?孩儿以为,您与刘公不妨先在一个乡里设置工点,也试验一下,既能磨炼管辖此事的吏卒,亦能让那些难民对此有个大致的了解,待在这个乡里稳定下来时候,再在其余几个乡里设工点,这样比较稳妥。”

听到这番话,鲁阳乡侯微微一愣,脸上露出了几许沉思之色。

此后又过了两三日,鲁阳乡侯偶尔才回府一趟沐浴更衣,其他时候据周氏解释,都在县域内的几个工点,连带着乡侯府内的卫士,也有一半派到工点维持秩序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消息是,以工代赈颇见成效,这不,以往聚在乡侯府外的那些难民,已经没剩下几个了;至于不好的消息嘛,赵虞偶尔又一次看到鲁阳乡侯回家,见父亲的脸上满是愁容。

很显然,以工代赈的那几个工点,肯定是出现了一些问题。

这并不奇怪,毕竟那些工点,充斥着不同派系的人,有鲁阳县的县民、乡民、县卒,有乡侯府的卫士、仆从,有从汝水诸县派来的人手,再加上那群据说从宛城、荆水逃难而来的难民,四派利益不同的人呆在一起,肯定会出现摩擦,甚至引发更大的麻烦。

但遗憾的是,对此赵虞也提供不了什么建议,因为他这几日都呆在府内,也不清楚外边的情况。

在考虑了一番后,赵虞来到北宅,向母亲周氏说出了心中的想法:“娘,孩儿想去府外走走。”

周氏皱皱眉,正要开口,赵虞抢先说道:“前一阵子孩儿想出门时,娘你认为府外不安全,如今县城正在实施以工代赈,大部分的难民已经涌向县府所设的几个工点,老老实实地开挖河渠,用劳力换取食物,孩儿以为,府外的治安应该已经变好了许多,孩儿出府去看看情况,应该也是不要紧的。”

听到赵虞这一番有条不紊的话,周氏想了片刻,说道:“一定要去么?”

“孩儿想去看看,亲眼看看那几个工点。”赵虞点点头说道:“虽然孩儿年幼,但孩儿希望能帮上父亲,帮上那些难民。”

“好孩子。”

周氏闻言将赵虞搂在怀中,笑着说道:“这样,为娘派人通知你爹,让你爹派人来接你。”

听到这话,赵虞摇头说道:“娘,不用打扰父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生他气?”周氏颇感意外,旋即开导赵虞道:“虍儿,你还气前段日子你爹没有带你去县城么?其实你爹啊,他有时就跟孩子似的幼稚,他尝自以为他聪慧过人,以往总说你们兄弟俩不如他年幼之时,此次我鲁阳县的赈工,数你提出的建议功劳最大,你爹嘴上不说,心里却感觉面子上过不去……再加上他觉得,这本该就是大人需承担的责任,不该落在你这个孩子身上,是故……”

“娘,孩儿没有生气。”

见周氏误会了,赵虞摇头解释道:“孩儿只是觉得,爹这几日辛苦,不该再让他分心,再者,对于赈工期间遇到的一些问题,其实孩儿也没有什么可行的建议,孩儿只是想去看看,看看能否帮上什么。”

“这样啊……”周氏沉吟片刻,这才说道:“好吧,你一心想帮你爹,想帮助境内的难民,为娘亦不能再三阻拦,不过,你若要出府,必须带着几名护卫……”

听到这话,赵虞忽然想到了曹安、张季等人。

曹安、张季几人,事实上才是赵虞来到这个家时第一批见到的人,据当时赵虞的观察,这几人与他的关系似乎还颇为亲近的样子。

只不过当时赵虞惊魂不定,以至于把这几人给忘了。

更让他感到不好意思的是,他至今都未曾去了解曹安、张季等人是否已因为他当日从树上摔下来一事受到了处罚——说真的,赵虞并不认为那是曹安、张季等人的责任。

想到这里,赵虞对母亲说道:“娘,让曹安、张季、马成几人跟着孩儿吧。”

“咦?”

周氏有些惊讶,旋即惊喜问道:“我儿恢复以往的记忆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呃,还未曾。”赵虞讪讪解释道:“孩儿只依稀记得当日从树上摔下来之后,正是曹安、张季、马成几人在孩儿身边……”

“这样……”

周氏的眼眸中闪过几许失望,旋即皱着眉头说道:“曹安此人,本心不坏,但没什么主见,以往只知道跟着你胡闹……”他看了一眼赵虞,略带责怪地说道:“不是为娘说你,你以往可顽皮了。”

赵虞讪讪一笑,也不知该说什么。

此时周氏又说道:“至于张季、马成二人,这二人都是有本事的,是故你爹当初才会从众多卫士中挑出他二人教导你武艺……”说到这里,她忽然想到了鲁阳乡侯要求赵虞掌握武艺的原因是为了以后能把幼子安排到边防的驻军时,心中难免有些心疼,话风一转说到:“好,为娘知道了,待会为娘便找人问问,看看曹安、张季、马成几人目前在什么地方。”

“啊?”

赵虞闻言微微一惊,问道:“他们不在府上?娘,您不会真的处罚他们了吧?”

周氏摇摇头说道:“府上有府上的规矩,虽然娘不曾开口处罚他们几人,但曹管事、张卫长,却必须对那几人做出处罚,否则无法服众。毕竟让我儿从树上摔下来了,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好了,你先与静女回屋,为娘找人问问那几人如今在哪,叫他们到你那屋去。”

“……好。”

当晚黄昏前,曹安、张季、马成三人,便奉命来到了赵虞的屋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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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当晚黄昏前,曹安、张季、马成三人便来到了赵虞的屋前,且随后在赵虞的授意下,由静女带领着走入了屋内。

进入屋内后,三人纷纷向赵虞行礼。

“少主。”

“二公子。”

与静女一样称呼赵虞为少主的,正是赵虞以往的近仆曹安,此人比赵虞年长五六岁,目测十五六的样子,当日赵虞惊魂不定没有细看,眼下仔细一打量,才发现这曹安尖嘴猴腮,整个人瘦地跟猴似的……

上次见他有这么瘦么?

赵虞心中有些困惑。

而此时,曹安则激动地连说话都有些哽咽:“少主,我还以为日后再无机会侍奉少主……”

看着曹安激动的样子,赵虞宽慰道:“冷静,冷静,曹安,近段时间你干嘛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听这话,曹安激动地面色顿时耷拉下来,述苦道:“被我族叔罚去看守咱府上田地间的谷仓去了……”

通过曹安的解释,赵虞这才知道,原来乡侯府上的大管事曹举,便是曹安的族叔,当日赵虞从树上摔下来后,鉴于当时他除了失去以往了记忆以外并无大碍,周氏倒也没有开口下令处罚曹安、张季、马成三人,但曹举曹管事,还是把族侄曹安派去看守府外的谷仓作为处罚。

简单地说,在静女之前,曹安才是赵虞身边的使唤人,与赵虞形影不离,因此主仆二人感情最为深厚。

安抚罢曹安,赵虞转头看向张季、马成二人,

张季、马成二人皆是成人,目测二十来岁,粗略一看就知孔武有力,但从今日再次见面的情况来看,似乎二人很意外于再次回到赵虞身边。

这不,当曹安自认为以往与赵虞感情深厚,并无什么顾忌地向赵虞述苦时,张季、马成二人只是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见此,赵虞问二人道:“张季,马成,你二人可受到了什么处罚?”

张季与马成对视一眼,随后张季平静地说道:“回禀二公子的话,我二人只是被张卫长训斥了一顿,被打发去府外的田地里巡逻,事实上倒也没什么。”

相比较曹安,张季与马成二人,跟府上大多数仆从卫士那般都只称呼赵虞为二公子,这称呼一听就知道并非赵虞的身边人,而事实上呢,这二人也确实并非赵虞身边的使唤人,而是鲁阳乡侯挑选出来教导赵虞武艺的半个老师,负责教导赵虞剑术、骑术、射术等等,待日后赵虞长大投军后,这二人或许也会作为赵虞的跟班,与赵虞一同投军,好彼此有何照应。

但由于赵虞以往过于顽劣,过于亲近曹安而不肯听从张季、马成二人的劝告,因此,这二人与赵虞实际上倒也没有太深厚的感情,今日再次被调回赵虞身边,二人也感觉有些意外。

总得来说,这二人与曹安不同,并不会事事为赵虞马首是瞻,而是有自己的判断,这也正是那一日他俩与曹安争吵起来的原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注意到张季、马成二人的态度有些疏远,赵虞拱手对张季、马成二人说道:“张季,马成,前几日害你二人与曹安受罚,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这个举动,完全出乎了张季、马成二人的预料,惊得二人连忙上前扶住赵虞,连声说道:“二公子折煞卑职了。”

确实,赵虞作为府上的二公子,屈尊向二人行礼,这着实让张季、马成二人受宠若惊,二人心中对以往的一些不痛快,顿时烟消云散。

随后,当赵虞提出自己的想法,希望张季、马成二人明日保护他前往府外时,二人欣然答应。

见此,赵虞吩咐静女道:“静女,你去跟娘说一声,今日我就不去北宅用饭了,随后你再让庖厨准备些酒菜,送到这屋来……”

静女看了看曹安、张季、马成三人,犹豫道:“少主,这……”

在旁,曹安、张季、马成三人也纷纷表示使不得,毕竟他们三人都是府里的人,都知道今日晚上这顿饭,一向鲁阳乡侯一家团聚用饭,岂能因为他们而耽误了。

摆摆手打断了三人的劝说,赵虞笑着说道:“权当我向你们三人赔礼。……静女,快去吧,我娘不会不答应的。”

“这……好吧。”静女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去了。

果然,随后周氏在从静女口中得知了赵虞的打算后,并无任何不满,她甚至笑着说道:“我儿真是长大了,也懂得笼络人心了,静女呀,你去吩咐庖厨,让庖厨准备好些的酒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夫人。”

“等等,替妾身看着虍儿哟,虍儿年纪还小,稍微吃些酒不要紧,但不可过量。”

“是,夫人。”

在周氏的允许下,静女吩咐庖厨准备了一些酒菜,送至赵虞的屋内,让赵虞与曹安、张季、马成三人在屋内吃喝了一番。

在一同用饭之际,赵虞也向曹安、张季、马成三人问起了他们这几日的经历:“听说你们三人前段时间在看守府外的几间谷仓,是因为难民的关系么?”

鉴于赵虞方才屈尊致歉,且又请他们在屋内用饭,不说曹安,张季、马成二人心中也已消除了芥蒂,一听赵虞开口询问,张季点头说道:“如二公子所言,正是因为有难民撬开锁,闯入咱府的谷仓抢粮,张卫长才会派我们去看守谷仓……”

“撬锁?”

赵虞听到后很是吃惊,因为他对难民的印象仅仅只是前段时间围聚在府外的那些人,尤其是那名带着两个孩童的妇人,自然不会想到,那群难民也会做出激进的行为。

“啊。”

在旁的马成应了一声,旋即借着酒意冷笑着说道:“撬锁、砸门,甚至用自制的木棍、木叉攻击咱们的兄弟,还扬言说什么要放火烧了谷仓,一群暴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虞转头看看曹安,后者注意到赵虞的目光,连连点头说道:“少主,这是真的,你想象不到那群人有多可恶,一开始只是偷咱府田地里的谷子,后来越来越胆大,聚众攻击咱府的谷仓,若不是张卫长……”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了一下,与张季、马成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在犹豫是否应该将那些事告诉眼前这位二公子。

而最终,三人还是选择了善意的隐瞒,由张季接口岔开了话题:“不过,近今日县城开设工点后,咱府上的田地、还有谷仓,难民倒是逐渐少了许多。”

赵虞猜测,这三人显然是向他隐瞒了一些流血冲突,毕竟想想也知道,倘若说那群难民当真胆大到攻击他们府上的谷仓,甚至还扬言说要放火烧毁,以张纯、张卫长为首的府上卫士,肯定会跟那些难民发生严重冲突,甚至于闹出人命什么的。

想到这里,赵虞也就没有再细问,顺着张季的话问道:“你们三人也被派到工点去了,怎么样,情况如何?”

“大多数的难民还是老实的。”张季放下手中的酒碗,讲述道:“县城一开设工点,他们就往那些工点去了,老老实实地挖土,换取吃食……我与马成对一部分难民监管了几日,总得来说还行,就是有时候也是提心吊胆,生怕这群难民惹事……”

“主要还是人手不足。”

在旁的马成顺着张季的话解释道:“像张季跟我这几日,光咱们两个人,就要看管两三百人的难民,既要看着他们,防止其中有人偷懒,也要在放食时维持秩序……尤其是放食的时候,有些难民嫌吃食少,一涌地围过来,即便眼下回想,也是怪后怕的。”

从旁,曹安见赵虞一个劲地与张季、马成二人说话,他忍不住亦插嘴道:“你俩还好,只是监管那些难民,我还要负责抗米桶咧,这几日可把我给累死了……”

我说怎么感觉瘦了许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了一眼瘦猴似的曹安,赵虞恍然大悟。

借助这顿饭,赵虞向曹安、张季、马成三人询问了工点的大致情况,而几人之间的气氛,也随着这顿酒变得融洽了许多。

唯独静女显得格格不入,从头到尾端着饭坐在赵虞身旁,一言不发。

大概戌时前后,待赵虞相约众人明日出府到那些工点看看究竟后,曹安、张季、马成三人纷纷告辞离去,各自回各自的屋子歇息。

“二公子……感觉变了许多呀。”

在离开赵虞的屋子后,张季忍不住对马成说道。

虽然有几分醉意,但马成仍有自己的判断,听到后点头说道:“简直判若两人。”

“我怎么没感觉到?”曹安在旁插嘴道。

瞥了一眼曹安,张季与马成对视一眼,也不搭话,径直回屋歇息去了。

他俩跟这个家伙,可不是一路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此时在赵虞的屋内,静女则与唤来的几名仆从收拾着碗筷。

待收拾完毕,那几名仆从带着碗筷离去后,赵虞好奇问静女道:“静女,方才怎么一直都不说话?”

静女迟疑了片刻,对赵虞说道:“少主,张季与马成二人是有本事的人,但曹安,奴以为少主不应该再与他来往,甚至,不应该将其召回身边,据奴所知,那曹安以往除了教坏少主,并没有什么别的本事……”

赵虞早就知道静女对曹安有成见,闻言笑着说道:“我有分寸。”

听到这话,静女也不好再说什么。

与静女对曹安的偏见不同,赵虞其实对曹安有几分好感,毕竟当日他从树下摔下来后,曹安表现地异常急切,教不教坏姑且不论,至少曹安对他——或者说对以往的赵虞确实有足够的忠心。

身边有一个言行计从的仆从在,又有什么不好呢?

当晚无事,赵虞与静女早早歇下。

明日,他决定带着几人去附近的工点看看情况,毕竟以工代赈,真正实施起来确实并非像嘴上说的那么简单,倘若无法协调好各方面的人员,那可是闹出乱子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次日清晨,就当静女还在为赵虞梳理头发时,便见曹安风风火火地闯入进来。

原本还笑容满脸的静女,面色顿时就沉了下来,很是不悦地瞪着曹安。

可惜曹安看也不看她一眼,几步走到赵虞身旁,脸上露着讨好般的笑容道:“少主,几时出发去赈难的工点?”

“待用完早饭吧,我也要跟母亲说一声。你去看看张季、马成二人,看看二人准备地如何,对了,想办法弄辆马车。”

“好嘞。”曹安点了点头。

片刻后,赵虞与静女到北宅与母亲周氏一同用罢了早饭,随后赵虞便向周氏提起了今日准备去附近工点看看的事。

看得出来,周氏对此仍报以担忧,但又不好阻拦儿子,只好嘱咐静女道:“静女,替妾身看着虍儿,顺便传话给张季、马成二人,叫他们务必要保护好虍儿,记住了么?”

“记住了。”静女乖巧地点头答应。

告别母亲,赵虞带着静女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此时他便看到张季兵甲齐备地立在屋前。

从旁还站着曹安,他二人似乎在说话的样子。

与昨日跟赵虞见面时的打扮不同,今日张季非但穿上了皮甲,腰间亦带上了一柄利剑,整个人的气势看起来更为凌厉了几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公子。”

待瞧见赵虞后,张季立即与曹安一起上前见礼,旋即对赵虞说道:“二公子,马车已经准备就绪,眼下马成正在府外等候。”

赵虞点点头,便带着静女、张季、马成三人朝府门方向而去。

在经过府门处时,赵虞见到了值门的张应,笑着与后者打招呼:“张大叔。”

此时张应正抱着双臂百无聊赖地靠着木柱,听到声音惊愕地转过头来。

似乎张季与张应的关系也不错,笑着打趣道:“应叔,大清早的就在这偷懒啊?小心我告诉卫长哦。”

“死小子。”张应低声骂了一句,上前与赵虞见礼,旋即好奇问道:“二公子,你今日要去附近的工点?”

赵虞点点头道:“去看看情况。”

说着,他好奇问道:“张大叔,牛继、郑罗、石觉他们呢?”

张应解释道:“牛继与郑罗调到那些工点去了,那里人手不足,只留下我跟石觉看守府门。”

“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虞恍然,没有细问,而张应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叮嘱张季道:“小子,务必要保护好二公子,知道么?否则扒了你的皮!”

“知道知道,不过应叔,你也要好好看守着府门啊。”张季笑着回道。

见此,赵虞在走出府门后好奇问张季道:“张季,你们很熟么?”

“谁?应叔?”

张季愣了愣,旋即笑着说道:“张应是我的族叔啊,还有张卫长,也是我的族叔。咱们村的,如今大多都在府里当护卫。”

我说怎么府里好些姓张的……

赵虞嘀咕了一句,心中恍然。

此时在府门外,马成也像张季似的身穿皮甲、腰揣兵器,立在一辆马车旁等候,待见到赵虞一行人向自己走来,他立刻上前行礼:“二公子。”

“唔。”

赵虞点了点头,然而他此时的目光,却望向了府外的远处,看向当初那些难民聚众的地方。

不过今日,似乎那些难民已经走光了,四周都空荡荡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公子?”马成不解地询问道。

赵虞这才收回视线,回头问马成道:“嗯,准备就绪了么?”

“已准备就绪。”

“好,出发。”

见准备就绪,赵虞带着静女、曹安二人登上马车,而张季与马成则坐在车夫的位置,一扬鞭子,驾驭着马车缓缓启动。

此时,张季在马车夫的位置询问车内:“二公子,不知今日咱们去哪个工点?”

然而对此,赵虞并不是很清楚,他问道:“县城,这几日设了几个工点?”

张季与马成合计了一下,回答道:“大概有四五个了吧,具体我与马成也不清楚。”

“那你们之前在哪?”赵虞问道。

张季回答道:“我与马成之前在郑乡。”

“远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算远,县城往北大概二十里地吧。”

“哦。……那就去郑乡吧。”

“是!”

一番交流后,一行人确定了今日的目的地,一个唤作郑乡的工点。

郑乡,顾名思义就是郑姓之人集聚居住的乡里,当然,凡事也没有那么绝对,但至少郑乡的命名确实如此。

当日邻近巳时时,赵虞一行人乘坐着马车来到了郑乡一带。

按照赵虞的吩咐,张季与马成二人将马车停在一处土坡上。

此时赵虞从马车车窗中张望外头,旋即便见到不计其数的男男女女正在远处挖土,据赵虞粗略估计,怕是有不下五六百人,甚至更多。

而再往远瞧,远处便是一座村庄,那大概就是郑乡。

为了瞧得仔细些,赵虞走下了马车,眺望约一里之地外的施工地。

他问张季与马成二人道:“这里,便是你二人前几日所在工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的。”张季点点头,旋即指着远处说道:“二公子你看,那是郑罗,也是咱们府上的卫士,承蒙二公子看中,将我与马成召回身边,如今由郑罗与另一名叫做何吕的卫士代了我与马成的职责,看管这些难民……”

“郑罗?我知道他,曾经跟张应大叔一起看守府门的,对不对?”赵虞笑着说了句,旋即,他好似看出了什么问题,问道:“那群人……我是指那些难民,怎么看起来无精打采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还没用饭吧。”

“唔?”赵虞有些意外地问道:“这个时候还未用饭?”

“为了防止有人偷懒。”张季解释道:“我听说最初的时候,几处工点都在早晨的辰时放粮,希望这些难民吃饱了以后好干活,可没想到,其中有些人吃完饭后偷奸耍滑,不知跑到那里偷懒去了,而像我与马成这样的监工也因为人手不足,无法做到面面俱全。为了杜绝这种事,工点便改在巳时、酉时两个时辰放粮给食,让这些人干完活再吃东西……”

赵虞听得微微摇头,随口问道:“那么杜绝了么?”

“并没有。”

张季摇头说道:“虽然改了时辰之后,大部分人老实了许多,但仍然无法彻底杜绝其中有些奸徒的偷懒问题。……马成前几日就抓到几个,这几个家伙混在人群中偷懒,待等快到用饭的点了,他们胡乱往自己脸上、身上弄点泥灰,装地很卖力的样子。”

从旁,马成亦气愤地接口道:“啊,要不是怕惹出乱子,我当时真恨不得一脚踹上去。”

唔,偷懒……

赵虞点点头,将有个别难民偷懒、浑水摸鱼这个问题记在心中,准备待之后想个办法解决此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毕竟自古便有害群之马的说法,倘若姑息那些个偷奸耍滑的难民,对这个问题视而不见,那么其余难民也难免会渐渐效仿,如此一来,以工代赈岂非就成了一个笑话?

“走,靠近去看看。”他忽然说道。

听到这话,静女脸上一惊,立刻拉住了赵虞的衣袖,带着担忧之色小声说道:“少主,恐怕不安全……”

在旁,曹安亦罕见地稍稍劝阻了一下:“少主,在这儿看看就行了吧?再靠近的话……”

“在这里能看出什么?”

拍了拍静女的手背,赵虞指了指张季、马成二人说道:“张季、马成方才不是说了么,这边的秩序还可以,平白无故总不可能会有人要害我吧?”

“呃……”

见静女用埋怨的目光看向自己二人,张季与马成对视苦笑,毕竟他们方才确实那样说过。

不顾几人的劝阻,赵虞朝着远处的施工点走去。

见此,张季、曹安、静女三人快步跟上,唯有马成留了下来,准备将马车停到不远处的郑乡去,免得有些胆大妄为的难民将马车带走,或者干脆直接将那两匹马拉走,杀马吃肉。

马成毫不怀疑,个别难民干得出来这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诚如张季、马成二人所说,郑乡这边的工点,治安情况还算不错,至少这里的难民看到赵虞这个‘疑似富家子弟’的孩童后,也并没有像周氏恐吓他的那样,一涌冲上前来扒他的衣服。

那些难民仅仅只是停下手中的作业,用困惑的目光远远看着赵虞,看着赵虞从他们当中经过。

期间,这些难民也难免会有窃窃私语。

“那小子是谁?”

“当地富家的子弟吗?”

“来这里做什么?”

而赵虞也没有过多关注这些难民,只是细心观察着这些难民的作业。

在观察了片刻后,他发现这边工点的管理模式简直就是一塌糊涂,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人去管理这些难民。

这些难民只是自顾自地挖土,然后将土装入竹筐抬走,基本上没有什么分工合作。

唔,也不能说没有,至少赵虞就看到了一幕分工合作。

那应该是一户人家,老父亲在渠坑里挖土,一个儿子将装满泥土的竹筐举出渠坑,最后另一个年长的儿子将其背走,除此之外,家中的老母亲以及一个不知是儿媳还是女儿的年轻女子,则在旁帮忙打下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正是因为一家人分工合作,这一家人的效率也差不多是最高的。

然而,这家人如此卖力,从旁却有人取笑他们,说着风凉话:“老田,你们一家如此卖力做什么?就算你们再卖力,待会那些监工也不会多给你们一碗米粥……”

话音刚落,便听这家较为年幼的儿子气愤说道:“我爹说了,做人要问心无愧,不能跟你们那样耍奸偷懒,骗取主家的粮食……”

“臭小子。”

可能是被说到了痛处,有几人面色难看地骂了起来。

好在远处负责监视这群难民的乡侯护卫注意到了这边,远远喊了句:“干什么呢?都不许偷懒!”

“臭小子,算你运气好。”

那群人骂骂咧咧地散开了,在远处那名乡侯卫士的注视下,暂时老实地背起了竹筐。

……问题很大啊。

看到这一幕,赵虞皱着眉头想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二公子?”

远处的那名乡侯府卫因为这边的骚乱而注意到了赵虞、静女、曹安、张季四人,连忙快步走了过来,向赵虞抱拳行礼。

这名乡侯府卫,正是赵虞前一阵子在府门处碰到的四名值守卫士之一,郑罗,也就是那个说了句关于难民的大实话而被张应瞪了一眼的那个年轻卫士。

向赵虞行完礼,又与静女、张季打过招呼,郑罗面带惊讶问赵虞道:“二公子怎么会来这边?莫不是找寻乡侯么?乡侯并不在此处。”

“我知道,我只是来看看。”

赵虞点点头回应着,旋即他朝着远处那户“姓田”的几口人家努了努嘴,问道:“郑罗,方才那边发生的事,你看到了么?”

“什么?”郑罗一脸不解。

见此,赵虞便将方才他亲眼所见的一幕向郑罗说了一遍,向郑罗讲述那户“田姓”人家卖力作业却反而遭到旁人的奚落与调侃,甚至于,若非郑罗及时喊话制止,说不定那户人家的小儿子还会因为那句仗义直言而吃点小苦头。

“有这事?”

郑罗有些意外地看向张季,见张季亦点了点头,他神色不安地对赵虞说道:“二公子,卑职方才不曾注意……”

事实上,赵虞并没有责怪郑罗的意思,毕竟他亲眼所见,郑罗一个人就要监视、监管附近一两百名作业的难民,自然无法做到面面俱到,他只是想问问,这类事是不是经常发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听到赵虞的询问后,郑罗沉默了片刻,说道:“卑职昨日才顶替张季、马成二人来到此处,只在这边做了一日监工,今日是第二日,不过二公子方才举例的‘田姓’那户,卑职昨日倒也注意到了,确实是比较卖力的……”

“但就我所听到的,即便他们卖力挖渠,也不会获得额外的食物?”赵虞问道。

“呃……是的。”郑罗点了点头说道:“在这个工点,每一名参与作业的难民,他们能获得的吃食都是一样的……”

在旁,张季低声补充解释道:“二公子,这是刘县令与乡侯规定的。”

指了指远处田姓那户人家,赵虞皱眉问道:“像那样卖力作业的,亦不能得到额外的食物?而那些偷奸耍滑的,亦不会被克扣口粮?”

张季、郑罗二人被问地哑口无言,半晌后张季这才无奈说道:“主要还是我等人手不足,我也好,郑罗也好,我俩一个人就要负责监视上百名参与作业的难民,既要监督他们不得偷懒,又要警惕他们彼此间发生摩擦,就像方才那样……实在是没有余力去辨认那些人卖力作业,哪些人又是在偷懒。”

顿了顿,他补充解释道:“像二公子方才所见的那户田姓人家,我前几日在这边监工时也注意到了,甚至我还关注过,得知其父叫做田和,长子叫做田敦、次子名为田犁,较年长的妇人乃是田妻,即兄弟俩的母亲,较年轻的女子乃是长媳,刚刚嫁给田敦才过半年余……但话说回来,我虽注意到他们这一户,却难以关注其他。之前我也像二公子所说的那样,想给他们那一户额外加些吃食,鼓励这些难民卖力作业,但负责这个工点的郑乡长却制止了我……哦,郑乡长即这边郑乡的乡长,他对我说,倘若我额外给予那户人家吃食,非但违背了刘县令与乡侯制定的规矩,还会引起其余难民的不满,相信到时候会有许多难民跳出来发难,说他们也卖力作业为何不能得到赏赐,倘若是我额外关注的几人,我还能有所分辨,但倘若我先前不曾关注到,我便无法分辨,在这种情况下,我到底给还是不给?倘若给予那些人额外的吃食,或许其中就有偷懒的奸徒混在其中,这岂不是助涨了这些人谎报作业的邪风?是故,工点一律不额外发放吃食。”

“原来如此。”

赵虞释然地点了点头,经仔细考虑,他认为刘县令与他爹鲁阳乡侯,包括郑乡这边的乡长,这几位的考量都是正确的。

但话说回来,似这种粗放式的作业管理模式,还是让赵虞觉得难以接受,他更倾向于“多劳多得”、“不劳者不得食”的原则。

但问题就像张季所说的,县衙方面委派的管理人手实在不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边有多少人?我是说管理这些难民的。”他问张季与郑罗道。

张季与郑罗对视一眼,旋即张季出言解释道:“有咱们府上的卫士十人,主要是直接监管这些难民;还有县城的县卒十人,五人负责看管郑乡的几处粮仓,偶尔协助我等监管难民;还有郑乡委派的青壮二十人,主要指挥这些那些难民作业,合计约四十来个人。……其余还有负责运送米粮的,由于是县城直接派人,不算在其中;另,每日烧饭煮粥,皆是由郑乡的乡妇负责,亦不算在其中。”

“这边有多少难民?”赵虞问道。

张季想了想回答道:“我与马成还在这边时,就有不下五六百人,此刻大概只多不少吧。”

四十来个人,管理五六百人?

赵虞闻言皱了皱眉,旋即又问道:“此地可有从汝阳、阳人等汝水诸县派来的人手?”

“没有……”

张季摇摇头正回答着,却听郑罗说道:“有一拨,昨日刚来的,似乎是刘县令分到这边工点的,大约有二三十个人的样子,为首那人叫做王直,据说是汝阳侯府上的,不知具体什么身份,但说话盛气凌人,动不动就喜欢指手画脚,刚到这边就跟郑乡长发生了一些不愉快。”说着,他抬手指向北边,继续说道:“这群人当中,大约有二十来个负责北边,除了那个王直,他只偶尔出现,带着几个人到处巡视,大多数时候呆在郑乡,与几个身边的随从喝酒解闷……”

汝阳侯府上的?

赵虞微微皱了皱眉。

汝阳侯,鲁阳乡侯,前者少一字,显然前者的爵位比后者更大,虽然名爵与官职不同,并没有直接的上下级,也不具备像县令那样的行政实权,但即便如此还是不可轻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像赵虞的父亲鲁阳乡侯,也不具备行政实权,但鲁阳县令刘緈想要修一条河渠,还是率先要跟鲁阳乡侯商量,寻求后者的帮助与支持,其中原因,无非就是鲁阳乡侯比县衙更有财力。

这不奇怪,作为少数人的贵族,却掌握着这世上大多数的资源,这本就是这世上司空见惯的。

就在赵虞陷入沉思之际,忽听远处传来一阵争吵声,他下意识地抬头一瞧,只见在百余丈,有两拨人不知因何发生了冲突。

“又来了!该死的!”

郑罗低声骂了一句,在仓促地向赵虞告辞后,连走带跑朝着远处赶去,显然是去制止远处那两拨人的冲突去了。

“怎么回事?”赵虞皱眉问道。

听到这话,在旁的张季亦皱着眉头解释道:“应该是郑乡的青壮与难民发生了冲突吧?”

说着,他见赵虞看向他的目光中看着困惑,遂继续解释道:“前几日我与马成还在这里时,这两帮人就发生过一次冲突,主要是郑乡的青壮看那些难民不顺眼……唔,其实也不能这么说,比如像二公子方才所见到的,田姓那户人家,郑乡的青壮就表现地非常友善,虽然工点的放粮,规定每一名参与作业的难民都会得到一模一样的食物,但郑乡人对那些卖力作业的难民,还是更友善一些,有时候甚至私底下偷偷塞几个饼给他们,考虑到那些米饼用的是他们自家的粮食,我们也不好说什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对难民当中那些偷奸耍滑的,郑乡人就没有那么客气了,轻则谩骂嘲讽,重责出手教训,我与马成制止过一回,也像郑乡长提出过这方面的事,但二公子你也知道,难民当中有些人,确实惹人动怒……若不是怕引起难民的暴动,这边有几个家伙我早就想教训一下。”

赵虞看了一眼张季,没有多说,带着他与静女、曹安三人,直奔事发地。

待等赵虞赶到事发地时,那里已经围聚了两三百人,其中有约七成都是衣衫褴褛的难民,这些在注意到赵虞与静女的衣着,尤其是在看到张季的打扮以及他的相貌后,纷纷给他们一行人让道,显然,这些人还记得张季前几日监管过他们的监工之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边按着自己腰间的兵器,防止被难民中个别隐藏的暴徒抢走,张季一边护着赵虞与静女二人,警惕着看着四周给他们让路的难民。

而曹安比他更夸张,像母鸡护崽似的伸开双手,有时挡在赵虞左侧,有时挡在赵虞右侧,口中还叫嚷着诸如“不得靠近”之类的话,护主之余,让赵虞感觉着实有几分羞耻。

总而言之,在张季、曹安二人的保护下,在附近那些难民的配合下,赵虞带着静女很顺利地挤入了人群。

还没等他站稳脚,他便听到郑罗在厉声喊话:“退后!我叫你退后!”

话音刚落,便是锵地一声,那是郑罗手中兵器出鞘的声音。

赵虞皱皱眉,踮起脚尖在面前一排人当中张望,他依稀看到,方才与他谈话的郑罗,此刻正面色铁青地瞪着几名难民,甚至用手中的兵器对着后者几人。

还没等赵虞明白过来,就见其中一名难民大声喊道:“要杀人了,监工要杀人了。”

“住口!住口!”

年轻的郑罗面色涨红,有些惊慌地看向四周,因为他发现,从四周围聚而来的那些难民正用一副沉默的面孔看待着他,虽然并未直接声援那几名耍无赖的难民,但这些人那怀疑、警惕甚至带着几分敌意的无数双眼睛,仍让郑罗感觉压力巨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时间回溯到片刻之前,即郑罗发现远处的骚乱,连忙告别赵虞之后。

正如张季所猜测的那般,远处的骚乱,还真的就是几名郑乡的青壮与几名难民引起的,待等郑罗赶到之后,这两拨人已经扭打在一起了。

郑乡人团结,有抢在郑罗之前赶到的,二话不说就撩起袖子帮助自己的同乡弟兄,而难民方,虽然附近的难民并非个个都上前帮忙,但不乏也有人参与双方的殴斗,这导致郑罗赶到时,两方参与殴斗的人已多达二十几人。

“住手!住手!”

郑罗大声喝止,包括与他一样从远处赶来的几名乡侯府卫,皆纷纷开口喝止。

其中,还有两名官差打扮的鲁阳县卒。

好不容易制止了双方的殴斗,郑罗厉声命令双方退后,旋即他怒声问道:“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便见一名难民摸了摸鼻子处的鲜血,愤愤地指着不远处的那十几个郑乡的青壮,回道:“郑头,你问这帮人咯,我好好的将土盛到筐里,他从背后一脚把我踹躺下了……”

听闻此言,郑罗转头看向郑乡的那几名青壮,问道:“是这样么?”

当即,便有一名郑乡的青壮站了出来,他并没有否认,指着那名难民骂道:“片刻前,我背着土筐从渠坑里爬出来时,就看到你蹲在地上装土,等我倒完土回来,你他娘的还蹲在地上装土,你那筐到底能有多大,它没有底么?……不止看到你一次了,每次看到你,都见你在那边偷懒,狗娘养的东西!就你这种货色,你还有脸来要吃食?给你吃,不如喂狗!”

他一番话,说得那名难民面色涨红,也不知是羞愧还是气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见此,郑罗怕事情闹大,立刻制止了那名郑乡的青壮:“郑乐,够了,住口!”

郑罗也是郑乡出身,而且还是郑乡中的翘楚,有资格被乡侯府聘为卫士的年轻人,见他发话,那名叫做郑乐的郑乡青壮这才将语气放缓,对郑罗说道:“阿兄,你是没看到,若是你看到了,说不定你比我还气,你看这厮,长得人高马大,可一上午就见他蹲在地上偷懒,一捧土一捧土,简直比婆娘还秀气,我祖母都比他顶用!”

“行了,少说两句!”

郑罗喝了一句,旋即对其余那些郑乡青壮道:“别看了,都散了,你们几个看着点郑乐……”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身背后那名难民叫道:“郑头,就这么完了?我平白无故挨一脚……”

郑乐闻言指着那难民骂道:“就你那副贼样,没踹死你就是轻的!”

“行了!”

郑罗再次喝止郑乐,旋即转身对那名难民说道:“那你想怎么样?”

只见那名难民眼珠一转,忽而捂着腰叫嚷起来:“哎哟,哎哟,我的腰被他踢伤了……”

郑罗又不傻,岂会看不出对方装蒜,他面带不悦地说道:“行了,丁鲁,虽然我昨日才来顶替兄弟的班,但我也不止一两次看到你偷懒了,老实点,老老实实去挖土,要么,你就离开这个工点……说真的,像你这种偷奸耍滑之徒,少你一个不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到郑罗的警告,那名叫做丁鲁的难民眼中闪过几分恨意,咬牙骂道:“他说我偷懒我就偷懒了?郑头,你说你不知一两次见到我偷懒,那你为何当时不出面警告,却要等到这会儿才说?哦哦,我明白了,你姓郑,这帮人也姓郑,你们都是同村的弟兄,所以你包庇他们……”

他越说越激动,上前了两步。

见此,郑罗警惕地用手按住腰间的兵器,沉声警告道:“你想做什么?退后!”

瞧见郑罗腰间的兵刃,丁鲁眼眸中闪过几丝畏惧,但他立刻又注意到四周逐渐围满了人,他大声喊道:“兄弟们,监工偏袒同乡欺负咱们了……监工偏袒同乡欺负咱们了!”

“住口!”

见四周围拢的人群越来越多,郑罗也担心事情闹大,连声喝到:“我命你住口!”

似乎是看出了郑罗心中的顾虑,那丁鲁越发得意,大力挑唆道:“你袒护同乡,还不许我说?你们郑乡人都这么霸道么?……弟兄们,看看他们是在面对我们的!咱们也是人,他们凭什么将我等视若猪狗?他们踹了我只是小事,然而他们心底根本看不起我们,认为咱们猪狗不如……你们也听到他们方才的话了,他们说给我们吃食,不如喂猪喂狗。”

见丁鲁断章取义,故意歪曲郑乐的话,有意挑唆难民滋事,郑罗又惊又怒,着急之余下意识地拔出了腰间的利剑,指着丁鲁喝道:“丁鲁,你若再惹是生非,我就不客气了!”

瞧见郑罗拔剑,那丁鲁眼中闪过几许惧意,但在看了一眼身旁围聚的众多难民后,他忽然有了底气,上前一步说道:“郑头,你能杀了我,还能杀光我这边众多的乡民么?弟兄们,今日一定要他们讨个说法!”

随着他振臂一呼,好些难民纷纷出言附和,甚至站到了丁鲁背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些站出来的难民,都是刚刚才赶到这边的,大多都不清楚事情真相——最先赶到的那些难民,大部分都只是站在原地,因为他们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即便有一半以上的难民保持着理智,还是难免有几十名难民被这丁鲁所蒙蔽,而这就成为了丁鲁的底气,他呼喊着讨回公道,带着这群人一步步逼近郑罗。

“退后!退后!”

郑罗惊怒之余,心中万分着急。

而在他身旁,乡侯府的卫士、县城的县卒,在这情况下亦纷纷拔出了兵器。

包括那些郑乡青壮,亦纷纷摩拳擦掌,或提着扁担站在郑罗身旁。

见此,那丁鲁忽然大叫道:“杀人了,监工杀人了……”

“住口!住口!”

年轻的郑罗面色涨地通红。

而就在这时,忽听在旁的难民人群中,有个稚嫩的声音喝到:“够了!到此为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声喝令之后,前排的难民纷纷惊讶地向后观瞧,随后让开道路,而此时,赵虞则带着静女,在张季以及曹安那母鸡护崽似的保护下,缓缓走出人群。

这小子是谁?

在场的众人心中升起一个疑问,就连惹事的难民丁鲁亦是如此,用惊讶、好奇的目光看着赵虞。

“二公子。”

“咦?二公子?”

郑罗与其他一些乡侯府的卫士,见到赵虞出现后无不露出了惊愕的目光,他们立刻快步奔至赵虞身侧,一边保护赵虞,一边纷纷开口询问。

“二公子,您怎么会在这里?”

“二公子,你不该在这里的……”

“待会再说。”

赵虞压压手制止了众护卫的关切,旋即走到郑乡青壮与丁鲁那群难民的当中,环视着在场众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得不说,他的做派倒是摆的十足,只是年仅十岁的他,实在不具备什么气势,倘若换做他父亲鲁阳乡侯在这里,恐怕这边的人都不敢再说话,不像此刻,人群人窃窃私语,暗自议论、猜测他的身份。

不过能让这些人暂时冷静下来,赵虞倒也知足了。

环视一圈在场的众人后,他将目光落在那名叫做丁鲁的难民身上,旋即沉声说道:“方才在人群中,我大致亦了解了经过……你叫丁鲁,对么”

那丁鲁似乎也不是什么夯货,见赵虞出现后,那些乡侯府卫纷纷聚拢到这小子身边保护,便知这个小孩子身份不简单,他堆着笑脸说道:“回小公子的话……”

“公子就公子,莫要用小公子唤我,我不喜欢。”赵虞平静地打断道,简直学足了鲁阳乡侯平日里的语气。

“呃,是是,公子。”那丁鲁连连点头,堆着笑说道:“回方才公子的话,小的并不是想惹事,只是郑乡的人欺人太甚……”

听到这话,那郑乐在远处骂道:“放你娘的……”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郑罗厉声喝断:“郑乐,住口!”

那郑乐张了张嘴,终于闭上了嘴。

淡淡扫了一眼那郑乐,赵虞沉声对丁鲁说道:“大致经过,我已了解。他踹你一脚,确实是他的不对,不过凡事都有因,有因才会有果,你偷懒这事,又怎么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公子,小的可不敢偷懒啊。”丁鲁狡辩道:“难道公子亲眼瞧见小的偷懒了么?”

听到这话,赵虞摇摇头说道:“你不用狡辩,世间自有公道,你做了,那你就抵赖不掉。……我说你偷懒,或许你不服气,那就让你身后的父老来评价吧。……我跟你打个赌吧,倘若有人举报你平日里确实偷懒耍奸,我便扣下你今日的口粮,奖励他们;反之,倘若无人举报你,我便叫郑罗,包括方才踹你的郑乐,亲自向你赔罪,再从此每顿给你两倍的口粮,你看怎么样?”

丁鲁张了张嘴,还没等他答应,在从旁的人群中便有难民仗义说道:“这家伙,他一直在偷懒。”

赵虞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瞅了一眼,发现正是那户田姓人家的小儿子。

而此时,丁鲁亦猛然回头过去,朝着那田家小儿怒目而视。

见此,赵虞适时地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丁鲁,莫想着恐吓威胁,我在这里可以保证,你的威胁与恐吓,不会起到任何效果。”

看了看赵虞,又看了看赵虞身旁十来名乡侯府卫,丁鲁有些不知所措。

见此,人群中陆续有正直的难民开口举报。

“他确实一直在偷懒,我也看到了……”

“他用筐装土能装一整日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随着陆续有难民举报,丁鲁的面色越来越难看。

此时,赵虞面上带着淡笑问他道:“丁鲁,关于打赌,你怎么说?”

“啊?”丁鲁抬起头来,咽了咽唾沫,满脸堆笑道:“还、还是算了吧。”

听到这话,赵虞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如此,今日之事便到此揭过,怎么样?我不追究你,你也不追究郑乡人。”

“好、好。”丁鲁连连点头。

见此,赵虞拍了拍双手,对围观的众人说到:“好了,没事吧,都散了吧。”

看着从始至终面色自若的赵虞,以张季、张罗为首的众乡侯护卫面面相觑。

眼前这位,真的是咱乡侯府上的二公子么?

以往那位顽皮的二公子,竟然有这份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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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在赵虞和颜悦色的安抚与解围下,围聚在四周的难民们徐徐散开。

不过其中大多数人在离开时多看了赵虞几眼,显然是因为赵虞方才的表现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见冲突得到制止,静女捂着仍砰砰乱跳的心口,惊奇而惊喜地看着不远处的赵虞,不得不说,方才真是把她吓坏了。

看着不远处似乎陷入沉思的赵虞,静女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几步,忍不住想要开口夸赞。

“少……”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她面前却忽然闪过一个身影,旋即,有个身影便窜到了赵虞身边。

那人正是曹安。

只见曹安几步窜到赵虞身边,挥舞着双臂神情夸张地惊呼道:“少主,您真是太厉害!若非少主,今日恐怕必然要生出祸事……”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静女的笑容僵在脸上,看向曹安气呼呼地鼓起了脸,甚至恨恨地攥了攥小拳头。

此时,张季等乡侯卫士亦走上前几步,像曹安那般称赞赵虞。

不管赵虞以往是否顽皮,不服管教,但至少这一刻,众乡侯府的卫士们由衷为这位二公子的惊人表现而感到惊奇。

要知道方才的情况不可谓不严峻,别说年轻的卫士郑罗完全无法控制场面、平息争端,包括张季在内其余的乡侯护卫们也没有丝毫办法,他们当时心惊胆颤,以为就要酿成大祸,发生难民与郑乡人、甚至乡侯府卫士的流血冲突,可没想到的是,以往顽皮的那位二公子赵虞,却轻描淡写地就制止了这场冲突,平息了事端。

“哎哟。”

正在恭维赵虞的曹安,忽然惨叫一声,他转头看向面无表情从他身旁走过的静女,不满说道:“静女,你踩到我脚了。”

“是么?”

静女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曹安说道:“我没注意啊,对不住了。”

说罢,她不再理睬仍在抱怨的曹安,换了副脸孔,用仿佛憧憬般的目光看向赵虞,轻柔说道:“少主聪慧过人,竟制止了方才的事端,倘若夫人得知,定会为少主感到骄傲……”

“还行吧。”

赵虞淡笑着说了句,不过脑海中却不由幻想周氏夸奖他的场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旁人的称赞,其实他并不是很在乎,但来自母亲的称赞,他还是很在意的。

哦,对了,还有鲁阳乡侯。

见赵虞神色平静,静女不动声色地挡在想凑上来的曹安面前,睁着一双明亮的眸子说道:“岂止‘还行’,当真是非常厉害,即便此刻,奴心中仍吓地砰砰直跳呢。”

说着,她可爱地吐了吐舌头。

这个动作,也就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做出来才显可爱啊……

看着静女可爱的模样暗想一句,赵虞轻笑着安抚道:“没什么好怕的。”

在旁,张季见赵虞从始至终神情自若,他忍不住问道:“二公子,这一切难道都在您的预测下么?”

“大致如此。”

赵虞点点头,旋即对张季等仍面露困惑之色的卫士们解释道:“方才围聚在这边的难民,足足有一两百人,但响应那丁鲁的,却仅仅只有二十来人,而且还都是随后才靠拢过来的,这就说明那丁鲁并不得人心,大多数难民都知他平日里偷奸耍滑,不愿为他出头,但他们又害怕受到过分欺压,所以下意识地抱团取暖,这才让整件事变得有几分紧张……但抛开这一层,他们也并不愿意为丁鲁撑腰,尤其是我方才提出那个赌约后。”

“赌约?”静女不解地问道:“那个赌约怎么了?”

赵虞摸摸静女的头发,轻笑着解释道:“明明彼此都在一个工点干着同样的活,然而一个平日里偷奸耍滑的家伙,忽然有机会得到双份的口粮,换做是你,你心里舒服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肯定不会舒服的。”静女歪着头想了想,旋即满脸笑容地说道:“奴懂了,少主真聪慧。”

而在旁,张季、郑罗等乡侯府的卫士们,此刻亦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

张季笑着说道:“哈哈,就算换做是卑职,卑职心中也不痛快,肯定要举报那丁鲁……啧啧,这招高了!”

“小小离间计而已。”

赵虞随口说了句,旋即抬头看向右侧,只见在右侧,郑罗正领着那郑乡青壮郑乐走向这边,观那郑乐耷拉脑袋的模样,想必已被郑罗训斥过。

“二公子……”

几步走到赵虞面前,郑罗拱手抱拳,满脸羞愧与感激地说道:“卑职愚蠢,险些酿成大祸,所幸今日有二公子在此,才避免一场事端……”

平心而论,郑罗本来就没有犯什么大错,唯一比较错误的举动,就是拔剑威胁丁鲁那二十几名难民后退,但说实话这情有可原,因为郑罗当时想尽快平息事端,免得事情越闹越大,要怪就怪他还过于年轻,应付这种事还没什么经验。

考虑到这一些,赵虞自然不会责骂郑罗,相比之下,郑罗旁边那个叫做郑乐的郑乡青壮,才让赵虞觉得有些不分轻重——他这里所指的,并非郑罗一脚将那丁鲁踹躺下,而是指在丁鲁鼓动难民时,这个郑乐仍在愚蠢地火上浇油,虽然他所说的也确实是实情。

“请二公子降罪。”

在郑罗的逼迫下,那郑乐低着头对赵虞说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其面服心不服的模样,赵虞其实懒得与他多说什么,反正这郑乐只是郑罗的族兄弟,又并非他乡侯府上的卫士。

于是,赵虞仅不轻不重地说了几句,要求那郑乐日后不得再主动惹事,旋即便让那郑乐离开了。

但有些话他即使不说,还是有人会说的。

这不,看着那郑乐离去的背影,张季正色对郑罗说道:“郑罗,你这个族弟,你得花时间好好去管教管教,今日若不是有二公子在场,你怕是无力平息事端。”

郑罗羞愧地点点头,说道:“此事,我会如实禀报乡侯,请乡侯惩罚,日后,我会看着郑乐那几个家伙,免得他们再惹事。”

见郑罗认了错,张季也不再多说,转头对赵虞说道:“二公子,关于那个丁鲁……就这么算了么?”

不得不说,在此之前张季并不会与赵虞讨论此事,但方才发生的事使他明白,身边这位二公子有着超乎常人的聪慧与胆魄,这才使他改变想法。

在张季问完话后,除了郑罗不敢就这件事发表看法以外,其余几名乡侯卫士均神情愤慨地表示要上报鲁阳乡侯,追究此事。

见此,赵虞皱皱眉说道:“我方才承诺不追究那丁鲁先前的偷懒,难道你们要我违背承诺么?”

众护卫面面相觑,其中有人小声说道:“我等不敢令二公子违背承诺,只是那丁鲁实在可恶,竟敢鼓动难民制造事端,就算拿他杀鸡儆猴,警告那群难民,亦不为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可!”

赵虞摇头说道:“我方才所见,难民对我等缺乏信任,倘若再拿那丁鲁杀鸡儆猴,必然再次引发事端。……事实上,处不处罚那丁鲁,无关大局。倘若他日后不改旧习,继续偷懒耍奸,迟早有再次逮住他的机会,何必急于一时,为了处罚他而毁了难民对我等仅有的那份信任?”

“这倒也是。”

以张季为首,众卫士们微微点了点头,显然是被赵虞说服了。

然而此时,曹安却忍不住插嘴道:“少主说的对,不过那丁鲁怕是也会防着我等,倘若他为了避免被我等问罪,日后不敢再偷懒了,那该怎么办?”

听到这话,赵虞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哂笑着摇了摇头,拍拍手说道:“好了,你们几人且回各自的岗位吧。”

“是!”

众乡侯卫士抱抱拳,带着几分笑意离开了。

看着这些名卫士看着自己发笑,曹安皱眉问张季道:“你……你们笑什么?”

张季本来就与曹安不对付,闻言哂笑一声,懒得理睬前者,倒是此刻站在赵虞身边的静女瞥了一眼曹安,带着几分轻视低声说了句:“愚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曹安愣了愣,旋即好似想通了什么,啪地用手一拍自己的头。

确实是愚笨!

倘若那丁鲁日后不敢再偷懒了,变得老实了,那事情不就解决了么,何必为了纯粹复一个无关轻重的难民而横生枝节?

回想起方才赵虞看向自己时古怪的目光,曹安心中气恼,气恼以往还算机灵的自己,方才怎么会那么愚笨,以至于给失忆的小主人留下坏的印象。

抬眼看到赵虞已带着张季、静女二人逐渐走远,他赶紧追了上去。

可能是因为方才赵虞用平和的手段平息了事端,当赵虞此刻再次巡视整片工地时,那些难民皆用惊奇、好奇的目光看着他,其中不乏有人猜测着赵虞的确切身份。

但总得来说,这些难民看待赵虞的目光还是和善的,甚至有人会朝着他善意地点点头。

虽然在曹安看来,这是非常无礼的举动,不过赵虞并不在意,他觉得,那只是这些难民的目光与他接触后不知所措的下意识行为而已。

明白这一点后,赵虞亦朝着冲他点头的难民点点头作为回应,这不,对方立刻就愣住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目送着赵虞几人离开。

忽然,赵虞突兀地停下了脚步,让走在他半步之后的静女,险些将肩膀撞在赵虞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少主,怎么了?”静女不解问道。

赵虞没有回应,只是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远处。

只见在远处,有一名将半大孩童用布绑在胸前的妇人,正带着另一名约五六岁的孩童,吃力地背着装满土的竹筐,缓缓朝他们方向走来……

……她原来在这里么?

在张季意外的目光中,赵虞拉住静女的手,为那名妇人让了路。

那名妇人自然注意到了赵虞,但她似乎并没有认出后者,在道了一声谢后,低着头默默从赵虞等人身边走过。

而赵虞亦静静地看着这名妇人,看着她吃力地背着土筐,从他们身边走过。

母子三人安然无恙,太好了。

在张季、曹安、静女三人不解的目光中,赵虞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少主?”

曹安不明究竟地凑了上来,他完全无法理解赵虞方才的行为。

堂堂乡侯府的二公子,居然给一个工点内的民妇让路?

而就在他准备询问此事时,却见赵虞身边的静女开口道:“少主,那妇人……似乎就是当日瞧见的那人?”

“唔。”赵虞微微点了点头。

“真的是她?”静女拍拍胸口说道:“当日,她可吓坏奴了,一下子就冲过来……”

“当时想来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真可怜……”

听着赵虞与静女的对话,曹安抓了抓头发,却感觉完全插不上话。

那妇人?当日?冲过来?可怜?

我不在少主身边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与错愕的曹安有些类似,张季亦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忍不住问道:“二公子,您认得方才那名妇人?”

“不认得,只是见过一面。”

赵虞摇摇头,将前一阵子发生在府门前的事告诉了张季与曹安,听得张季与曹安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

要知道,张季与曹安前一阵子遭受处罚时,都曾被派去看守谷仓,因此像有难民冲上前来祈求收容什么的,对他们来说已习以为常,甚至于必要时,他们还要按照卫长张纯的命令,提着棍棒去强行驱赶。

但赵虞不同,那名妇人拍着府门,撕心裂肺地哭求府里收容她,最起码收容她两个孩子,赵虞直到今日都没有忘记。

他不会忘记,当时张应命令郑罗、牛继二人将府门关上时,他从渐渐关闭的府门间,从门缝间,所看到的那妇人的绝望的模样。

平心而论,赵虞并不认为张应当时做错了什么,毕竟作为乡侯府的卫士,肩负着保卫乡侯府的职责,张应理当率先保证乡侯府的安全,一切为主家的利益着想。

同时,赵虞也不认为他乡侯府理当为这名妇人做些什么,他乡侯府不欠这些难民什么,鲁阳县城也不欠这些难民什么。

他只是纯粹地同情这名带着两个孩童的妇人。

她的丈夫呢?为何不见其踪影,以至于一妇人孤苦无依地带着两个孩童?

她还有兄弟姐妹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日在与静女回到自己屋内后,赵虞便不由得思考起这些问题。

但当时的他,实在帮不上什么。

随后,当赵虞在父亲鲁阳乡侯面前表现了些才智,以至于鲁阳乡侯带着他一同前往汝水诸县时,赵虞当时在自家府门前,也曾暗中关注这名妇人,但让他有些遗憾的是,他当时并没有找到这名妇人的踪影……

从那日之后,赵虞再也没有见过这名妇人。

她去了哪里?

她与她那两个孩童还好么?

这些疑问,赵虞近些日子都忍不住思考过,但始终没能得到答案,直到今时今日,他终于再次看到了这名妇人,看到她在这边郑乡的工点,以付出劳力的方式,换取吃食。

这一刻,赵虞由衷地感到高兴。

他并不会傲慢而愚蠢地认为“以工代赈”全他一个人的努力,但不可否认他的努力,让鲁阳乡侯刘緈、让他父亲鲁阳乡侯能提早实施这项策略,使境内的难民终于有了稳定的食物来源,终于可以看到了希望。

他不求这些这些难民来感激他,因为这一切,都仅仅只是出自他的同情。

但不能否认,当看到在自己的努力下,这名妇人来到郑乡以工换食,而不是绝望地坐等在乡侯府府外时,赵虞心中除了高兴,也有一份小小的成就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尽管他甚至都没有跟那名妇人说过话。

是的,不需要。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赵虞额外关注着那名妇人。

哦,关于如何解决这个工点内的难民偷懒问题,他早已想出了对策,只等着他父亲鲁阳乡侯到来——郑罗已派人将方才的事端禀告鲁阳乡侯,其中肯定会提到他,鲁阳乡侯得知幼子在这边,肯定会来问问情况,到时候赵虞再向父亲提出些建议即可。

话说回来,从一个人一时的言行举动,未必能够看透这个人,但从一个人做事的方式,却大致可以看得出来。

与丁鲁那种偷奸耍滑的人不同,这名妇人跟那户田姓人家一样,干活十分卖力,明明身体瘦弱,却能像那些壮年男子那般背起装满土的竹筐,尽管身形略显摇晃,步伐也不是那么稳健。

她胸前可是还用布绑着一个约一两岁的婴儿呢!

忽然,那妇人好似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一下子摔倒在地。

为了避免压迫用布绑在胸前的幼儿,她下意识地用手肘撑住,但她背在背后的竹筐,却哗啦啦倾倒出泥土,差点将她埋起来。

“呀。”

远远看到这一幕,静女捂着嘴小声惊呼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他身旁,赵虞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但旋即便又克制住。

“娘!”

远处妇人身旁那半大的孩童惊叫起来,连忙用手扒去母亲背上的泥土。

“没事,娘只是不小心绊倒了。”

妇人宽慰着儿子,旋即瞅了瞅绑在胸前的幼儿,见幼儿安然无恙,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但不知为何,她眼中忽然落下了眼泪。

“娘,你怎么哭了?是摔疼了么?孩儿替你揉一揉……”

“不是,娘不疼,娘只是……只是……”

语气哽咽着,妇人不知该如何解释,一把将面前的儿子抱在怀中。

远远看到这一幕,静女怯怯说道:“少主,她好可怜。……我们不帮帮她么?”

“……”赵虞一言不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确实,他很同情那名妇人,尽管那么妇人长得并不那么好看,但她此刻搂着两个儿子无助啜泣的模样,让赵虞看了亦颇为难受。

但他不知是否应该上去帮忙,或者让张季、曹安去帮忙。

客观地说,他不应该上前帮忙,这边有不下数百名难民,像背着土筐摔倒在地这种事,对于这些难民来说司空见惯,监工们大多不会去管,而那些难民也从未奢求过监工会帮一把他们,最多只是难民之间的互帮互助而已。

就连这些难民彼此都已习惯的小事,倘若赵虞小题大做地上前帮忙,他担心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要知道,他是乡侯府的二公子,附近他乡侯府的卫士们,都时不时地关注着他,他的一举一动,都难免会影响这些担任监工之职的卫士们的判断。

这不,负责监视这边难民的卫士郑罗,此刻便走到了那妇人身前,较为和善地问道:“怎么回事?”

见监工询问,那妇人吓了一跳,慌乱地抹了抹眼泪,不顾脸蛋被泥灰与眼泪弄得一塌糊涂,勉强挤出几分笑容解释道:“没事,没事,只是贱妇不小心绊倒了。”

郑罗犹豫了一下,问道:“能起来么?要不去歇歇?”

不得不说,就郑罗此刻肩负的监工职责来说,他根本不会、也不能说出这番话,他之所以会这样说,或者干脆说,他之所以会走到这边来查探这名妇人的情况,那只是因为他注意到了赵虞对这名妇人的关注。

但显然他的关切此刻却起到了反效果,只见那名妇人在听到郑罗的话,面色惊慌地说道:“郑头,贱妇不碍事的,贱妇还有的是力气,您千万不要把我赶走……”

“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郑罗张了张嘴,他下意思地看了眼赵虞所在的位置。

尽管隔着较远,但他仍能感觉到,那位二公子神色不渝。

那个蠢材,想补救先前犯下的错误,也不是这种方式。

张季暗暗摇头,在看一眼赵虞后,走向郑罗,走到半途喊道:“郑罗,你过来一下,有事找你。”

“哦,好。”

听到张季的呼喊,郑罗自然无暇兼顾那名妇人,嘱咐一句“下次小心些”后,便走到了张季面前,问道:“张哥,什么事?”

“你干嘛呢?”张季没好气地问道。

“我……我没做什么啊。”郑罗语气飘忽地说道。

见此,张季翻了翻白眼,伸手搂住郑罗的脖子,低声对他说道:“小子,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发现二公子对那名妇人挺关注的,对么?……别多事,你是这里的监工,你的职责是监视在场的所有难民,而不是帮其中一个妇人,你帮了她,那其他几百个难民你要不要也帮一把?你一个人忙得过来么?收起你的小心思,想讨好二公子也不是以这种方式。……我告诉也无妨,二公子确实有些同情那妇人,但二公子明白大局为重的道理,这边这么多人,你单单帮她一个,其他人怎么看?老实点回自己的岗位去!”

被张季拆穿了心思,郑罗讪笑离开了。

摇摇头看着郑罗走远,张季这才走回赵虞身边,抱拳说道:“二公子,卑职已经教训过郑罗那小子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虞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对比张季与郑罗,到底还是张季考虑问题更加全面,不愧是鲁阳乡侯从府内众多卫士从挑选出来伴随赵虞左右的两名卫士之一。

在得到张季的警告后,郑罗果然不敢再靠近那名妇女,也不敢再提供什么帮助,而那名妇人,也如赵虞所想的那般坚强,尽管方才啜泣过,但哭过之后,她依旧咬着牙背起了装满土的竹筐。

此时赵虞对静女说道:“她不需要额外的帮助,且我等也无法给予她长久的帮助。……这样就可以了。”

静女似懂非懂得点了点头。

“铛铛铛,铛铛铛。”

远处在郑乡的村口,传来了一阵金属敲击声,似战场上的击钲声似的。

听到这声音,原本还显得死气沉沉的众多难民们,忽然欢呼起来,只见他们或飞快地从渠坑里爬出来,或丢下背上的土筐,朝着村口飞奔而去。

“村口放粮了。”张季简洁地解释道。

赵虞微微点了点头,忽然见到那名妇人怀抱一个孩童、牵着一个孩童从远处疾步走来,尽管她的身上到处是泥灰,但此刻她的脸上却展露着笑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她身旁的半大孩童亦高兴地叫道:“吃饭咯,有东西吃咯。”

“莫要叫喊惊扰到旁人。”

注意到不远处立着赵虞等人,那妇人连忙示意大儿子安静些,继而快步从赵虞等人身边走过。

期间,赵虞主动朝着那名妇人颔首点头,那妇人愣了一下,似乎不知该如何回应,拉着儿子的手快步离开了。

看着母子二人脸上的笑容,赵虞脸上逐渐露出几许微笑。

涌入鲁阳县的难民有成千上万,甚至于眼下已经不止这个数目,他帮不了这些难民太多,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是否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还得看这些难民自身。

但他可以肯定,这母子三人一定可以活下来,甚至后续在他鲁阳县境内安家。

“走吧,咱们去看看放粮的情况,看看他们每顿吃的什么。”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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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待赵虞等人来到郑乡村口的放粮处时,那里已经在开始放粮。

只见此时在郑乡村口,已经摆放了一排的矮桌,旋即郑乡的青壮们从村内将一个个需成人环抱的木桶摆在矮桌上,随后,郑乡的那些妇人们掀开桶盖,拿着木勺准备发放食物。

当木桶的盖子掀开后,从木桶中散发出阵阵米粥的香味,当即又有饥肠辘辘的难民狠狠吸了几口香味。

“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莫要哄抢,人人有份。”

在几名乡侯府卫士的指挥下,此地众多的难民有秩序地排成队,不过他们似乎很心急的样子,在队伍中垫着脚尖张望前头,暗自咽着唾沫。

不知发放什么吃食?

出于好奇,赵虞亦带着静女、张季、曹安三人凑了上去。

他当然不需要排队,径直就朝着那几张放粮的矮桌走了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时在那几张矮桌前,卫士郑罗正与几名郑乡的妇人说话,当看到赵虞走来后,郑罗立刻看了过来。

“我就是来看看,当我不存在就好。”

赵虞摆摆手说道。

看了一眼张季,郑罗回想起方才张季的提醒,也不敢细问,在点点头后从身旁一名郑乡的妇人手中接过一只约有成人一双手大小的木碗,然后用木勺从木桶中勺了满满一碗。

旋即,郑罗将盛满粥的木碗摆在矮桌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一双筷子笔直插在上头,此时可以清楚看到,这双筷子插在这碗粥上,丝毫没有要倾倒下来的意思。

立筷不倒!

这是一碗立筷不倒的厚粥,绝非是那种稀薄如清水般来糊弄人的吃食。

随着郑罗的动作,其余几名负责发放吃食的乡侯府卫士或郑乡青壮,亦学着郑罗的样子,从每一只木桶中舀出一碗粥,笔直插上筷子。

而这每一碗粥上的筷子,皆纹丝不动。

许多难民们看到这一幕,脸上都露出了满意而满足的笑容。

“开始吧。”郑罗对负责发放吃食的乡侯府卫与郑乡青壮说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旋即,这边便开始放粮,每一装满粥的木桶对应一队的难民,在不少监工们的指挥下,场面颇有秩序,丝毫也不见混乱。

而此时,赵虞指了指那几碗立着筷子的粥,问张季道:“这也是规矩么?”

“是的。”张季点头解释道:“这也是乡侯定下的规矩,乡侯要求工点放粮的粥立筷不倒,不允许拿清粥来糊弄。”

赵虞微微点了点头。

他老爹鲁阳乡侯虽然看似生性淡漠,但其实却是一个很正直的人,当然不会在这种事上耍什么小伎俩。

这时,有一名难民领到了米粥与一双筷子,满脸期待地从赵虞等人身边走过,赵虞惊讶地看到,这名难民手中的米粥中,有些叶子似的东西。

“那是什么?是什么东西的叶子么?”赵虞问张季道。

张季前几日还是负责这边的监工,不用看他也知道赵虞问的是什么,闻言便解释道:“是豆菽。二公子所见到的好似叶子般的东西,是豆菽的茎叶。”说完,他又特地补充了一句:“都是可以吃的。”

通过张季的解释赵虞才知道,鲁阳乡侯觉得光煮粥太清淡,所以便要求工点在煮粥时放些豆菽与豆叶,在几百年前,最初豆菽据说是喂养牲畜用的,人并不食用,但后来因为粮食紧缺的关系,世人也尝试食用豆菽,甚至种植豆菽。

而事实上呢,豆菽很有营养,且更关键的是,它的产量比麦谷高,市价也比粮食便宜,拿豆菽与谷米一起煮,既能增进难民们的口感,更具饱腹感,而且价格便宜。

总而言之,放入豆菽是一件双赢的事,鲁阳县衙能节省不少粮食,而难民也很满意豆菽的口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很有头脑啊,老爹。

赵虞轻笑着暗自称赞着父亲鲁阳乡侯。

就在此时,赵虞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从郑乡村内走来几人,为首那人走路大摇大摆,让人感觉有种目空一切的样子。

“那是什么人?”赵虞朝着远处努努嘴,问张季道。

张季眯着眼睛瞅了半晌,困惑地摇了摇头:“卑职不知,卑职没见过这些人。”

见连张季也不清楚,赵虞心中有些纳闷,静静看着那几人。

在他的注视下,那几人毫无顾忌地走到放粮处,为首那人,朝着正在放粮的乡侯府卫与郑乡青壮指手画脚起来:“喂,给地太多了!……还有你,不需要给他们这么多。”

在那些乡侯府卫与郑乡青壮不知所措之时,郑罗走到了那人面前,抱拳打了声招呼:“王管事。”

“郑罗啊。”

被换做王管事的那人,大大咧咧地与郑罗打了声招呼,看他神色,毫不在意郑罗那鲁阳乡侯府上卫士的身份,就像吩咐属下似的,对郑罗说道:“我昨日不就对你说了么,你们给地太多了,跟这些家伙客气什么?让他们能活命就不错了。”

郑罗面色不改地说道:“王管事,这是刘公与乡侯定下的规矩,我等不敢违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真是死脑筋。”

王管事低声嘀咕了两句,随后说的什么,郑罗也没有在意,因为他看到赵虞在不远处对他招手。

“王管事,我有事先离开片刻。”郑罗抱抱拳说道。

那位王管事也没在意,摆摆手随意地说道:“去吧,去吧,我替你看一会。”

郑罗迟疑了一下,也没说什么,径直走到远处的赵虞一行人面前,朝着赵虞拱手抱拳:“二公子。”

“唔。”赵虞点点头,旋即朝着远处那个王管事努了努嘴,问道:“那是谁?”

郑罗回头看了一眼,解释道:“二公子,那即是卑职方才所说的王直,据说是汝阳侯府上的管事,昨日才来到这边,协助我等监管难民……不过此人对赈济一事极为敷衍,大多数时候都在郑乡内与几个关系亲近的随从喝酒,待酒足饭饱后才会来工地这边查看一下情况……”

说着,他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按卑职说,这家伙还不如不来。”

“……”

赵虞看了一眼郑罗,旋即将再次将目光放在远处那个汝阳侯管事王直身上,远远看着他站在放粮的矮桌旁,盛气凌人地朝着那些难民说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感恩戴德吧,你们这些该死的家伙,你们口中所食,乃是我家汝阳侯拨予的粮食……”

“喂,那边那个,你慢吞吞的做什么?赶紧吃完赶紧滚回渠坑去!想偷懒是不是?”

说着,那王直便走到一名蹲在地上用饭的难民身旁,一脚就踹了过去。

没想到那名难民动作快,抢先一步站起身来避开,那王直的脚只是从他身边擦了过去。

“你、你做什么?”

那名难民有些气愤地问道:“你为何要踹我?”

“踹你怎么了?”那王直盛气凌人地骂道:“你在这偷懒,我还不能教训你了?”

“我、我没有偷懒,我还未吃完饭。”

那名难民看起来五大三粗,但似乎是个老实人,憋红脖子解释着。

“一碗粥能吃那么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我才刚领到粥……”

“我呸!”朝地吐了口唾沫,那王直冷笑着骂道:“你们这群贱民想地什么,以为我不知么?我告诉你们这群贱民,此次是看在刘县令、看在鲁阳乡侯的面子上,我家汝阳侯才派人运粮食来给你们这群贱民食用……照我说,你们这群贱民还不是死了干净!”

听到这话,在附近排队领食的难民们,皆露出了愤怒的神色,狠狠地瞪着那王直。

见此,那王直又骂道:“瞪什么瞪?你们这群贱民,不好好呆在荆水、宛城,跑来祸害鲁阳县,害得我汝阳还要拨出许多钱粮给鲁阳县,养活你们这群贱民……”

看着这王直在远处骂骂咧咧,赵虞深深皱起了眉头。

在旁,静女亦皱着眉头说道:“这人好可恶,说话好难听……”

“是啊。”张季亦附和道:“比曹安还要可恶三分。”

原本曹安也在点头附和静女的话,听到张季的话,气愤说道:“张季,你这话什么意思?”

“啊?曹安,你在啊,哦,抱歉,当我没说吧。”张季毫无诚意地道了声歉。

碍于赵虞就在身边,曹安也不好与张季争吵,一边看着远处的王直,一边说道:“懒得跟你计较。……不过那家伙,还真是惹人厌,赈济难民是刘公与乡侯的功劳,跟他什么汝阳侯有什么关系?再者,那群难民虽然可恶,但如此不留情面的唾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着,他转头对赵虞说道:“二公子,那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倘若留其继续在此,怕是会激起难民暴动,必须想个办法让他离开。”

赵虞微微点了点头。

他转头问郑罗道:“郑罗,你方才与那王直说过话,你能让他离开么?”

“这……”郑罗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因为他很清楚,那王直对他还算客气,完全是看在鲁阳乡侯的面子上,但问题是,他一介鲁阳乡侯府上的卫士,哪有资格去命令对方呢?

瞧见郑罗脸上的尴尬之色,赵虞立刻明白了。

他方才见那王直与郑罗说话,还以为彼此熟悉,可眼下看郑罗的态度,似乎并非如此。

想到这里,赵虞径直朝着那王直走去。

他不能容忍这家伙继续留在这里胡说八道,挑起难民们的不满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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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王管事。”

就当那王直还在朝着那些难民骂骂咧咧时,赵虞已走到他跟前。

那王直起初并没有在意,见有个十岁左右的孩童走到自己面前,下意识笑道:“谁家……”

刚说两个字,他忽然注意到了站在赵虞身旁的张季与郑罗二人。

张季他不认得,但郑罗他可是认得的,此刻见郑罗亦站在赵虞身旁,态度仿佛下属、随从一般,那王直立刻就意识到,眼前这个小孩,身份并不简单。

“你是……”他狐疑问道。

赵虞拱了拱手,说道:“在下乃鲁阳乡侯次子,赵虞。”

自我介绍时,他忽然从对面的王直身上嗅到了刺鼻的酒味,这让他不禁皱了皱眉头。

“鲁阳乡侯次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直眉梢一挑,旋即脸上露出了几许笑容,亦拱手道:“原来是赵乡侯的二公子,失礼失礼,在下王直,乃是汝阳侯府上的管事。”

当说道“汝阳侯府”四个字时,他的脸上满是倨傲之色,显然他很是为这个身份而感到自豪与骄傲。

彼此介绍完毕,那王直率先问赵虞道:“二公子怎地会来这种地方,恕王某直言,这里可不是二公子这样尊贵的人应该来的地方。”说话间,他用鄙夷的目光扫了一眼周边的那些难民。

不得不说,事实上这王直对赵虞还是比较客气、比较尊重的,但即便如此,赵虞仍然对此人没有任何好感。

没有理会王直的话,赵虞淡笑着问道:“王管事,你喝酒了?”

“呃?”王直愣了愣,旋即毫不在意地说道:“方才喝了点酒,让二公子见笑了。”

赵虞微微一笑,说道:“在下感觉地出来,王管事方才似乎喝了不少,不如这样,王管事先去郑乡村内歇歇,解一解酒意,你看怎么样?”

那王直显然也不傻,当然听得出这是赵虞委婉地表达让他滚蛋的意思,态度顿时就冷淡了下来,面色阴晴不定地看重赵虞,似乎是在权衡着什么。

半晌后,他正色对赵虞说道:“王某……不明白二公子的意思。”

说着这话,他眼眸中闪过几许不满之色。

但面对赵虞,他确实有几分顾忌,毕竟赵虞的身份不简单,但就这么三言两语被赵虞这个十岁的孩童赶走,他心中亦有不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甘之余,他也觉得纳闷不解,因为他自忖与这位赵乡侯的次子素未谋面,更别说得罪对方,方才见面也是客客气气,不曾落下礼数,何以对方一见面就这般不客气?

见对方不识趣,故作不曾听懂自己的暗示,赵虞皱皱眉,索性就把话挑明了说:“既然如此,索性我就说得直白点。……我方才在旁,听到王管事无端羞辱此间的难民,我觉得此举并不合适,倘若王管事不能纠正你的行为,那我希望你离开这里,莫要影响到放粮。”

听到赵虞出面为自己等人说话,附近的难民们皆用吃惊且意外的目光看向赵虞,原本因为王直的羞辱而气愤填膺的情绪,也稍稍得以缓解。

而此时,王直也明白了赵虞不满的原因,恍然道:“原来如此,原来二公子是可怜这些贱民,我还以为哪里得罪了二公子……”

说罢,他摇摇头,又对赵虞说道:“王某不知二公子为何偏袒这些贱民,但王某以为,二公子实在不必可怜他们。这些贱民,原是荆水、宛城一带的人,因家乡闹了天灾,便不顾国家的法令,擅自逃到相邻郡县,有如蝗虫过境,把相邻郡县一抢而空,相信贵县也是这个情况吧?……我昨日跟郑罗谈过几句,贵府上的田地,这几个月也是遭到了这些难民的偷窃与哄抢吧?”

“……”

赵虞回头看了一眼郑罗,郑罗哭丧着脸说道:“二公子,卑职只是随口一说……”

王直笑了笑,又继续对赵虞说道:“总而言之,二公子您实在无需可怜这些贱民,虽然这些贱民是受天灾所害,但按照国法,他们应当呆在故乡,等待朝廷赈济,然而这些人却擅自逃离故乡,跑来祸害其他郡县,害得其他郡县粮食紧缺,进一步扩大了灾情,你说他们是不是死不足惜?”

话音刚落,还没等赵虞开口,便听队伍中有难民忍不住喊道:“朝廷根本就不曾派人赈灾!”

旋即,难民群纷纷有人开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等了足足两个月,将家中能吃的都吃了,然而朝廷根本不曾派人放粮。”

“你是希望我等呆在故乡等着饿死么!”

“要是朝廷派人赈灾,你以为我等愿意逃难至此?请我来我都不会来!”

“住口!”

王直怒声骂道:“我与二公子说话,你们这群贱民有什么资格在旁插话?”

说罢,他又对赵虞说道:“二公子你看,这群难民毫无礼仪教养可言,为了活命,他们可以目无国法,不顾一切,跟蝗虫有什么区别?二公子实在不必可怜他们,给他们些吃食,让他们能得以活命,这群贱民就应当感恩戴德了!”

听完王直的话,赵虞正色说道:“我不否认,迄今为止涌入我鲁阳县的难民,为了活命确实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比如偷偷跑到我乡侯府的田地,偷窃、抢掠田地里尚未成熟的作物,甚至聚众围攻我家的谷仓,扬言若不放粮就要放火焚烧谷仓……”

听到赵虞的话,王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而那些难民则面色越发难看——他们面色难看,并非全然是因为气愤,或许只是因为羞愧,毕竟他们也知道,赵虞所说的这一切都是实情。

甚至于在他们当中,或许也有人做过那样的事。

而就在这时,却见赵虞话风一转,继续说道:“……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往难民们没有活路,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所以才会做出那样的行为。而眼下,我鲁阳县实施了以工代赈的举措,此举既让难民们有活下去的希望,也能让他们改过自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伸手一指身后的难民们,正色说道:“我并没有可怜他们,他们以付出自己的辛劳作为交换,换取果腹的食物,此乃两厢情愿的举措,他们不需要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向王直,沉声说道:“王管事所言,或许有几分道理,但我并不认同。在此地务工的难民,至少是那些勤勉踏实、安安分分以工换食的难民,我并不认为王管事应当轻视他们、甚至羞辱他们。……这些人,不应当被歧视!”

待等赵虞把话说完,周围鸦雀无声。

在场的,无论是郑乡的青壮,还是排队等着领食的难民,皆目不转睛地看着赵虞。

下一刻,四周忽然响起了抚掌声,稀稀拉拉。

那是那些不曾偷奸耍滑的难民,见赵虞为他们辩护而发自内心地高兴,忍不住以抚掌来感激这位二公子,感激他能正视他们。

旋即,抚掌声越来越响,想来是那些有过偷懒举动的难民,亦带着或多或少的羞愧而加入了其中,甚至是郑乡的青壮们。

掌声持续了好一会儿,王直看看四周,面色有些难看,他轻哼一声说道:“真是让在下意外,二公子小小年纪,居然如此善于笼络人心……”

“这并非笼络人心,而是就事论事。”赵虞摇摇头说道:“那些卖力作业换取吃食的人,理当得到尊重。……我等不欠他,他也不欠我等,两者是平等的。”

看着赵虞面色淡然的模样,王直虽然愤懑于自己居然被一个十岁大的孩童给说教了,但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就在这时,忽然有个声音弱弱问道:“那个……王管事,二公子,能、能先给贱妇舀一碗粥吗,贱妇在此等了许久了……”

有些熟悉的声音,让赵虞下意识地转头过去,此时他方才注意到,那名带着两个孩童的妇女,此时已经站在队伍的前头,神色满是不安。

王直心中本来就有气,闻言怒声骂道:“没教养,没见我在与二公子说话么?”

听到骂声,那妇人整个人都抖索了一下,她身旁那个半大的孩童,亦紧紧抱住了母亲的腰,用畏惧的目光看向王直。

一时间没注意到,她母子还未领到粥么?

心中暗想着,赵虞抬手示意放粮的一名郑乡青壮,平静吩咐道:“给她。”

那名郑乡青壮点点头,当即就舀了一碗粥给那名妇人。

然而那名妇人接过盛满粥的木碗后却不离开,只见她看了眼绑在胸前的幼儿,又看了身边的半大孩童,旋即咬了咬嘴唇,忍着羞愧说道:“能,能再给贱妇一些么,贱妇有两个儿子,且大儿正在长身体的时候……”

王直闻言当即就开骂道:“每人一碗,凭什么你能多要?”

那妇人吓了一跳,带着畏惧说道:“王管事,我儿亦有出力,与贱妇一同装土、背土,不曾偷懒,能否、能否多给半碗……只要半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直仿佛是逮到了机会,在偷偷看了一眼赵虞后,冷笑道:“贪得无厌!……你觉得其他人会答应么?”

附近的难民本来就看不惯王直,听到这话,排队的难民当即就有人喊道:“我答应!”

顷刻间,认同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答应!”

“我也答应!”

“别人我不认同,马氏嘛,她那个小崽子确实有出力!”

马氏……么?

赵虞多看了那妇女两眼,旋即饶有兴致地看向王直,看着王直被那群难民怼地面色难看。

当即,那王直便怒声骂道:“你们答应有个屁用!你们这群该死的贱民……”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赵虞此刻开口了,只见后者平静地问妇女身边的孩童道:“那小孩,你出力了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尽管赵虞的岁数看上去比那小孩大不了几岁,但那小孩似乎也知道赵虞身份尊贵,带着几分敬畏点点头说道:“嗯,我也出力了,虽然我的力气比不上大人,但我很努力地帮助我娘一起背土……”

赵虞微微一笑,点点头说道:“既然出了力,自然就能得到食物,这便是这里的规矩,考虑到你的力气不如成人,就给你半份……”说罢,他转头问那些正在排队的难民:“你们有异议么?”

“无有异议。”难民们齐声说道。

见此,赵虞微微一笑,在王直面色难看的注视下,吩咐放粮的郑乡青壮道:“给他半份。”

“是。”郑乡青壮点点头,舀了半碗给那个小孩。

那小孩接过碗,陶醉般地嗅了嗅,旋即转头对母亲说道:“娘,我也有了,你不用再分给我了,前几次你都没吃饱……”

“傻孩子。”

妇人宠溺而心疼地揉了揉自己儿子的头发,旋即偷偷看了一眼赵虞,轻声说道:“谢谢你,二公子。”

赵虞平静地回道:“以工换食,是这边的规矩,你儿既然出了力,便能得到食物,你无须感谢。”

话是这么说,但那妇女还是再次感谢了赵虞,毕竟她也明白,规矩虽然是规矩,但若非赵虞开口,她母子未必有机会得到额外的半份食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谢谢你,二公子。”那小孩亦向赵虞表达了感谢。

然而在表达了感谢之后,那小孩忽然冲着王直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明显带有嫌弃、厌恶的鬼脸。

那王直本就憋着火,此刻忽然见贱民中有个小孩居然敢朝自己吐舌头做鬼脸,他心中的火顿时就冒了出来。

“小杂种。”

他当即就抄起面前木桶中的勺子,狠狠朝着那小孩砸了过去。

砰地一声,木勺砸在了小孩头上,他端不稳手中的木碗,木碗当即就摔在了地上。

然而王直仍不解气,几步上前冲向那小孩,赵虞下意识伸手去抓王直的衣服,却被后者挣脱。

只见那王直几步冲上前,一把揪住了那个小孩的衣襟,扇了一个巴掌,旋即怒声骂道:“小杂种,你方才做什么?!”

那小孩吓得面色发白,哆哆嗦嗦不敢说话。

“请饶恕他……王管事,我儿还小,倘若他冒犯了您,请……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妇人不知发生了什么,连忙上前求饶,却见王直一挥手,正好打在妇人手中的木碗上。

当即木碗打翻,碗内滚烫的米粥顿时倒在妇人脸上,包括她胸前的婴孩,亦被溅了一脸。

“哇——”妇人胸前的婴孩当即就被烫哭了。

看着那妇人脸上、胸前的粥迹,看着她哭求着坐在地上抱着王直的腿哭求,再看看撒了一地的粥,赵虞忽然感觉心底仿佛有一股岩浆冒了上来,直冲脑门。

他面无表情地抄起矮桌上一碗粥,快步走了上前,口中喊道:“王直。”

“唔?”

王直下意识地转过头来。

下一刻,赵虞手中的木碗,连带着碗内依旧滚烫的粥,结结实实地扣在了王直的脸上。

一点都没有糟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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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

静女下意识地抬手,以袖掩唇,俏脸上浮现几许惊诧。

下一瞬间,场中立刻就响起了那王直的惨叫声。

要知道,别看赵虞扣在他脸上的那碗粥方才摆在矮桌上有些时候了,表面都已结了一层膜,可它里头还是烫的,似赵虞这般结结实实地扣在王直连上,纵然是王直也承受不住。

他立刻就松开了那个小孩,手忙脚乱地扒着自己脸上的粥。

此时他方才看到袭击他的凶手。

“你……你……”

看着面无表情站在自己面前的赵虞,王直气得面色扭曲,咬牙切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这边,他唯一有所顾忌的,便是这鲁阳乡侯的次子赵虞,可即便如此是鲁阳乡侯的次子,又安能如此羞辱他?!

“你这家伙……”

咬牙切齿着,王直当即就用手来抓赵虞。

而就在这时,赵虞身后传来了“啊——”的喊叫声,旋即,曹安好似被激怒的牛一般,一头顶在了王直的腹部。

王直本就喝了不少酒,站立不稳,被曹安这一顶,别说被顶得连连后退,甚至到最后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哈哈哈——”

在场排队的难民哄堂大笑,心中很是解气。

“王管事!”

“王管事。”

王直的随从们纷纷跑到王直身边,将后者小心扶起,而曹安,此时也快速跑到赵虞面前,母鸡护崽似的护着赵虞,忠心一览无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给我……给我抓住他!”

听着耳畔刺耳的哄笑声,被扶起的王直气急败坏地指向赵虞。

虽说对方鲁阳乡侯次子的身份不简单,可真轮起来,他王直亦不畏惧!

听到王直的命令,他身边那五六名随从对视一眼,脸上纷纷露出几许犹豫,毕竟他们方才也清清楚楚听到了赵虞的自我介绍,但碍于王直的命令,他们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

这些人一动,张季立刻上前,甚至于原本在这边维持秩序的郑罗等乡侯府卫士们,亦立刻就奔了过来,口中叫喊着:“住手!谁敢对二公子不敬?!”

不得不说,王直的那些随从也聪明,他们知道自己不比王直,得罪不起赵虞这位鲁阳乡侯的次子,他们干脆就跟前来阻拦的张季、郑罗等乡侯府的卫士搏斗,一时间,两拨人当着无数难民殴打起来。

“啪。”

“哗啦。”

两张矮桌在这两拨人的殴斗中被撞翻,摆在矮桌上的装满米粥的木桶也被撞翻,掉落在地砸地破损,致使桶内的粥都倒了出来。

郑乡的青壮们不知所措,下意识站远了些,与排队的难民们站在一起,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混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乡侯府的卫士是此地的监工,王直带来的人,也是此地的监工,这两拨监工,居然自己打起来了。

难民们也纷纷退后,在看热闹之余,也替乡侯府的卫士们呐喊助威。

不得不说,乡侯府的卫士,不愧是卫士,尽管未曾动用武器,只是单凭拳脚,但王直的那批随从完全不是对手。

当然了,这也跟他们的人手比对方还多几人有关。

但随后,当在远处维持秩序的王直带来的那批人注意到这边的骚动,三五成群地赶来相助时,张季、郑罗等人的压力就逐渐大了。

要知道在这郑乡一带,乡侯府的卫士才十人,而王直带来的人却有二三十,这悬殊的人数,再加上张季、郑罗等人不敢轻易拔剑,这导致这场殴斗的胜负逐渐朝王直那边倾斜。

见此,有几名郑乡的青壮咬咬牙,毅然加入了斗殴,帮助乡侯府的卫士。

甚至于,有些难民亦对王直那批人出了手。

在这混乱的局面中,唯独静女插不上手,她惊慌失措地跑到赵虞身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忽然,她瞥见有一个王直的人从赵虞的左侧撞了过来,下意识地叫道:“少主,小心左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虞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左侧,当即就看到一个王直的人冲他而来,似乎想要抓住他的样子。

以自己十岁的年纪,当然无法反抗一名成人,就当赵虞准备拉着静女后退时,忽然从旁伸过来一只手,一把将那名王直随从的手给抓住了。

再复一脚,那名王直随从就被踹飞了一丈远,倒在地上哀嚎不已。

是谁?

赵虞转头看向左侧,想看看到底是谁帮了他一把。

下一刻,他便看到了那名叫做丁鲁的难民。

四目交接之时,那丁鲁一手插在腰际,一手抓抓头发,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尴尬,有意避开了赵虞的视线。

“二公子。”

张季似乎注意到了赵虞这边,见赵虞身边站着那名叫做丁鲁的难民,他立刻就奔了过来,口中朝着丁鲁喝道:“你想做什么?退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面对着有些激动的张季,丁鲁很顺从地举起双手,从赵虞身边后退。

“张季,我没事。”

赵虞一边拦下了张季,一边打量着已退回人群中的丁鲁。

他此刻也很惊讶,惊讶于丁鲁方才居然会来帮他。

是因为他方才没有处罚对方的关系?那丁鲁想讨好他?

赵虞的心中闪过几个疑虑,但此刻他却无暇细细思忖,当务之急,是如何平息眼前的混乱。

……冲动了。

赵虞暗暗自责。

其实他原本并没有想过要与那个王直发生冲突,因为他也看得出来,当他方才做自我介绍时,那王直其实并不是太过重视,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王直也有他的仗持,可以不惧赵虞的老爹鲁阳乡侯。

毕竟是汝阳侯的管事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正是这个原因,赵虞方才并没有直接命令王直滚蛋,没有彻底与对方撕破脸皮,直到王直打翻了那名妇人手中的粥碗,甚至以大欺小地去扇打那个小孩的耳光,他心中才涌起了无法遏制的愤怒。

对此赵虞也说不清楚,或许是这个妇人符合他心中对于母亲的定义或幻想,就像冒着生命危险生下他的周氏那样。

说起来……

好似想到了什么,赵虞下意识地转头,在眼前那混乱的局面下,寻找那名妇人。

找到了!

他很快就用目光找到了那名妇人,看到她正紧紧搂着自己半大的孩子,在两拨监工殴斗间,吓得瑟瑟发抖。

不过幸运的是,此时王直的人也无暇对她做什么。

可能是注意到了赵虞的目光,那妇人朝着赵虞看了过来,紧紧搂着自己儿子的她,看向赵虞的眼眸中带着浓浓的不解。

她不明白,不明白远处那位尊贵的二公子为何要替她出头。

因为一部分郑乡青壮的帮助,甚至于是难民的帮助,乡侯府的卫士很快就以压倒性的优势制服了在场所有王直的人,就连王直本人,也被曹安压制在地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曹安那瘦猴,居然有力气压制王直那个成人?估计是王直真的喝地太多了。

乡侯府卫士、郑乡青壮,甚至是仗义出手的难民,三方人合力将王直那二十三人丢到一处,然后围成一圈,颇为一致地瞪着他们。

此时王直的随从们也不敢再做什么,毕竟他们只有二三十个人,而此刻他们所面对的,却几乎是此地所有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尽管他们看到曹安揪着王直的头发,骑在后者身上压制着后者,但也不敢上前来帮架。

混乱终于得到了遏制。

但,怎么善后呢?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赵虞,见这位二公子带着静女从远处走来,皆纷纷给他让路。

“行了,曹安,放开他吧。”

见曹安仍在压制那王直,赵虞开口道。

听到赵虞的话,曹安这才松开王直,几步奔到后者面前,只见此刻的他,头发凌乱,衣襟破损,甚至鼻子处还淌着鼻血,看上去很是狼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似乎曹安也注意到自己在流鼻血,但他毫不在意地,用手一抹,结果整张脸变得更加难看。

见此,赵虞从腰带处取出一块手绢,在从旁静女欲言又止的神色中递给曹安,说道:“擦擦吧。”

他不会忘记方才当王直想对他不利时,正是曹安率先将对方顶开,就跟他此前猜测的那般,曹安可能别的本事没有,但足够忠心。

而此时,躺在地上大口喘气的王直,也已经喘过气来,只见他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目视着赵虞怒声骂道:“好,好,鲁阳乡侯二公子,了不得!今日所赐,王某他日定有回报!……我们走!”

在他的命令下,他带来的二三十人亦从地上爬了起来。

然而,围在四周的人群却不给他们让路。

见此,王直环视众人,瞪着眼珠骂道:“做什么?想造反啊?给我滚开!”

可任凭他如何怒骂,四周的人群还是不让,不管是乡侯府的卫士,还是郑乡的青壮,亦或是那些难民,这三方人不知何时统一了立场,皆面无表情地看着王直等人。

“让他走。”赵虞忽然开口道。

听到这话,人群这才徐徐让开一条路,放任王直等人离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此,曹安走到赵虞身侧,小声说道:“少主,就这样放这群离开?”

“还能怎么样呢?扣下他们?还是杀了他们?”赵虞微微摇了摇头。

“呃……”

曹安想了想,不说话了。

此时在赵虞身旁,静女再也无法忍受,趁赵虞不注意一把夺过曹安手中的那块手绢,当注意到洁白的手绢上有刺眼的鲜血时,她狠狠瞪了一眼曹安。

她知道,那是周氏亲手为赵虞所制的手帕,上面还绣着少主的小名呢,在她看来,曹安这个阿谀之仆,根本不配借用这块手绢。

“你、你做什么?”曹安睁着眼睛质问静女,静女鼓着脸撇开视线,根本懒得与他说话。

而此时,张季亦走到赵虞身边,低声说道:“二公子,今日之事,怕是后患不小。”

“我知道。”

赵虞点点头说道:“这王直来头不小,待我父亲来到郑乡时,我与他说说,看看如何解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罢,他朝着四周的人群拍拍手,镇定地说道:“好了,各位继续,麻烦郑乡将打翻的粥桶收拾一下,倘若食物不足的话,还请再烧煮一些……”

听到赵虞的话,人群徐徐散开,在场众人继续之前的放粮。

说来也奇怪,虽然发生了殴斗的恶劣事件,但这边的气氛却反而融洽了些,这不,以往彼此并不交流,但接下来的放粮期间,却有难民与郑乡青壮、与乡侯府的卫士说话。

“陈头,你头上流血了。”

“没事。……下一个。”

“李头,方才有人抱住你身躯不放时,我可是帮了你一把啊,你不多给我弄点粥么?”

“啊?方才就是你啊?……你知不知你一脚将那厮踹翻,连带着我也被拉倒在地,不知被哪个混蛋踩了几脚,你还敢来问我多要,滚!”

“哈哈。”众人哄笑。

当日午后,鲁阳乡侯便带着几名随从赶到了郑乡这边,同行而来的,还有鲁阳县的县令刘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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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鲁阳乡侯与鲁阳县令刘緈的到来,原因接到了郑罗派人送去的消息。

一名叫做丁鲁的难民,居然敢挑唆难民对抗监管他们的乡侯府卫士,甚至差一点就成功了,这让鲁阳乡侯与鲁阳县令刘緈颇为惊怒,好在及时出现的赵虞化解了这次危机。

因为有提前得到消息,赵虞带着张季、曹安、静女、郑罗等人,在郑乡外迎接鲁阳乡侯与县令刘緈的到来。

当这两位走下马车时,赵虞带着人上前恭迎:“刘公,父亲。”

“哈哈,此次幸亏有二公子在此啊……”

刘公,也就是刘緈,他或许是此地看上去最看重赵虞的人,毕竟赵虞的父亲鲁阳乡侯并不会将对儿子的器重与喜爱表现出来。

“刘公言重了,小子愧不敢当。”赵虞拱手逊谢。

待他说完,鲁阳乡侯这才与他说道:“虍儿,你来这里做什么?”

鉴于刘緈与鲁阳乡侯皆已得知他有着超乎同龄人的智慧,赵虞也并未对这两位隐瞒什么,如实说道:“孩儿想为父亲、为鲁阳县、为境内的难民贡献一分力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哼!”

鲁阳乡侯轻哼一声,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在旁,刘緈却抚掌笑道:“那可太好了。……不过,二公子今日身体康复了么?”

唔?

赵虞闻言有些不解,问道:“不知刘公指的什么?”

“咦?”刘緈看了一眼鲁阳乡侯,有些困惑地说道:“前几日,乡侯曾对我言,说二公子你身体不适,不能赴县城参加会议……”

“……”

赵虞有些无语地看了一眼鲁阳乡侯。

此刻他非常认同母亲周氏的话,鲁阳乡侯这位父亲,有时候还真是如小孩子般幼稚。

本来明明打算带他赴县城参与以工代赈的商议,结果因为周氏的捉弄,这个父亲就迁怒到他身上,过河拆桥拒绝带他参与后续的事宜,试图以一己之力解决难民的赈济……

太丢人了吧?希望在妻子的心目中得到比自己儿子更高的地位什么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是你儿子诶!

在妻子面前跟自己儿子争宠,不觉得很丢人么?

暗自翻了翻白眼,赵虞目视着鲁阳乡侯对刘緈说道:“哦,原来刘公指的是这件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前段日子赴汝水诸县时累着了,歇息了几日就好了……总而言之,小子已经康复了。”

“哦……”

以刘緈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来眼前这对父子似乎有些小矛盾,但这是人家家务事,他也不想插手干涉,闻言顺着赵虞的话笑道:“哈哈,那就太好了。”

说着,他好似看到了什么,笑着说道:“郑乡长来了。”

赵虞回头看了一眼,旋即便见到郑乡的乡长在几名青壮的跟随下朝这边走来,显然也是得知了消息。

郑乡的乡长,该村人称呼乡老,此人叫做郑祥,据说今年已过六十岁,是当地德高望重的老人。

片刻前,待王直一事发生后,这位郑乡的乡长便曾与赵虞见过面,彼此聊过几句,但没多少营养。

总结来说,这位郑乡长其实也不满王直,但他对赵虞“攻击”王直导致王直携愤离去一事,也显得很不高兴,觉得赵虞做事不够顾全大局,但考虑到赵虞年仅十岁,又是鲁阳乡侯的次子,这位郑乡长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就没有与赵虞深入地交谈。

“你在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待刘緈上前与郑祥郑乡长谈话时,鲁阳乡侯再次询问儿子。

“这几日,有几次见父亲回府时愁容满面,疑似被工点的种种潜在问题所困扰,是故我看看能否帮上什么忙,顺便出府透透气……”

“最后那句才是你的本意吧?”鲁阳乡侯轻哼一声道:“不过这次制止了难民的骚动,你做得还算不错。”

“先别急着夸奖孩儿。……事实上,我也闯祸了,我把王直教训了一顿,将他气走了。”

“王直?……什么?”

鲁阳乡侯愣了愣,旋即脸上露出几许惊愕。

而此时,赵虞注意到刘緈与郑乡长正朝这边走来,朝鲁阳乡侯努了努嘴:“待会孩儿会向父亲解释的。”

鲁阳乡侯皱皱眉,但也没有立刻追问。

此时刘緈与郑乡长也已走了回来,显然这时候刘緈已从郑乡长的口中得知了方才所发生的事,微皱着眉头看了几眼赵虞,旋即微笑着开口道:“乡侯,二公子,郑乡长已在村内准备好了茶水,不如我等到村内再做详谈。”

“好。”

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鲁阳乡侯微微点头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片刻后,一行人便在郑乡长的邀请下来到了村内,来到了后者的屋子。

待众人在郑乡长的屋子正堂内坐下后,有村内的年轻女子奉上了茶水,继而躬身离去。

此时,刘緈这才斟酌着用词问赵虞道:“二公子,我听郑乡长所言,二公子与那王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

在旁,那位郑乡长的眼眸中闪过几许意外。

平心而论,尽管赵虞是鲁阳乡侯的次子,但因为年纪的关系,他并没有太在意赵虞,尽管他有些不满于赵虞跟那王直发生了冲突,但他也并没有直接对赵虞表达不满,他当时只是想着告诉刘县令与鲁阳乡侯,尤其是鲁阳乡侯。

毕竟是鲁阳乡侯的次子闯出的祸嘛。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赵虞这个年仅十岁的孩童,居然会被刘县令邀请就坐,且鲁阳乡侯对此也不发表任何看法——诚然,刘县令可能是出于礼数,看在鲁阳乡侯的面子上叫赵虞就坐,但按照礼数,鲁阳乡侯也应当代儿子辞谢才对。

十岁的小儿,哪有在大人面前就坐的资格嘛。

但让郑乡长不解的是,刘緈刘县令对那赵虞说话的语气,似乎是有意斟酌用词,明明那小子闯了祸……

“是的。”

在郑乡长颇为惊讶、意外的目光中,赵虞坦率地承认了:“至于为何,先由郑罗来讲述当时的经过吧。……郑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

跟着赵虞进入屋内的乡侯府卫士郑罗闻言走到屋内中央,一五一十地将王直羞辱难民以及后续说了一遍,倒也并没有添油加醋。

在听完郑罗的讲述后,刘緈与鲁阳乡侯陷入了沉默。

其实这个王直,这两位早几日就曾见过一面,毕竟正是刘緈把王直安排到郑乡这边。

还记得见面时的那会,刘緈其实就猜到这王直要坏事,但没有办法,这王直是汝阳侯府上的人,汝阳侯派此人来协助他鲁阳县,代表着汝阳侯对鲁阳的善意——当然,这份善意可能是基于不希望鲁阳的难民涌入汝阳,对其侯府造成利益上的损失。

但不管怎样,王直总归是代表着汝阳侯的善意,刘緈与鲁阳乡侯自然不能将其拒之门外。

在沉默了半响后,刘緈转头对鲁阳乡侯说道:“刘某认为,今日之事并非二公子的过错,相反,二公子制止了更大的隐患,但汝阳侯那边,我等也得给个交代。”

“唔。”

鲁阳乡侯微微点了点头。

与刘县令一样,他也没有怪罪儿子赵虞的意思,可能他最开始有些惊怒,但在听罢郑罗的讲述后,他觉得儿子的判断才是正确的——当然,虽说在这份正确的判断中,也有一些问题。

比如说,将滚烫的粥扣在王直脸上这件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明显带有羞辱性质的举动,还不如直接叫人将王直赶走呢。

虽然鲁阳乡侯也猜到自己儿子起初可能是考虑到对方的身份,有所克制,并未一开始就跟对方撕破脸皮,但就结果来说,还不如一开始就跟那王直撕破脸皮,直接将对方赶走。

想了想,鲁阳乡侯转头对屋内在座的卫长张纯说道:“张纯,派人到汝阳侯府走一趟,表示一下我方的歉意,倘若能得到汝阳侯的谅解,那自然最好,如若不然……到时候再说。”

“是!”

张纯点点头,立刻起身走出屋子,安排人手去了。

旋即,屋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刘緈端起茶碗抿着茶水,而鲁阳乡侯则捋着胡须若有所思,也不晓得是不是在思考如何给汝阳侯一个交代,二人都没有出言指责赵虞的意思。

看到这一幕,郑乡长感觉很不可思议。

他承认,赵虞的做法其实并没有错,至少从品德来说,但……这两位居然一句斥责也没有么?好歹得指责几句吧?

尤其是鲁阳乡侯,你儿子犯了过错,尽管从品德上来说并不算错事,但你作为父亲好歹也应该指责两句吧?

他并不知道,虽然他确实将赵虞视为幼童,但在刘緈与鲁阳乡侯眼中,赵虞确实具有远超同龄人、甚至超过成人智慧的孩童,别说鲁阳乡侯,就连刘緈都相信赵虞在做出那样的行为前,已在心中权衡过利弊。

这就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场众人均感觉有些意外,意外之余,像张季、曹安、静女几人,皆为赵虞并未遭到训斥而感到由衷的庆幸。

唯独赵虞不感觉意外,原因很简单,因为无论是刘緈也好,鲁阳乡侯也罢,这二人都是明事理的人,他此前心中所顾忌的,可不是怕遭到这两位、尤其是他父亲鲁阳乡侯的训斥,他只是纯粹顾忌于王直背后的势力,怕他鲁阳乡侯府承受不住而已。

不过还好,父亲的神色非常镇定,虽然他父亲本来就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外人很难从他的神色中判断出什么……

先将此事放一放罢。

暗自说了句,赵虞忽然开口道:“刘公,父亲,倘若两位不准备立刻训斥小子的话,关于郑乡这边工点的管制问题,小子想提一些建议。小子觉得,郑乡这边工点对难民的管理,存在很大问题……”

诶?

郑乡长吃惊地看着赵虞。

这个犯了错的小子,居然如此沉得住气,还准备提什么建议?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是闷不吭声,寄希望于能逃过座上那两位的指责么?

然而出乎郑乡长意料的是,刘县令丝毫不以为杵,甚至他脸上还带着高兴的神色。

“请二公子指教。”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跟路阳县的县令刘緈,赵虞也算是蛮熟悉了,见刘緈允许自己提出建议,他立刻就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今日上午,我仔细观察了郑乡这边工点的难民,发现在管制方面存在很大问题。首先,监工对难民的管理不到位;其次,难民的积极性不高,存在有许多偷懒的行为……”

这个提问,可谓是一针见血。

尤其是难民的偷懒问题,这件事最近始终困扰着刘緈与鲁阳乡侯。

以工代赈,这个想法本身很好,且刘緈与鲁阳乡侯此前也想的很好,认为此次他鲁阳县遭难民为祸,或许这反而是鲁阳县的一个机遇——毕竟难民的到来,使得鲁阳县得到了更多的廉价劳力嘛,倘若能借助这些廉价劳力,为县内开辟一条河渠,那么鲁阳县从此将彻底摆脱干旱的困扰。

可没想到,残酷的现实很快就打了他们的脸,许多加入以工代赈的难民,出工不出力,每日偷懒蒙混,以至于工期开启已过十日,可效率却简直低地叫人发指。

照这样下去,几时才能修成这条璟公渠?

五年?十年?

怕是二十年都修不好吧!

无奈之下,刘緈与鲁阳乡侯只能增派担任监工的人手,然而这又导致了人手方面不足的问题,甚至导致了监工与务工难民之间的矛盾。

相比较前者,后者才是最大的隐患,让刘緈与鲁阳乡侯如履薄冰,他们也不敢过多的要求那些难民,生怕引起难民的普遍不满,出现暴乱。

此刻,见赵虞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别说刘緈,就连好面子的鲁阳乡侯亦忍不住问道:“虍儿,你想到了办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的,父亲,就算不能彻底解决问题,也能极大缓解。”赵虞说得比较谦虚。

听到这话,鲁阳乡侯与刘緈对视一眼,旋即正色问道:“说来听听。”

赵虞拱了拱手,正色说道:“务工的难民会偷懒,个中原因,其一,乃是他们对我鲁阳县缺乏认同感、归属感,我今日也仔细观察了郑乡的青壮,郑乡的青壮就很卖力,为何?因为修建的这条水渠,与他们、与郑乡息息相关,他们知道这条水渠修建完毕对故乡十分有利,是故他们非常卖力。但难民们不同,他们普遍觉得,这只是咱们鲁阳县的事,与他们并无切身利益,所以才不会有多少人肯卖力。”

“缺乏对我鲁阳县的认同感、归属感?”刘緈捋着胡须问道:“那如何改变呢?”

“接纳他们。”赵虞正色说道:“真正接纳他们,由县衙新设乡里,安顿这些难民,让这些难民意识到我鲁阳县可以成为他们第二个故乡,既然是第二个故乡,那么县内修水渠之事,就跟他们就切身的利害了。”

“这个……”刘緈与鲁阳乡侯对视一眼,皱眉说道:“二公子的想法是不错,但……其中涉及到很多问题……”

赵虞当然知道这个举措会涉及到很多问题,比如说,鲁阳县内其他乡里的态度。

在两个相邻村落会因为争抢水源、土地而闹矛盾,甚至引发两方村民斗殴的年代,别指望同县的乡里能有多好的感情,新设乡里这事说来简单,可具体实施起来却很困难,比如设置在何处,是否会引起当地原属村落、乡里的不满,这些都是作为县令的刘緈需要考虑的,可不是轻易就能拍板的。

于是赵虞拱手说道:“小子只是提供一个想法,一个建议,具体的事,还要刘公仔细考虑。”

“唔。”

刘緈点点头,抬手道:“刘某记下了,二公子且继续说。”

“是。……其二,便是工点管辖制度的不完善。我询问过郑罗、张季等人,他们表示,他们一个人每日需监视几十名甚至近百名务工的难民,一个人盯几十人、近百人,自然会有疏漏,所以个别难民才敢钻空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刘緈张张嘴准备解释,赵虞抢先说道:“我知道这是人手方面不足所导致的问题,而我鲁阳县目前也缺少监管的人手,我觉得,既然如此,不如让难民自己来监管彼此呢?我是这样想的,把这些难民以‘户’为单位管辖,少则四五人,多则八九人,五户为一伍,设伍长,从难民中推举担任;两伍为什,选择其中一名伍长担任;五什为屯,设屯长、屯副二人,由咱们县里的人担任屯长,至于屯副,则从难民当中推举,另,屯长负责与县衙交接,比如县衙的指示,刘公的指示,而屯副则负责具体将这些指示告知于底下的人,并且负责实施。……屯长监管屯副,屯副监管什长,什长监管伍长,伍长监管底下五户人家,各司其职,有功则赏、有过则法,凡事有法可依,如此一来,县衙仅一人,便可以管理少则数十人、多则近百人作业,甚至比以往更轻松,因为他只需盯着屯副即可。”

听完赵虞的话,刘緈与鲁阳乡侯陷入了沉思。

事实上,赵虞这个办法并不新奇,早在几百年上千年前,早在先秦时期,秦楚等国就已经开始采用这种管理方式,问题是,那些难民愿意接受么?再者,如何确保这些难民不会相互包庇呢?

当鲁阳乡侯毫不客气地向儿子提出了这些尖锐的疑问后,赵虞正色回答道:“父亲,刘公,我今日仔细观察那些难民,我认为,大部分的难民是希望得到安定的,如若不是荆水宛城一带天灾人祸,相信他们也不会舍弃故乡逃难至此,因此,只要不是苛刻对待他们,我相信大多数不会反对这种管理。至于是否会导致难民相互包庇的问题,我建议设置奖罚制度,让这些难民相互检举即可。……这个检举可以分两部分,其一,倘若有人偷懒遭到检举、举报,则举报之人可得到被检举之人当日的口粮;其二,被检举之人同伍的其他四户人家,当日口粮减半。如此一来,非但同伍的户与户之间会彼此相互监视,不同伍、甚至不同什的难民,也会相互监督。”

刘緈听到后双目放光,抚掌笑道:“这个办法好啊。唔,在此等赏罚制度下,务工的难民自然会彼此监督,个中那些偷奸耍滑的,怕是也不敢再偷懒了,毕竟再不是一双眼睛盯着他,而是几十双、几百双……好!好!不愧是二公子,乡侯,你觉得如何?”

“唔……”

鲁阳乡侯看了几眼儿子,有些含糊地说道:“还、还行吧,听上去确实可行。”

“何止可行,我都忍不住要立刻回去,叫各工点采取这种管理方式。”刘緈哈哈一笑,旋即又问道赵虞道:“二公子,不知可还有别的建议?”

赵虞摇摇头说道:“刘公,鉴于我只来到郑乡一日,暂时我也没看出其他的问题……”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旋即拱手说道:“倘若刘公允许我按照自己的想法对郑乡这边的工点做出一些改变,或许其他工点可以以郑乡作为依据,徐徐做出一些改变。”

允许按照自己的想法对这边的工点做出一些改变?

这岂不就是变相地要求对郑乡工点的管理权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

刘緈迟疑地看了一眼坐在屋内的郑乡长,原因很简单,因此郑乡这边的工点,他此前就是委托这位郑乡长来管理的。

而郑乡长此时亦听出了一些苗头,满脸不可思议之色。

事实上他方才就有些看傻了,鲁阳乡侯的次子,一介十岁之龄的幼童,居然能在县令刘緈面前侃侃而谈,直指工点所存在的问题。

甚至于,到最后居然还变相地向刘县令要求对他郑乡工点的管理权,这……

这位二公子,真的只有十岁么?

郑乡长不可思议地看向赵虞。

而此时,刘緈在沉思一阵后,转头对鲁阳乡侯说道:“乡侯,不如你与二公子先去外边看看?”

听到这话,鲁阳乡侯很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刘緈。

他当然明白这是刘緈想支开他——主要是想支开他儿子赵虞,至于原因,无非就是想跟郑乡长私下谈谈。

毕竟当着赵虞的面跟郑乡长谈这个问题,这实在不给后者面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至于谈什么,这还用问么?

对视两眼,见刘緈态度坚持,鲁阳乡侯点了点头,起身走向屋外,口中说道:“虍儿,随为父到屋外走走。”

“是。”

赵虞应声起身,带着张季、曹安、静女等人跟在鲁阳乡侯身后。

众人陆续离开,屋内只剩下刘緈、郑乡长几人。

走出屋子后,鲁阳乡侯负背双手,领着儿子漫无目的地走向村外,口中看似随意地问道:“你方才所言,想了多久?是今日想出来的么?我说的是,叫那些难民相互监督。”

“是……吧。”

赵虞有些心虚,毕竟严格来说,那根本不是他想出来的,这个解决办法原本就在他的认知中,在他的记忆中,他只是在发现问题后对症下药而已。

然而听到他的回答,鲁阳乡侯却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嘴唇微动,旋即低声嘀咕了两句。

说得什么,旁人没有听清,只觉得这位乡侯神情显得有些困惑,有些彷徨,仿佛受到了什么打击似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PS:今年有点累,晚饭后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幸亏媳妇八点半左右发现,把我叫醒,实在是对不住。

————以下正文————

为人父者,无不希望自己的儿女能超过自己,尤其是在这个年代,鲁阳乡侯亦不例外。

尽管嘴上不说,但自赵寅、赵虞兄弟俩出生那日起,鲁阳乡侯便对兄弟俩寄托厚望,希望兄弟俩日后能超过自己,光耀门楣。

可十岁小儿便展现出了要超过老子的智慧,简简单单地就解决了困扰他老子的问题,这是不是有些夸张了?

当然,天底下其实并不乏这样的神童,比如像前些年天下扬名的杨定,但鲁阳乡侯还真未曾想过他儿子也会是类似的奇才,尤其是原本顽皮、好多次令他恼怒的幼子。

“刘公……很看重你。”

带着儿子在村外工点随意走着,鲁阳乡侯一边远观难民们的作业,一边对赵虞道。

“孩儿知道。”

赵虞回了一句。

他当然也明白方才刘緈故意支开他们父子两人的原因,相信此刻那位刘县令正在劝说郑乡长,劝说后者日后听取他赵虞的建议来徐徐改变这个工点对难民的管理方式,或者更干脆点,归还这个工点的管理权,由他赵虞来取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有损于那位郑乡长的颜面,因此刘緈得好言劝说。

“你向刘公要求对这边工点的管理,莫非是还有什么想法方才未曾透露么?”

“是的,爹,孩儿还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但不知是否管用,是故方才未曾敢禀告刘公与父亲……孩儿想在郑乡这边先试验一番,倘若管用,再尝试请刘公与父亲推广至县内其余的几个工点。”

“唔。”

鲁阳乡侯沉吟了片刻,也没有追问。

就在这时,他看到不远处有一名妇人朝他们走来,只见这名妇人身前用布绑着一个婴孩,手中还牵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孩童,脸上的神色满是不安。

鲁阳乡侯身边的随从上前问道:“那妇人,你有何事?无有要事请退后,不得惊扰乡侯。”

听到这话,那妇人结结巴巴地说道:“我……贱妇想对二公子说几句……”

见不是在找自己的的,鲁阳乡侯微微一愣,挥挥手示意随从道:“让她过来。”

“是。”

随从们退开两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此,那名妇人牵着身旁半大孩子的手,快步走到夫子俩身旁,旋即在鲁阳乡侯略带困惑于惊讶的目光下,弯腰躬身,结结巴巴地说道:“二公子,方才贱妇畏惧,当时未敢……谢谢你……”

她身旁那个半大的孩子,亦在母亲的示意下,学着向赵虞鞠躬行了一礼,一边怯生生地看着四周那几名鲁阳乡侯的随从,一边对赵虞说道:“谢谢你,二公子。”

见父亲的目光看向自己,赵虞平静地回道:“我方才并非为你母子三人出头,你不必感激我。在旁的是我的父亲,家父与我鲁阳县的刘公制定了‘以工换食’的规矩,只要你等肯付出辛劳,得到食物本就是你等应得的权益,方才我并不是在出面帮你,而是在巩固家父与刘公制定的这条规矩。”

听到赵虞平静的回答,那妇人有些不知所措,在又一次道谢后,带着两个孩子匆匆离去了。

看着那妇人离去的背影,鲁阳乡侯微微皱着眉,问道:“这妇人……当时你见那王直欺辱此母子三人,才与那王直发生冲突的吧?眼下她来表示感谢,为何表现得如此不近人情?”

“这样是不近人情么?”赵虞看着父亲说道:“孩儿是学的父亲呀,父亲平日里不就是这样的么?”

听到这话,同行的乡侯府卫士,包括张季、曹安、静女几人,皆忍不住想笑,但又不敢,只好死死憋着。

不可否认赵虞说得没错,鲁阳乡侯平日里还真是这样的,除非是在妻子周氏面前,否则他不会在任何人面前展现出心中真正的想法。

注意到众人低着头憋笑,鲁阳乡侯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微怒斥道:“放肆。”

然而赵虞并不畏惧,笑着说道:“孩儿只是与父亲玩笑而已……”说着,他看着那母子三人离去的背影,正色说道:“孩儿方才那样说,只是不想她误以为我对她有什么特别的善意,免得她以此作为仗持……”

鲁阳乡侯听得奇怪,随口问道:“听你这话,你对她似乎确实有什么特别的善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呃……”

赵虞也没想到自己的解释竟反而暴露了什么,面色讪讪。

见此,鲁阳乡侯的神色逐渐变得古怪起来,他看看远处的那名妇人,又看看自己儿子,脸上逐渐浮现出几分惊愕,甚至是惊悚。

要知道,方才赵虞告诉鲁阳乡侯他打了王直,鲁阳乡侯都没有露出这般神色。

看着父亲脸上惊愕乃至惊悚的表情,赵虞当然知道父亲肯定误会了,甚至还误会地不轻,他连忙解释道:“孩儿确实觉得她可怜……”

说着,他便将当日在乡侯府府门处最初看到那名妇女的事告诉了鲁阳乡侯。

“只是这样?”

“父亲以为还要什么?”赵虞没好气地反问道:“孩儿只是觉得,那妇人对自己两个儿子的无私,就仿佛娘对孩儿那般,是故对她稍微有些关注……”

“哦。”鲁阳乡侯点点头释然了。

他两个儿子,确实与他们的母亲周氏更亲近,反过来也是。

片刻后,刘緈刘县令带着几名县卒找到了父子二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朝着赵虞眨眨眼,笑着说道:“总算是说服了,二公子,郑乡这边就拜托你了,请务必将智慧借给刘某。”

赵虞当然知道刘緈说的什么,连忙拱手回道:“荣幸之至。”

在旁,鲁阳乡侯微皱着眉头不说话。

将一个工点交给一个十岁大的孩童管理,在他看来刘緈的决定简直荒谬,但考虑到那个十岁大的孩童正是他的幼子,且这个幼子也确实表现出了远超同龄人、甚至超过寻常大人的智慧,鲁阳乡侯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在暗中叮嘱儿子莫要辜负刘緈的期待与信任。

当晚黄昏前后,郑乡长在乡内设了酒宴,招待刘緈与鲁阳乡侯。

二人没有推辞,但也没有多喝,大概半个时辰,天蒙蒙黑的时候便提出了告辞。

在赵虞一众、以及以郑乡长为首郑乡青壮们的相送下,刘緈与鲁阳乡侯坐上了来时的马车,准备返回县城。

在返回县城的途中,刘緈感慨地对鲁阳乡侯说道:“二公子的智慧,实在是一次次地令刘某震惊啊。”

听到这样的赞誉,鲁阳乡侯的嘴角微微上扬,但他很快就克制住,平静说道:“小儿虽有些才智,但当不起刘公如此赞誉……”

“有些才智?”刘緈故意加重了几分声音,旋即摇摇头说道:“刘某活了四十余载,虽然也曾见过几个像乡侯所言的,有些才智的年轻人,但像二公子这般睿智的年轻人,刘某从未遇到过,二公子让刘某想起了当年的杨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个扬名天下的神童?”鲁阳乡侯此刻的语气让人感觉有些不以为然:“那并非只是传闻?”

“不不不,确有其人。”

刘緈摇摇头说道:“大概十年前吧,当日我还在京都求官,曾有幸远远见过那杨定一面,当时那杨定,差不多跟二公子岁数相近,也就是八、九岁的样子,但论及经书,寻常成人根本不是其对手,当时真的是惊为天人。”

鲁阳乡侯静静听着,也不发表什么看法。

随后,当车队路过乡侯里时,鲁阳乡侯便与刘緈告辞,返回了乡侯府。

回到乡侯府后,周氏对此很是惊讶,问丈夫道:“不是说今日夫君要与刘公商议大事,不归家府么?”

“情况有变。”鲁阳乡侯向周氏解释了一番。

本来,他与刘緈确实要商议一些要事,其实说白了就是针对各处工点的一些潜在问题想一想根治的办法,比如赵虞今日提出的难民偷懒问题。

但赵虞今日的表现,却让刘緈与鲁阳乡侯改变了原本的想法,想先看看赵虞对郑乡工点的改变,看看那一套是否管用,然后再推广至其他几处工点。

所以鲁阳乡侯今日才有空闲回到家中,顺便将儿子赵虞准备在郑乡呆几日事,告知妻子周氏,免得周氏担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完丈夫的解释,周氏亦袖掩唇,满脸惊喜之色:“刘公竟委任虍儿管理郑乡的工点?”

我说了那么多,你就只听到这句?

鲁阳乡侯有些吃味,含糊地说道:“唔,也不是委任虍儿,就是想试试虍儿提出的那些建议,是否能有效解决……姑且算是委任吧。”

“这可真是……这可真是……”

周氏手捂胸口,喜滋滋地说道:“妾身当初就说,妾身两个儿子皆聪颖非常,以往虍儿只是静不下心来,过于顽皮,可如今……”说着,她忍不住看向从旁正在宽衣的丈夫,调笑道:“夫君如今是否还觉得,寅儿、虍儿仍不如夫君年幼时呢?”

“……还行吧。”

鲁阳乡侯正在宽衣的动作微微一顿,背对着妻子面色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比我当初年幼时相比,唔,还有稍稍,唔,稍稍一线差距。”

说着,他脱掉衣服爬上床榻,口中有些不喜地说道:“我累了,先睡了。”

话虽如此,但鲁阳乡侯心中却并无怒意,相反,他也很期待幼子能做到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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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当晚刘緈与鲁阳乡侯各自回府后,赵虞与曹安、静女、张季、马成等几人,却在郑乡的村内住了下来。

待送别了刘县令与鲁阳乡侯后,郑乡的乡长郑祥将他们一行人领回村内,安排在自家屋中的空房歇息。

两间客房,赵虞与静女一间,隔壁曹安、张季、马成三人一间,足以。

当将赵虞等人领到空房后,拄着拐杖的郑乡长在门口驻足,转身对赵虞说道:“老屋简陋,不比二公子家中,还望二公子莫要介意。”

赵虞拱手谢道:“郑乡长言重了。……反而是小子冒昧打扰贵乡,还要请郑乡长切莫见怪。”

听到这话,这位郑乡长好似想到了什么,在略一犹豫后,对赵虞说道:“倘若二公子不介意的话,能否与老朽私下谈聊几句。”

一听这话,赵虞便猜到了几分,转身对身后几人说道:“静女,你先进屋收拾一下,曹安、张季、马成,你们三人且先去歇息吧。”

“是。”几人听命而去。

见此,郑乡长亦遣散了跟着他的两名郑乡青壮,旋即领着赵虞来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并不远,也就在院子的角落而已。

此时,郑乡长转身对赵虞说道:“今日下午,在令尊与二公子出了屋子之后,刘公与老朽说了一件事,希望老朽同意由公子来管理我郑乡这边的工点,并希望老朽给予全力支持……”

果然。

赵虞其实早已猜到,虽然他已从刘緈口中得知这位郑乡长已经答应了这件事,但鉴于他并不清楚这位郑乡长的真正想法,于是他此刻并未急着开口,而是静静等着下文。

见此,郑乡长有些意外,心中暗暗惊讶赵虞沉得住气。

想了想,他继续说道:“……本来,老朽并不情愿,或许二公子并不知,被二公子赶走的王直,他昨日到我郑乡后,便与老朽说起过此事,要代老朽管理这边的工点,虽然他口口声声说此行乃是受汝阳侯之命前来,还说什么要帮我鲁阳县解决难民的问题,但老朽见他傲慢无礼、自视甚高,觉得此人不足以肩负重任,便委婉回绝。因此,那王直与老朽发生了些许不愉快。……而今日发生的事也证明,老朽看他还是很准确的。”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赵虞恍然大悟,他今早来到郑乡后,就听郑罗说起王直与这位郑乡长的不愉快,不过倒也没想到是王直想要‘抢班夺权’。

而此时,郑乡长话风一转,说到了赵虞身上:“至于由二公子来管辖此地工点一事,恕老朽直言,老朽心中仍有些担忧,尽管刘公在老朽面前对二公子赞不绝口,称二公子有超过常人的智慧,毕竟……”

说着,他抬手上下指了指赵虞,言下之意,即表示赵虞实在太过于年轻,不,应该是说是年幼。

想想也是,谁会相信一个十岁的孩童能管理好数百人乃至近千人的工点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子明白。”

赵虞点点头,旋即拱手说道:“小子在这里说得再多,恐怕郑乡长也不会全然相信,不如郑乡长且看我几日,倘若几日之后,郑乡长仍然认为小子不足以担负此任,不劳烦郑乡长可以向刘公提出要求,小子自行离去。”说罢,他目视着郑乡长又正色说道:“但在此之前,郑乡长与贵乡的人情务必相助我,我赵虞虽年幼,但确实是真心希望帮助我鲁阳县,帮助那些涌入县内的难民,且不希望鲁阳县因为那些难民而被拖下水。”

听闻此言,郑乡长深深看了几眼赵虞,旋即微笑着说道:“二公子乃乡侯之子,且刘公也会二公子的智慧赞不绝口,这也正是老朽今日答应刘公的原因。……老朽拒绝那王直,并非因为贪图对此地工点的管辖,而是怕所托非人,那王直多半只是为了在汝阳侯面前邀功,但这条‘璟公渠’对我郑乡,却是至关重要。”

赵虞点点头,顺着郑乡长的话说道:“我相信。我亲眼所见,此处工点最卖力的,便是贵乡的青壮。”

郑乡长微微一笑,点点头说道:“既然二公子明白,老朽便不再多说了,老朽本不想耽误二公子歇息,但思前想后,老朽还是觉得应该与二公子谈一谈。……好了,老朽也不打搅二公子歇息了,请二公子回屋歇息吧。对了,晚上乡内自有我乡的村人巡夜,可能惊扰二公子,还请二公子见谅。”

“哪里哪里。”

赵虞拱拱手,旋即出于尊老,目送这位郑乡长离去后才回到屋内。

此时在屋内,静女已经铺好了床榻,静静坐在床榻的边沿,见赵虞走入屋内,连忙起身上前,活脱脱像是等待丈夫归来的妻子。

“少主,与那位郑乡长谈完了?”

“嗯。”赵虞点点头说道:“他就是来跟我表个态度而已。”

“哦。”静女似懂非懂,但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一边替赵虞宽衣,一边问道:“少主准备在这郑乡呆几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应该会呆上几日,怎么了?”

“没事,就是觉得这屋子怕是有些日子无人居住了,我方才闻了闻,被褥都有些霉味了,倘若少主准备待上几日,我明日便好好打扫一下,将被褥拿出去晒一晒……上天保佑明日是个晴日。”

看了眼一本正经向上天祈祷的静女,赵虞摇了摇头,脱得只剩下褒衣便爬上了床榻。

方才郑乡长找他表态,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他原本以为那位郑乡长会觉得丢了面子,因而对他心生什么成见呢。

不过由此也能证明,这条璟公渠在郑乡人心目中的分量着实不小。

或许就像鲁阳乡侯当日对赵虞所说的,这是一条能够让鲁阳县出现翻天覆地变化的河渠,能让其余一半的县域彻底摆脱被干旱影响。

绝不可出现差错!……唔?确实有点霉味。

正暗自给自己打气的赵虞微微皱了皱眉。

次日清晨,郑乡的乡民早早地便陆续起身,而乡里的妇人们也早已准备好了给乡人的早饭。

想想也是,正在修建的这条璟公渠,与郑乡息息相关,郑乡人希望这条河渠尽快竣工通水,自然不会偷懒,因此县衙提前交付给郑乡一些粮食,当然也不会去干涉郑乡人在什么时辰用饭。

推开屋门,走出屋子,赵虞便看到张季、马成、曹安三人已立在院内,从院子的篱笆处看着乡内正在忙碌的男男女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旁,还站着一名男子,目测三十岁上下,身体看上去很健壮。

赵虞仔细瞅了瞅,发现毫无印象。

“早。”

他上前与这四人打了招呼。

“二公子?”

“少主。”

张季、马成、曹安三人听到,当即便迎了上来,向赵虞行礼。

赵虞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旋即好奇地看向那名男子。

而此时,那名男子也已走上前来,向赵虞抱拳行礼,口中说道:“郑乡小民郑勇,见过二公子。”

从旁,曹安抢在张季之前低声对赵虞解释道:“少主,郑勇便是郑乡长的长子,受其父之命,从今日起配合少主管理这边工点。”

那郑勇显然也听到了曹安的介绍,抱拳对赵虞说道:“昨晚,由二公子代管工点的事,昨晚家父便与我说了,本来,理当由家父协助二公子,但家父年纪大了,小民唯恐他累着,所以斗胆代替家父来协助二公子,还请二公子莫要介意。……不过二公子可以放心,乡里的人都认得我,我说的话也是管用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虞笑了笑:“那就麻烦郑大哥了。”

“不敢当不敢当。”郑勇连连摆手,旋即又说道:“方才村里已准备好了饭菜,倘若二公子不嫌弃的话,我带诸位前去用饭。”

“有劳。”

因为条件所限,赵虞与静女简单洗漱了一下,旋即便在郑勇的带领下,与张季、马成、曹安三人朝着村内走去。

没走多远,一行人来到了村中的一块空地——那里本是一块空地,不过如今却盖起了一间草棚,草棚内摆着四张长案与一些长凳,许多郑乡人围坐在长案旁用完了早饭,旋即扛着锄头等农具匆匆朝着村外的渠坑而去。

可能是因为昨日与王直的冲突,许多郑乡人都因此记住了赵虞,见郑勇带着赵虞、静女几人朝这边走来,纷纷转头观瞧,目光中带着几分困惑。

大概是困惑于赵虞这位乡侯府的二公子为何还留在他们郑乡。

此时,郑勇跟草棚里的乡人打了声招呼,随后,正在草棚内用饭的乡人便为赵虞几人空出了一张长案。

旋即,饭菜也立刻端了上来。

早饭很简单,无非就是粥、饼,还有郑乡自己腌制的咸菜与咸瓜条。

“乡里简陋,仅有这些,还请二公子见谅。”此时郑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虞当然不会在意这些,就着咸菜与咸瓜条吃了一碗粥,半个饼。

而从旁,静女、张季、曹安、马成几人,也按照自己的饭量都吃了些。

郑勇似乎已经用过饭了,在旁静静看着赵虞几人,待赵虞几人吃饱后,他感慨地说道:“仅看二公子与几位用饭,便知几位的品德……相比之下,昨日到我郑乡的那位王管事实在是……”

他摇了摇头。

赵虞没有细问,但多少也猜得出来,按照昨日那王直的性格,肯定是要求郑乡大鱼大肉地款待他。

待众人都吃完饭,赵虞先对众人安排了一下,让静女与马成二人暂时留在村内,毕竟静女要整理一下暂住的屋子,而马成则要给那辆马车的马喂食。

至于他,则带着郑勇、张季、曹安三人前往渠坑一带。

片刻后,赵虞几人来到了渠坑一带,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渠坑一带已经有不少务工的难民在掘土、背土,而郑罗等乡侯府的卫士们,也已经开始履行监工的职责。

但就跟昨日赵虞看到的一样,这些此刻还饿着肚子的难民,作业效率着实不高。

见此,赵虞便先将这一带的监工们都召集到了面前……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很快,郑罗便将工点一带的监工们统统唤到了赵虞面前,总共二十来个人。

其中,乡侯府的卫士有十人,另有三名是县衙派来的差卒,其余则都是郑乡的青壮。

本来除此之外还有王直的那二三十人,但因为昨日赵虞与王直的冲突,王直便带着那二三十人离开了,可能这会儿,那帮人正在返回汝阳县的途中。

待这二十来名监工到齐后,赵虞环视一圈,旋即正色对他们说道:“诸位,鉴于此处工点有不少潜在的隐患,昨日刘公委任我暂时管理这片工点,希望诸位协助我。”

听到赵虞的话,这二三十人大半露出了惊愕之色,尤其是那十来名郑乡的青壮,此刻忍不住窃窃私语。

赵虞看了一圈,只有郑罗与个别几名乡侯府的卫士,以及那三名从县衙派来的差卒并无吃惊之色。

“安静!”

见自己乡的乡人当面私议,郑勇走上前几步,皱着眉头轻喝道:“此事千真万确,既是刘公的意思,且家翁也已应允,不得私议,听从二公子的命令即是!”

郑勇乃是郑乡长的长子,见他都这么说,那些郑乡青壮当即就安静下来,只不过他们的脸上仍带着浓浓的惊诧。

而此时,有一名乡侯卫士站前一步,拱手问道:“二公子,不知乡侯可知此事?”

“知道。”赵虞点点头,旋即指着郑罗说道:“郑罗可以作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几名不知情的乡侯府卫士闻言看向郑罗,见郑罗点头,遂不再多说什么。

此时,赵虞转头看向那三名县衙派来差卒,好奇问道:“三位难道没有疑问么?”

听到这话,其中较年长的那名县卒抱拳笑着说道:“回禀二公子,昨日刘公离去之前,已派人吩咐我等听从二公子的指使,原本我还有些纳闷,不过方才二公子那样说,我等也就明白了。”

“原来如此。”

赵虞恍然大悟,暗暗感慨那位刘县令做事仔细。

见三方监工再无异议,赵虞便将整顿难民的事告诉了这些人,也就是昨日他向刘緈与鲁阳乡侯提出的‘以难民监管难民’的策略。

在场的这些人也不傻,立刻就从赵虞提出的办法中看到了好处,唯一担心那些难民会相互包庇的顾虑,也在赵虞的解释下得以解除。

他们纷纷称赞。

“好办法!这办法好啊!”

“可不是嘛,我每日要盯着五十个人,一刻都不敢走神,可即便如此,那帮混账也总能趁我不注意偷懒,我这两日为了警告他们,嗓子都喊哑了。”

“你才五十人,我盯的那块地,可是有近七十个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行了行了,你那块地有个坡,你一转头那帮混账就趁机躲在坡后头偷懒,我都替你警告他们好几回了。”

“你别光说别人,你不也是?”

见众人越扯越远,赵虞拍了拍手制止道:“好了好了,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今日上午,务必要完成对难民的重新整编,这么一想还是有些仓促的,抓紧,先让他们集合。”

“是!”二十余名监工抱拳而去。

而此时在远处,那些难民正惊讶地看着围聚在一起的监工们,他们隐隐感觉,似乎今日要发生什么。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监工们便朝他们走了过去,一个个拍手喊道:“集合!集合!所有人过来集合!”

集合?

此地的难民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仍旧按照监工的要求聚集到一处土坡前,一个个排成了整齐的队伍。

大约过了一刻辰左右,此地约六百七名难民,通通已排成了队,面色惊讶地看着出现在他们面前不远处的赵虞。

鉴于昨日前后发生了因丁鲁、王直二人引起的冲突,这件事都涉及到赵虞,因此此地的难民有一半以上都认得赵虞,知道这位看似十岁左右的幼童乃是鲁阳乡侯的次子,身份尊贵。

见难民差不多已排列整齐,赵虞忽然转头看了一眼张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公子?”张季脸上露出几许困惑。

“没什么。”

摇摇头,赵虞转身朝着土坡走去。

事实上,方才赵虞有心让张季上土坡代为转达,倒不是他怯场,关键是他这副十岁孩童的外表,看起来着实没有什么说服力。

但仔细想想,赵虞又担心张季控制不住局面——毕竟连他有些忐忑。

想来想去,赵虞最后还是决定自己硬着头皮上。

他登上土坡,俯视底下数百名男女不一、老老幼幼的难民,同时也被那数百双眼睛盯着。

别说,纵使是赵虞都感觉有些忐忑,他不禁想起前世他学业期间上台演讲,底下也是密密麻麻的观众,只不过,那会儿搞砸了,最多就是被哄笑,但今日若是搞砸了,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冷静!

抛却杂念,赵虞长长吐了口气,旋即,他猛吸一口气,尽可能以洪亮的嗓音来弥补自身气势的不足:“我乃鲁阳乡侯次子赵虞,相信你等众人,昨日皆已见过我的面……”

原本还在小声议论的难民们,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此,赵虞趁着气势还足,继续说道:“今日召集你等在此,是为宣布一事:鉴于此处工点偷懒耍滑者众多,我父鲁阳乡侯与本县县令决定改变工点管辖制度,接下来的话,你等仔细听着!……从今日起,在本工点参与务工者,皆需登记在册,以一家为户,少则四五人,多则八九人,以家中父亲为户长,无父则选其长兄,无兄择其弟,倘若无父、无兄、无弟,则选家中较年长女子暂代;另,以五户为一伍,设伍长,从户长中推举;两伍为什,择一名伍长担任;五什为屯,设屯长、屯副二人,由我等监工担任屯长,至于屯副,则从什长中推举。另,屯长负责与县衙交接,转达县衙指示,屯副则具体负责管理你等众人……”

听到这里,土坡底下的难民们顿时议论纷纷。

他们甚至来不及惊愕赵虞的岁数,便被赵虞所说的这一番话所震惊了。

县衙竟要授予他们职位?虽然只是管理的职位。

“肃静!”

赵虞再次大喝。

还别说,可能是因为他方才说了一番让人震撼的话,底下的难民们还真安静了下来,静静的听着后续。

见此,赵虞继续说道:“再者,为杜绝有人偷懒,规定你等相互监督,倘若有人偷懒遭举报,行迹确凿,则扣除该人当日口粮,举报人得之;另外,偷懒之人所在的一伍,同伍其余四户当日口粮减半……”

倘若先前底下的难民只是出于惊讶,那么这会儿,底下的难民们仿佛就跟沸水般开了锅。

一时,人声鼎沸,非但惊得在旁的监工们立刻上前克制,甚至于像张季、曹安、郑勇、郑罗等几人,第一时间跑到土坡下,唯恐那些激动的难民一时失控,威胁到赵虞的安危。

冷静、冷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着底下的难民们人声鼎沸,赵虞心中亦有些忐忑,但他知道,这会儿他绝对不能示弱,因此,他依旧镇定地站在土坡上,像他父亲鲁阳乡侯平日里那样,负背双手,冷眼看着底下的难民。

过了好一会,底下的人群这才稍稍安静下来,但仍有许多人提出质疑。

赵虞丝毫不理睬这些质疑,学足了他父亲鲁阳乡侯的平日里的冷淡,负背双手淡淡说道:“吵够了么?我最开始就说过,由我说,你等仔细听着,我并没叫你们发表任何意见,倘若有人对此不满,大可离去,继续去过那有一顿、无一顿的日子。”

说到这里,他冷笑一声,环视底下众人冷哼道:“哼!或许有人觉得,眼下我鲁阳县内的田地里,还有不少作物可以让你们偷窃、抢夺,即便离开此地也无所谓,但别忘了,但再过两月,天气便会转寒,进入冬季,到时候我看离开工点的这群人,如何存活!”

听到这话,底下的难民们立刻老实了许多,那些原本叫嚷着“大不了离开此地”的刺头们,此刻也不敢再随意开口。

的确,眼下还只是八月,纵使不在此地以工换食,难民们也可以偷窃县内田地里的作物果腹,但就像赵虞所说的,这样的日子不会长久,一旦天气进入冬季,若没有可以御寒的屋子、炭火、衣物,他们根本活不到明年开春。

“冷静了?”

赵虞面色冷漠地环视了一眼底下的难民们,旋即语气稍稍放缓:“当然,县衙设置若干工点,原本就是为了助你等度过难关,自然不会苛刻对待你等,只要你等不偷懒,自然无需担忧什么。比如那一户田姓人家,田和、田敦、田犁父子三人那一户……在哪呢?举个手让我看看。”

听到赵虞的话,底下的人潮中有几个人迟疑地举起了手,其中还有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喊道:“这里,这里。”

但很快这个稚嫩的声音就被打断了,大概是被他的家人。

“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虞笑着说道:“好,我看到了。”

说着,他收起脸上的笑容,继续正色说道:“像这田姓一户,他们就无需担忧什么,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在卖力作业,不曾有片刻偷懒,对于其他人也是,真正需要担忧的,是你们当中那些偷懒的人……彼此都领一样的食物,别人付出辛勤你却在那偷懒?哼!不过这种好日子到头了,从今日开始,再不会让这些害群之马有偷懒的机会!……别说我不给你们机会,倘若你等肯改过自新,日后老老实实付出辛劳,那么,我等便既往不咎……”说着,他忽然提高声音道:“听到了么?丁鲁!”

在片刻的寂静后,人潮有个略带不满的声音抱怨道:“听到了……我昨日还帮过你咧。”

难民们当中响起了一片哄笑声。

“一事归一事。”

见丁鲁不满的声音反而让这边的气氛缓和了不少,赵虞脸上亦浮现几许笑容。

正所谓敲一棒、给一枣,警告之后,自然要给众难民一些甜头,这不,赵虞紧接着说道:“倘若你等肯安安分分,待入冬前,刘公自会派人给你等安排过冬的应用,叫你等在这个冬季不受饥寒之苦,等到来年,倘若我鲁阳县还有空置的土地,未尝不能让你们在我县落户扎根,当然,此事刘公还未决定,我亦无法许下承诺,最终还得看你们自己,看你们是否能打动刘公。……好了,言尽于此,是去是留,你等自己做决定吧!”

说着,赵虞转身走下土坡。

而此时,土坡前那数百名难民,或有人交头接耳,但却无一人离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难民们虽交头接耳但却无有人离开,这事并不出乎赵虞的意料。

片刻后,他再次走上土坡,目视着底下的难民们,这次他的口气就比较平缓了:“好,倘若你等决定留下,那就听从指示,以‘户’为基础重新整顿……每一户可以有五到十人不等,倘若人数不足,可以接纳落单之人,只要彼此愿意……”

听罢赵虞的话,土台底下的难民们逐渐解散了原本整齐的队伍,按照赵虞所说的,以户为单位重新整顿。

这些难民,主要是因为天灾而逃难至鲁阳县,并非是受战乱所致,因此大部分的家庭都是比较完整的,比如说田姓那一户,户主田和与田妻,加上田敦、田犁两儿子与长兄的媳妇,人数正好五人。

甚至于,有不少家庭的人数还不止五人,倘若连孩童都算上的话,可能有六至八人,这些家庭就无需费事了,只需待会听从监工们的指示,以五户结成一伍,基本上也就结束了。

但难民中也有并不完整的家庭,他们在逃难途中因为种种原因失去了亲人,或是父亲、或是母亲,或是丈夫、或是妻子,也或许是儿女,这些家庭不满五人之数,就得去吸纳落单的人,或者将两个不完整的家庭并成一个。

由于时间还宽裕,赵虞也不干涉这些难民,走下土坡后,便朝着远处郑乡长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

方才他就注意到了,尽管郑勇口口声声说他父亲郑祥——也就是郑乡长年纪大了,可能无法帮助他什么,但当方才赵虞下令召集在场的难民时,准备重新整顿时,郑乡长还是闻讯而来,远远地看着。

显然,那位郑乡长对他还是有点不放心,怕他过于年轻,闹出什么乱子来。

不过眼下,那位郑乡长倒是终于放下了心,毕竟他亲眼所见,赵虞以出色的口才,说得土坡底下那数百名难民服服帖帖。

“郑乡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公子。”

在彼此行了一礼后,郑乡长脸上堆着笑说道:“方才老朽亲眼所见,老朽终于明白,为何刘公对二公子赞不绝口,请二公子主持这边的工点却毫不担忧其他……”

“哪里哪里,郑乡长过奖了。”

二人聊了片刻,主要是郑乡长向赵虞询问了一下接下来的打算,当他从赵虞口中得知了完整的打算后,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旋即,他委婉地催促赵虞道:“重新整顿难民要紧,二公子且去。”

赵虞亦不推辞,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此时,那些难民们已经重新整顿地差不多了,除了原本就较为完整的家庭无需改变以外,那些不完整的家庭也已重组,或是两户并作一户,或者是吸纳了个别落单的青壮,但还是有一小部分人被“遗忘”了。

比如赵虞暗中关注的,那名带着两个孩子的妇人,马氏。

她此刻就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愣愣地站在原地。

犹豫一下,赵虞带着曹安、张季二人走了上去,对马氏说道:“为何呆呆立于此处?”

“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马氏似乎没注意到赵虞的靠近,闻言吓了一跳,待回头看清是赵虞后,她连忙带着身边半大的孩子给赵虞行礼:“二公子。”

赵虞摆了摆手,又问妇人道:“我方才的话,你听到了么?”

“回二公子的话,二公子方才所言,贱妇听到了。”

“那为何你不找人组一户呢?或者,你也可以投奔其他人,与其他人组一户。”

听到赵虞的话,马氏有些不安地攥紧了衣角,面色微红,怯怯说道:“他们……他们嫌我母子累赘……”

“什么?”赵虞没有听清,皱了皱眉,却吓地马氏低下头,不敢再说。

看了一眼马氏,赵虞环视四周。

此时他发现,在他下令自由组成一户后,有一小部分人被难民这个集体给遗忘了,而这小部分人总结下来,无非就是老弱病残,再加像马氏这般带着两个孩子的妇人。

落单的男人或成双的兄弟俩,是最受欢迎的,哪怕是那些已达到五人人数的家庭,都愿意接纳一两个青壮,大概是想着可以帮他们分担。

而难民中那些老弱病残,再者像马氏这般带着两个孩子的妇人,则基本上无人问津。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暗自感慨了一声,赵虞思考着是否要干涉一下,毕竟倘若弄到最后,叫一帮老弱病残外加妇孺组成一户,虽说工点放粮一视同仁,并不考虑这些人每日做工多寡,只要他们卖力即可,但在生活方面,这些弱势群体日后肯定会有不便。

比如再过些日子,天气即将转冷,赵虞思考着在此之前让这群难民自己给自己盖几间房子,用木质的房屋取代如今居住的草棚,到时候其他难民会无私帮助这些弱势团体么?倘若此地的监工们不发话,怕是未必。

甚至于,就算有监工们发话,迫使其他难民帮助这些弱势团体,其他难民恐怕也是心不甘、情不愿。

这不奇怪,人嘛,都有私心。

而赵虞所预想的,让这些难民相互督促的策略,其实也正是利用了这些人的私心。

基于这一点,倘若日后强迫其他难民一次次地无私帮助这群由老幼病残组成的弱势团体,赵虞觉得迟早会引起其他难民的不满,与其如此,还不如此刻将这群弱势团体打散,强行塞到其他难民的团体中,这样其他难民虽然也会有不满,但至少是在明面上,不至于成为潜在的麻烦……

唔?

赵虞正琢磨着,忽然,他的目光瞥了远处的丁鲁。

呵,收回方才的话,被大部分难民集体遗忘了,并不止是老弱病残外加像马氏那样的妇孺,还有像丁鲁那帮曾经一贯偷懒耍滑的青壮。

“在这里等着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马氏丢下一句话,赵虞朝着远处的丁鲁走了过去。

此时,丁鲁正在与几个难民商议,只见他揪着一名二十左右的男子的衣襟,满脸不悦地说道:“怎么?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么?”

“不是不是。”看着丁鲁人高马大的体魄,那男子眼眸中闪过几许畏惧,摇摇头说道:“我已经跟刘三哥谈好了……”说着,他朝远处喊道:“刘三哥?”

听到喊声,远处走过来三名男子,年长的约有三十几岁,其余二人大概二十几岁,当待走近后,为首那位被称作刘三哥的男子沉声说道:“丁鲁,你想做什么?”

“刘三啊。”

丁鲁似乎认得对方,闻言轻笑道:“没什么,方才那位二公子不是说了么,最起码得有五人才能组一户,而我只有两个弟兄,还差两人……”他指了指跟在他身后的两名年轻人。

听到这话,那刘三冷笑了一下,嘲讽道:“我懂了,找不到愿意跟你组队的人,对吧?哈哈哈。”

听到这话,丁鲁身后有个弟兄上前骂道:“娘的,刘三,你他娘的什么意思?”

说着,他便要对那刘三动手,却被丁鲁一把抓住。

因为此时丁鲁注意到,在他与刘三说话时,远处有七八名男子朝他们走了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三,怎么了?”

为首,有一名四十余的男子问刘三道。

“陈叔。”刘三回头打了声招呼,朝着丁鲁努努嘴说道:“诺,丁鲁这家伙正在找人组一户,找上阿林这小子了,要强迫阿林加入他……”

听到这话,那位陈叔皱着眉头对丁鲁说道:“丁鲁,这可不成,方才那位二公子说了,要彼此自愿,阿林并不愿意跟你一户,你为何要强迫他呢?”

“管你什么事,陈立?”丁鲁不悦说道。

听到这话,刘三与那位陈叔对此一眼,旋即带着警告的口吻对丁鲁说道:“我跟陈叔,还有平氏兄弟,方才商议结一伍,准备再找三户,推举陈叔为伍长……丁鲁,别惹我们,把手放开。”

随着这句话,他与陈立身后的年轻人们,一个个挽起袖子,眼眸中露出不善之色。

甚至有人小声冷笑道:“要不是远处有监工们在,这会儿就教训你了……早他娘看你不顺眼了。”

“你他娘的——”

丁鲁身后的两名小弟愤怒要冲过去,却被丁鲁喝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见丁鲁放开抓着阿林的那只手,旋即脸上堆笑说道:“误会,误会,刘三哥,陈叔,我没别的意思,我这不是也在找人嘛,要不,咱们弟兄三个就跟你们吧……”

“你还真是没脸没皮啊?”刘三鄙夷地看了一眼丁鲁,旋即摇头说道:“不好意思,我人满了。……阿林,走了。”

“哦。”被叫做阿林的年轻人赶忙跑到刘三身后。

“别过。”陈立亦朝着丁鲁抱抱拳,带人离开了。

在他身后的年轻人中,有人在离开前警告丁鲁道:“你给我小心点,丁鲁。”

“……”

看着这些人离去,丁鲁眼中闪过浓浓怒意,但很快就克制住。

以往刘三也好,陈立也罢,他都不在意,毕竟他有两个过命交情的异姓兄弟,且他自身又有些武力,不过现如今,刘三、陈立那帮人开始拉帮结派,他就完全不是对手了。

“大哥,眼下怎么办?”

身后的兄弟问丁鲁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话音刚落,丁鲁另外一名兄弟便说道:“实在不行,就跟那几个赖子组一户得了,别说五人,十个都凑得起。”

听到这话,丁鲁没好气地骂道:“你蠢啊,为何那些个赖子没人要?还不是怕被那些监工盯上?咱们已经得罪了那个郑罗,虽然那什么二公子说什么既往不咎,但谁知道郑罗日后会怎么对付咱们?那帮监工,都是一伙的,得罪一人就等于得罪一帮,眼下咱们必须找几个底子干净的组一户,或者加入人家……”

“那你当时还去得罪郑罗?”忽然有个声音在旁响起。

丁鲁一时也没注意,闻言对两个小弟骂道:“老子那时不是气不过么?唔?”

说了半截,他忽然意识到不对,猛地转身,旋即便看到赵虞领着曹安、张季、郑勇、郑罗四人站在他身后。

心中一惊,丁鲁舔了舔嘴唇,警惕地说道:“二公子?有何贵干?”

赵虞没有回答,只是上下打量着丁鲁,看得后者浑身不自在。

忽然,赵虞笑眯眯地问道:“丁鲁,给你当个屯副,怎么样?”

“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二公子?有何贵干?”

暗中示意两个兄弟千万不可惹事,丁鲁小心翼翼地对赵虞问道。

对于赵虞,不可否认他是有些忌惮的,一方面是赵虞出身尊贵,乃是鲁阳乡侯的次子,他自诩得罪不起;而另一方面,他觉得这个小孩很不简单,就像前日,三言两语就平息了他与郑罗的冲突,这不是一般的孩童可以办得到的。

因此当后来赵虞与王直起冲突时,丁鲁出手帮了赵虞一把,这既是示好,也是希望能够弥补一些,毕竟他们兄弟几个终归还要在郑乡这边的工点混饭吃。

而在丁鲁小心询问的同时,赵虞一边打量着面前的丁鲁,一边回忆着方才丁鲁被其他一些难民拒绝的那一幕。

论体魄,这丁鲁称得上是这群难民当中的佼佼者,粗略一看就知非常健壮,而且这家伙脸皮厚,就像方才,明明与刘三、陈立那几人发生了不愉快,然而这厮居然还能舔着脸要求对方收容,着实是不要脸。

不过真正让赵虞感到意外的,还是丁鲁拒绝与那些赖子——也就是那些曾经一贯偷懒耍滑之人组户的原因。

不得不说,这个丁鲁有头脑,有几分狡猾。

“可找到足够的人组成一户?”赵虞微笑着问道。

提防半天的丁鲁没想到赵虞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微微一愣后,摇摇头说道:“还未……不知二公子问这话有何用心?”

“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虞微微一笑,旋即回头看了一眼刘三、陈立等人所在的位置,对丁鲁说道:“方才那些人,不愿接纳你,对吧?你知道什么原因么?”

“……”丁鲁也不说话,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没想到赵虞竟然看到了方才那一幕。

“我告诉你,原因就在于你曾经有过偷懒的前科,而且不止一次,那些人怕日后被你拖累,但其实我觉得他们没有担忧的必要,因为我想,日后郑罗会盯着你的。”

听到这话,丁鲁舔了舔嘴唇,嘿嘿笑道:“二公子,不是揭过了么?”

“是揭过了啊。”赵虞点点头说道:“但即便我下令不许追究,你还是给郑罗留下了极坏的印象,他日后自然会额外关注你,这有什么问题么?”

在赵虞身后,郑罗目视着丁鲁冷笑一声。

瞅了眼冲自己冷笑连连的郑罗,丁鲁微微皱了皱眉,觉得自己在这处工点待不下去——得罪了这里的监工,日后还想有好日子过?

然而,就在他思索着是否要投奔其他工点时,却见赵虞笑眯眯地对他说道:“丁鲁,给你当个屯副怎么样?”

“……”

丁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相反,张季、郑罗听到后却面色大惊:“二公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虞抬手阻止了张季与郑罗的劝说,目视着丁鲁。

终于,丁鲁反应过来了,满脸惊色:“屯副?”

“对。”赵虞点点头说道:“让你管一批人,很大一批。”

听到赵虞的肯定,丁鲁非但不惊喜,反而有些怀疑:“二公子为何……为何如此?”

赵虞笑着回道:“你方才不是说昨日帮过我么?姑且算是我对你的奖励,怎么样?”

“没有什么诡计么?”

“哈?你当我什么人?”赵虞被逗乐了。

听到这里,丁鲁身后两个弟兄忍不住了,其中忍不住咽了咽唾沫对丁鲁说道:“大哥,屯副啊……”

“我知道。”丁鲁小声回了句,旋即再次将信将疑地看向赵虞。

工点里的屯副是个什么职位?

通过方才赵虞在土台上的讲述,他大致也有头绪,简单地说,就是一股难民的小头头,但考虑到能管辖整整五十户的难民,说实话相当了不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五十户难民啊,最起码也有二百五十人吧?虽然其中可能一半会是妇孺。

想了想,丁鲁问赵虞道:“当上屯副,对我有什么好处?屯副能得到额外的吃食么?”

“说不定。”赵虞轻笑着解释道:“虽然目前是没有这样的规矩,所有人的吃食一视同仁,但我接下来会改变一些措施,到时候如果干得好,别说额外的吃食,说不定还会有肉、有酒……怎么样?”

听到肉、酒这两个字,丁鲁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旋即,他满脸堆笑地说道:“小民哪敢拒绝二公子您的好意嘛……”

“你愿意?”

“当然愿意。傻子才会不愿意!”

“很好。”

赵虞点点头,旋即转头冲张季招招手,待后者弯腰后,在后者耳边说了几句。

“是!”张季抱拳而去。

没过多久,张季便领着一大帮被挑剩下的难民来到了这边,其中就有带着两个孩子的妇人马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丁鲁当时就傻眼了,指着面前一大帮人问赵虞道:“二公子,这些人是……”

“就是你这一什的人啊,丁屯副。”赵虞笑眯眯地说道。

丁鲁气乐了。

眼前那帮人,究竟是什么样的组成?

一群曾经跟他一样偷懒耍滑的赖子,还有一群老弱病残,一群孤儿寡母。

这跟他此前所想的五十户完全不符,况且这里根本不足五十户。

“二公子,您不是在耍我吧?”他忍着怒气问赵虞道,但立刻就遭到了曹安的喝斥:“小心点说话!”

抬手示意曹安莫要插嘴,赵虞转头看着丁鲁说道:“你为何动怒?”

丁鲁摇摇头说道:“二公子,你让我管这帮被挑拣剩下的……”

“你也是被挑拣剩下的。”赵虞打断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丁鲁张了张嘴,竟无言以对。

他丁鲁,可不也是被挑拣剩下的么,硬凑上去都没人肯接纳他。

此时,赵虞抬手拍了拍丁鲁的后背,正色说道:“好吧,我实话实说,我并不是要奖励什么,我只是觉得,或许你有能力带领这群人……”

“……”

丁鲁有些惊讶地转头看着赵虞,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身高才到他腰际的小孩,居然会用这种语气肯定他的能力,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听了这个小孩的话,心底居然还有一丝受宠若惊。

“我有才能?”

“当然。你看你,狡猾,脸皮又厚……”

“二公子,你真的是在夸我么?”

“当然。狡猾说明有头脑,脸皮厚说明沉得住气,这都是才能啊。”

“呃……”丁鲁皱着眉头想了想,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样?接受么?”赵虞转头看着丁鲁说道:“倘若你不愿接受,那我只能将这些打散,强行塞到那些已结成户组的人当中,但你知道,那样的话,这些人肯定会被孤立、排斥,就当方才你被刘三、刘立等人排斥那样……你知道那是什么感受。”

“……”

听到这话,丁鲁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远处刘三、陈立等人。

此时,赵虞又拍了拍他后背,压低声音说道:“相比较那些人,我更看好你,既然他们不肯收容你,何不另起炉灶?日后他们看到你,还得叫你一声……丁屯副。”

听到最后那句话,丁鲁咧了咧嘴,旋即目视着面前的人群,舔舔嘴唇说道:“屯副,日后会有酒肉吃,这可二公子说的。”

“当然。”赵虞徐徐点头。

“一言为定!”

说着,丁鲁便走向面前那群难民,,拍拍手说道:“听好了,受二公子之命,由我丁鲁来管理你们这帮人……”

趁着丁鲁对那些难民训话的时候,张季走到赵虞身边,压低声音问道:“二公子,你觉得这家伙能成?他以往自己就是一个偷懒耍滑的赖子……”

“郑罗会盯着他的,再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着,赵虞看了一眼正在训话的丁鲁,平静说道:“再者,我觉得这家伙还未坏到家。”

听到这话,张季露出了无法苟同的神色。

一个当初险些就引起难民与监工之间冲突的刺头,居然说什么还未坏到家?

“看着吧,实在不行,也就是换个人的事。”

“……好吧。”

听赵虞这么说,张季也不好再说什么。

“郑罗,这边就交给你了。”

“是!”

目送着赵虞一行人离开,郑罗将目光转向已训完话的丁鲁。

“我会盯着你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丁鲁经过身边时,郑罗淡淡说道。

听到这话,丁鲁也是无可奈何:“是是是,郑头。只要您别公报私仇,故意为难我,您爱盯多久就盯多久,您看这样行吗?”

“……哼!”

郑罗冷哼一声。

短暂的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难民们重新整顿的事,陆续也落实完毕,大约六七百名难民,最终分为三个屯,其中,两个屯基本满编,各为五十户,唯独丁鲁所管辖的那个屯人数最少,且劳力也是最弱。

“放粮了,村口放粮了。”

随着几声叫喊,新选出的三名屯副,包括丁鲁在内,皆带领着自己一屯的难民赴村口领粮。

其余两个屯,赵虞并不过多关注,他主要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丁鲁那一屯身上。

包括跟在人群中的妇人马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PS:耐心点,这些都是以后起事的班底。

————以下正文————

田和、于培以及丁鲁,便是协助监工们督促难民的三名屯副。

田和即那户田姓人家的老父亲,平时作业便卖力,脾气也谦和,又因为受到了赵虞的嘉奖,因此被推荐为屯副;于培的情况也类似,不过他是一个乡族的族长之子,单单其同乡的族人便有不下二三十人,以往就是丁鲁等难民中的赖子们也不敢去轻易招惹;至于丁鲁,他则是难民当中唯一一个由赵虞指定的屯副。

在难民们排队用饭时,赵虞派人将这三名屯副召集到面前。

当看到丁鲁时,田和与于培二人的神色明显有些古怪,毕竟他俩都很清楚丁鲁是个什么货色。

而丁鲁也清楚这一点,

完成对难民的重新整顿后,下一步就是教会他们分工合作,简单地说,就是要求田和、于培、丁鲁三人合理地安排他们辖下的难民,尽可能地让健壮的年轻人去渠坑挖土,其余老弱病残、包括妇孺,则负责装土、搬土,将从渠坑内挖掘出来的土搬运到远处。

这事说起来并不难,尤其是像田和、于培那样的,他们原本就懂得与家人、族人分工合作,因此当赵虞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后,二人立刻就明白了这位二公子的意思,至于丁鲁,有样学样就是了。

于是下午的作业,明显可以看到难民们的作业秩序了许多,不过因此尚在磨合期,效率倒并非提升很明显,不过赵虞却很看好。

值得一提的是,在此期间,当赵虞在远处巡视难民们作业时,有张季向他禀告,说是乡侯府的卫长张纯带着一帮乡侯府的卫士在远处窥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虞一瞧,还真是如此。

他带着张季、曹安等人找到了张纯,与后者聊了片刻。

“张卫长为何会在这边?”

“二公子,张某等人只是路过……”

“路过?”

赵虞有些怀疑地看着张纯,他很难相信主要负责保卫乡侯府以及他家几处谷仓的张纯,却莫名其妙会路过到郑乡。

这不,在赵虞怀疑的目光下,张纯终于编不下去了,无奈笑着道出了真相。

原来是鲁阳乡侯担心赵虞无法控制局面,今日一清早地便叫张纯带着一群府上的卫士前来暗中相助,倘若赵虞果真无法控制局面,便由张纯出面干涉。

但事实证明鲁阳乡侯多虑了,赵虞对郑乡工点的改制实行地非常顺利,虽然过程却是稍有惊险,但从始至终赵虞都拿捏地很好,并未引起什么乱子。

“父亲还真是操心……”

“哈,二公子莫怪,相比较担忧工点这边出现乱子,其实乡侯更加在意二公子的安危。”张纯哈哈大笑着维护着鲁阳乡侯,旋即他又笑着说道:“既然这边无事的话,张某便暂且告辞了,谷仓那边仍有些不安分的家伙在,况且秋收将即,张某也要组织人手准备秋收事宜……虽然田里的作物被这帮家伙糟蹋了不少,但,姑且还是能收成一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又聊了几句,张纯便带着那一队乡侯卫士离去了。

接下来的两日,赵虞依旧暂助在郑乡,每日观察着那些难民的施工作业。

不得不说,在经过了两日的磨合后,可以看到难民们的作业效率明显有所提升,并且,因为彼此监督的关系,几乎看不到有偷懒的人。

哪怕是丁鲁所在的那一屯,亦是如此。

与田和、于培二人所管辖的两个屯不同,丁鲁那一屯当中主要的劳力,便是曾经一贯偷懒耍滑的那帮赖子,这帮赖子不是没有力气,而是以往监工方面人手的不足,让这帮人钻了空子。

可现如今嘛,别说郑罗等监工,就连丁鲁都会着重盯着这帮混蛋,只要这帮人稍有偷懒的迹象,丁鲁便会在远处大骂,甚至于上前亲自教训。

这不,短短两日,丁鲁与他那两个兄弟,就跟同一屯的赖子们发生了好几次殴斗,每次都是郑罗带着人前往制止。

俗话说,恶人就要恶人治,在丁鲁修理了两三回后,他屯里那些赖子们对他是服服帖帖,叫其向东不敢向西。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是,谁让丁鲁是赵虞指定的屯副呢,别看郑罗对丁鲁说话也不客气,但当丁鲁与那群赖子出现摩擦时,郑罗还是会站在丁鲁那边,久而久之,那群赖子自然不敢再违背丁鲁的命令。

当然,单靠拳头教训,那丁鲁自然也无法令队伍中的赖子心悦诚服,更主要的,还是丁鲁以身作则,谁能想到,这个曾经一贯偷懒耍滑的老赖子,在当上屯副后,却表现出一副洗心革面的样子。

又一次,当赵虞在巡视时经过丁鲁那一屯人时,他看到丁鲁赤着上身、满身泥灰地站在渠坑里,一边奋力掘土一边催促同渠坑那帮曾经的赖子:“卖力些!你们这帮混账东西,前一阵子还没歇够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群赖子们暗自回骂,但又畏惧被丁鲁拳头修理,只好使出吃奶的劲努力作业。

不过对于屯里那群老弱病残、尤其是孤儿寡母,看得出来丁鲁还有些良知,赵虞亲眼见到,有个小孩背着土筐摔倒在正在土堆旁歇息的丁鲁时,这家伙犹豫了一下,最后骂骂咧咧地上前夺过了土筐,替那个小孩去倒了土。

当是赵虞就对身上的张季说道:“就像我所说的,这人心肠其实不坏。”

张季皱着眉头没有回应,似乎仍在考虑。

然而,其实这会儿丁鲁心中也有火气,这不,在一日下午,只见他不顾其两个兄弟的阻拦,提着一只空筐满身泥灰地快步走到赵虞面前,一脸愤怒地将那只空筐摔在地上,口中怒道:“老子不干了!”

阻止了当即就要开骂的张季、曹安二人,赵虞故意问道:“怎么了?”

其实他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要知道其余两个屯,即田和与于培管理的两个屯,那都是满编的屯,每屯五十户,按一户至少两三名青壮来算,一屯最起码上百名年轻力壮的年轻人,像掘土、背土这种苦力活,劳力完全足够。

但丁鲁那屯的年轻劳力,就是那帮曾经偷懒耍滑的赖子,满打满算也就三四十人,光是在渠坑里挖土都嫌人手不足,哪有余力去背土——像背土、倒土这种活,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屯里那些老弱病残、孤儿寡母身上。

这些人力气不足,作业效率差,时而赶不上那群赖子的进度,这让那群赖子们有了名正言顺偷懒的机会。

赵虞不是没看到丁鲁要求那群赖子去帮忙,但那群赖子给出的拒绝理由倒也合理:既然是分工合作,咱们做完了自己的活,凭什么要去帮助那群拖了进度的家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纵然丁鲁是屯副,也不好强迫这群赖子去帮助同屯的弱小,但他看着那群孤儿寡母慢吞吞地作业又难受——虽然他也知道其实她们已经很努力了,于是好几次,丁鲁牺牲了自己的歇息时间,去帮助那些劳累的妇孺,虽然此举让他逐渐得到了同屯人的尊重,但也增长了他心中的怒气。

这不,他终于忍不住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

在听到赵虞的话后,丁鲁怒声说道:“其他两个屯,最起码都有百余名力气足的男儿,我这里就只有一群赖子还可以用一用,其余不是病秧子就是孤儿寡母,让她们去倒筐土都能给我摔地上……老子一个人,照顾不了所有人,老子干不下去了!”

听到这话,赵虞笑着说道:“的确,你们人手不足,挖渠的进度确实不如其他两屯,但工点也并未因此就克扣你们的口粮啊……”

“我不管。”丁鲁眼珠一转,依旧愤声说道:“除非二公子给我弄点人手来,否则,这个破屯副我不干了!谁爱当谁当去!”

当即,在赵虞身旁的曹安便骂道:“你怎么跟二公子说话呢?!”

摆摆手示意曹安莫要插嘴,赵虞微笑着宽慰道:“丁鲁,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想让我从其他两个屯给你弄点人手?但那不成,其他两个屯已经差不多磨合了,我又怎么能随意抽调当中的青壮呢?你也别急,目前仍然有难民涌入我鲁阳县,聚集于县城一带,后续刘公自然会将这些人安排到各个工点,这些人,到时候我就编到你的屯中……”

听到这话,丁鲁冷笑道:“我知道,又是一帮老弱妇孺对吧?行,我不干了,叫郑罗来管吧,那家伙这几日不是盯着嘛,干脆就叫他管,我不干了。”

“大哥……”丁鲁的小弟在旁小声劝说,却被丁鲁不耐烦地挥手打断。

“真不干了?”赵虞笑着问丁鲁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干了!”丁鲁环抱着双臂哼声道。

“那也行,我也不勉强你。”赵虞点点头,旋即惋惜地说道:“不过真可惜啊,我见大家伙这几日卖力,嘱咐郑乡在粥里弄点肉末,又叫他们煮了点肉,虽然数量,不过有职位的人应该能分上几块,屯副的话,大概能独得一小碗吧,可能还会有点酒什么的……”

话还没说完,就见面前的丁鲁立刻就拾起了地上的竹筐,舔着脸满脸堆笑地说道:“二公子,我忽然觉得我还能再坚持几日……”

听到这话,别说赵虞身边的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就连丁鲁身后两名小弟都有些忍俊不禁。

“不勉强?”赵虞斜睨丁鲁故意问道。

然而丁鲁这厮却毫不在乎众人脸上的笑意,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看您说的,二公子看得起我,才让我当这个屯副,我丁鲁自然要尽力而为……”

看着这个没脸没皮的家伙,赵虞本有心再逗他两句,却见远处有一名乡侯府卫匆匆走来,低声对赵虞说道:“二公子,刘公来了。”

赵虞转头一瞧,果然在远处的高坡上,看到刘緈立于一辆马车旁。

见此,他立刻打发了丁鲁,朝着刘緈所在的方向走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刘公。”

带着静女、曹安、张季、马成、郑勇五人,赵虞快步来到刘緈所在的地方,向这位鲁阳县的县令拱手行礼。

“二公子。”

刘緈很器重年幼的赵虞,以堂堂县令的身份,亦拱手回礼,旋即与赵虞并肩站立,聊了起来:“二公子不愧是二公子啊,这几日,我已命其余几个工点效仿郑乡这边改变制度,果然,非但监督的监工们压力大为减轻,曾经几处工点当中那些偷懒耍滑之徒,也不敢再偷懒……”

赵虞微微一笑。

他其实知道,这几日这位刘县令也好,他的父亲鲁阳乡侯也罢,都曾陆续派人来暗中查看郑乡工点的情况,并非不相信他,而是在作比较,吸取经验,准备将赵虞的管理方式推广至其他几处工点。

想了想,赵虞对刘緈说道:“事实上眼下还差一步,那便是奖励机制,目前郑乡所有的难民,无论做工多寡,都吃一模一样的饭菜,其实这是不合理的,久而久之难民们就会怠倦,因此我认为应当设置奖励机制,给出工多的队伍发放额外的食物,甚至是肉食、酒水,但因为这类物资目前欠缺,再者又快要进入冬季,因此我并未立刻施行,而是决定暂时放一放,等明年开春后再说……至于眼下,我考虑着该给这些难民们盖几间能挡风的屋子,关于这方面,我已与郑乡的乡长谈过,郑乡不是在渠坑的西侧么?他允许难民们在渠坑的东侧盖些屋子,而这几日挖出来的土,正好也能浇筑一些土墙,待冬季来临时能给这些难民们挡一挡寒风。”

听完赵虞的话,刘緈点点头,旋即啧啧称赞道:“听二公子这番话,实在很难想象二公子还如此年轻……二公子且按你的意思去做吧,后续我会命其余各处工点跟上,效仿郑乡这边……”

不得不说,这位刘县令能做出这样的决定,着实是对赵虞有着很大的信任了。

随后,二人又聊了几句,聊着聊着,赵虞终于忍不住问出了他深藏心底许久的一个疑问:“刘公,关于朝廷的赈济……还是迟迟未至么?”

听到这话,刘緈立刻就皱起了眉头,旋即摇摇头说道:“未曾。……朝廷似乎要我南阳郡自行解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南阳郡?”

“啊。”刘緈点点头解释道:“我鲁阳,位于南阳郡的北部,南阳郡是古时一种叫法,多数情况称宛郡,以宛城为界,大致可分为宛北与宛南两部分,以咱们宛北这边还好,宛南那边……”

说着,他叹息着摇了摇头。

听到这里,赵虞忽然想起了当初刘緈说过的话,好奇问道:“前些日子我听刘公说过,宛南那边在打仗,好像还说到一位叫做王尚德的将军?”

“唔。”

“能与小子详细说说么?”

“这个……”刘緈犹豫了一下,但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

只见他微吸一口气,捋着胡须说道:“二公子可知南郡?”

如果与我所在的世界一致,应该在南阳的南边吧?

暗想着,赵虞摇了摇头:“不知。”

“在宛郡的南边,古时是楚国的国域,前些年,南郡叛乱,有叛逆自称楚王,自立楚国,打着‘推翻暴晋’的种种口号,派叛军攻入我宛郡,短短数月之内,宛南逐渐沦丧,得知此事后,朝廷派王尚德将军率军至宛城,剿杀叛乱。……王尚德到了宛郡后,打了几场胜仗,遏制了叛军的攻势,但叛军人多势众,以南郡为据,仍时常进犯宛南,直至今日,王尚德仍没能彻底击败叛军,将叛军逐回大江以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虞听得心惊不已。

一股叛乱,竟然弄到了自立为国的地步,可见其规模不小。

他不解问道:“这与朝廷的赈济有什么关系么?”

刘緈叹了口气,苦笑道:“王尚德与南郡的叛军足足打了数年,耗费了无数钱粮,可即便如此,朝廷也不能不管王尚德的军队。……相比较赈灾,终归还是前线的军队更加重要吧?于是近几年,朝廷源源不断给宛城输运物资,支持王尚德平定叛乱,王尚德虽然战绩赫赫,但叛军犹如过江之鲫,无奈之下,王尚德便在宛南大肆征募壮丁……”

赵虞微微一愣,忽然想到了马氏等难民。

他本来就觉得奇怪,为何这股难民当中会有那么多孤儿寡母,按理来说就算逃难过程中有人死亡,也不可能一下子死掉那么多的青壮吧?

显然,像马氏那等孤儿寡母,应该就是从宛南逃难而来的——她们可能先从宛南逃到宛北,随后又当王尚德在宛北大肆征粮时,继续往北逃,最终逃到了他鲁阳县、叶城等南阳郡最靠北的县城。

“南郡的叛乱,规模很大么?”赵虞问刘緈道。

“很大。”刘緈点了点头解释道:“因为叛军占据的,不止是南郡,像九江,早已被叛军攻占,具体情况如何,刘某也不得而知,不过据刘某所知,叛军在江南极有势力,只有江东目前尚在我大晋的控制下……”说着,他压低声音叮嘱道:“这些事,切莫传出去,免得引起动荡。”

“小子知道厉害。”赵虞点点头,旋即又忍不住问道:“为何会引起那样规模的叛乱?”

听到这话,刘緈的目光微微闪烁了几下,旋即摇摇头说道:“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听这话,赵虞就知道刘緈应该知道些什么,但因为有所顾忌而不敢告诉他。

见此,他也不好再追问下去,主动岔开话题问刘緈道:“倘若是这样的话,接下来应该还有不少宛南、甚至宛北的难民会向我鲁阳县涌来吧,只要那位王将军仍然未能彻底击败叛军……不能让宛城想想办法么?”

赵虞摇了摇头,苦笑说道:“宛城的官员,差不多都在前些年叛军进攻宛城时牺牲了,如今是王尚德驻军在宛城,二公子你也知道,他是朝廷派来平乱的将军,他只在意平定叛乱,不会在意我宛城会如何如何,看看这些逃入我鲁阳县的难民,这些都是王尚德肆意征募壮丁、肆意收刮粮草的结果,咱们只能靠自己。”

听到刘緈的话,赵虞恍然大悟。

他原本就觉得奇怪,按理来说,赈灾应该由朝廷牵头、由郡府出面,刘緈小小鲁阳县县令,几时有权力定夺赈灾大事呢?

原来,他南阳郡的郡府早就已经垮了,而作为代替的王尚德将军,根本不在乎南阳郡的稳定,他只求能平定叛乱,在这种情况下,怪不得这位刘县令只能自己想办法。

“就像二公子所说的,目前宛北,也就只有叶城、鲁阳等寥寥一两个县目前尚且安稳,虽然我等应该感谢王尚德在宛南挡住了叛军的攻势,但……”说着,刘緈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总之,安顿难民之事,只能由我县自己想办法了,朝廷目前仍在大力支援王尚德,短时间内无暇顾忌我等……甚至于,我鲁阳县县小,像叶城,据说王尚德不单不派人帮助叶城稳定涌入当地的难民,还要求叶城替他收集一批粮草,与叶城相比,我鲁阳县还算幸运。……对了。”

说到叶城,刘緈好似想到了什么,笑着对赵虞说道:“前几日我曾派人到叶城,叶城也开始效仿我鲁阳县以工代赈……”

赵虞听到后也很高兴:“当真?这样的话,就算叶城不能帮我鲁阳分担一些,至少我鲁阳无需担心那边的难民涌到这边来。”

“是极。”刘緈捋着胡须点点头,但旋即又惆怅说道:“只不过,我有些担心叶城的存粮,我鲁阳只是小县,王尚德未必看得上,但叶城是大县,倘若王尚德不顾叶城的情况,强行命令叶城替他征募一批钱粮,我担心会出什么乱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会么?”赵虞有些惊愕地问道:“听刘公的意思,那王尚德已经将宛北弄得一团糟,难道还会将手伸到叶城?朝廷不管么?”

“哼。”刘緈轻哼一声道:“王尚德此人,虽然会打仗,但从来不顾民生,他原本就没有什么好名声,但就像我说的,他会打仗,因此就算他做出一些犯禁的行为,朝廷最终还是会默许的,终归这两年那家伙打得还不错,杀了十几万叛军……不过照我说,天晓得这里头是否有谎报的成分,咳。”

说到最后,意识到失言的他故作咳嗽了一声。

见此,赵虞也就识趣地没有再追问下去。

片刻后,刘緈便告别离去了,原来他今日来郑乡,只是想亲眼看看郑乡工点这边的改变,另外当面称赞赵虞,当面感谢赵虞的贡献,否则堂堂一县县令,哪有空跟一个十岁的孩童闲聊半天?

待刘緈离开后,赵虞目视着远处那些正在辛勤作业的难民,回忆着刘緈方才透露给他的那些事。

就眼下情况来看,他南阳郡基本上已经瘫痪了,宛南最糟,宛北稍微好点,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有像他鲁阳县这种处在南阳郡北边边界的小县,目前算是郡内最为稳定的。

但可想而知,只要王尚德仍未彻底击败叛乱,南阳郡无法稳定下来,那么接下来将会源源不断的难民向他鲁阳。

鲁阳、叶城,或许已是整个南阳郡最后的净土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当晚郑乡放粮时,果然按照赵虞的嘱咐,在米粥中弄了一些肉片,可能分到每个人碗里只有指甲那么大的一块,但难民的情绪却有很大的提升。

而难民当中但凡有职位的,还额外领到了数量不等的肉,户长一块、伍长两块、什长三块,而屯副,则有整整四块。

甚至于,还能分到一小碗浑浊的酒水。

不过有职位的头头们在得到额外的肉食后,大多会选择将这几块来自不易的肉分给屯内的小孩,毕竟他们也不希望几块肉引起同伴的眼红,破坏掉屯内同伴对他们的信任。

至于酒水,他们也与关系好的同伴分着喝了。

唯独丁鲁与他两个兄弟丝毫没有分的意思。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丁鲁当了屯长,他那两个异姓兄弟冯布、祖兴,也都当上了什长——虽然他们这屯在编人数严重不足,但编制依旧是这个编制。

换而言之,丁鲁这俩小弟也都分到了数量不等的肉块与酒水。

在屯里许多赖子羡慕的目光中,丁鲁兄弟三人几口就将米粥吃完了,然后各自端着两个小碗,找了个地方坐下。

“丁头,给咱尝一口不,自打去年从蔡阳逃难至今,就没尝过肉是啥滋味了。”

“冯哥,给小弟我尝尝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祖哥……”

面对着这帮赖子的请求,兄弟三人的态度非常一致:“滚滚滚!”

随后,冯布与祖兴便在众赖子羡慕的目光中,三下两下就将碗里的三块肉吃完了,旋即翘着腿抿着另一个小碗里的酒,发出了舒适的声音。

“味道真不错。”

“就是少了点。”

冯布与祖兴二人感慨道,引起众赖子们羡慕而嫉妒的小声咒骂。

而丁鲁也懒得理睬那帮赖子,在几句喝骂将对方赶走后,笑骂两个小弟道:“你俩囫囵吞枣似的,能尝出什么味?这好东西得慢慢尝。”

说着,他抿了一口酒,从碗里捞起一块肉,正要放入嘴里,动作却忽然一顿。

因为他发现,不远处有几个小孩端着粥碗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或者说,看着他手中的肉。

“看什么看?”

丁鲁当即骂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屯里有许多孤儿寡母,不过拜这几日当屯副所赐,丁鲁大多都能认出来,比如离他最近的那个小孩,他便认出是屯里一个妇人——马氏的大儿子,小名好像是叫什么塘来着。

果然,在不远处马氏听到丁鲁的骂声,见自己儿子也在人群中,连忙端着粥碗上前向丁鲁道歉:“丁屯副,对不住,您别动怒,贱妇这就把我儿带走。”

其余几个妇人,亦纷纷将自己孩子拉走。

她们都知道,这个丁鲁脾气不好,最近几日屯里那帮赖子,几乎都被丁鲁用拳脚教训过,收拾地服服帖帖。

“娘,我想吃肉……”马氏的大儿子盯着丁鲁的碗小声说道。

马氏心惊肉跳地偷偷看了一眼丁鲁,见丁鲁还没发火,赶紧拉着儿子到一旁:“我儿,别看,娘这里还有些粥……”

“可我想吃肉……”

“嘘。”马氏吓得赶紧捂住大儿子的嘴,然而看到儿子委屈的神色时,她又有些心疼,将儿子抱在怀中,哽咽地说道:“是娘不好……”

“娘……你别哭了,我不想吃肉了。”

话是这么说,但被马氏紧紧搂在怀中的这小子,依旧忍不住转头看向丁鲁,暗自咽了咽唾沫。

事实上不止是马氏的大儿子,那些被其余妇人叫唤过去的小孩们,都在远处偷偷看着丁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到这一幕,丁鲁心中烦躁,在咬了咬牙后,指着马氏怀中的小孩喝道:“那小崽子,过来。”

马氏一听,心中一惊,连忙说道:“丁屯副……”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丁鲁打断了:“马氏,你闭嘴!”

说吧,他指了指马氏的大儿子,说道:“想吃肉就过来。”

马氏母子俩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吃惊,片刻后,在马氏的迟疑之余,那小孩怯生生地走到丁鲁面前。

而丁鲁也没食言,从碗里抓起一块肉就塞到那小孩嘴里,旋即骂道:“行了,滚!”

他不耐烦地挥挥手,旋即将目光投向另外一个方向。

有一就有二,见马氏的大儿子从丁鲁这边得到了一块肉吃,屯内其他差不多岁数的小孩自然也会眼馋,这不,当即几个胆大了磨磨唧唧地围在丁鲁面前,小姑娘小男孩都有,他们也不说话,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丁鲁,看着丁鲁碗里的肉。

丁鲁并不意外眼前的一幕,挑了三个顺眼的小女孩,一人嘴里塞了块肉,旋即举着空碗不耐烦地赶道:“没了没了,滚!……没分到的以后再说。”

说着,他端起那碗酒抿了一口,见还有几个小孩围在他面前,他举着酒碗佯怒骂道:“怎么?连我的酒也想分?小心我一巴掌拍死你们。”

见此,那些小孩立刻就吓得跑开了,但此时马氏等几个妇人却来到了丁鲁面前,眼中带着感激之色说道:“谢谢你,丁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丁鲁不耐烦地挥手赶走了他们:“行了,别碍着老子喝酒。”

他的两个兄弟,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性格较开朗的冯布此时打趣丁鲁道:“大哥,看不出来你还有善心啊?”

“说的什么屁话?”丁鲁当即骂道。

而此时在远处,暗中关注着丁鲁这一屯,尤其是关注着马氏的赵虞,亦看到了这一幕,转头对张季说道:“我说这人还未坏到家吧?”

事实摆在眼前,张季也只能点了点头。

其实分到肉的那些人,赵虞等人都有关注,大多数人为了维持屯内与同伴的关系,选择了平分给屯内的孩子,这样谁都不会有什么不满,但唯独丁鲁兄弟三人特立独行,他们三人根本不在乎与同一屯的人保持什么良好的关系,只不过最终,丁鲁的私心还是抵不过那些小孩眼巴巴的注视。

对此,就连原本对丁鲁有所敌意的张季也必须得承认,这家伙确实还有善心。

“我去逗逗他。”

说着,赵虞便向丁鲁走了过去,见此,张季、马成、静女、曹安几人立刻跟上。

“丁鲁。”

“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到身侧传来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丁鲁不用猜就知道是那位乡侯府的二公子。

转头一瞧,果然如此。

可即便看到是赵虞,丁鲁亦不起身,端着酒碗翘着一条腿,跟赵虞打了声招呼:“哟,二公子。”

如此无礼的举动,别说赵虞的忠实狗腿子曹安,就连张季、马成二人都看不过去,忍不住开口喝斥。

但赵虞却不以为然,他摆摆手制止了张季等人对丁鲁的喝斥,走到丁鲁身边故意问道:“肉的滋味,如何?”

丁鲁的眼中闪过几丝疑惑,旋即咧着嘴笑道:“那是真不错,就是少了些。”

这家伙还真是嘴硬……

赵虞心中暗笑,不过丁鲁自己没有拆穿,他也不想去揭穿。

“慢慢会好起来的。”

环视了一眼四周,赵虞不止对丁鲁说,也是对在场其余的难民说这话:“只要你等保持这几日的辛勤,日子必然慢慢会好起来。就近几日吧,先暂时停歇挖渠的作业,先给你们盖些坚固能挡风遮雨的屋子,备足柴火,众人团结一致携手度过今年的冬日,待明天开春时,倘若你等的表现能打动刘公,我会尝试劝说刘公,请他允许你们在附近的荒地开垦,种些作物……”

可能是听到了赵虞的讲话,附近的难民们逐渐围了过来,静静地听着这位二公子的话,听着他对众人未来的许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边听着,他们亦不由得憧憬起将来,甚至于有人不禁小声啜泣起来。

那是在长久绝望中,终于看到了希望的喜泣。

“好了,用完饭便早些去歇息吧。”

拍拍手,赵虞催促着围在身旁的难民们。

难民们顺从地散开,各自回渠坑东侧的草棚歇息。

看到这些人顺从的模样,张季与马成对视一眼,心中着实有些惊诧。

因为亲身管理过这帮难民,因此他俩都很清楚这帮难民很难搞,因为对方对他们充满了畏惧、警惕与防范,但眼下,这帮难民却对他们二公子恭恭敬敬,甚至对他们二公子所说的、对未来的许诺深信不疑,虽然说这帮难民除了相信以外也没有别的出路,但不可否认,身边这位二公子刚柔并济的手段,着实不简单。

“找个时机,再跟二公子说说习武的事吧。”

马成小声对张季说道。

张季微微点了点头。

其实有些事,就连赵虞本人也还未得知,但张季与马成却是知道的,比如说鲁阳乡侯日后对前者的安排,希望赵虞学会武艺,待长大之后投身军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待赵虞前往投军之时,张季与马成将会一同前往,作为赵虞的协助。

但由于以往的赵虞过于顽皮,张季与马成十分失望,尤其是前段日子被处罚之后,两人的心也凉地差不多了——跟着一位只知玩耍的二公子投身军伍,能有什么作为呢?

但现如今,张季与马成二人逐渐改变了想法。

这位二公子自打从树上摔下来之后,简直判若两人,张季、马成二人也不明白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们亲眼所见,如今这位二公子,智慧过人。

这让他们心底重新燃起了希望。

“张季、马成。”

“在!”

“准备马成,今晚咱们回一趟府里,我有事要与父亲说。”

“是!”

当晚,在跟郑乡长打了声招呼后,赵虞带着张季、马成、静女、曹安四人,返回了乡侯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待赵虞一行人回到乡侯府时,已是深夜。

由于并未提前得知消息,在府门处值守的护卫张应几人很是意外。

他对赵虞说道:“乡侯与夫人不知二公子今晚归来,早已歇下,要在下去告知乡侯与夫人么?”

赵虞摆摆手说道:“不必了,张叔,其实就是回来洗浴一下,换身衣物,虽然有些事确实要找父亲,但明日再说也不迟。”

“那就好。”

张应点点头,暗自松了口气,毕竟他也不想深更半夜的去惊扰鲁阳乡侯与夫人周氏。

带着张季、马成、静女、曹安几人来到东院,赵虞便将前三人打发了,嘱咐他们各自回屋歇息:“明日上午,我要父亲谈谈一些事……唔,大概午后吧,最迟黄昏前,咱们再去郑乡,好好歇歇。”

“是,二公子少主。”

打发走张季、马成、曹安三人,赵虞带着静女进了自己的屋子。

此时静女便问道:“少主,我去叫人烧水给你洗浴?”

“太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虞走到床榻旁,一头趴在床榻上。

别看这几日他似乎没做什么,每日只是巡视、观察着难民们挖渠的作业,但事实上,他也没怎么歇过,几乎大部分时间都站在工地上。

纵使是赵虞前世的岁数,恐怕都会感觉腿酸,更何况是眼下他这副仅仅十岁的身躯呢?

别的不说,光是脚底便生疼不已。

“少主,我帮你捏捏脚吧?”

“咦?”

趴在床榻上侧头看了一眼静女,赵虞很惊讶于静女居然能猜到。

但旋即他就明白了:这几日静女几乎也是跟在他左右,以己度人,自己觉得腿酸的静女,自然能够猜到。

“别了,早点……”

赵虞刚要拒绝,那边静女的双手已经轻轻地在他腿脚上捏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虞轻轻哼哼了两声,愣是没再拒绝静女。

我真的是堕落了,居然叫一个十岁的小女孩给我捏脚……不过真的舒服啊。

自我检讨了一阵,还没来得及产生纠正这个错误的念头,强烈的困意便侵袭了他,使赵虞就这样趴在床榻上睡着了。

听到微弱的鼾声,静女惊讶地看向赵虞,这才发现赵虞已经睡着了,她忍俊不禁地抿了抿嘴唇,忍住了笑,但旋即,脸上便浮现几许心疼。

少主这几日真的累着了……

有些吃力地使赵虞在床榻上躺好,静女一边想着,一边替前者盖上了被褥。

旋即,她亦躺在身边,静静地看着这位少主。

迷迷糊糊地,她也睡着了。

也是,她这几日也太累了。

这一觉,就睡到次日日上三竿,别说赵虞,就连以往每日都很早起来的静女都误了时辰,最后还是曹安迟迟不见赵虞起身,不顾张季与马成二人的劝阻,冒昧地进屋看了看情况,结果就看到赵虞与静女二人各自裹着被褥,头对头、面对面地躺在床榻上,皆发出微弱的鼾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别说,确实挺喜人的,就连曹安都忍不住笑了下。

十五六岁的曹安,已懂得礼数,哪怕他要唤醒静女,也不会随意去触碰后者,毕竟他知道,此刻床榻上这个一向看不惯他的小丫头,日后或许会是他半个女主人。

“静女!静女!”

在离床榻半丈的位置,曹安压低声音轻唤着静女。

静女是很容易惊醒的人,曹安仅交唤了没几声,她便幽幽地睁开了眼睛。

睁开双目,看到赵虞那近在咫尺的面庞,小女孩微微脸红了一下,旋即,她困惑地转头看向另外一侧:既不是少主,谁在唤我?

这一看,就看到了曹安。

“别叫。”眼瞅着静女双目中流露出惊慌与羞怒之色,曹安立刻就小声提醒道:“莫惊扰到少主。”

这句话显然还是有分量的,听到这话,静女下意识闭了嘴,旋即紧紧裹着被褥,一脸羞怒,咬着牙小声说道:“曹安,你进来做什么?”

“我来叫你。”曹安解释道:“乡侯与夫人得知少主昨晚归府,今早便派人吩咐我,叫少主到北宅用饭,可左等右等不见少主起来,连你都还睡着,我有什么办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你也不该随意闯进来!”静女咬着牙羞怒道。

一听这话,曹安心底就不舒服了。

想当初静女还没来的时候,他曹安才是少主最亲密的仆从,这屋他进进出出,少主几时怪他过?

现在倒好,他曹安连这屋都进不来了?

不过考虑到静女的身份以及岁数,他终究还是忍住了:“不跟你一般见识!……时辰不早了,快唤醒少主。”

“出去!”静女依旧裹着被褥,眼眸带着浓浓的羞怒。

“行行行。”

曹安识趣地走出了屋子,不过嘴里仍不忘提醒静女:“不过快点唤醒少主,别忘了,乡侯与夫人还干等着少主呢。”

静女也不回应,气鼓鼓地看着曹安退出屋子。

此时,她这才和颜悦色地轻轻推着身旁的赵虞,轻声唤道:“少主,少主?日上三竿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睡梦中的赵虞吸了口气,也不睁眼,迷迷糊糊地说道:“上三竿是谁?为什么要日他?”

“??”

静女歪了歪头,显然是没有听懂,见少主眼瞅着又要睡过去,她连忙又轻轻推了几下,小声说道:“少主,不能再睡了,方才曹安过来传话,说乡侯与夫人在北屋等着少主呢。”

听到这话,赵虞这才渐渐转醒,只见仍满脸困意的他吃力地在床榻上坐起,揉揉眼问道:“什么时辰了?”

“……”静女脸上露出了窘迫的表情,小脸憋地通红,含糊地说道:“具体什么时辰,奴眼下也不知,大抵是很晚了……”

听闻此言,赵虞转头看了一眼窗户,果然见窗外天色早已大亮,甚至于从日光的程度来判断,或许已经临近中午。

再转头看了一眼静女,赵虞顿时就乐了,毕竟这会儿静女还穿着褒衣,头发也是乱糟糟的,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

说实话,来到这个家这么久,赵虞第一次见到静女这么晚起来。

聪慧的静女当然能猜到赵虞因何发笑,满脸羞红地说道:“对不起,少主,奴错了,奴也不知为何昨晚睡得那么沉……”

赵虞当然不会因为这事就责怪静女,笑着说道:“行了行了,睡过头就睡过头,赶紧起来吧,刚才你说,我爹跟我娘还在北屋等着咱们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静女点点头,立刻下榻给赵虞找了身新的衣物,而她自己也换了身干净的衣物。

待急急忙忙地穿衣洗漱后,赵虞这才带着静女走出屋子。

刚走出屋子,便看到曹安站在屋外的空地里,满脸笑容地跟赵虞打招呼:“少主,你起来了?”

在从旁静女对曹安不满的注视下,赵虞与曹安打了声招呼。

曹安也不在意静女眼中的敌意,委婉地催促赵虞道:“少主,你快些去北屋吧,乡侯与夫人还等着您呢。”

听到这话,赵虞也不再与曹安多说什么,领着静女便前往北屋。

片刻之后,待赵虞与静女二人来到北屋,他俩果然看到鲁阳乡侯与周氏夫妇二人坐在堂中。

见到赵虞后,鲁阳乡侯平静地说道:“得知你昨晚回府,我跟你娘原本今日等你一同用饭,等了你半个多时辰,见你迟迟不来,我跟你娘便先用了……”

尽管鲁阳乡侯的话是对赵虞说的,且语气也是很平静,但静女还是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因为她觉得那是她的失职。

从旁,周氏看出了几分端倪,对丈夫嗔道:“好了,少说两句,看把孩子吓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小子会吓着?郑乡几百个难民都没把这小子吓到……

暗自嘀咕着,鲁阳乡侯忽然将目光从二子赵虞处转到静女身上,见平日里都打扮地很仔细的小姑娘今日只是随意地扎着发束,且垂着头一声不吭,他这才意识到妻子口中的‘孩子’其实指的是静女。

见此,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随后,周氏唤人将重新热过的早饭端了上来。

在赵虞与静女二人用饭的时候,周氏转头对一名年纪比静女大不了几岁的侍女说道:“小雨,取一柄梳子来。”

“是,夫人。”名为雨书友小雨客串的侍女盈盈行了一礼,从隔壁屋取来一柄木梳,递给了周氏。

周氏接过木梳,替坐在身边的静女梳理起了头发。

“夫人……”静女受宠若惊,端着碗不知所措。

“这几日累着了吧?你接着吃饭,妾身帮你理一理,女儿家可要更加注意仪态呀……”周氏温柔地摸了摸静女的头发,这份仿佛母亲般的温柔,让静女眼眶都有些微红。

而在桌的另外一侧,鲁阳乡侯与赵虞这对父子俩,就没有这般温馨了,鲁阳乡侯只是淡淡看着在身旁用饭的儿子,而赵虞这会儿也不敢多说话,低着头扒饭,期间并无任何交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直到赵虞用完饭,放下筷子,又用桌上的手绢抹了抹嘴,鲁阳乡侯这才开口道:“我以为你还会在郑乡多待几日,昨晚回来,是有什么事要与为父商量么?”

“是的,爹。”

赵虞点点头,旋即正色说道:“昨日,刘公造访郑乡,孩儿有幸与刘公聊了片刻,刘公告诉孩儿,宛南如今仍是一片战火,而宛北,也因为那位王将军不顾民生的举措而陷入了动荡,眼下我南阳郡,唯有叶城、鲁阳寥寥几县尚能苟安,由此可见,日后……”

他看了一眼在旁伺候的几名侍女,换了个较为委婉的说法:“还会有不少难民涌入我鲁阳县寻求庇护,孩儿想知道父亲对此是何态度,另外,父亲对此又有无长远的考虑?再者,县内的粮食又能维持多久?”

听到这话,不止周氏与静女看向父子二人,就连在旁伺候的几名侍女,都看了过来。

毕竟难民的事态,与他们鲁阳乡侯府息息相关。

“跟我到书房再说。”

鲁阳乡侯起身走了出去。

见此,赵虞紧随其后。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PS:今天有点事要出远门,很晚才能回来,先发一章。

————以下正文————

片刻后,鲁阳乡侯便带着赵虞来到了书房。

在书房内的书案后坐下,他目视着站在面前的儿子,问道:“你想问什么,问吧。”

赵虞向父亲拱了拱手,说道:“孩儿其实有许多问题,第一个,我鲁阳整个县的存粮,可以维持以工代赈的存粮,目前大概有多少?”

鲁阳乡侯深深看了一眼儿子。

说实话,这称得上是秘密了,尤其是当范围涉及到整个鲁阳县的时候,怎么想这都不是一件可以随意谈论的事。

但在思忖了一番后,鲁阳乡侯还是将实情告诉了儿子:“目前刘公总共设立了七处工点,五处在县内,有两处在北边的梁县,这七处工点的难民大致人数在七千至八千之间,相当于我整个鲁阳县多增了三成到四成的人口……而县内的存粮,倘若连官仓也算上的话,就目前而言,维持以工代赈到明年开春,勉勉强强。”

勉勉强强,也就是说可以撑到明年开春咯?

赵虞想了想,问道:“汝水诸县的资助,父亲应该没有算上吧?”

鲁阳乡侯有些不耐烦地解释道:“我不是说了么,就目前而言我鲁阳县的存粮。汝水诸县承诺的钱粮,乃是分批运至我鲁阳县,目前已经运抵的,我自然已经算上了,还未运抵的,我自然不会算上。”

“哦。”赵虞也不在意父亲的态度,点点头说道:“照这么算的话,我鲁阳县目前的存粮还是比较宽裕的,纵使接下来的冬季,汝水诸位输运钱粮不及,也足以撑到明年开春之后……不过我想,来汝水诸县也不敢毁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鲁阳乡侯听罢,自顾自说道:“县内的官仓,能不动就不动,唯一的例外,只有在今年的冬季时应应急,就像你说的,冬季汝水诸县资助的钱粮可能会运输不及,刘公允许到时候挪动一部分官仓的存粮,待汝水诸县的钱粮到位后,再补充官仓。……是故,你不必考虑官仓,官仓不可轻动,一旦官仓空了,我鲁阳县必定人心惶惶。”

“孩儿只是这么一说而已。”

看着一本正经的父亲,赵虞无奈地解释了一句,旋即又问道:“说起来,方才父亲说的难民人数,有点不对吧?总共才七八千人?”

“才?”鲁阳乡侯强调了一句,不过他也明白赵虞的意思,解释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确实,目前涌入我鲁阳县的难民,确实不止这个数目,原因是其中有小部分人并未投奔各处工点……其中的原因有各种各样,有的是不曾得到消息,只顾盲目向北迁逃,但也有人则是因为短见,因为好逸恶劳……这些人你就不必去管了,汝水诸县不会收容他们,倘若他们不肯投奔我鲁阳县的几处工点,待今年入冬之时,这些人就会尝到恶果。”

听到父亲这番略显残酷的话,赵虞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但他并不认为父亲有说错什么,倘若有些人都不愿自救,不愿付出辛劳换取可以活下去的食物,旁人又凭什么去拿宝贵的粮食去救他们?

就像鲁阳乡侯所说的,那帮短见、好逸恶劳之辈,终归会在今年的冬季尝到恶果,而这不怪任何人,只怪他们自己的选择。

想了想,赵虞揭过了这个有点不舒服的话题,又问鲁阳乡侯道:“第二个问题,对于投奔工点的那些难民,刘公与父亲打算如何安置他们?”顿了顿,他索性挑明了说:“或者说得再直白些,待这条以父亲你命名的河渠竣工后,工点里的那些难民,将何去何从?或者说,他们该如何谋生?”

“……”

鲁阳乡侯闻言皱起了眉头,在沉默了半响后,这才徐徐说道:“为父与刘公估算过,那条河渠最起码要修五年,甚至于,按照目前的进度,搞不好还要更久……”

赵虞笑了笑,摇头说道:“爹,你并没有回答孩儿。……跟孩儿,您还要绕弯子么?”

听到这话,鲁阳乡侯又沉默了片刻,旋即摇头说道:“事实上,刘公与为父目前也无头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回答,并不出乎赵虞的意料,他想了想说道:“这些难民的结局,其实不难推测,待璟公渠竣工后,要么我鲁阳县白白养着他们,要么是叫他们另迁他处,但汝水诸县不会允许这些难民进入,且诸县当初与我鲁阳的约定,也是在我鲁阳确保这些难民不会大规模涌向汝水诸县,他们才肯给予我鲁阳县钱粮,难道叫他们返回宛南或宛北?宛北据说情况还算好,只是受干旱影响较大,再加上那位王将军肆意在境内征粮,但宛南,据说那边已是一片战火……这样想想,或许待璟公渠竣工之后,我鲁阳县就只有白白养着这些难民?”

鲁阳乡侯听得眉头紧皱。

他皱眉,既是因为儿子所述之事,确实是他们鲁阳将来必须面对的问题,属于潜在的隐患,也是因为儿子故意在他面前说破这事。

不得不说,鲁阳乡侯尝自诩自己年幼时聪慧过人,这也并非没有道理,这不,一听儿子这话,他就立刻猜到了儿子的心思,皱着眉头问道:“听你这意思,你想说服我接纳这些难民?”

赵虞也不否认,委婉地说道:“孩儿想先跟父亲探讨一下,倘若父亲能同意的话,相信刘公也会考虑考虑。”

鲁阳乡侯闻言轻哼一声,微微摇了摇头说道:“说得轻巧!……我鲁阳县除了县城,有大乡三四个,小乡六七个,遍布境内各处,你想安置这些难民,势必会引起诸乡的不满。”

赵虞并不气馁,徐徐说道:“诸乡的不满,孩儿以为无非就是水、土二字,水即水源,自古以来,相邻两个乡为了水源而发生冲突,屡见不见。但等璟公渠竣工之后,从东往西有沙河、从北到南有璟公渠,这两条河渠可基本上覆盖我鲁阳全境,并且,沙河水源丰富,而璟公渠则是引汝水,水流亦是富足,想来境内诸乡不至于会因为用水而引起什么矛盾;再说土,即农田,这几日我与郑乡长多次谈过,据他所说,我鲁阳县境内仍有不少荒土、瘦田无人问津……”

鲁阳乡侯摇了摇头:“瘦田可不利于耕种,纵使分给那些难民,借此减轻县内的压力,但这些人养不活自己,最后还是要靠县内补助。”

“补助好过白养他们呀,更何况,他们可以种豆菽,据孩儿所知,豆菽可以改变土质。”

“你怎么知道?”鲁阳乡侯狐疑地看向儿子。

赵虞愣一下,忍着心虚说道:“呃,孩儿是听说的,据说从秦汉时期,便有人尝试将豆菽与谷麦混种,利用豆菽的根瘤改善土质,对瘦田增肥。”

“听谁说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鲁阳乡侯狐疑地看着儿子。

赵虞心虚地低下头,撇开父亲的视线:“听一个难民说的,具体相貌孩儿记不得了,他大概是这么说的……”

鲁阳乡侯捋着胡须思忖着,思索着儿子提出的建议。

无论是种植豆菽,还是接纳工点内的那些难民。

良久,他问赵虞道:“事实上,我与刘公也想过这方面的事,但考虑到璟……唔,考虑到那条河渠离竣工尚有一段不短的日期,便不曾深入探讨,你今日向为父提起此事,看来你有你的看法。”

“是的,爹。”赵虞点点头说道:“孩儿并无邀功的意思,不过郑乡工点内的难民,如今已经初步安定下来,但据孩儿所见,他们对我鲁阳并无归属感。再者,孩儿方才也说了,咱们鲁阳拿了汝水诸县不少钱粮,日后也不好违背承诺,将这些难民驱赶向北,既然横竖都要收容这些难民,为何不趁早呢?允许每个工点的难民建个乡,登记在册,允许他们自己建个乡,在我鲁阳安居下来……爹,只有这些难民稳定下来了,我鲁阳县才能真正稳定下来。”

“话虽如此……”鲁阳乡侯捋着胡须迟疑道:“但唯恐地少人多,日后养活不了那么多人呐。”

“到时候再想办法呗。”见父亲有所意动,赵虞趁热打铁劝道:“先设法让难民们归心,让他们安心在我鲁阳定居,我鲁阳西北有鲁山,东北有应山,南有卧牛山,且又傍着沙河,再加上璟公渠,无论日后无论是打猎、捕鱼,都能养活一大帮人,倘若这样仍然不足,咱们到时候再跟汝水诸县‘谈谈’……”

听到谈谈二字,鲁阳乡侯亦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当然知道,汝水诸县对此其实是很懊恼的,只不过没办法罢了。

“我考虑一下。”他捋着胡须说道。

见此,赵虞又幽幽说道:“倘若此事能成,无论是现今境内的难民,还是日后源源不断涌入境内的难民,都将对刘公与父亲感恩戴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哼!”

鲁阳乡侯听到后立刻板起了脸:“你以为为父在乎这些虚名么?”

“父亲怎么会是在乎虚名的人呢?”

赵虞一脸信誓旦旦。

他知道,父亲被他说动了,而在父亲被说动的情况下,刘县令于情于理都不可能反对。

如此一来,境内的难民终于可以在他鲁阳县安居下来,而这些难民的安定,即是鲁阳县的安定。

哪怕后续仍有源源不断的难民涌入境内,难民问题也不会再是他鲁阳县的不安定因素。

或许若干年后,鲁阳会因为境内人口的基础,成为超过叶城、超过汝水诸县的县也说不定。

而这,就是赵虞想为这个故乡所做的。

是的,故乡。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九月初五,县城派人运来了足足装满两辆马车的斧锯工具,还派了两名善于建造房屋的匠人,来帮助、指点郑乡工点的难民建造牢固的房屋。

这两名木匠,一名姓陈、一名姓百,于是郑乡工点的难民便称呼他们陈师傅、百师傅。

赵虞早就知道这件事,对此并不奇怪,当县城派来送来的斧锯等工具运抵后,他将难民们召集起来,当众宣布:“暂且搁置挖渠,先建房屋以御严冬。”

这道命令,自然而然得到了工点所有难民的拥护与支持,他们甚至为此欢呼起来。

因为是给自己建屋,在场所有难民都很积极,仅仅一日工夫,难民当中的青壮们,便从附近的树林与山林砍伐了许多的木头,将其搬运至郑乡的东侧。

值得一提的是,就连心系挖渠作业的郑乡人,也派出了不少青壮帮助难民们砍伐林木、建造房屋。

在砍伐树木的期间,丁鲁与那名叫做郑乐的郑乡青年人再次碰到了,丁鲁忍不住对后者说道:“真想不到你们居然会帮助我们。”

由于先前彼此发生过冲突,郑乐撇了撇嘴,没有理会丁鲁,但他身旁却有另外的郑乡青壮正色说道:“单单就咱们乡的人去挖渠,也挖不出多远,不如先帮你们建完屋子……你等若想回报,日后安安分分挖渠即可……”

尽管这些郑乡人是来帮忙的,但他们说话的语气,还是让丁鲁等难民有些不快,这不,丁鲁的小弟冯布便立刻嘿嘿怪笑道:“那是自然的!毕竟日后,咱们就是隔着这条璟公渠的邻居了。”

听到这话,几名郑乡人面色微变,一言不发就走开了。

看着这些人离开的背影,丁鲁对冯布说道:“阿布,你好端端的招惹他们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冯布冷哼道:“这群郑乡人,自以为是当地的主人,依旧把咱们视为外人,如同蝗害一般,哼!二公子已经说过,刘公已允许咱们在这边建村建乡……”

“那你也无需无故招惹他们啊,你要知道,咱们能在这里建乡,与郑乡隔渠相望,这是经过那个郑乡长默许的……”

“我就是看不惯这帮人的态度。”说着,冯布古怪地看了一眼丁鲁,皱眉说道:“大哥,你怎么越来越怕事了?”

丁鲁被噎了一句,此时平日里相对沉默寡言的另外一名小弟祖兴摇头说道:“大哥不是怕事,大哥是有了担当。”

“担当……么?”

兄弟的理解,丁鲁稍稍笑了一下,转头看向四周的难民。

此刻在他附近搬运木头的难民,基本上都是他一屯的难民,最初赵虞交到他手上时只是六十来个人,但在短短十几日过后,随着陆续有难民涌入鲁阳县,他手底下的难民已增长到了九十几人,甚至照这个速度下去,距离满编五十户,恐怕也用不着多久。

不得不说,这让丁鲁压力很大。

记得在故乡章陵县时,他与同县的冯布、祖兴称得上乡中一霸,同乡人看到他没有不绕着走的。

可这样的他,如今手底下居然管着九十几口屯民,仔细想想,这还真是讽刺。

摇摇头将往事抛之脑后,丁鲁拍拍手掌,效仿赵虞那般激励辖下的屯民:“加把劲,这可是在给咱们自己造屋子,难道你们还愿意住在那四处漏风的草棚里?多加把劲,咱们没几日就能住上牢固的屋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他的激励下,别说屯内的男人们,哪怕是像马氏那样的孤儿寡母,都因为激动而忘记了疲倦。

新的屋子,或者说,新的家,他们这些或从宛南、或从宛北逃难至此,早已做好了被鲁阳诸县嫌弃、排斥的准备,谁曾想过有朝一日居然能在鲁阳县安居下来,再次拥有自己的家?

每每想到此事,这些难民们便由衷地感激县令刘緈,更感激鲁阳乡侯——因为据他们所知,似乎是鲁阳乡侯劝说县令刘緈,说服后者接纳了他们,允许他们在这鲁阳县定居。

这边丁鲁不熟练地激励辖下的难民,而不远处,田和、于培那两个屯,他们辖下的屯民们更加欢快,男人们“嘿哟、嘿哟”地喊着号子,女人们甚至唱起了故乡的诗歌。

这个氛围,着实很难想象在一个月之前,这些人还是一群绝望的难民。

而此时在远处的一处土坡上,刘緈与鲁阳乡侯以及赵虞等人,则登高眺望着这些难民建造房屋的进展,远远观察着他们的情绪。

当亲眼看到远处那群难民们脸上欢快的笑容时,刘緈亦忍不住露出了几许微笑。

虽然他是鲁阳县的县令,职责所在必须优先考虑本县的治民,但倘若力所能及,他也希望能帮助到那些无助的难民。

他庆幸地转头对鲁阳乡侯、对赵虞说道:“多亏乡侯你们父子俩的劝说与坚持,让刘某得以见到这美好的事物……诚如二公子所言,只有彻底接纳这些难民,使他们能安下心来,我鲁阳县才能稳定下来。”顿了顿,他又说出了他的顾虑:“不过我仍然有些担心,怕日后我鲁阳县养活不了那么多人……日后保守估计便有足足五千户的县,刘某真是不敢想象,叶城都没有那么多人。”

此时就听赵虞在旁说道:“事实上刘公无需担忧什么,在璟公渠竣工之前,以工代赈养活这些人便足以;待日后这条河渠建成之后,咱们不妨建几个沿河的津市,以水运吸引过往的商船,沾一沾汝水诸县的光……这也是我建议在原定计划下加宽河道的原因。”

刘緈可不是庸才,一听这话当即双目放光,连声说道:“好主意!以往汝水并不经过我鲁阳,虽然因为汝水水运的关系,汝水诸县商贾来往颇为频繁,但那与我鲁阳县并无干系,不过待璟公渠建成之后,呵呵呵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着这一老一小一口一个‘璟公渠’,鲁阳乡侯面色着实有些尴尬,负背双手眺望着远处不说话。

他渐渐都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叫乡侯渠得了,干嘛当初要拿自己的名字命名呢?弄得眼下如此尴尬。

半响后,与赵虞聊得极为投机的刘緈不由得感慨道:“可惜二公子虽天资聪颖、但实在过于年轻,否则刘某都恨不得征辟二公子为县丞。”

所谓县丞,即县令的两名副手之一,与主要负责维持治安的县尉不同,主要处理县内的民政之事,堪称是县令的左膀右臂。

刘緈能说出这番话,可见他真的是很器重赵虞,搞不好比鲁阳乡侯还要看重。

而听到这话,赵虞笑着说道:“刘公这话,若是被徐县丞听到,徐县丞怕是要心寒啊……”

“哈哈。”刘緈笑着回道:“他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哪有工夫心寒?”

他俩口中的徐县丞,便是鲁阳县的县丞徐宣,别看最近似乎都是刘緈与鲁阳乡侯四处奔走寻求帮助,但事实上县衙里最烦劳的,那还得是那位徐县丞,毕竟人家专门负责管理县政,有时候刘緈这位县令交代一句,那位徐县丞可能就要跑断腿。

赵虞前一阵子也见过那位徐县丞,跟他爹鲁阳乡侯性格差不多,都不怎么爱说话,但着实有能力。

甚至刘緈还曾经说过,县衙内可以没有他刘緈,但绝不能没有徐县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这话或许有些夸张,有点称赞下属的意思,但不可否认,那位徐县丞确实是有本事的。

笑过之后,刘緈捋着胡须沉思道:“建乡造屋之事,少则半月、多则月余,这月可能颇为勉强了……而下个月,不出意外天气将骤冷,然后降下大雪,挖渠之事,或许只能等来年了……”

听到这话,赵虞在旁建议道:“挖渠之事,工程浩大,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小子建议不必操之过急,明年开春之后,春种之前,不妨让几个工点的难民,不,屯民,叫他们在附近开辟一些荒地,种些小麦,等七月小麦成熟之后再种些豆菽,入冬前可收,如此一来一年便有两次收成,比单单种谷来得划算。”

“唔。”刘緈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随后又观望了一阵,刘緈便与鲁阳乡侯乘坐马车离开。

而赵虞,也趁着这个机会,带着张季、马成、曹安、静女几人跟着父亲的队伍返回乡侯府,准备歇息两日,毕竟郑乡这边的工点也渐渐安定下来了,事实上他出不出现已不是那么重要。

一个时辰左右,众人回到乡侯府。

此时赵虞便注意到他家府邸前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乍一看似乎还颇为讲究的样子。

“有客人?”

赵虞好奇地询问父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鲁阳乡侯困惑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未收到任何消息。

而就当他准备进入问个究竟时,却见府邸前不远处的那辆马车上走下一名男子,远远朝着他拱手行礼,操着一口古怪的腔调:“许久不见了,乡侯。”

鲁阳乡侯转头看向那人,起初脸上露出了困惑之色,但渐渐地,这份困惑便逐渐被凝重、震惊所取代。

在赵虞惊讶而不解的注视下,已认出来人的鲁阳乡侯满脸震惊:“孔俭?……你居然还活着?”

对方哈哈大笑。

“爹,那是谁?”赵虞小声询问道。

鲁阳乡侯深深吸了口气,压低声音一字一顿说道:“前鲁阳县令,孔俭、孔文举。”

“……”

赵虞顿时一惊,皱着眉头看向远处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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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鲁阳县令?孔俭、孔文举?

赵虞惊讶地看向远处那位不速之客。

他知道,现如今的县令刘緈,迄今为止在他鲁阳县担任县令的日期其实并不长,满打满算也就只有近几年而已,也正因为如此,在这次之前刘緈与鲁阳乡侯并谈不上熟络,直到这次县内发生了难民涌入的灾难,才使得这两人在彼此协助过程中逐渐产生了友谊。

而在刘緈之前,何人又是鲁阳县的县令?

类似的疑问其实前段时间赵虞无意间问到过,但当时鲁阳乡侯面露不渝之色,赵虞立刻猜到父亲与前任县令关系不佳,便没有再追问下去。

没想到今日,这位前任县令居然出现在他家府邸前……

究竟是敌是友?

赵虞暗自关注着父亲的面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见在他的注视下,鲁阳乡侯深深看了几眼远处的孔俭,旋即面无表情地走向府内,口中淡淡说道:“进府。”

看他模样,丝毫都没有邀请对方到府内坐坐的意思。

赵虞当然不会为了一个陌生人忤逆父亲的意思,二话不说便领着张季、马成、静女、曹安四人跟在父亲身后,朝府门方向走去。

然而没走两步,就听那孔俭在远处笑道:“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孔某与乡侯迄今为止差不多阔别一十五载,乡侯不请孔某进府坐坐么?”

一十五载?十五年?

赵虞惊讶地转头看了一眼那孔俭,心中有点纳闷。

而此时,鲁阳乡侯亦停下了脚步,神色冷漠地扫了一眼那孔俭,冷冷说道:“你算什么朋客?”

说罢,他冷笑一声,也不邀请孔俭,继续朝府内走。

见此,孔俭在远处叫道:“难道乡侯不想知道在下是如何脱身的么?不想知道在下因何回到鲁阳么?”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鲁阳乡侯再次停下了脚步,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看了几眼孔俭。

可能是猜到了鲁阳乡侯心中的迟疑,那孔俭徐徐走了过来,此时赵虞方才逐渐看清对方的容貌。

据赵虞观察,这孔俭目测四、五十岁上下,发须斑白、脸上遍布皱纹,虽然脸上挂着几分笑容,但赵虞总感觉这份笑容中带着些不怀好意。

似乎是注意到赵虞在观察自己,孔俭转头看了一眼赵虞,旋即笑着对鲁阳乡侯说道:“这位是乡侯的公子?啧啧啧,真想不到啊,当年的小乡侯,如今连儿子都已经这么大了,岁月不饶人啊。”

鲁阳乡侯微微皱了皱眉,在凝视了一眼孔俭后,转身朝着府门走去。

但他这意思,既不邀请孔俭,但也不拒绝孔俭,可能他确实很想知道后者回鲁阳来做什么。

跟着鲁阳乡侯父子身后,那孔俭迈步走入这座乡侯府。

值守府门的仍然是卫士张应,他看到孔俭,在向鲁阳乡侯见礼时解释道:“乡侯,这位客人方才来拜访乡侯时,乡侯并不在府上,卑职本欲邀请他进府,但这位尊客却执意要在府门前,在马车里等候乡侯……”

“他不是什么尊客。”鲁阳乡侯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张应的解释,说得张应满脸困惑。

不是尊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哈哈。”听到鲁阳乡侯这不客气的话,孔俭也不动怒,只是感慨地说道:“看来这些年,乡侯府里也多了不少新面孔呐,连孔某都不认得……”

听到这话,赵虞身后的张季与马成面面相觑。

要知道,被张季喊作应叔的张应,那可是跟着张纯一同投奔鲁阳乡侯的,来到这座府邸少说也有近十年的样子,没想到那孔俭却说是不曾见过的新面孔。

随后,鲁阳乡侯将孔俭带到了前院主屋的正堂,而在此之前,那孔俭则不断就自己所见抒发着感慨:“这府里头,依旧如孔某当年所见那般,不过人倒是多了许多,看来这些年乡侯将这座府邸经营地很不错啊……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鲁阳乡侯置若罔闻,而赵虞心中却闪过几许疑问:这孔俭,似乎很熟悉这座府邸样子?

出于好奇,他亦跟着进入了正堂。

鲁阳乡侯看了儿子一眼,略一迟疑,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冷漠地对那孔俭道:“坐吧。”

孔俭也不在意鲁阳乡侯的冷漠,随意地在东侧的席位中坐了下来,旋即好奇地打量坐在鲁阳乡侯下首席中的赵虞,好奇问道:“乡侯,不知小公子唤作什么?”

“与你有何干系?”

鲁阳乡侯毫不客气地回了句,旋即,他也不吩咐府内的仆从上茶,目不转睛地盯着孔俭,冷漠问道:“我让你进府,只想弄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你为何没有死?!若你不愿解释清楚,就给我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虞惊讶地看向父亲,因为他很少看父亲如此动怒。

孔俭啧啧有声地打量着鲁阳乡侯,摇摇头说道:“啧啧啧,真是想不到,初见时那般腼腆内向的乡侯,如今却也有这般气势……”

见对方竟用这种长辈的语气对自己说话,鲁阳乡侯当即面色一沉,喝道:“张季、马成,将他给我……”

“且慢。”还未等鲁阳乡侯说完,那孔俭便抬手打断,只见他目视着鲁阳乡侯笑着说道:“乡侯想知道孔某何以能逃过牢狱之灾?很简单,上下打点就是了……拜乡侯所赐,孔某当时遣尽家财,才得以在牢狱中苟延残喘,不至于被秋官点名问斩。”

赵虞偷眼看到父亲闻言面色铁青,甚至于攥紧了拳头。

“派尽家财?”鲁阳乡侯闻言嘲讽道:“是指那些年你在鲁阳县巧立名目收刮的民脂民膏么?”

顿了顿,他又难以置信地问道:“还有,王都的官员,竟然收取你的贿赂?他们不怕被问罪么?”

“哈哈哈。”孔俭笑了笑,摇头说道:“乡侯啊乡侯,孔某当年就曾提过,你的眼界还是小了,这天底下,谁人不爱财?这钱呐,可通鬼神!”

“哼!”鲁阳乡侯重哼一声,冷冷问道:“那你是如何逃出牢狱的?纵使秋官收了你的贿赂,也不敢违背王法,将你这个死囚,从监牢中释放。”

“死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孔俭看向鲁阳乡侯的目光闪过浓浓的恨意,旋即他长吐一口气,带着几分畅快与得意,嘿嘿笑道:“因为天见可怜,就连老天都觉得我罪不至死。……我在王都被收监的第二年,正巧赶上祥瑞郡主降生,呆在这种穷乡僻壤的乡侯可能不知,祥瑞郡主,乃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孙女,虽然其父并非嫡君太子,但却破格赐名‘祥瑞’,封为郡主。祥瑞郡主出生后,天子大赦天下,是故乡侯口中的死囚,便免了死罪……”他指了指自己,举动中带着明显的嘲讽意味。

“老天开眼啊!”他哈哈大笑道。

鲁阳乡侯听得面色铁青,闻言冷冷说道:“是上天蒙了眼还差不多,居然叫你侥幸逃过一劫……”说着,他长长吐了口气,冷漠又问道:“你回鲁阳来做什么?”

“别急,随后孔某自会解释。”

孔俭得意地笑着,旋即一脸感慨地回忆道:“那时真可谓是不幸中的大幸,为了逃过第一年被问斩,孔某遣尽家财,四处托人打点关系……虽恩主祥瑞君主降生后,我因天下大赦而逃过一死,但当时手中也已无可糊口的钱米,无奈之下,我混迹于京都的市井,活得连贱民都不如,乡侯、赵乡侯,这些都是拜你所赐!”

“是拜你自己所赐!”鲁阳乡侯冷冷说道:“你当年收刮鲁阳县不算,还欺我当时年幼,试图侵占我家祖业,否则又岂会落到那样的地步?”

“哼!”那孔俭此刻终于收起了脸上那虚伪的笑容,满脸阴沉地说道:“是我当年小瞧你了,被你奸计所害……真想不到,当时年仅十余岁乡侯,竟有那般城府……”

在旁,赵虞不禁眨了眨眼。

我听到了什么?我爹把一个县令搞掉了?不但让对方丢了官职,甚至差点被秋后问斩?

他惊讶地看向父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些日子,他时常听母亲提及,说他父亲总喜欢在她面前显摆自己年幼时的聪慧,批评兄弟俩不如他年幼时聪明,赵虞原本以为这只是父亲不肯承认不如儿子,可眼下这一看……

这老爹年幼时真的不得了啊!

但很遗憾,鲁阳乡侯此刻顾不上注意儿子眼中的惊讶与佩服,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孔俭问道:“我没工夫听你提这些陈年往事,也不想听你当时在王都是如何艰苦,那皆是你咎由自取!我只问你,时隔十余年,你回鲁阳这个你口中的穷乡僻壤来做什么?向我报仇?”

“哼。”孔俭轻哼一声,目视着鲁阳乡侯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牢牢记得,有一年冬季,就连贱民都尚能在家中烧柴取暖,而我缩在人家墙根下……当时我便暗自发誓,有朝一日,我要将这一切,如数奉还!”

鲁阳乡侯平静地看着孔俭,看着后者脸上的得意笑容:“看来,你似乎是投奔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呵呵呵。”孔俭的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嘿嘿冷笑道:“因祸得福,在下通过自身的努力,得到了王太师的赏识,这不,这次我受王太师之托、受朝廷之命,前往宛城恢复南阳郡治……啊呀,乡侯似乎很吃惊的样子,难道孔某方才没有提及过?哎呀,似乎确实没有提过,抱歉抱歉,这人上了年纪啊,纵使难免会忘掉一些。”

看着这孔俭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鲁阳乡侯父子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

恢复南阳郡治?

那岂不意味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家伙居然是新上任的南阳郡守?

赵虞简直不敢想象。

而在旁,鲁阳乡侯眼眸中亦浮现出几分震惊。

正如赵虞所猜测的那般,这孔俭在十几年前,乃是鲁阳县当地的县令,但因为种种原因,最后当时年仅十余岁的鲁阳乡侯设计了孔俭,非但让后者丢了官职,甚至被押送至王都,差点就被秋官问斩。

可谁能想到,鲁阳乡侯自认早已死去的这家伙,今日却大摇大摆地回到了鲁阳县,甚至于,居然摇身一变成为了他南阳郡的郡守,这简直……

“不可理喻!”

鲁阳乡侯愤怒地一拍面前的矮案,旋即指着孔俭冷冷说道:“你孔俭何德何能担任郡守?你当年所作所为,简直有辱孔圣人的姓氏,亏你当初还尝自诩是孔圣人之后!”

“哈哈哈。”

看到鲁阳乡侯愤怒的表情,孔俭非但不在意前者对他的羞辱,甚至还有些畅快,他摇摇头说道:“公瑜,我当年就说过,你的见识太浅……”

“休要唤我表字,你不配!”

鲁阳乡侯满脸愤怒,仿佛受到了羞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旁,赵虞眨眨眼,他今日才知道他老爹的表字叫做公瑜——赵璟、赵公瑜。

孔俭面色一沉,冷哼一声道:“不识抬举!”

说罢,他话锋一转,冷笑道:“不过,倒符合孔某心中的记忆……在孔某的记忆里,乡侯一向是这般……不识抬举!”

说着,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俯视着仍然在座的鲁阳乡侯,冷笑着说道:“今日,我就是来给乡侯打个招呼,毕竟你我也算是旧识了,待孔某告辞之后,希望乡侯珍惜当下……”说着,他多看了几眼赵虞,忍不住啧啧评价道:“真像啊,像极了乡侯当年……我记得当年乡侯差不多也是这个岁数吧?小子,你父亲当年可比你懂礼数。”

赵虞毫不怯场,闻言微笑着回道:“的确,家父的性子,不如我直。”

听到这话,别说孔俭愣了一下,就连鲁阳乡侯亦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儿子,旋即嘴角稍稍露出几许笑意,但立刻就变成了苦笑。

“哼,有其父必有其子!”

想了想,那孔俭终于回味过来了,面色一沉扫了眼赵虞,旋即冷笑着对鲁阳乡侯说道:“整整一十五载,孔某始终将这份怨恨憋在心中,但从今日起,这十五载的怨恨,我将如数奉还!赵璟,你好自为之吧!”

此时,鲁阳乡侯也已站起身来,目视着扬长而去的孔俭冷冷说道:“休要得意,宛城如今听命于王尚德将军,听说王将军脾气暴躁,但愿孔郡守去了宛城,别丢了性命……”

“哈?死到临头还在嘴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正准备迈步跨过门槛的孔俭闻言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看着鲁阳乡侯,嘲笑道:“我就说乡侯你短见识,你口中的王尚德王将军,正是王太师的远亲,论辈分王将军还得喊太师一声叔父,我如今作为王太师的心腹,王尚德又如何会加害于我?……哦,对了,方才乡侯说王将军脾气暴躁对吧,待见到王将军时,这话我会原封不动转告给他。”

说罢,他扬长而去。

目视着孔俭离去的背影,鲁阳乡侯的脸上浮现几许愁容,喃喃说道:“不幸料中……”

听到这话,赵虞心中惊讶,问道:“爹,你方才故意试探,试探王尚德与那王太师的关系?”

“唔。”鲁阳乡侯漫不经心地应了声,也没有解释原因。

其实也没什么可解释的,王尚德与王太师这两个都姓王,且都是国都那边的人士,要说完全没关系那才让人感到意外。

不过,在通过孔俭证实了那二人的关系后,鲁阳乡侯亦不免感受到了压力。

他转身对张季说道:“张季,你去转告张应,叫张应派人去请刘公到府里来。……记得向刘公解释,本该由我前往,但县衙人多嘴杂,请他速速前来府上,我有要事相告。”

“是!”

张季抱拳而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爹。”赵虞走到了鲁阳乡侯身边,询问了一声。

可能是注意到儿子脸上的关切之色,鲁阳乡侯难得地开口宽慰:“无须担心,虽对方来势汹汹,但也并非没有办法。我赵氏一门怎么说也是乡侯,纵使那孔俭要针对我等,他也不敢大张旗鼓,充其量就是一些阴谋诡计罢了。好了,你等各自回屋歇息去吧,对了,方才之事,切记不可传扬出去,明白么?”

“是!”

在马成、曹安二人抱拳回应之时,静女亦顺从地点点头。

嘱咐罢,鲁阳乡侯便朝北屋去了。

在这座府邸,他最信任的左膀右臂,便是卫长张纯与管事曹举,但若是说到寄托,那就只有周氏。

片刻后,鲁阳乡侯来到了北屋,见周氏正亲手绣着什么,他随口问道:“干什么呢?”

“给寅儿、虍儿各自绣一块手绢,看。”周氏笑着将自己的成果给丈夫观瞧。

鲁阳乡侯凑近看了两眼,纵使他此刻心事重重,脸上亦不由得浮现几许笑容,因为这两块手绢上的图纹确实有点意思。

只见长子赵寅的手帕上,纹着一头下山虎,这头老虎龇牙瞪目、肚腹干扁,虎踞于山岗,作势欲扑,极具百兽之王的威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次子赵虞那块手帕上,则纹着一头上山虎,肚腹圆鼓,面目也不觉得狰狞,摇晃着尾巴在山岗扑捉一只蝴蝶,看上去憨憨的。

“这是什么?”鲁阳乡侯忍不住问道。

周氏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寅儿出生的时辰,正是猛虎下山捕食之时,这些年不止算卦看相的,就连公羊先生都说寅儿一生劳碌;而虍儿出生时,猛虎早已吃饱回窝歇息,可见他一生无忧无虑……哦,妾身不曾见过老虎,这是妾身自己想出来的。”

一生无忧无虑么?但当初那方士却说过,虍儿乃夕虎之相……夕虎,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挺有意思的。”心中笑着,鲁阳乡侯将两块手帕放在桌旁,不再去看。

因为看着那两块手绢上的老虎,他就不由得想起当年那名方士对两兄弟的评价:此兄弟皆为人王。

他这个穷乡僻壤的小乡侯,两个儿子居然都是人王之相,这简直……鲁阳乡侯不敢去细思深究,只敢往好的方面去想。

“怎么了?”

十几年的夫妻,周氏立刻就感觉出丈夫心不在焉,闻言不解问道:“难民的事,虍儿不是都替你解决了么?”

“唔……”鲁阳乡侯应了一声,待反应过来后他不满说道:“什么叫虍儿都替我解决了?虍儿虽然聪慧,但考虑问题还是会有不周到之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是是,虍儿虽然聪慧,但比起夫君年幼还是差一些,妾身明白。那么……到底怎么了,夫君这般心不在焉?”

“孔俭。”长长吐了口气,鲁阳乡侯沉声说道:“那家伙回来了。”

周氏愣了愣,旋即吃惊问道:“当年这个贪官?他不是死了么?据妾身所知,他被抓到王都去了……”

鲁阳乡侯点点头,说道:“确实,各地官员若获罪,凡县丞、都尉职位以上,必须押解至王都再审,由秋官审明问斩,各自不可擅动私刑,否则罪同作乱。……当年就是因为这一条律令,孔俭那几人被毛老县令书友隆音客串派人押解至王都……”

他口中的毛老县令,指的是叶城的老县令毛珏、毛国器。

当年正是在这位毛老县令的帮助下,年幼的鲁阳乡侯设计揭发了孔俭的罪行,因此当提到这位老爷子时,他明显带着敬意。

“对呀。”周氏点点头,旋即忍不住插嘴道:“话说,当时妾身还未过门吧?对,就是因为这件事,妾身才得知了夫君的名……”

说到这里,她见丈夫有些无语地看着她,抿了抿嘴又将话题兜了回来:“那个孔俭,没死?”

“唔。”

鲁阳乡侯点点头解释道:“据他自己所说,第一年他用财帛贿赂了秋官,秋官将他的名次往后排,使他能苟活到次年,这原本不要紧,反正他当时仅有的财帛也不足以买通秋官使他活到第三年,可谁曾想到,第二天正巧赶上天子的孙女祥瑞郡主出生,天子因此大赦天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会?”周氏亦皱起了眉头。

关于丈夫与鲁阳前县令孔俭的恩怨,周氏并非当事人,但这些年她多次听丈夫说过,因此她不难猜测,那孔俭对她丈夫必然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如今此人摇身一变以南阳郡守的身份回到南阳,必然会处处针对她赵氏一门。

注意到爱妻的愁容,鲁阳乡侯宽慰道:“有一点可以放心,虽然我只是小小的乡侯,但孔俭亦不敢大张旗鼓地对付我……”

“小小的乡侯?为何要这样说?”周氏不解问道。

鲁阳乡侯这才反应过来,没好气地说道:“抱歉,被那厮给气的。”说着,他又对妻子说道:“今晚你先睡,我方才命人请刘公到咱府上来,今晚我要与刘公商议一番。那孔俭不敢大张旗鼓害我,但我担心他为了报复我,将我鲁阳县的现况禀告于王尚德,你也知道,汝水诸县援助了我鲁阳不少钱粮,我有些担心王尚德会盯上它……倘若果真如此,那就不妙了。”

周氏是识大体的女子,当即点了点头:“回头妾身叫庖厨准备些上好的酒菜,切不可怠慢了刘公。”

“唔。”

当日黄昏前后,刘緈带着若干差卒,乘坐马车急急忙忙地来到了鲁阳乡侯府。

而当时曹安正按照赵虞的吩咐守在府门口,一见刘緈来到,立刻回东院禀报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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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公,请。”

在乡侯府府门处的张应早已收到了消息,待县令刘緈来到时,便按照鲁阳乡侯的吩咐,带着刘緈前往书房。

而此时在书房内,鲁阳乡侯正与府上的卫长张纯、管事曹举商议,听闻刘緈来到,鲁阳乡侯当即领着二人出书房相迎。

“劳烦刘公匆忙赶来,实在过意不去。”在彼此见礼时,鲁阳乡侯歉意说道。

“诶,乡侯何出此言?”刘公摆摆手,旋即正色问道:“不过,究竟发生了何事?”

“一言难尽,容我徐徐给刘公讲述。……想来刘公还未用饭吧?内人吩咐庖厨准备了一些酒菜,我等边吃边谈。”

“这可真是……哈,那就叨扰了。”

几句寒暄过后,鲁阳乡侯邀请刘緈走入书房,旋即二人对坐于一张矮案,从旁张纯与曹举二人作陪。

片刻后,庖厨送来准备好的酒菜,摆在屋内这张矮案上,禽、豚、鱼三者皆有,还有些专门利于下酒的豆干、果脯之类的小菜,虽然谈不上丰奢,但气氛却很好,仿佛是招待亲近的朋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请。”

“请。”

四人围坐在矮案旁喝了一碗酒,随后,刘緈分别看了看在旁的张纯与曹举二人,旋即将目光落在对坐的鲁阳乡侯身上,正色说道:“乡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见此,鲁阳乡侯便将方才前县令孔俭前来拜访他的事告诉了刘緈,包括他与孔俭的恩恩怨怨。

听罢,刘緈捋着胡须皱了皱眉,问道:“这孔俭,是刘某的前任?等等,刘某的前任,不是尹颂、尹大人么?据刘某所知,丁武、徐宣等人,皆是尹大人提拔的……”

“正是。”鲁阳乡侯点点头说道:“孔俭被罢免,距今已有一十五载,随后赴任的便是尹公,当时我鲁阳一团乱,全赖尹公励精图治,收拾孔俭留下的烂摊子,前前后后花了数年工夫,才逐渐恢复我鲁阳,补足被孔俭亏空的县仓。我想想,唔,尹公在我鲁阳县应该担任了十二年的县令,后来因为身体关系,尹公便辞官归故里去了,他的后继便是刘公你……”

“对对对。”

刘緈点点头,感慨地说道:“我是三年前到鲁阳的,我记得当时尹大人还特地考验了在下一番,叮嘱在下好生治理鲁阳,不可鱼肉治下之民,这些训诫在下至今不敢忘却。……唔,我想起来了,当时尹大人有提过孔俭,说我辈不可学孔俭,愧为王臣。就是那个孔俭吧?他回来做什么?”

鲁阳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他自称是王太师的心腹,此番受名前往宛城,恢复南阳郡治。”

“王太师?”刘緈皱了皱眉:“王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罢,他见鲁阳乡侯露出困惑之色,遂解释道:“乡侯,可还记得汝阳的县令王丹、王奉忠?……这王丹,就是王婴、王太师的远亲,亦是门徒。”

鲁阳乡侯恍然大悟:“居然就是那位王太师……这位王太师品行如何,刘公可知道什么?”

刘緈轻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乡侯想说什么,这位王太师,据我当年在王都求官时的了解,大抵谈不上奸恶之辈,但名声也不是那么好,据说他贪财、喜好天下奇珍异宝,但对人嘛,据说倒也可以做到礼贤下士,再加上天子对他的宠信,这位王太师在朝中可谓是权势滔天……”

听到这里,张纯忍不住问道:“如此大人物,怎会将那孔俭视为心腹?莫非使了钱?”

鲁阳乡侯摇头说道:“孔俭当时身边已无钱财,否则他不会说他落魄街头……”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此人,不是没有才能,他是有才无德。”

“这类人天底下并不少,只不过有些能克制自己的贪欲,而另外有些则做不到,这孔俭,显然就是后者。”摇摇头,刘緈又猜测道:“这孔俭自称是王婴的心腹,这话,咱们姑且就信一半吧,这天底下自称是王太师门徒、心腹的,比比皆是,然而有几个能是亲支近派?据我猜测,大概是这个孔俭向王婴毛遂自荐,说自己有能力恢复南阳郡的郡治,王婴相信了他的说辞,才派他前来……”

“堂堂郡守之职,竟委任地如此随意?”曹举不可思议地睁大了双目。

与鲁阳乡侯、曹举、张纯三人不同,刘緈是真正见过世面的,闻言笑着解释道:“在王都那边大抵就是如此。……只要你有门路可以见到那些大人物,你就有机会平步青云。当官的,才能个个高人一等?并不是,只是大多数人没有这个机会而已。就像乡侯,乡侯的才能,刘某以为管理一座大县绰绰有余,说不定连郡守也能胜任,但在庙堂之上,无人知晓乡侯的才能,是故乡侯埋没于此。”

鲁阳乡侯、曹举、张纯三人对视一眼,均感觉很是不可思议。

看着三人的表情,刘緈知道自己的话肯定对他们造成了很大冲击,笑了笑便不再继续,将话题又引回了那个孔俭身上:“关于那个孔俭,暂时无须担忧,南阳郡的郡治,目前基本已经垮了,他虽有名分与实权,但手底无人,短时间应该无力报复乡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太师不会派人帮助孔俭么?”鲁阳乡侯惊讶问道。

刘緈笑着摇了摇头:“那些大人物做事的方式,刘某大概也了解:我给你机会,你若做得出色,那我可以承认你是我这边的人;否则,那我就换一个更有能力的人。是故,乡侯不必过于担忧,对于王太师那等人物而言,这孔俭,只不过是一个随意可以丢弃的棋子,王太师的棋盘里,多的是这样的棋子。……别说王太师不会帮助孔俭,哪怕孔俭再次败在乡侯手中,王太师多半也不会说什么,或许还会对乡侯产生几分兴趣,甚至于让乡侯做官。”

“小侯可不敢奢望。”

鲁阳乡侯摇了摇头,旋即又正色问道:“那……驻军在宛城的王尚德将军呢?他是否会相助孔俭?”

刘緈捋了捋胡须,摇头说道:“相比孔俭,王尚德应该才是王太师的亲支近派,说得难听点,这孔俭就是去给王尚德收拾烂摊子的。王尚德想要的东西,就是钱、粮,倘若孔俭能替他办到,王尚德或许还会听他说几句,不然,呵呵。”

听到这里,鲁阳乡侯正色说道:“这就是我所担心的。……刘公别忘了,我鲁阳现如今有钱、也有粮。”

刘緈闻言一愣,旋即立刻就明白了鲁阳乡侯的意思,皱着眉头问道:“乡侯的意思是,那孔俭或许会向王尚德禀报我鲁阳县的情况,教唆王尚德在我鲁阳县征收钱粮?”

“这正是我急着请刘公前来商议的缘由。”鲁阳乡侯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我怎么说也是一个乡侯,那孔俭不敢大张旗鼓对付我,但我怕他迁怒到我鲁阳县,倘若因为我的关系,让我鲁阳县蒙受巨大的损失,我……我……”

看着一脸自责的鲁阳乡侯,刘緈连忙劝说道:“乡侯无需自责,此事与乡侯毫无干系……”

就在这时,书房外隐约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这引起了卫长张纯的注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纯转头看向窗口,见窗户纸上隐隐有人头涌动,似乎有人在窃听,他心下有些惊疑。

要知道他已经在屋外安排了卫士,怎么可能还会有人窃听?

等等,还真不是没可能……

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张纯不动声色地站起身,在屋内其余三人不解的目光中悄无声息地走向屋门,旋即猛地打开屋门,向外迈了一步。

果不其然,他看到赵虞、静女、曹安、张季、马成五人正在屋外窃听。

而在这五人身后,有几名府里的卫士一脸无可奈何。

当即,张纯便狠狠瞪了一眼张季与马成,瞪得后二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纯叔。”张季讪讪地小声唤道。

要说他们五人当中谁此刻最慌,那无疑就是张季,毕竟张纯是他的堂叔,这位堂叔对他比对任何人都严厉。

而此时,屋内也已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鲁阳乡侯沉着脸走到书房门口,注视着赵虞几人,沉声问道:“虍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虞也不怵,笑着说道:“那孔俭之事,孩儿也想出出主意,但屋外几位卫士大哥不允许我等闯入,是故……”他摊了摊手。

鲁阳乡侯还想再说什么,此时却听刘緈在屋内笑着说道:“乡侯对二公子何必如此严厉呢?二公子,倘若不嫌弃的话,不妨与刘某同席。”

“长者命,不敢辞。”赵虞二话不说就从父亲身边溜进了屋。

见此,静女迎着鲁阳乡侯的目光怯生生说道:“夫、夫人有命,命奴随时随地照看少主……”

说罢,她也溜了进屋。

随后便是曹安。

唯独张季、马成二人老实,在鲁阳乡侯与张纯二人的目光下不敢擅动。

“不够机灵!……你俩就先在屋外守着吧。”张纯摇了摇头,砰地一声关上了屋门。

看着紧闭的书房门,张季与马成二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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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次日,鲁阳乡侯便带着张纯前往叶城,拜访老县令毛珏、毛国器。

赵虞心系此事,亦带着静女、曹安、张季、马成四人跟着父亲,跟着父亲前往叶城。

叶城,位于鲁阳的东南侧,两座县城相距大概八十几里左右,但无论是规模还是县内人口,叶城是以往鲁阳的两倍有余,是名副其实的大县。

如此一座大县,况且县令有与鲁阳乡侯有旧,前段时间本可帮助鲁阳处理难民问题,但遗憾的是,叶城自顾不暇,因为涌入叶县境内的难民,比起涌入鲁阳境内的难民只多不少,因此鲁阳乡侯与刘緈自然不好意思去找叶城帮忙。

众人乘坐马车赶路,在足足赶了大半日后,终于进入了叶县境内,看到了不计其数的难民。

正如前几日县令刘緈告诉赵虞的那样,当鲁阳县施行以工代赈且取得了不错的成果后,叶县亦立刻效仿,在县内设立了几处工点,实施以工代赈的策略,借助境内难民的力量修建桥梁、道路。

据鲁阳乡侯在马车上向赵虞提及,叶县不止打算修缮通往邻县的官道,据还准备一路修到许昌、郾城两县,使道路更为顺畅。

而与鲁阳不同的是,叶县财力丰厚,在修建道路这件事上并未向邻县寻求帮助,而是自己一手包办,这份财力,相信让刘緈羡慕了许久。

当晚临近黄昏时,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叶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跟赵虞想象的差不多,叶县的县城,确实要比鲁阳更具规模,毫不亚于赵虞见过的汝阳,堪称是他目前所见过的最大的县城之一。

进城的时候,在城门处值守的县卒喊停了一行人的马车,走上前来盘问:“你等,并非我叶县本地人吧?可有路引?”

此时卫长张纯便坐在马车夫的位置上,闻言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牌,压低声音说道:“车上坐的,乃是我鲁阳县的乡侯,赵氏璟公,他与贵县的县令毛公有旧,今日有要事特地来拜访毛公。……这个是我鲁阳县县令所发的路印。”

“原来是赵乡侯。”

前来盘问的县卒恍然大悟,也不细看张纯手中的路引,笑着说道:“我也曾听说过赵乡侯当年的事,了不得。……不耽误几位,请。”

见对方这么好说话,张纯心中也是高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口袋硬塞到对方手中:“请兄弟们吃酒。”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佯做客气了一番,那县卒美滋滋地收了钱。

马车再次启动,朝城内而去,此时赵虞好奇问父亲道:“爹,你可是乡侯啊,您到叶县,居然也需要路引才能进城?”

鲁阳乡侯平淡地说道:“为何你觉得我无需路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以为乡侯能有什么特权……”

“朝廷立下国法,叫众人奉公守法,无人可以例外。……即便是为父,出了鲁阳县,也需要带着县衙所发的路引。”

“父亲什么时候问刘公要的路引?孩儿昨晚怎么没注意?”

“咳。”鲁阳乡侯咳嗽了一声,被赵虞缠问了几句才道出了真相。

原来,与一般百姓所得到的路引不同,鲁阳乡侯这块是永久的,且上面刻着的‘离境理由’也是简单而含糊的‘办事’两字,这就意味着鲁阳乡侯无需第二份路引,只要他能自证身份,那么他就能自由出入晋国任何一座县城,甚至是王都。

平心而论,这确实谈不上什么特权,因为即使是寻常百姓也能找县衙申请,县衙也会酌情发放,只不过每去一次外县就必须向县衙申请一次,较为繁琐,不像鲁阳乡侯这块,只要不弄丢用一辈子都不成问题。

还说没有特权,虽然这特权实在是微不足道……

赵虞捉狭地看了眼一本正经的父亲,因为他知道,父亲手中的这块路引其实是算作违规的。

片刻后,一行人来到了城内的驿馆,在驿馆内订了几个房间落脚,随后便再次乘坐马车前往县衙。

在前往县衙的途中,赵虞询问父亲道:“爹,我昨晚听你说,那位毛公当年曾帮助你揭露孔俭的罪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唔。”鲁阳乡侯点了点头。

见此,赵虞更加好奇了:“您当年是怎么扳倒那孔俭的?”

不得不说他确实好奇,虽说他父亲是鲁阳乡侯,但除了有些家财却并无实权,然而孔俭当时那可是鲁阳县的县令,按理来说鲁阳乡侯是不占任何优势的。

“也没什么。”

“爹,说说嘛。”

在儿子的请求下,鲁阳乡侯迟疑了片刻,徐徐说道:“你祖父中道崩殂,他过世时我年仅十余岁,当时孔俭见我年幼,又见我赵氏一门祖业丰厚,便起了贪念,说什么欲将女儿许配于我,实则试图侵占我家祖业,他以为我不知?……当时我尝听说叶县的毛公为人耿直,于是有一日我便偷偷来到叶城,见到了毛公。”

顿了顿,鲁阳乡侯看着车窗外街道上的景色,回忆道:“当时我向毛公乡述说,述说那孔俭平日里如何以权谋私,又如何试图侵占我家祖业,毛公很是气愤,但也颇为犯难,他对我说,孔俭亦是县令,若无确凿证据,他奈何不了那孔俭。于是,我便想了个主意。”

“什么主意?”赵虞睁了睁眼睛,他知道正戏要来了。

“不是什么值得吹嘘的事。……回到鲁县后,我叫吴伯……哦,你或许不知,吴伯是当初府上的老人,对你祖父颇为忠诚,只可惜后来年纪大了,就过世了……当时我叫吴伯偷偷在鲁县传开消息,称诸县近年收成不佳,准备找我鲁阳县调度粮食,因此县内米价必然要涨,县人一听,纷纷购粮提前储备。当时我又说服县内其他几户世家,请他们减少出粮,当时那几户久苦于被孔俭压榨,自然愿意暗中帮我。

这两者合一,果然县内米价大涨。随后我便找到孔俭,假装无意地对他说起县内米价大涨一事,挑唆他挪动官仓内的粮食私下售卖……孔俭当时见我年幼,且我当时在他面前亦是唯唯诺诺,他不曾防备我,在贪欲作祟下,他果然按我所说挪动了官仓内的储粮……后续的事就简单了,待时机成熟后,毛公带着人突然来到鲁阳县,要求开官仓,孔俭百般阻拦,但最终还是未能阻止毛公,毛公开了官仓,见仓内储粮不足,便用以权谋私、监守自盗的罪名将孔俭一众当场拿下……随后又有县人揭发孔俭平日里巧立名目收取税金,证据确凿,于是毛公便向朝廷禀告此事,并派人将孔俭押解至王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认真听完父亲的讲述,赵虞暗自啧啧称赞。

他必须地说,他爹这招真的是太损了。

不过说实话,这招在赵虞看来并不算高明,但考虑到父亲当时的年纪,并且,考虑到在明知孔俭试图侵占其祖业的情况下,父亲还要与其虚与委蛇,骗取对方的信任,赵虞觉得,相比较这招计策本身,父亲骗取那孔俭的信任,才是最最困难的。

他笑着对父亲说道:“堂堂县令,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孩骗地团团转。……爹,怪不得那孔俭如此恨你。”

鲁阳乡侯轻哼一声,不再多说。

片刻后,一行人来到了县衙,见到了那位年事已高、身体状况亦不佳的毛老县令。

见到鲁阳乡侯,这位毛老爷子十分高兴,当即就招呼着鲁阳乡侯一同吃酒,口中笑道:“公瑜,哈,老夫方才还与你说到你跟刘公谦,哈哈哈,这次你鲁阳县了不得啊,你来时也看到了吧?老夫正准备修缮几条官道,可别笑我叶县效仿你鲁阳哟。”

与被孔俭呼唤表字时不同,被这位毛老爷子称呼表字,鲁阳乡侯毫无不满,相反他还持后辈之礼:“毛公,今日赵璟前来并非与您叙旧、吃酒,而是有要事与您相商。”

说着,他便将孔俭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毛珏。

毛珏听罢,又惊又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惊的是,当年那个作恶多端的贪官孔俭,居然还活着;而怒的是,那个愧为王臣的贪官,居然还摇身一变成为了南阳郡的郡守。

这天底下还有公道可言么?!

“王婴王太师么?”在听说孔俭如今的后台后,这位毛老县令皱着眉头说道:“刘公谦是见过世面的,他说得不错,孔俭对于那位王太师而言,不过是一个随意可以丢弃的棋子,反而是王尚德那边比较麻烦……这样,老夫有个老友亦在王都,他素来与王婴不和,我看看能否请他暗助一把。”

鲁阳乡侯闻言好奇问道:“是那位您尊称‘陈公’的大人么?毛公,这位陈公究竟何人?”

“不可说不可说。”毛珏摆摆手说道:“不是老夫故意隐瞒,只是那位大人素来不喜这套,老夫若随意透露那位大人的名讳,且被他得知,他怕是再不会与老夫吃酒。……不过,公瑜可以放心,无论是王婴还是王尚德,都要给他几分面子,来来来,吃酒吃酒。”

见此,鲁阳乡侯也不好再追问。

当晚,父子一行人被毛老县令请到县衙的后衙吃了些酒,深夜才告辞离去,然后在次日返回了鲁阳县。

不得不说,这位毛老县令,是鲁阳乡侯所能找到的最强力的帮手了。

事实证明,鲁阳乡侯果然了解那孔俭的秉性,仅仅只过了五六日,那孔俭便再次回到了鲁阳县,还带来了一名王尚德手底下的偏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九月中旬,天气已渐入深秋,乡侯府外的树木,叶子大多已经枯黄了,纷纷飘落下来。

大清早,张应便带着石觉、牛继等几名年轻的卫士,在府外清扫落叶。

确切地说,是他倚靠府门前两侧的石狮子站着,口头上督促着那帮年轻的卫士。

鉴于彼此都熟络,牛继、石觉等年轻的卫士便抱怨起来,自然而然,遭到了张应倚老卖老似的笑骂。

就在众人说笑之际,远处徐徐行驶来一辆马车。

从旁,还有一名骑着马的人,带着一队步卒。

“……”

原本还与众年轻卫士说笑的张应,眼眸中立刻就浮现警觉,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一边招呼从旁的年轻卫士:“都别扫了,都过来!”

渐渐地,那队人马靠近了,此时张应的脸上,出现了几许惊诧。

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那队人马,是驻军在宛城的,王尚德的军队!

因为他以前就在王尚德的手底下当做兵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在张应为之不解时,那名骑着马的男子策马来到他面前,只见这名男子大概三十来岁,双目如炬,举手投足间颇有一番武将的气势。

此人也不下马,一边四下打量着,一边随口问张应道:“喂,那卫士,此处可是鲁阳乡侯赵璟的府邸?”

骆勇……

张应盯着对方看了片刻,旋即便认出了来人。

骆勇,王尚德手底下的心腹将领之一,当年张应与张纯几人还在南阳的军队时,这骆勇便跟随着王尚德前来南阳郡剿杀叛军,当时这骆勇还很年轻,刚二十出头,但在战场上却极为勇武。

稳了稳心神,张应抱拳打了声招呼:“骆将军。”

“唔?”

马上的将领听得一愣,俯视了一眼张应,惊讶问道:“你认得我?”

张应正色回道:“是的。……在下张应,当初是南阳樊城一带的守卒,后来叛军进犯时,曾有幸与王将军的军队一同抗击叛军,只是后来受了点伤,便……离了军队。”

“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骆勇听罢,不由得上下打了张应几眼,旋即微微点了点头,直爽地说道:“看你站姿,我便知你是老卒,抱歉,时隔数年,骆某没有什么印象了……对了,我见你身体已无恙,可还有意返回军中?倘若有意,我可以给你安排,我军目前正缺你这样的老卒。”

听到这话,张应小心地婉言回绝:“在下离开军队已有七八年,当年军中那些本领,早就荒废地差不多了……将军好意,在下心领了。”

“哦。”

那骆勇点点头,也不强求,点点头又问张应道:“你如今在这座府上担任卫士?正好,我问你,这里可是鲁阳乡侯赵璟的府邸?”

见对方两次提到这个问题,张应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在他迟疑之际,忽然听到从旁有人笑道:“骆将军无需再问,此地正是鲁阳乡侯赵璟的府邸!”

“唔?”

张应闻声转过头去,旋即便瞧见前几日造访过的孔俭,正从那辆马车中下来。

见此,他心中咯噔一下。

当日孔俭前来拜访时,他不知对方身份,误以为是鲁阳乡侯的贵客,事后他询问了族兄弟张纯,才知道这孔俭非但不是客人,而且与他家乡侯有着极深的仇恨。

今日此人去而复返,肯定没有什么好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时,那孔俭亦察觉到了张应的注视,脸上带着几分小人得志般的得意,冷笑着说道:“那卫士,你既知骆将军,还不速速派人通报,叫赵璟亲自出来迎接?……速去!此行我等有紧要之事,无暇在此耽搁。”

深深看了一眼孔俭,张应正色说道:“乡侯当前不在府内,他与刘公正在巡视县内的工点。”

“刘公?”

孔俭皱了皱眉,旋即恍然大悟道:“哦哦,刘緈、刘公谦对吧?顺便将他也叫过来吧!”

“……”

一听语气,张应便知对方来者不善,招招手叫来卫士牛继,吩咐道:“你骑马去见乡侯,将这里的事禀告乡侯。”

随后他又招来石觉。小声嘱咐:“速去禀告夫人。”

“是!”二人应声而去。

片刻后,周氏得知了此事,鉴于自己妇道人家不便出面,她便叫管事曹举出面,将骆勇、孔俭二人请到府内前院正屋,奉上茶水,好生招待,等到鲁阳乡侯返回府中。

而此时,正如张应所言,鲁阳乡侯与刘緈、还有赵虞,正在巡视县内几个工点,忽然接到了牛继的禀告,三人心中咯噔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来,果真不幸被乡侯料中。”刘緈叹息道。

鲁阳乡侯的面色亦是难看,沉着脸说道:“我素知孔俭的秉性,他见明面上暂时无法针对我,肯定会拿我鲁阳县下手,挑唆王尚德向我鲁阳征收钱粮,叫我县无粮继续以工代赈,这多半就是他的目的!”

一听这话,刘緈亦绷紧了脸:“先去看看情况吧。”

于是一行人立刻返回乡侯府。

待他们回到乡侯府时,张应立刻迎了上前,小声说道:“乡侯,刘公,按夫人的意思,那两人当下正在前院主屋内,由曹管事接待着,除了前几日来过的孔俭那厮,还有王尚德手底下的心腹将领骆勇……看样子,来者不善。”

“……”

鲁阳乡侯与刘緈对视一眼,又看了一眼站在府邸外的那队军卒,也不说话,径直走向前院主屋。

见此,赵虞亦带着静女、曹安、张季、马成几人跟了上去。

片刻后,鲁阳乡侯与刘緈便来到了前院主屋,果然瞧见孔俭与另外那位骆勇、骆将军——当时骆勇正坐在堂中的席位,自顾自地喝着茶,而那孔俭则负背双手在屋内转来转去,指指点点。

“乡侯,刘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瞧见鲁阳乡侯等人迈步走入屋内,大管事曹举连忙迎了上来,一边给前二者使着眼色,一边介绍道:“乡侯,刘公,我来代为介绍一下,这位是王将军麾下的骆勇、骆将军。”

“偏将。”骆勇站起身来纠正了曹举,旋即抱拳打了声招呼:“赵乡侯,刘县令。”

“骆将军。”

刘緈笑容可掬地上前行礼,旋即笑着问道:“听闻骆将军来到我鲁阳,在下与乡侯不敢怠慢……”

鲁阳乡侯亦上前问候,旋即问道:“不知将军此番前来,有何贵干?”

见此那骆勇指了指孔俭,说道:“两位听他说罢。……孔俭。”

听到招呼,那孔俭当即走了过来,在朝骆勇拱了拱手后,转身面向刘緈与鲁阳乡侯,笑容中带着几分冷意:“是这样的,王将军军中粮草短缺,军饷亦有所不足,听闻你鲁阳县殷富,想借一笔钱粮……”

借?怕是有借无还的那种借法吧?

与鲁阳乡侯对视一眼,刘緈先示意前者稍安勿躁,问道:“王将军,想借多少?”

孔俭冷笑一声,说道:“米粮二十万石,钱二十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听这话,刘緈与鲁阳乡侯立刻色变。

钱二十万姑且不论,米粮二十万石是个什么数目?

要知道一石米,就可以让一个成人吃三个月,换而言之,二十万石便可以叫二十万人吃三个月!

或许对于王尚德来说,二十万石不算太大的数目,但对于鲁阳县来说,这是根本无法答应的——因为鲁阳县的存粮,就现如今而言根本没有二十万石,连十万石都勉勉强强。

鲁阳乡侯当即勃然大怒,指着孔俭怒道:“孔俭,你对赵某有恨,有什么阴谋诡计你便冲着我来,休要牵扯鲁阳,别说我鲁阳根本没有二十万石的存粮,就算有,你通通拿走了,我鲁阳县数万县人、乡民,还有万余难民,该如何挨过这个冬日?”

见鲁阳乡侯发怒,孔俭不怒反笑,脸上满是痛快之色,只见他做作地摇摇头,指责道:“赵乡侯,你这话就不对了,没有王将军与其麾下的军队镇守在宛南,你鲁阳能在叛军的攻势下苟安么?凡事要以大局为重,前线军队钱粮吃紧,这才是当务之急,你鲁阳怎能只顾自己呢?”

鲁阳乡侯闻言冷笑道:“你少说得这般冠冕堂皇,我岂不知你的用意?”

孔俭哈哈一笑,旋即靠近一步,猛然收敛脸上的笑容,压低声音说道:“即使你知,又能如何?”

说罢,在鲁阳乡侯被彻底激怒前,他立刻抽身退后两步,满脸得意之色。

从旁,赵虞看得真切,见这孔俭如此猖狂,他心中也是气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眼珠一转,他给曹安使了个眼色,旋即故意打岔道:“曹安,我忽然想养一只家犬,但又不想浪费吃食给它,你小子机灵,能不能找一条无需喂食的家犬?”

曹安机灵,虽然不知赵虞的用意,但大致能猜到肯定是讽刺孔俭,遂立刻故作为难地接茬道:“这……这可为难小的了,这天底下哪有无需主人家喂食的家犬呢?”

听到这话,赵虞暗赞曹安机灵,旋即朝着孔俭努了努嘴,笑道:“喏,眼前不就有么?无需主人喂食,还能自备干粮为主人谋利……”

在旁众人听得一愣,旋即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唯独孔俭闻言大怒,骂道:“你、你敢羞辱我?”

“我说错了么?”

赵虞丝毫不怵,硬着孔俭愤怒的视线走上前一步,冷笑道:“王将军征粮一事,原本就与你无干,可你堂堂南阳郡守倒好,自备干粮、鞍前马后,跟着骆将军亲自跑到我鲁阳县来说项……家犬我见多了,吃着主人家的食,为主人叫唤两句,这也是本分。但似这般还未吃上主人家的食,却不惜自掏腰包要为主人叫唤的家犬,我还真是头一次见!”

听到这话,屋内众人纷纷用古怪的眼神看向孔俭。

只见孔俭满脸涨红,指着赵虞气地说不出话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屋内响起了几声轻笑。

看着孔俭此刻的面色犹如猪肝一般,鲁阳乡侯与刘緈几人心中颇为解气。

这位二公子……原来是这般犀利的么?

刘緈转头看了一眼赵虞,心中着实惊讶。

要知道赵虞在他面前那可是非常守礼的,让刘緈好多次不由感慨鲁阳乡侯家教甚严,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位二公子骂起人来,却是如此犀利。

而此时,那孔俭也终于喘过气来,指着赵虞回骂道:“小崽子,你可知道你在跟说话?!”

在鲁阳乡侯皱眉之际,赵虞冷笑着反问道:“小崽子骂谁?”

“小崽……”

不得不说那孔俭也是才思敏捷之人,刚说两个字便察觉到了赵虞话中的陷阱,冷哼一声说道:“着实是伶牙俐齿,不愧是赵乡侯之子。……小子,你知道我乃南阳郡守,还敢如此羞辱,简直是目无法纪、目无朝廷……”

赵虞的反应也很快,见孔俭要给自己扣帽子,当即就冷笑道:“你还知道你是南阳郡守?孔文举,朝廷此番派你做什么来了?啊?当日你便提及,朝廷委任你为南阳郡守,是为了叫你恢复南阳的郡治,使南阳郡恢复以往的繁荣与稳定,而你在做什么?宛南恢复了么?宛北恢复了么?南阳诸县尚在水深火热之中,你这郡守不去履行自己的职责,却挑唆王将军,试图借王将军之手报复我父亲,报复鲁阳县,似你这种行径,难道不该骂么?!”

“你……”

孔俭再次被赵虞说得哑口无言,半晌后强横地斥道:“本官自有考量,轮不到你这小子在指手画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到这话,刘緈立刻站出来替赵虞站脚助威:“哦?那不知孔郡守能否将你的考量告知刘某呢?我鲁阳也是南阳郡的一县,刘某对孔大人将如何恢复南阳郡治一事,可是颇为上心。”

“刘緈……”

孔俭沉着脸看向刘緈,他对后者亦充满嫉恨,谁让如今是刘緈担任着鲁阳县的县令呢?

且相比较他当年担任县令时时常有人背地里骂他,这个刘緈在鲁阳县却是善名远扬,县内上下都称呼其为刘公——这可是孔俭当年未曾得到过的待遇。

深深吸了口气,孔俭眼珠一转,转头看向正跪坐在席中喝茶的彭勇,挑唆道:“彭将军您也看到了,这些人这般无礼,根本不把在下放在眼里,也不把王将军与彭将军放在眼里……”

此时彭勇正饶有兴致地盯着赵虞看,听到孔俭挑拨离间,笑着说道:“孔大人,你说归说,莫要凡事都牵扯到王将军,彭某虽然与你一道来,也确实希望能借得一笔钱粮,但……”他摇了摇头,再次重申了一遍:“莫要凡事都牵扯到王将军。”

听到这话,刘緈与鲁阳乡侯等人心中了然:看来王尚德的人,不是不清楚孔俭的歹意,不过他们只在乎能否从鲁阳弄到钱粮,根本不在乎孔俭与鲁阳县的恩恩怨怨。

不得不说,这是不幸中的大幸,至少王尚德并未表明立场要相助孔俭。

而对于彭勇的这番说辞,孔俭虽心中气愤却也不敢表露,只能唯唯诺诺地点头。

看他那恭顺的模样,赵虞冷笑着讥讽道:“果真是忠心而恭顺的家犬。”

屋内众人闻言皆笑了几声,就连彭勇亦借喝茶的动作掩饰了一下嘴角的莫名笑意,试图不让众人瞧见。

看得出来,这彭勇也未必看得起孔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伶牙俐齿的小儿……今日姑且不与你一般见识。”

孔俭恨恨地瞪了一眼赵虞,旋即深深吸了口气,目视着刘緈与鲁阳乡侯沉声说道:“刘县令,赵乡侯,就方才孔某所言,你鲁阳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请告知孔某,孔某好回禀王将军。”

听到这话,那彭勇亦转头看了过来,他不在乎孔俭与刘緈、鲁阳乡侯几人的恩怨,也不想插手干涉,但此刻孔俭所提及的钱粮一事,他还是颇为在意的。

说起来,这孔俭也确实聪明狡猾,他见说不过伶牙俐齿的赵虞,又不想跟一介孩童争地面红耳赤,索性就重提来意,借王尚德的名来压迫刘緈、鲁阳乡侯等人。

前几日在回到鲁阳县时,他便已经仔细打探过,知道鲁阳县囤积着一批钱粮用于对境内难民的赈济,倘若今日刘緈、鲁阳乡侯二人在他的胁迫下被迫答应,那么鲁阳县无力以工代赈,自然而然会再次出现难民的暴动。

介时,他还能顺便向朝廷弹劾刘緈,给后者扣一个治民不力的罪名。

而倘若刘緈与鲁阳乡侯不肯向王尚德缴纳钱粮,那就更好了,孔俭最近几日见过那王尚德,很清楚王尚德是那种说一不二的人,倘若鲁阳县胆敢拒绝那位王将军,那才是大祸临头!

总而言之,无论刘緈与鲁阳乡侯答不答应,那孔俭都有把握对付二人。

……介时再教训这个口无遮拦的小畜生。

瞥了一眼站立在旁的赵虞,孔俭眼眸中闪过几分阴狠。

而此时,正如孔俭所猜想的那样,刘緈与鲁阳乡侯亦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此,赵虞略一思量,笑着插嘴道:“父亲,刘公,王将军与彭勇将军,为我等在前方抵挡叛军的攻势,今日彭勇将军来到我鲁阳,来到我乡侯府,不管我鲁阳是否有能力借钱粮于王将军,至少也该准备好酒菜,好生招待彭勇将军,怎能让彭将军光在这里喝茶么?”

二公子想拖延?

刘緈立刻就猜到了赵虞的用意,笑着对鲁阳乡侯说道:“对对对,还是二公子知礼啊,乡侯,你怎能如此怠慢?”

鲁阳乡侯亦是聪颖之人,立刻就反应过来,一边叫曹举去吩咐庖厨准备酒菜,一边抱拳对彭勇说道:“实在是失礼了,幸亏小儿提及……”

见此,彭勇平淡地回道:“其实不必,彭某此番前来,亦不敢……”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鲁阳乡侯的询问声给打断了:“不知彭将军可擅长饮酒?小侯府上,仍有些家父在世时留下的酒,算一算,至今已有二十余年。”

“二十余年?”

方才还一副准备婉言回绝的彭勇,闻言不禁咽了咽唾沫。

旋即,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爽朗地笑道:“哈哈,让诸位见笑了,不瞒诸位,无论是王将军还是彭某,亦或是军中其他几位同僚,对于美酒实在是无法拒绝。”说着,他抱了抱拳:“那……叨扰了。”

听到这话,鲁阳乡侯与刘緈心中暗松了一口气,然而在旁的孔俭却着急了,在旁说道:“彭将军,王将军交代的正事要紧啊!”

“……”彭勇看了一眼孔俭,虽然没有说话,但看得出来他很不高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此时,刘緈笑着说道:“孔郡守,王将军交代的正事虽然紧要,但也不急于一时吧?吃顿酒菜能花多久?”

彭勇虽然依旧没哟开口,但他笑着点头的动作,却足以表明他的态度。

见此,孔俭亦毫无办法,咬咬牙说道:“好,姑且就顺了你等的心意,我倒是要看看,一顿饭的工夫,你等能折腾出什么来?”

见这厮还不消停,赵虞轻笑着说道:“孔文举,家父宴请彭将军,可没说宴请你啊。哦,也对,你自备干粮……”

“你……”

“怎么?”迎着孔俭的视线,赵虞轻笑道:“自备的干粮没有带足么?那就自己去找食吧,恕不相送。”

从旁,刘緈与鲁阳乡侯对视一眼,从赵虞这看似小孩子胡闹的举动中,看出了后者的真正意图——即将孔俭支开。

将孔俭支开有很多好处啊,比如说,他们可以向彭勇试探一下王尚德的真正态度,从方才彭勇的言行举止来看,这位将军性格豪爽,自然要比孔俭容易相与。

至于将孔俭驱赶出府是否会再次得罪对方,这种问题刘緈与鲁阳乡侯连想都不想——本来就已经得罪死了,还能怎么样?

想到这里,鲁阳乡侯冷漠地对孔俭说道:“我儿说话虽然粗糙,但他说得不错,我府上有招待尊客的酒菜,但没有招待恶客的酒菜,孔郡守,请吧。”

话音刚落,张季、马成二人便走到孔俭身边,抬手说道:“孔郡守,请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们……”

孔俭恶狠狠地盯着众人,旋即转头对彭勇说道:“彭将军,他们有意支开孔某,定有不轨企图……彭将军不可中了他们的诡计!”

听到这话,赵虞笑着嘲讽道:“孔郡守为了污蔑家父,那可真是不遗余力,吃顿饭还能说成诡计,辛苦辛苦……”

孔俭闻言冷笑道:“小儿,莫以为老夫不知,你故意提出宴请彭将军,又有意将孔某支开,无非就是想从彭将军口中套出王将军的态度,你小小年纪,城府倒是深……哼,你以为我会让你得逞么?!”

“呵。”赵虞微微一笑。

一刻辰后,张季、马成二人夹着孔俭来到了府外,一把将后者推到了府外。

“孔郡守,你就先在这儿侯着吧,待府内用完了酒菜,到时候会通知你的。”

丢下一句话,张季、马成二人砰地一声关上了府门。

“……”

孔俭气得双手攥拳,浑身发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不提被丢出府外吹冷风的孔俭,此刻在乡侯府内,鲁阳乡侯已命大管事曹举从地窖里搬出了两坛储藏了二十几年的酒。

不得不说这二十几年份的酒就是不同,拍开泥封后屋内便飘开了浓浓的酒香,更别说煮开之后,那浓郁的酒香,诱地彭勇都无心跟刘緈、鲁阳乡侯等人交谈,一双虎目死死盯着火炉上的酒鼎,暗自咽着唾沫。

片刻后,待酒煮沸,彭勇舀了一碗,旋即小小饮了一口这烫嘴的酒水,脸上露出几许满足之色,点头称赞道:“好!好!不愧是二十余年的酒,着实醇厚,有些年不曾喝过如此敦厚的酒了。”

闻言,鲁阳乡侯微笑着说道:“倘若彭将军喜欢的话,回程时可以带几坛走。”

听到这话,正端着碗吃酒的彭勇,忽然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鲁阳乡侯,旋即笑着说道:“看来这一点那孔俭不曾说错,几位确实是想从彭某口中询问一些事,唔,看在这酒水的份上,几位姑且就问吧,除非是不方便说的,否则彭某知无不言。”

说着,他又喝了一口。

见此,刘緈与鲁阳乡侯对视一眼,谨慎地问道:“彭将军,不知王将军为何会突然向我鲁阳征收钱粮……”

“是借。”彭勇纠正道。

“对对,是借。”刘緈点头说道:“驻军缺钱粮么?”

事实上据他所知,那王尚德所谓的借,从来就没有还的时候,但此刻却没必要惹得彭勇不快。

“缺!”

彭勇放下酒碗,正色说道:“可能据几位所知,王将军名声恐怕不大好,我在这里替王将军申辩几句,王将军从来没有克扣过军卒的钱粮,可能几位不知,王将军出身豪族,他家中殷富,对于钱粮什么的,他从来就不重视,这些年他在南阳征收钱粮,主要还是为了麾下的军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緈闻言不解问道:“朝廷不是有拨下钱粮么?”

“朝廷的钱粮?”彭勇轻笑一声,摇头说道:“这么说吧,朝廷拨给军粮五十万石,到咱们军中的,能有个三十来万石就不错了,至于钱,今年上半年的军饷,按理来说开春之后,大概四五月就要运抵宛城,可事实上,这批军饷至今都还未到!”

刘緈、鲁阳乡侯面面相觑,在旁陪座的赵虞也是满脸不可思议。

要知道眼下已经是九月中旬了,然而今年上半年的军饷,却迟迟未至?

“这……怎么回事?”刘緈不敢相信地问道。

彭勇抿了一口烫酒,说道:“将军好几次去催过,但朝廷就只有一句话,等等,再等等,后来王将军多方打听才知道,国库根本没钱。”说着,他压低了声音:“修祈寿宫,修得国库亏空。”

“祈寿宫?”鲁阳乡侯转头看向刘緈。

刘緈会意,压低声音向鲁阳乡侯解释道:“我当年在王都时,听说过,据说是近年来圣上龙体不佳,有人向陛下进言,说是修建一座宫殿,供奉天神,便可以祈福延寿,陛下便下令修建了这座祈寿宫,据说光民夫就征用了三四十万人……”

鲁阳乡侯听得一脸震惊,毕竟他鲁阳县满打满算也只有三四万人,然而他晋国的皇帝,修建一座宫殿就征用了十个鲁阳县的民夫,这悬殊的差距,让这位几乎没怎么离开过鲁阳县的乡侯瞠目结舌,难以想象。

可能是觉得继续这个话题不太妥当,刘緈岔开话题对彭勇说道:“彭将军,王将军的困难我等已经知晓,但我鲁阳亦有为难之处,实不相瞒,这些年陆陆续续有难民涌入我鲁阳……”

说着,他便将以工代赈的事告诉了彭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彭勇听罢,点点头说道:“刘县令所说的事,我也知晓几分,今年旱情确实严重,南阳郡许多县城几无收成,或许你们也听说了我军强行征粮的事,我也不抵赖,确实有,但没有办法,朝廷每次运来军粮都拖拖拉拉,说好五十万石,到手却只有三十几万石,若不向当地的百姓征粮,南阳十几万驻军粮食短缺,说不定就会暴乱,军卒暴动,这可比平民暴动要严重地多吧?”

这个理由,纵使刘緈与鲁阳乡侯亦无法反驳,同时,也稍稍对那个王尚德产生了几许改观,至少王尚德并非为了一己私欲而收刮钱粮。

此时,彭勇喝了口酒,又说道:“这次我带着那孔俭前来鲁阳,正如你等所想,确实是孔俭挑唆……此前,王将军并不是很在意鲁阳,甚至对叶城都不是很了解,但这个孔俭到了宛城后却对将军说,称叶县、鲁阳两县钱粮殷富,是故将军便派我二人前来。”

他摊了摊手,很爽快地讲述了经过。

“果然是孔俭!”鲁阳乡侯恨恨地骂了一句,旋即拱手对彭勇说道:“彭将军,能否请你将我鲁阳县的现状回禀王将军,请王将军改变主意?……我鲁阳县眼下虽有些钱粮,但那大多都是从汝水诸县处借来,为赈济境内的难民而用,倘若贵军征……我是说借走了一批钱粮,我鲁阳或将因此陷入混乱。”

“这个……”

彭勇沉思了片刻,旋即摇头说道:“此事我无法做主。……我可以将两位的话带给将军,但凭我对将军的了解,我想他恐怕不会改变主意。”

“为何?”赵虞忍不住插嘴道:“王将军不在意我鲁阳县会因此陷入混乱么?”

彭勇转头看了一眼赵虞,可能是因为赵虞方才羞辱孔俭时给他留下了还算不错的印象,他想了想解释道:“小子,荆楚叛军的威胁,可要比鲁阳县的混乱严重地多,方才那孔俭有句话说得很不错,宛北相比较宛南较为稳定,而你鲁阳、叶县两地,这些年更是相安无事,这全赖有我军驻守在宛南,抵挡叛军的攻势,你不会希望那样的,倘若那些叛军杀到鲁阳,他们会杀到你的父母姐妹,占据你家的府邸,将你家的田地分给他人……”

诶?

赵虞听得一愣,好奇问道:“分给……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彭勇不疑有他,闻言笑着回道:“当然是分给那些没有田地的人咯,你以为江南几十万叛军是怎么来的?无非就是叛军之首亦田地利诱罢了。”

……

赵虞张了张嘴,他忽然意识到,刘緈、鲁阳乡侯、彭勇几人所谈论的‘叛乱’,与他想当然以为的叛乱,似乎有些不同。

而在赵虞沉思之际,刘緈问彭勇道:“彭将军,二十万石钱粮,我鲁阳县是万万没有的,请莫要听信孔俭的挑唆,此人嫉恨乡侯、嫉恨鲁阳,试图借王将军之手令我鲁阳陷入混乱,彭将军千万不可听他一面之词。”

听到这话,彭勇反问刘緈道:“那贵县有多少钱粮?”

“这个……”刘緈犹豫了一下,少报了一些数目:“粮食大概在三四万石左右,至于钱的话,大概能有个两三万钱。”

彭勇看了一眼刘緈,端着酒碗轻笑道:“看在这酒水的份上,我姑且就信了。但我信了,并不代表王将军会信,确切地说,这次我只是做一个传话人,将王将军的话转达于鲁阳,除此之外,我无法决定任何事。……倘若贵县确实有什么困难,不妨直接前往宛城,当面与王将军解释,只要王将军接受了你等的说辞,那自然就不会再有什么问题……”

刘緈与鲁阳乡侯对视一眼,心中颇有些无奈。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刘緈与鲁阳乡侯多番劝酒,劝彭勇多饮,趁机套问一些有关于王尚德的事,比如后者的喜好、性格、脾气,而对此,彭勇虽心知肚明,不过倒也没有隐瞒——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一顿酒,足足从午后吃到黄昏,喝地彭勇非常尽兴,站立不稳。

但遗憾的是,最根本的问题依旧没能解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按照彭勇的说法,虽然那孔俭张口便索要二十万石粮食、二十万钱,但倘若鲁阳能‘借’个十万粮食、五万钱,王尚德那边也会感到满意,但很遗憾,虽然鲁阳县勉勉强强能凑出这个数目,但却不能将其交给王尚德,否则鲁阳就乱了。

对此,彭勇也只能表示遗憾。

在决定就此返回宛城时,彭勇对刘緈、鲁阳乡侯二人说道:“回去后,我会如实禀告王将军,作为这顿酒的回报,我不会坐视孔俭信口开河,但据我对将军的了解,将军应该不会改变主意,你等最好前去宛城亲自与将军解释,切记要尽快,莫要耽搁,否则……言尽于此,几位好自为之。”

说着,彭勇带上在乡侯府外等了足足一个下午的孔俭,返回宛城去了。

送别彭勇后,刘緈、鲁阳乡侯来到书房商议此事,赵虞紧跟其后。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书房内鸦雀无声,因为刘緈与鲁阳乡侯从彭勇口中得知,那王尚德是一个非常不好相与的人,更别说到时候那孔俭也会出面捣乱破坏,想要说服王尚德,实在是很难。

但即便如此,也只能去了,否则等到王尚德对鲁阳发难,那就大事不妙。

想到这里,鲁阳乡侯沉声说道:“明日,我去一趟宛城,终归此事因我而起。”

刘緈没有阻拦,沉声说道:“我与你一道去。……终归刘某才是鲁阳县令,此事责无旁贷。”

就在二人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让那王尚德改变主意时,赵虞亦在旁思忖着该如何劝说那位脾气暴躁的王将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由于次日要一同前往宛城,当日刘緈便在鲁阳乡侯的府上住了下来,据说与鲁阳乡侯二人商议到很晚,以至于次日赵虞见到这两位时,这两位脸上都出现略微的黑眼圈。

次日,用过早饭,鲁阳乡侯、刘緈、赵虞一行人便踏上了前往宛城的路途。

说实话,此行鲁阳乡侯原本并不打算带上二子赵虞,主要是太危险——因为就连他与刘緈都吃不准此行是否能说服那个王尚德,更别说在鲁阳乡侯看来,他的儿子赵虞虽然对熟人颇为恭顺、谦逊,但真实性格却绝非如此,看昨日他几次羞辱孔俭就知道,心气其实傲地很,鲁阳乡侯颇有些担忧这小子到时候冲着那王尚德也来这么一出。

可担心归担心,架不住这小子确实聪颖,比他年幼时……唔,就差那么一线,鲁阳乡侯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带上赵虞,希望这小子到时候能灵机一动,想出什么好的办法。

刘緈也是这么认为的。

宛城距离鲁阳,不算太远,但也谈不上近,两地直线距离大概在两百里左右,而真正的距离,自然不止。

在前往宛城的途中,一行人陆续经过了几个县,比如说雉县。

从八九年前荆楚叛军攻入南阳,再到后来王尚德率领北海军队入驻宛城,南阳郡便就此形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格局,即宛北与宛南。

宛南,当年被叛军完全攻破,荆楚叛军在占领宛南诸县后,将那些不愿放弃祖业逃走、或者来不及逃走的当地豪族几乎全部杀死,将这些豪族的田地分发给当地没有土地的人,在获取民心的支持后,叛军继续往北进攻,直到被王尚德阻止在宛城。

随后王尚德组织反攻,将早已破坏的宛南又重新犁了一遍,但凡是与叛军有所牵扯的当地世家、平民,为首者当众处死以儆效尤,其余则通通充军。

宛南先后经历这两次浩劫,光人都死了最起码三成,再加上后来王尚德陆续在宛南征兵,以至于宛南几乎是十室九空,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宛南人,大多都往宛北奔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相比较宛南,宛北的情况稍稍较好,至少叛军并非攻到这里,当地诸县的县治基本还在,只不过近几年王尚德为了反攻叛军,多次在宛北征集钱粮与壮丁,因此像雉县等地,尽管人口因为难民的关系相比往年只增不少,但县内的氛围着实萧条,似偷窃、抢掠等治安问题屡有发生,诸县县令无法制止。

也正是这个原因,此次前往宛城,鲁阳乡侯带上了以卫长张纯为首的足足二十几名衣甲齐全的卫士,就是担心在途中遭到当地难民甚至当地人的袭击。

据刘緈解释,当初宛南人涌入宛北时,宛北诸县就像前一阵子的鲁阳县一样,也没有开启官仓赈济难民,此举逼得那些活不下去的难民铤而走险,干起了打家劫舍的买卖,或三五人,或十来人的这种小规模流寇,在宛北诸县比比皆是。

不过此行鲁阳乡侯等人还是比较幸运的,并没有遇上——或者说,是车队里那二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卫士,吓退了那些试图做出袭击的流寇。

直到晚上,当一行人在荒野夜宿时,似乎有流寇试图袭击车队,但却被卫长张纯等人杀了两个,其余流寇便通通逃走了。

次日天明,一行人继续往宛城方向赶路,随着他们逐渐进入王尚德驻军的势力控制范围,沿途有遇到过的流寇统统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以以一什为一队的巡逻军卒。

有好几次,这些巡逻的军卒皆拦下了军队,盘问来意,不过当得知鲁阳乡侯一行人的来意后,这些人便立刻就放行了。

就这样,在该日的下午,鲁阳乡侯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宛城。

宛城,它是整个南阳郡的郡治所在,因此它按理来说要比郡内任何一座县城都要大,都要繁荣,但在进城后,就赵虞亲眼所见,城内的情况却完全不是那样。

不可否认宛城的规模确实很大,比叶城还要大上一圈,但城内几乎没有剩下多少平民,在街中来来往往的几乎都是身穿皮甲的军卒,而街道两边的店铺,亦是十个有九个关门,哪怕不仔细看,亦能感觉一股萧条之气扑面而来。

这可是宛城啊,南阳郡的郡治,曾经郡内最繁荣的大城,想不到竟沦落到这种田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沿途一些军卒的指引下,鲁阳乡侯一行人来到了城内的驿馆。

而待等他们在驿馆里安置好行礼,正准备去拜见王尚德时,前两日去过鲁阳县的彭勇,便骑着马来到了驿馆。

在彼此打招呼时,彭勇笑着说道:“方才有城门口的士卒禀告,说是有一行人从北边鲁阳而来,欲求见王将军,我一猜就是你等。……我领你们去见将军。”

见彭勇孤身一人前来,众人十分困惑,刘緈谨慎地问道:“劳烦彭将军,实在过意不去。……今日怎么只有将军一人?”

彭勇笑笑解释道:“我昨日回到宛城后,将军许我歇息两日,今日我原本空闲,闲着没事就在城内转悠,恰巧听说你等从鲁阳赶来,索性就过来给你们带路。”

“哦。”

众人恍然大悟,旋即心中暗想:前日这彭勇离开乡侯府时,鲁阳乡侯额外赠送他三坛二十年份的酒水,这份投其所好的赠礼果然是没白送。

暗想之余,刘緈小心翼翼地试探彭勇:“彭将军,不知你当日回见王将军时,王将军是何态度?”

看着刘緈患得患失的样子,彭勇亦不隐瞒,如实说道:“我也不瞒你们,将军很不高兴,虽然我信守承诺,不曾任由那孔俭添油加醋,将鲁阳县以工代赈的事跟将军解释了一番,但将军还是很不高兴,是故待会见到将军时,几位千万要小心些。”

“……”

刘緈与鲁阳乡侯对视一眼,心中皆有些忐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约小半个时辰后,彭勇带着鲁阳乡侯一行人来到了城中靠北的一座宅邸,众人站在府门前粗略一看,便知这座府邸毫不比他们乡侯府逊色。

可能是注意到了刘緈与鲁阳乡侯几人的神色,彭勇淡笑着解释道:“几位莫要误会,这座府邸并非是王将军的,只是将军暂时住在这里。……据我所知,这座府邸的主人姓崔,当年叛军攻打宛城时,这家主人便卷带细软逃了,也不知逃到哪去了。按照我大晋的律令,不经官府允许自行逃离故地,视其为自行放弃故地的家业,因此王将军便搬进来住。”

“原来如此。”刘緈点了点头。

为了防止在灾难时大量人口流动,晋国确实有颁布这样的律令,甚至还会将逃离故乡的人视为罪犯,但即便如此,当灾难来临时,还是会有许多人不顾官府的严令禁止而逃离故乡,涌入其他郡县,间接牵连其他郡县。

险些被难民拖下水的鲁阳县就是一个例子。

此时,彭勇走向府门,冲着值守在府门外的四名士卒说道:“你等,立刻去禀告将军,就说,鲁阳县令刘緈、刘公谦,与鲁阳乡侯赵璟、赵公瑜,一同前来拜见将军,速去。”

“是!”

那几名士卒都认得彭勇,其中一人闻言立刻就朝府邸奔去。

片刻之后,那名士卒去而复返,在朝着彭勇抱了抱拳后,对刘緈、鲁阳乡侯等人说道:“将军有请,请几位到府内书房与他相见。……我领着几位前去。”

“我知道在哪,我领他们去就行了。”彭勇摆了摆手说道。

“是!”那名士卒不敢有任何意见,当即就回到原本的位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请。”彭勇对刘緈与鲁阳乡侯示意道。

“好,有劳彭将军。”

在彭勇的亲自带领下,鲁阳乡侯一行人走入了这座府邸。

不得不说,这座府邸原来的主人似乎颇有钱财的样子,将这座府邸修得颇为讲究,邸内花园、鱼池、楼台、水榭,一应俱全,相比较乡侯府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但鲁阳乡侯与刘緈一人却无心欣赏,他们面色紧绷,心事重重。

看得出来,他们对即将见到王尚德着实有些忐忑与不安。

片刻后,彭勇便领着鲁阳乡侯一行人来到了王尚德所在的书房。

当时书房外有四名军卒,瞧见彭勇后,立刻上前行礼:“彭将。”

“唔。”彭勇点点头,旋即指着身后说道:“我带赵乡侯与刘县令去见将军。”

这几名军卒知道怎么回事,推至两旁,可就当赵虞准备跟着刘緈与父亲鲁阳乡侯进书房时,却有一名军卒将他拦了下来:“随从、孩童,留在此地。”

赵虞不想跟这些认死理的军卒解释什么,转头看向彭勇恳求道:“彭将军,我也想见见王将军,恳求他收回成命。”

彭勇饶有兴致地看了几眼赵虞,吩咐那名军卒道:“让这小子进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彭将军?”那名军卒惊疑地看向彭勇:“将军只说见这二人……”

彭勇笑着说道:“没事,将军不会在意的,有什么事我担着。”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名军卒自然不敢违抗,只好让刘緈、鲁阳乡侯、赵虞三人进屋,不过其余人,比如张纯、静女、曹安、张季、马成等人,则通通都被拦了下来。

“两位,请吧。”

在彭勇的带领下,刘緈与鲁阳乡侯,还有赵虞,三人迈步走入了书房。

进了书房后,三人四下观望,旋即便见到有一名身穿寻常服饰的男子,正略微低着头,坐在书案后挥笔写着什么。

“那便是我家将军。”彭勇在旁示意道。

那便是王尚德……

刘緈、鲁阳乡侯、赵虞三人下意识地绷紧了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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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彭勇,不是叫你今日歇息么?你跑来做什么?”

就当刘緈、鲁阳乡侯、赵虞三人暗自观察时,那个坐在书案后的男子随口问道。

他甚至都不曾抬头看一眼鲁阳乡侯几人。

闻言,彭勇抱了抱拳,笑着说道:“前日我去鲁阳,承蒙赵乡侯与刘县令的盛情招待,今日碰巧得知他们前来宛城拜访将军,是故领他们前来……”

听到这话,书案后的男子这才抬起头瞥了一眼刘緈、鲁阳乡侯与赵虞三人,旋即淡淡说道:“等王某处理完手头事务。”

短短一句话,上位者的盛气凌人展现地淋漓尽致。

因为我鲁阳县‘不听话’,所以给我们一个下马威?还是说这位王将军本来性格如此?

注意到刘緈与鲁阳乡侯互换了一个眼色,赵虞心中亦暗自猜测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就在这时,却见彭勇笑着说道:“看来将军得忙一会,两位且坐。……小子,你也坐吧。”

“多谢……”

在刘緈与鲁阳乡侯二人拱手感谢时,赵虞注意到那王尚德抬头看了一眼彭勇,但并没有多说什么,依旧继续处理手中的事物。

那五坛酒值了!

赵虞心中暗暗想道。

毫不夸张地说,此刻若非彭勇替他们解围,他们三人就得傻傻地站在原地,等着那王尚德处理完手中的事物,谁知道这份等待的煎熬要维持多久?

无论怎么想,这都无疑是王尚德的下马威!

但彭勇的开口解围,让鲁阳乡侯三人可以坐着等候,心中的压力自然而然也少了许多。

可即便如此,屋内的气氛还是异常压抑,在接下来时间里,屋内谁也没有开口,除了彭勇面色自若,鲁阳乡侯三人皆有种锋芒在背、坐立不安的不适感。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书案后的王尚德长吐了一口气,旋即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拿起一块代替纸张的绢布,吹了吹上面的字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此,彭勇不解问道:“将军,是写给朝廷的书信么?……末将不明白,将军明知道国库无钱,为何还要时不时地给朝廷写信,催促朝廷发钱粮?”

“这叫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王尚德毫不在意鲁阳乡侯等人在场,轻笑着解释道:“咱们时不时地写封信,哭一报,朝廷才会记得咱们,否则,大江沿岸有那么多驻军在与叛军交手,天晓得朝廷几时能想到咱们?”

在王尚德解释时,赵虞仔细观察此人,只见王尚德目测四十岁不到,称得上是正在壮年。

随意高竖的头发下,如刀削般有菱角的面庞上,那一双目光凌厉的双目,就跟他眉间一直皱起的‘川’皱纹一样,尤其令人印象深刻。

总的来说,看到此人的面貌,赵虞便立刻就联想到了不怒而威这个词。

这个王尚德,当真是气魄十足,令人不由得感觉到压力。

“原来如此。”

在王尚德讲述完毕后,彭勇恍然大悟。

而在旁,刘緈、鲁阳乡侯、赵虞三人听到这话,心中也是各有想法。

但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这个王尚德,绝非无智无谋的莽将,甚至于,此人异常精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时,王尚德已将目光投向鲁阳乡侯,面无表情地说道:“赵乡侯,你府上埋藏二十几年的酒确实不错,我很喜欢。”

一听这话,鲁阳乡侯立刻就猜到彭勇将被赠的酒水献给了王尚德一部分,闻言当即拱手说道:“倘若将军喜欢的话,小侯府上还有些存余,可以献给……”

“不必了!”

王尚德抬手打断了鲁阳乡侯的话,淡淡说道:“酒这东西,尝尝滋味就足够了,喝多了只会误事,再者,比起你府上那些酒水,王某更为在意你鲁阳县的钱粮……”

这么直接?

见王尚德说得如此直白而直接,刘緈、鲁阳乡侯与赵虞三人皆愣了一下。

然而就当鲁阳乡侯与刘緈琢磨着准备说些什么时,忽然有军卒入内禀告道:“将军,郡守孔俭求见。”

也不晓得是不是觉得这孔俭来的不是时候,王尚德眉间的‘川’字更深了,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叫他进来。”

片刻之后,便见孔俭迈步走入了书房内,当瞥见屋内坐着刘緈、鲁阳乡侯与赵虞几人时,他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旋即朝着王尚德躬身行礼。

这家伙真是阴魂不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緈、鲁阳乡侯与赵虞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

“坐。”王尚德随意说了句,完全看不出来他对孔俭这位南阳郡守有什么尊敬。

但孔俭却毫不在意,千恩万谢般在彭勇的下首坐了下来,旋即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对面的刘緈、鲁阳乡侯与赵虞三人,似乎也毫不觉得他堂堂一郡郡守坐在彭勇这个副将的下首有什么问题。

然后,这厮就开始了,他笑眯眯地说道:“刘县令,赵乡侯,两位今日前来宛城,莫非是鲁阳县已准备好献给王将军的钱粮了?”

看着这厮脸上那令人厌恶的虚伪笑容,刘緈与鲁阳乡侯原本不想理会,但架不住王尚德此时也故意问道:“是这样么?”

无奈之下,刘緈硬着头皮拱手对王尚德说道:“王将军,在下与乡侯此番前来,乃是希望得到王将军的谅解,我鲁阳只是一介小县,实在拿不出来二十万石粮食、二十万钱……”

话音刚落,还未等王尚德开口,孔俭便在旁挑唆道:“不对吧?据我所知,你鲁阳从汝阳、阳人等汝水诸县得到了一批钱粮,眼下官仓可是充盈地很呢!……别以为我不知,你鲁阳前一阵子还特地新建了几座粮仓,用来对方从汝水诸县运抵的粮食……这些姑且都不论,鲁阳县境内至少也有近四五千户的百姓,别人或许不知,但我孔俭此前就在鲁阳担任县令,我岂会不止?我说公谦兄,你鲁阳不愿相助王将军便直说不愿,何必苦穷呢?”

听到孔俭的挑唆,刘緈忍着怒气冷笑道:“孔文举,你还有脸提你曾是鲁阳的县令?当年你在鲁阳巧立名目,增设税收、以权谋私,鲁阳县被你弄得民不聊生,随后替你收拾烂摊子的尹颂、尹大人,前前后后花了十来年工夫,才将鲁阳县恢复到今日这般地步……”

“提那些陈年往事做什么?”

被刘緈当面揭穿自己的所作所为,孔俭面色亦不好看,岔开话题道:“今日只论你鲁阳是否愿意借钱粮给王将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到这话,刘緈冷笑道:“怎么?不敢提当年的所作所为?哼!刘某亦懒得提及,提你当年的恶行,刘某都觉得污了在座诸位的耳目,你孔俭也配是孔姓之人?也配自诩孔圣人的后人?倘若孔圣人在天有灵,得知有你这不忠不孝的子孙,怕是……”

“刘緈!”孔俭怒声打断刘緈的话:“在王将军面前,我忍让你几分,你莫要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刘緈冷笑道:“你岂是不知鲁阳的实情?你岂是不知那笔钱粮将用到何处?你就是见不得鲁阳好!就像你记恨乡侯那般,你痛恨鲁阳,因为你当年作恶从鲁阳被赶了出去……”

“刘緈!”

正所谓打人不打脸,刘緈直接揭穿了孔俭的心思,这让孔俭又羞又怒。

而就在这时,忽听王尚德一声沉喝:“够了!”

顷刻间,屋内鸦雀无声。

此时,只见王尚德环视了一眼屋内众人,尤其是刘緈与孔俭二人,旋即冷冷说道:“王某不想听你二人争论这些,包括你们几人当年的恩恩怨怨,王某都不在意,我只要一个回答。”说着,他转头看向刘緈,沉声问道:“刘县令,你是否肯将钱粮借给王某!……是,或者,否,王某只要一个回答,不想听到任何借口、任何理由!”

听到王尚德这如此蛮横不讲理的话,刘緈先前对上孔俭的气势一下子就被打断了。

此刻他终于明白,何以当日彭勇会说这位王将军多半不会改变主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因就在于这位王将军只认钱粮!

顶着王尚德那一双虎目带来的压力,刘緈与鲁阳乡侯对视了一眼,旋即艰难地说道:“二十万粮食、二十万钱,我鲁阳……万万拿不出来的。”

他这话,似乎听上去有服软的意思,见此王尚德的语气亦放缓了些:“那么,你鲁阳县能拿出多少?五成?”

刘緈面色难看地摇了摇头。

王尚德皱了皱眉,又说道:“三成呢?”

三成?

那就是约六万石粮食、六万钱咯?

光六万石粮食的话,鲁阳县倒确实拿得出来,可问题是接下来的以工代赈该怎么办?

更别说还有六万钱。

硬着头皮,刘緈再次摇了摇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尚德长长吐了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刘緈,冷漠说道:“那你自己说个数吧!”

面对着这位王将军的威迫,刘緈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一万石粮,一万钱,我鲁阳勉强可以……”

“多少?”王尚德有些错愕地看着刘緈:“一万石粮、一万钱?”

说罢,他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三声后,只见他奋力一拍面前的桌案,怒声骂道:“刘公谦,你当王某是什么人?你当王某是乞棍么?你打发谁呢?!”

而就当刘緈、鲁阳乡侯做好准备承受这位王将军的怒火时,却听屋内有个稚嫩的声音笑道:“王将军当然不会是乞棍,不过我鲁阳是,不如由王将军施舍一万石粮、一万钱给我鲁阳,助我鲁阳以工代赈,可好?我鲁阳人很好打发的。”

“……”

在刘緈、鲁阳乡侯骇然的注视下,王尚德转头看向发声的赵虞,见此子如此年幼,居然能在自己的威慑下稳住心神,心中大为惊讶。

见王尚德的目光投向自己,赵虞遂起身朝着前者拱了拱手,面带微笑。

“小子赵虞,见过王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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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此时站立在屋内中央的赵虞,王尚德面无表情的注视着,然而眼眸中却闪过一丝惊讶。

俗话说得好,常年杀猪的屠户都能有一身杀气,又何况是他执掌十几二十万军队的将军呢?没见方才连刘緈都被他唬地满头冷汗么?

然而眼前这小子,却居然敢随意插嘴,若非是不知天高地厚,那便是胸口成策,有把握令他王尚德不予怪罪。

昨日彭勇提及的小子,便是此子吧。

王尚德瞥了一眼彭勇,见彭勇此刻亦饶有兴致地看着赵虞,心下顿时释然。

记得昨日彭勇与孔俭二人回到宛城后,彭勇便告诉他一件趣事,即自诩才学过人的孔俭、孔文举,居然在鲁阳的乡侯府,在一个年仅十岁的孩童手中栽了,而且还是栽倒爬不起来的那种。

当时王尚德权当笑话听了,可未曾想到,这个让孔俭吃瘪的小子,居然跑到他宛城来了。

怎么着?小小年纪也想当一回说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哼!

王尚德轻哼一声,反唇回道:“小子,你言鲁阳欲向王某借粮?好啊,王某可以借给你,不过,要三成的息钱,你打算借多少?”

三成的息钱,顾名思义就是借十万钱还十三万钱,粮食亦是如此。

不得不说,倘若换做寻常孩童,哪怕是稍具智慧,恐怕也会被王尚德这句反制说得方寸大乱,但赵虞却很镇定,闻言笑着说道:“那自然是多多益善。……王将军能借多少?”

“你想借多少,我就借多少。”

“王将军能借多少,小子就借多少。”

“借多少有多少!”

“有多少借多少!”

“有多少借多少?”

“借多少有多少?”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二人忽然收声,目视彼此。

在旁,众人几乎傻眼了,尤其是刘緈与鲁阳乡侯,前者惊得满头冷汗,而后者,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鲁阳乡侯,此刻眼中亦流露出惊骇之色,他小声喝斥儿子道:“虍儿,不得无礼。”

然而赵虞甚至都没有转头看向父亲,依旧目视着王尚德,平静说道:“父亲无需担心,孩儿自有分寸。”

“……”鲁阳乡侯张了张嘴,一时半会竟不知所措。

此时,王尚德瞥了一眼鲁阳乡侯,旋即轻哼着对赵虞说道:“小子,王某承认,你小小年纪,胆气倒是不小,不过,不知你有何仗持,敢与王某这般说话?……莫非你以为王某会看在你年幼的份上,对你一概无礼不予怪罪?”

“非也。”赵虞摇了摇头笑道:“小子的仗持,在于小子能够解决困扰王将军的难题。”

“……”王尚德微微一愣,将信将疑地看向赵虞。

而就在这时,孔俭忽然冷笑道:“我等大人都无法解决的难题,你小小孩童,焉敢夸下如此海口?”说着,他转身朝王尚德拱了拱手,故作义正言辞地说道:“王将军,不如驱逐此孺子,再商谈大事,免得被其打搅。”

王尚德瞥了一眼孔俭,还未开口,此时便见赵虞皱着眉头亦看向孔俭,带着几分不耐烦说道:“孔郡守,怎么每次都有你?我知道你不喜我,只因为我前两日在你面前说了实话,说你好好的郡守不当,鞍前马后给王将军当做家犬,甚至于为此自掏腰包、自备干粮,但你不能因为我说了实话就厌恶我呀。”

孔俭气得满脸涨红,怒声骂道:“小畜生,当着王将军的面,你安敢如此羞辱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虞轻哼一声:“小畜生骂谁?”

“小畜……”气急败坏的孔俭险些中计,好在他及时醒悟,他转头看向王尚德,正准备说话,却见赵虞猛吸一口气,故作震惊地说道:“你看王将军做什么?难道你……”

这一句话顿时打断了孔俭的思绪,尤其是当他注意到王尚德淡淡扫了他一眼时,他惊得满头冷汗,连忙解释道:“不,不是,王将军,在下绝无丝毫冒犯您的念头,都是这小子……”

此时,便见赵虞收起脸上故作的震惊,冷哼道:“闭嘴吧你!待会儿我会收拾你的,但眼下请你闭嘴,莫要打搅我与王将军商议大事。……既然当了家犬,就要有当家犬的自觉,主人还未发话,你在这瞎叫唤什么?”

“你……”孔俭气的张口欲骂,但又顾忌王尚德,终究暂时忍了下来。

而此时,见赵虞年纪轻轻竟能将孔俭耍得团团转,令后者有口难言,王尚德心中亦生起了几分兴致:“小子,你方才说,可以解决王某心中的困扰?”

“正是。”赵虞拱了拱手,正色说道:“小子心中有一计,可以让王将军得到远远超过二十万钱的财帛!”

纵使是王尚德这般的人物,听到这话亦面色动容,他立刻沉着脸说道:“你说!……倘若你说得好,王某自有奖赏;但倘若你拿王某寻开心,那就别怪王某翻脸!”

“小子不敢。”

赵虞欠身拱了拱手,旋即正色对王尚德说道:“小子所献之计,仅两字便足以囊括……军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军市?”王尚德捋了捋胡须:“你详细说。”

“是。”赵虞拱了拱手,正色解释道:“听闻王将军麾下有十几二十万军卒,是故消耗钱粮颇巨,一度成为困扰王将军的难题。但事实上,这其实也是一种优势,倘若将军可以开设一处军市,邀天下商贾前来军市,那些商贾必然蜂拥而至,毕竟这是十几二十万军卒的市场,就拿贩酒的商贾举例,往日他们售出一千坛酒水,在小县或许需要一段时日,可若放在这十几二十万军卒的市场,相信顷刻间就会被军卒抢购一空。……我仅以酒水为例,不知王将军能否想通其中的商机?”

他看了一眼王尚德,继续说道:“十几二十万人的军市,势必会繁荣,会引起天下商贾前来此地,介时王将军只需定下规矩,以一成或两成的比例向那些商贾抽取税金,日后纵使王将军坐在家中,钱财亦能源源不断涌入王将军袋中。……再者,军市一旦落成,驻扎于此的军卒,自然会去花费,只要这些军卒将军饷花在军市中,就相当于以一成、或两成的比例返回到将军手中,换而言之,十万钱能当十二万钱使,凭空就多出了两万钱,而将军甚至无需任何付出。……一次多两万钱,十次便是二十万钱,一百次便是二百万钱,只要军市尚在,这笔多出来的钱,亦源源不断!……将军,不知此计能否抵偿将军欲向我鲁阳相借的二十万钱?”

书案后,王尚德面色动容,捋着胡须仔细琢磨着。

而在坐席中,刘緈与鲁阳乡侯瞠目结舌般地看着赵虞,尤其是鲁阳乡侯,看向儿子的目光中甚至带有几分恍惚与茫然。

最最令人瞩目的,无疑便是南阳郡守孔俭,只见他一开始死死盯着赵虞,显然准备从赵虞的话中挑出什么漏洞或破绽,但渐渐地,他越听越心惊,以至于此刻他看向赵虞的目光中,充满了骇然。

军市这个主意好么?当然好啊!

曾记得战国时,赵国李牧在雁门设军市,既满足了麾下军卒所需,而且还通过抽税赚到了大量的金钱作为军资,甚至于雁门关因此而繁荣。

虽说军市的开设也会引起一些问题——主要是军队的纪律作风问题,但比起开设军市所带来的利益,这点风险根本不算什么。

这小畜生……比他老子年幼时还要厉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看赵虞,又看看此刻神情有些恍惚、茫然的鲁阳乡侯,孔俭心中又是恨,又是嫉妒。

一想到赵虞方才那句“待会儿会收拾你”,他心中便愈发惊急,苦思冥想,试图硬生生地找出什么漏洞来。

然而,此时彭勇欢喜的呼声,却打破了屋内的死寂。

他一合拳掌,似幡然醒悟般对王尚德说道:“将军,这招好啊。”

“唔。”王尚德微微点头,稍稍压了压手示意彭勇稍安勿躁,旋即再次将目光投向赵虞。

倘若说之前他对这小子心怀轻视,那么此时此刻,他对这小子产生了浓浓的兴趣,原因就在于赵虞提出的“军市”之策,确实能够让他得到一大笔钱来补足朝廷拖欠的军饷。

但……这还不够!

深深看了一眼赵虞,王尚德平静地说道:“军市,姑且算是一个能敛财的好办法吧?好,便用此计抵二十万钱,鲁阳不必再凑二十万钱给王某了。”

我鲁阳几时说过要凑二十万钱给你?

刘緈心中嘀咕了一句,但还是立刻就拱手感谢:“多谢王将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王尚德打断了,他平静说道:“先别急着谢,二十万钱的可以抵了,但还有二十万粮呢?”

刘緈万万没有想到王尚德堂堂将军居然如此无赖,一时间竟有些傻眼。

好在王尚德的本意也不是为难他,随口说完那话后,便将目光投向了赵虞,先前绷紧的脸庞上,隐约可见有几分淡淡的笑容:“小子,关于那二十万粮,你又怎么说?还是说,你仍有计策?”

仿佛是猜到了王尚德的反应,赵虞轻笑着说道:“关于粮食之策,小子也早已想到了……”

听到这话,屋内众人神色各异。

相比较王尚德、彭勇、刘緈三人的期待,唯孔俭与鲁阳乡侯二人的神色最为令人瞩目。

倘若说孔俭此刻是咬牙切齿般瞪着赵虞,深恨这小子破坏了他的复仇大计,那么鲁阳乡侯,此时则仍未从恍惚与茫然中清醒过来。

他始终坚信,他儿子赵虞‘开智’乃是祖宗庇佑,可这祖宗庇佑的力度……

是不是过强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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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关于粮食之策,最有效的莫过于军屯田,尤其是对于边军而言。”

在安静的书房内,赵虞目视王尚德,侃侃而谈:“前两日彭将军前往鲁阳时曾向我等言及,他说倘若朝廷宣布发放五十万石粮草作为军粮,待运至将军这边时,可能就只有三十几万石,是故将军麾下军队缺粮,期间耗损的十几万石粮食……姑且就全算作途中的耗损吧,其实这类事自古以来屡见不见,虽有个别原因,但主要还是因为两地路途遥远、运输不便。这些年将军驻军于南阳,剿杀荆楚叛军,然而所依赖的军粮,却需千里迢迢从河北、山东、徐州等地运至,似这般自然难免受到束缚。我猜将军迟迟未能给予荆楚叛军致命一击,彻底将其驱逐回大江以南,我想这也是一大因素。……对此小子有不成熟的建议,今宛北、宛南十室九空,尤其是宛南,无数田地因天灾人祸而遭荒弃,将军何不效仿古人施行‘边军屯田’之策?”

然而出乎赵虞的预料,与方才听到“军市”之策的反应不同,此刻在听到“军屯”之后,王尚德脸上并无太大反应,甚至有些失望。

这是怎么回事?

赵虞心中也有些纳闷。

而就在这时,便听孔俭在旁哈哈大笑道:“哈哈,孔某还以为能有什么好主意,原来是军屯。……小子,你以为就只有你想到了军屯之策么?早在数年前,王将军便已在宛南施行了军屯之策,但效果并不佳。”

怎么可能?

赵虞狐疑地看了眼孔俭,旋即转头看向王尚德,不解问道:“王将军,果真如此?”

王尚德沉默了片刻,徐徐说道:“不错,前些年我率军至宛南时,宛南已被叛军所控制,叛军杀死当地豪族,以田地之利诱使宛南的昏民对抗天军,然最终被我击溃。……我乃大晋将军,自然不会承认叛军那些许诺,将那些昏民的田地通通收回。因不舍良田搁置,当年我施行军屯,但后来考虑到叛军时而再犯南阳,我不能叫所有军队都专注屯田,便尝试征募宛南本土人,但效果不佳……大批宛南人因此向北逃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虞越听越奇怪。

要知道屯田制是能安抚人心的高明之策,怎么到了王尚德手中,却反而出现了反效果呢?

他不解问道:“王将军可知那些人为何逃亡?”

王尚德沉默了片刻,这才说道:“有我麾下的军卒质问过,那些人的回覆是官收太重。”

官收,即指王尚德下令收取的田收比例。

赵虞有点明白了,立刻就问道:“多少?”

王尚德很坦率地给出了回答:“七成!”

听到这样的答案,赵虞恍然大悟,怪不得宛南人在王尚德施行屯田制的情况下仍向宛北逃亡,这官收也太重了,农民辛苦一年,秋收后八成交给军队,只有三成属于自己,这比例就算是放在丰收之年,也不过是勉强让参与屯田的农民一家得以糊口,更别说近些年天下普遍大旱,一年的收成本来都不如丰收之年,辛苦一年到最后得到的粮食还不足以养活一家,怪不得大量的宛南人纷纷向北逃亡。

“太重了。”赵虞摇摇头说道:“官七民三,不怪宛南之民向北逃亡,倘若是五五的话,那些人或许还会考虑留下来。”

“五五?”王尚德闻言微微皱了皱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将军觉得吃亏了?”仿佛是猜到了王尚德的心思,赵虞轻笑着说道:“是啊,将军付出众多英勇军卒牺牲的沉重代价,击败叛军,从逆助叛军的昏民手中夺回了宛南良田,租给宛南之民耕种,那些人无需流血便能得到良田耕种,最后却仍可得到五成田收,将军觉得吃亏了?……看来将军有些看贱平农啊。”

王尚德看了一眼赵虞,也不辩解什么,平静说道:“我只是为了能多得些粮食。”

赵虞闻言摇摇头:“倘若将军想借助屯田之法多得粮食,那就愈发要降低官收……”

“唔?”

王尚德皱起了眉头,显然是没有弄明白。

见此赵虞便解释道:“十分田利,官收为五,民得其五,相比较此前王将军所裁定的官收七分,似乎是少了二分田利?但其实并非那样。……将军应听说一句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的本性,便是趋利。将军将官收提高至八分,为将军耕种田地的平农,辛苦一年最终竟难以糊口,他们自然会逃亡;相反,若将军将官收减低到两分,那就有无数平农自告奋勇为将军耕种……”

王尚德皱着眉头不说话,但彭勇此刻却不解问道:“但那样我军的官收不就太薄了么?”

“谁说的?”

赵虞看向彭勇,笑着说道:“我方才就说过,趋势乃是人之本性,倘若王将军将官收降低道三分利,耕民独占七分,那些耕民尝到甜头后,必然会扩大耕种的面积,打个比方,第一年是一百亩,第二年他可能会花费更多的精力去种两百亩,到秋收时仍按照官三民七的分成去算,对比第一年的百亩田,其实将军得到的是六分田利。……倘若耕民耕种三百亩,实际那就是九分田利,实际所得比将军眼下裁定的七分田利还要高了。……这里我只举例了一户,倘若十户呢?百户呢?”

王尚德面色微微动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必须得承认,眼前这个小子所说的话,打破了他一些认知。

因为想要得到更多的粮食,因此他才会决定七分田利,甚至一度考虑过将官收增长至八分,但结果导致大批宛南人向北逃亡;而眼前这个小子劝他降低官收,乍一看他军队得到的粮食少了,可从长远来看,从大局来看,他军队能得到的粮食,确实明显要更多。

只是……

他看了一眼赵虞,平静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按照你的说法,倘若耕民耕种三百亩田,对比其耕种一百亩时,我军可得九分利,但那耕民却可得二十一分……”

赵虞一听就懂了:这位王将军心里不平衡了。

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安,此乃天下至理,眼前这位王尚德王将军,他明显是一个‘军队至上’的将军,重视军卒而看轻平民——当然,以他的立场来说倒也不奇怪,因此,当发现自己雇佣的耕民最终的收获竟比官收更多,哪怕这位将军知晓其中道理,他心中仍然会感到不舒服。

见此,赵虞便讲了一个故事:“我曾听过一个故事,或可解惑将军心中不满。……昔日有甲乙二人结伴出行,碰巧,甲在途中拾到铜钱十枚,乙便说,见者有份,甲考虑半晌,便说,分你三枚。然而乙却颇为不满,说你我结伴出行,拾到铜钱十枚,理当二人均分,为何你可以独得七枚?甲便说,这十枚铜钱是我捡起,我理当分七个。乙不从。最终,二人谁也不肯退让,最终将这十枚铜钱上缴官府,二人一无所获。”

看了一眼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王尚德,赵虞进一步解释道:“当时若甲愿意退让一步,二人皆得五枚铜钱,皆大欢喜;而倘若乙愿意退让一步,则甲则七个,他得三个,虽有不公,但也有所得;然而就因为乙不满其中不公,最终二人无法谈拢,只能将那十枚铜钱上缴官府,导致二人皆一无所得。……将军不觉得,您就是故事中那个乙么?”

“……”王尚德深深看了一眼赵虞,皱着眉头思忖起来。

在旁,刘緈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若非怕惊扰到王尚德的沉思,怕是他此刻要忍不住抚掌惊叹。

精彩!实在是太精彩!从献屯田之策,再到劝说王尚德降低官收,二公子皆有理有据,让人不得不信服……真乃奇才也!

他有些羡慕地看向鲁阳乡侯,羡慕这位年轻的乡侯竟然有如此奇才的儿子。

而此时的鲁阳乡侯,却依旧是一脸茫然,眼神飘忽。

或许他才是屋内最震惊的那个。

他二子赵虞,以往那个懵懂顽皮、被他娘惯坏的二子,在祖宗的庇佑下开了智,居然有这等智慧?比他赵璟年幼时……这没得比了好么!

不过……

注意到刘緈投来的那道明显带有羡慕的目光,鲁阳乡侯不由自主地回以微笑,心中亦是莫名的舒畅。

而对过,孔俭此刻的面色却是完全沉了下来。

就像鲁阳乡侯所评价的,孔俭不是没有才能,他只是没有德,当赵虞解释过之后,他立刻就理解了赵虞所讲述的那些,也立刻就明白一件事:军屯田是可行的,只不过王尚德此前没有用对办法而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眼瞅着王尚德正在仔细琢磨赵虞所讲述的那些,孔俭心中大为着急。

要知道,他的目的是报复鲁阳乡侯、报复鲁阳县,因此他才会挑唆王尚德向鲁阳征收二十万钱粮,试图彻底搞垮鲁阳,可没想到,鲁阳乡侯的二子赵虞,前后向王尚德献‘军市’、‘屯田’两条策略——他不能否认,这两条计策的价值远远超过二十万钱粮,但问题是,他借王尚德的力量报复鲁阳乡侯、报复鲁阳县的复仇之事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硬着头皮打断了王尚德的沉思,冲着赵虞质问道:“小子,这仅仅是你片面之词,日后成效如何,却是两说。说到底,你巧舌如簧,不过是想哄骗王将军免除对鲁阳县征收的二十万钱粮而已。……就拿屯田之事来说,如你所言,要想看到成效最起码一两年,然而王将军此刻就想见到粮食……”

“可以啊。”赵虞点了点头。

“什么?”孔俭被说得一懵:“什么可以?”

“你不是就想为难我,假借王将军想要见到现成粮食的借口,质问我有没有短期内可以见到成效的聚粮办法么,我的回答就是可以。……屯田,只不过是我认为最见成效的长远之计,但我并没有说过这是唯一的办法。”

“……”孔俭张了张嘴,竟是不知该怎么把话接下去。

此时屋内,王尚德、刘緈、彭勇几人看向赵虞的目光再次流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鲁阳乡侯也不例外,看向儿子的目光中充斥着自豪、困惑、茫然等种种复杂的神色,旋即嘴里小声嘀咕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你还有短期内可见成效的办法?”

王尚德惊讶问道。

要知道以赵虞的年纪,能提出‘军市’、‘屯田’两策,在他看来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一件事,尽管屯田之策见效较慢,尤其对于眼下平民逃离、十室九空的宛南而言,想要吸引足够多的人来施行屯田之策,可能花个几年。

当然,这跟赵虞没有关系,是他王尚德此前自己犯下的错误所导致,因此就算见效慢,王尚德还是决定按照这小子提出的建议,老老实实重新搞一搞屯田,至少这样数年后他麾下的军队不至于再为粮食而备受困扰。

可眼前这小子却说,他还有短期内就可以见到现成粮食的办法?

王尚德真的惊了,忍不住再次问道:“小子,什么办法,速速说来!”

只见赵虞朝着王尚德拱拱手,正色说道:“很简单,借助军市即可。……将军可以告诉那些商贾,将军市的官收折现为粮食,倘若将军急需粮食,甚至可以采取‘让利’的办法诱使那些商贾多运些粮食来应急。比如说,倘若有商贾承诺可以为将军购置十万石粮食,将军可以少收他一年的市税,虽然将军这边以平价购入那十万石粮食,那些商贾并没有利润可言,甚至于算上人工、路途,他们还是亏的,但就长远来看,以军市的规模来看,少收一年的市税,那些商贾怎么想都是赚的,毕竟对于军市而言,像酒水这种根本就是供不应求,运至军市即可售完,根本无需耽搁,他们只需源源不断将酒水等物运至军市即可,这节省了多少成本?节省了多少时间?再考虑到军市的规模,那些商贾即便明知运粮食是亏的,也会心甘情愿帮将军运输大量的粮食。……我之所以不强调此事,只是因为听说近些年天下普遍干旱,各地皆出现粮食不足的情况,那些商贾为了将军的让利,自然会想办法从各地购置粮食贩到这边的军市,而这必然会影响其他各地的粮价,加剧其余各地粮价上涨,因此我并不是建议,除非将军实在缺粮,可以这这招应应急,否则,我想将军还是注重屯田之事为好,既能使军队增收,充盈军队的粮仓,还能稳定南阳郡的人心,这才是万全之策。”

“……”王尚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手握十几二十万军队的他,确实常年处于军粮窘迫的局面,他迫切想要得到更多的粮食,但就像赵虞所说的,倘若代价是影响到了其他郡县,那确实是划不来——宛南这边一团乱,朝廷目前好歹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倘若影响到了其他郡县,不单单那些地方的郡守、县令会联名弹劾他,恐怕就连朝廷都会因此斥责他。

但不管这么说,这好歹也是一张底牌,可以让他在紧急情况下短时间内就聚拢大量的粮食应急,至少日后他这边不至于会出现军粮告罄、军队暴动这种事。

军市……看来得想办法先把军市弄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心中暗想着,王尚德点头说道:“小子,很好,你很好。虽然还未见成效,但你所说的‘军市’、‘屯田’两策,确实是打动了王某。王某方才所说,只要你能解决我的困扰,我便许你一个奖励,我说到说到。……你想要什么?”

听到这话,赵虞想了想,旋即缓缓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孔俭,脸上徐徐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

看着赵虞稚嫩的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孔俭心中咯噔一下。

果不其然,只见赵虞朝着王尚德拱拱手,微皱着眉头说道:“王将军,小子以为,这位孔郡守才不副实,怕是不能胜任郡守之职。”

这小子……报复心也很重啊。

看了一眼赵虞,王尚德转头瞥了一眼孔俭。

他这一瞥,顿时令孔俭如坐针毡,他咽了咽唾沫,讪讪说道:“王将军,是王太师派下臣来……”

他不提还好,一提王太师,王尚德的面色立刻就沉了下来,冷冷说道:“孔俭,你这话什么意思?搬出太师来威胁我?你以为我当真不敢免了你的郡守之职?”

听到这话,孔俭吓地面如土色,连忙起身走到屋中央,就站在赵虞的身旁,满头冷汗地朝着王尚德拱手解释:“将军息怒,下官万万不敢威胁将军……”

“谅你也没有这个胆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尚德冷傲地重哼一声,旋即漫不经心般说道:“方才的话,你也听到了,你与赵乡侯父子有怨,我本不欲干涉,但此子确实解决了王某的困扰。王某向来言出必行,既然这小子要我免你官职,我便如他所愿……你可有什么怨言?”

孔俭哪敢对王尚德这等手握十几二十万军队的将军有什么怨言,闻言面如土灰。

要知道,在这讲究诚信的年代,只要王尚德今日在赵虞面前承诺了这事,那么这位王将军就会履行承诺,否则日后赵虞反问一句,王尚德自己的面子就挂不住。

王尚德自己的面子重要,还是他孔俭重要,想想也知道王尚德会选择前者。

毫不夸张地说,王尚德这一句话,就基本上已经断了孔俭在南阳郡的仕途,日后只要王尚德还在南阳郡,孔俭就别想官复原职,哪怕王婴王太师出面,也未必管用——当然了,堂堂王太师,又怎么可能会为了孔俭这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就跟自己的族侄王尚德闹得不愉快呢?

在孔俭万念俱灰时,他听到身旁的赵虞低声说道:“我说过的,别着急,待会儿会收拾你,孔郡守……哦,抱歉,你已经不是郡守了。”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但其实屋内众人基本上都能听到,不过谁也没有在意,无论是王尚德、彭勇,还是刘緈与鲁阳乡侯。

对于王尚德与彭勇来说,这不过是成王败寇的事而已,孔俭败给了鲁阳乡侯的儿子赵虞,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而对于刘緈与鲁阳乡侯来说,由孔俭继续担任南阳郡守之职,这对于他们、对于他们鲁阳县,可不是什么好事。

孔文举啊孔文举,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目视着面色发白的孔俭,刘緈暗暗冷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倘若孔俭为官清廉,那他倒是还可以出面为其求求情——当然,倘若如此,那位二公子也不会报复这孔俭——但孔俭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对鲁阳乡侯的怨恨牵连到鲁阳县,试图搞垮鲁阳县,这对于刘緈来说,是万万不能容忍的。

无论是前任县令尹颂临行前的嘱托,还是县内无数乡民口口声声唤他刘公,亦或是作为国臣的职责,刘緈都不能坐视孔俭这等败类身居高职。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前一刻还面如死灰的孔俭,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后一刻拱手对王尚德说道:“将军,对于您的决定,孔某绝不敢有丝毫不满,不过有件事孔某认为需提醒将军。”

说着,他也不等王尚德询问,便自顾自说道:“既然将军只许他一个承诺,且这小子选择报复孔某,那么,向鲁阳县征收二十万钱、二十粮一事便不能免除!……否则,将军便是许了他两个承诺,孔某不服!”

这家伙……直到如今还不肯放过我鲁阳县?

刘緈恨地咬牙切齿。

而此时在孔俭身旁,赵虞则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孔俭,惊讶于孔俭居然还能想出自救的办法。

“唔。”

王尚德捋着胡须琢磨了片刻,看看赵虞又看看孔俭,旋即,他对赵虞说道:“这倒是……小子,你怎么说?让一介郡守丢官,这可不是什么小事,纵使是王某也要承担一定的风险,但王某言出必行,只要你坚持,我就照办。不过作为风险的代价,你鲁阳县必须借我一部分钱粮。莫以为我袒护孔俭,毕竟他是堂堂郡守,值得这个价。……你怎么说?”

这位王将军,还真是挖空心思想弄钱粮啊……

赵虞心中有些无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倒是不觉得王尚德袒护孔俭,毕竟王尚德方才喝骂孔俭的过程,他也看得清清楚楚,只能说,这个孔俭还真有几分才智。

他转头看了一眼孔俭。

“你可以选择报复孔某。”注意到赵虞的目光,孔俭故作镇定。

听到这话,赵虞冷笑讥讽道:“呵,得了吧,你以为我不敢选当你丢官?想想也知道,你这家伙对我父、对我鲁阳恨之入骨,让你继续担任郡守,日后势必处处针对我鲁阳,与其如此,宁可付出二十万钱粮的代价,也要免了你的官职!……再说了,你以为我就没有别的办法让王将军再免除那二十万钱粮?”

一听这话,孔俭再难故作镇静,见赵虞向王尚德躬身施礼、似乎正准备开口,他心中一惊,当即说道:“小子,你教唆王将军免去孔某官职,此乃卑鄙伎俩,算不得本事。……哼,仔细想想,当年你父也是借力于叶县县令毛珏,设下诡计害我,不愧是父子,实在卑鄙!”

“啊?”

赵虞有些忍俊不禁地转过头来,看着孔俭讥笑道:“卑鄙?你居然还有脸这么说?”

此时,屋内众人亦用鄙夷的目光看向孔俭,包括王尚德。

讥笑孔俭半响后,赵虞冲着孔俭点点头,说道:“好,那就如你所愿!”

说着,不等孔俭反应过来,他朝着王尚德拱手说道:“王将军,我选择免除将军向我鲁阳征收钱粮一事。”

“可以。不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尚德的语气中仿佛带着几许遗憾:“就这样放过你家的仇人么?你方才也说了,他继续担任郡守,势必会针对你鲁阳。”

“当然不是。”赵虞摇摇头,正色说道:“接下来,小子会竭力劝说王将军,说服王将军自行免除这孔俭的郡守之职。”

见赵虞没有选择报复自己的孔俭才松一口气,就被赵虞这话说得再次提起了心神。

而此时,赵虞亦瞥了一眼孔俭,学着他父亲鲁阳乡侯平日里的语气,平静说道:“好好看着,纵然是堂堂正正,我也能把你身上的官职,撸下来!”

“……”

孔俭张了张嘴,有一瞬间,他感觉仿佛看到了曾经年幼时的鲁阳乡侯。

不!

这小子比他老子……

更有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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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就当孔俭呆若木鸡时,王尚德却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了赵虞。

“你言,欲说服王某自行免去孔俭之官职?”他好奇地问道:“你将如何劝说王某?”

赵虞想了想,半开玩笑地说道:“自然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咯。”

他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王尚德却产生了几许兴趣,只见后者捋着胡须点头道:“有意思,你姑且言之。”

听到这话,赵虞微歪着头思忖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词句道:“那,先‘动之以情’吧。”

说罢,他转头看向孔俭,抬手一指,沉声说道:“王将军,孔俭此人,虽自诩孔圣人后人,然品德败坏,其当年担任鲁阳县令时,屡屡假借朝廷名义,巧立名目、横征暴敛,压榨治下百姓,致使鲁阳人苦不堪言……”

说着,他便从刘緈、鲁阳乡侯口中所得知的孔俭的斑斑劣迹,陆陆续续地讲了出来。

对于孔俭的这些斑斑劣迹,王尚德与他的部将彭勇有些清楚,有些并不清楚,在听罢赵虞的讲述后,王尚德并未流露出明显的态度,但那彭勇脸上却露出了鄙夷、轻蔑之色,在寂静到只剩下赵虞声音的屋内,他环抱双手盯着孔俭重哼了一声。

而对于这些曾经的劣迹,孔俭亦无从反驳,毕竟他当年在鲁阳所做的这些,随便拉个鲁阳人就能作证,即使他想抵赖亦抵赖不掉。

“……以人情而言,此等贪官,不可用也!”赵虞总结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本听到彭勇的冷哼声,孔俭心中便有些慌乱,更别说当赵虞说完后,王尚德淡淡扫了他一眼,这吓得心中慌乱的他立刻拱手解释道:“王将军,那只是孔某曾经一时糊涂犯下的过失,在王都的监牢内时,在下就已经洗心革面、改过自新了。”

听到这话,众人还未有何表示,赵虞先冷笑了起来:“洗心革面?改过自新?我看不是吧?”

说着,他朝王尚德拱拱手,又正色说道:“方才说了人情,现在再说义理。……这孔俭当年以权谋私,遭我父亲揭露而丢了官职,距今已有一十五载,在此期间,他侥幸逃过朝廷的处斩,投奔王太师府上作为门客,此番以自诩能恢复南阳郡治名义,骗王太师许他官职,委派他重返南阳郡。可他回到南阳郡的第一件事做了什么?他前去了鲁阳,去了我家的府上,以一副小人得志的丑恶嘴脸,威胁家父‘十五载之怨恨、由今日起如数奉还’。……

一任郡守初至任郡,不去治郡之县,不拜见驻军在此的王将军,先来到我家,重提十五年前的恩怨,且扬言要将当年所受的屈辱如数奉献……就这种人,他能助将军治理南阳,恢复南阳郡治?”

“……”王尚德又扫了一眼孔俭,神色愈发冷漠。

不得不说,虽然他方才一度答应赵虞免除孔俭官职的要求,那也只是出自先前对赵虞的承诺,事实上对于孔俭跟鲁阳乡侯父子的恩怨,这位王将军并不想参合。

包括赵虞重翻旧账,细数孔俭当年的罪行,王尚德也只是觉得这孔俭确实品德有亏,但还不至于被赵虞说动,主动罢免孔俭的官职,毕竟这孔俭怎么说也是他族叔王婴王太师派来的,若非必要,王将军还是要给那位族叔几分面子。

但此刻赵虞提到孔俭在来到南阳郡时,先不来宛城拜见他,却前往鲁阳威胁鲁阳乡侯,这才真正让这位王将军有些不渝。

注意到王尚德愈发冷漠的眼神,孔俭急地满头冷汗,连声解释道:“不、不是的,王将军,在下……在下只是顺道路过鲁阳……”

“哦?”赵虞听到冷哼一声,揭穿道:“你说路过叶县,那我还能信几分,你说路过我鲁阳?哈!我鲁阳位于南阳郡的最北部,再往北即是汝水诸县,你前来宛城,何必路经鲁阳?”

“我……我……在下冤枉。”

在王尚德冷漠的注视下,孔俭方寸大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事实上赵虞说得没错,他前来宛城赴任,其实无需经过鲁阳,最多就是经过叶县。

只不过,他始终难以忘却十五年前被鲁阳乡侯与叶县县令毛珏联手揭穿恶行、驱逐出鲁阳的怨恨——叶县县令毛珏他不敢动,因为毛珏为人正直、名声在外,又疑似有一位相当厉害的酒友,这酒友孔俭多少也听说过,那是万万得罪不起的,但鲁阳乡侯赵璟,据他所知却没有那样的人脉。

随后就像赵虞所说的,他得意洋洋地到了鲁阳县,以一副重归故里、小人得志的态度,去拜会了当时刚刚带着儿子赵虞从工点返回的鲁阳乡侯。

倘若放在以往,这并没有什么,毕竟郡守是郡内最大的官,谁敢论述他的不是?但南阳郡的情况却有些特殊,因为这里还有一位职位高过郡守的驻军大将——王尚德,纵然孔俭身为南阳郡守,也理当第一时间来拜见上官,这即是官俗。

“冤枉?”

打断了孔俭的解释,赵虞冷笑道:“你有什么冤枉,不如说出来听听,包括你口口声声称你十五年前所受的冤屈,反正王将军在此,索性你就一并说出来听听,我等论一论曲直……说啊。”

“我……”

看看王尚德,又看看赵虞,孔俭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而赵虞也不给他细想的机会,见此冷笑一声,又说道:“你根本不敢说,你当年丢了官职,乃是你作恶多端、咎由自取,冤屈?滑天下之大稽!”

说罢,他抬手指着满头冷汗的孔俭,正色对王尚德说道:“王将军,这孔俭明明自称乃是奉了朝廷之命、王太师所托,前来南阳,恢复南阳郡治,可迄今为止他可曾履行过自己的职责?不曾!他回到南阳的第一件事,便是报复曾经揭露他罪行的家父,甚至报复整个鲁阳县,试图借将军短缺钱粮之便,挑唆将军向我鲁阳县借钱粮,以此破坏我鲁阳县的以工代赈……将军可能不知,今年陆续有过万难民涌入我鲁阳县,险些酿出大祸,所幸我县有一位睿智而仁厚的县令,刘公,他与家父从汝水诸县借来钱粮,赈济难民,而孔俭这厮的目的,即是要破坏鲁阳县的稳定。将军不觉得此事太可笑了么?这厮可是南阳郡的郡守,然而他到南阳所做的第一件事,却不是协助将军恢复南阳的稳定,反而是为了个人的私怨,试图进一步破坏南阳的稳定……这种人,愧对朝廷、愧对王太师,愧对将军,愧对鲁阳县乃是整个南阳县的百姓,纵然他有些许才能,要他何用?!”

顿了顿,赵虞又补充道:“据刘公所言,我鲁阳位于南阳郡与河南、颍川两郡的边界,一旦我鲁阳陷入混乱,难民由此涌入河南、颍川两郡,或将对两郡造成不可估量的危害,到时候谁将为这厮的行为承担责任?还不是王将军您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尚德看了一眼赵虞,旋即将目光再次投向孔俭。

他当然知道赵虞最后那段话中有挑拨的意思,但不可否认赵虞确实说得没错,南阳郡情况特殊,他王尚德才是此郡目前最高的将官,职权还在作为郡守的孔俭之上,而反过来说,倘若南阳郡出了什么问题,朝廷自然也会优先找他质问。

这种事三岁小儿都知晓,孔俭也应该清楚,然而他仍试图破坏鲁阳县的稳定——虽然他王尚德确实希望能从鲁阳、叶县弄点钱粮,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希望这两个县陷入混乱。

事实上,鉴于此前在宛北诸县收刮钱粮导致大批治民向北逃亡,王尚德也已经得到了一些教训,不敢再强行向诸县征收钱粮,否则他驻军在南阳宛城长达七八年,哪怕是派人挨个县地征收钱粮,怎么也轮到鲁阳与叶县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说到底,只不过是孔俭在旁挑唆,他也想顺便弄点钱粮罢了。

可眼下当意识到一旦南阳进一步出现混乱,最终的责任将由他王尚德承担时,这位王将军难免就有些不舒服了,瞥向孔俭的目光也是越发的冷淡。

见此,赵虞趁热打铁,进一步劝说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那么现在就是诱之以利了。……王将军您这等人物,寻常利益自然难以打动您,因为您根本不在乎,小子所说的‘利’,其实指的是更高尚的,比如百姓的拥戴、朝廷的嘉奖。……方才小子向您献‘军市’、‘屯田’两策,不难猜测,只要将军合理运用这两策,南阳郡势必能在短短几年内重新恢复生气,逃民将陆续返回故地,人心将得到安定,郡县的百姓将因此拥戴您,朝廷也必然会因此而嘉奖您,在这情况下,您真的需要一个‘南阳郡守’来与将军分享这份唾手可得的名声与嘉奖么?况且还是这种根本未曾把将军放在心上,仅仅只是利用将军报复私怨的,无德、无用之徒。”

“……”

王尚德的眼神,终于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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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名利禄,纵观整个世俗,没几人能真正做到淡然处之,比如外冷内热且正直的鲁阳乡侯,亦抵不住名声的诱惑,在与刘緈商议后,将鲁阳县正在修建的那条河渠命名为璟公渠。

王尚德亦是如此,传闻出身豪族的他,或许对钱财等俗物没什么贪欲与执念,但名声,却仍然是无法割舍的诱惑。

名声是什么?名声就是就是人的第二张脸面,尽管好的名声有时并不一定能带来利益,但大多数情况下都会让人备有面子。

比如前段时间鲁阳乡侯前往叶县时,在卫长张纯道出了鲁阳乡侯的身份后,守城门的县卒立刻便肃然起敬,笑称“我知道您”,然后也不仔细检查张纯手中的那份路引,直接就给予放行——毫不夸张地说,倘若那名县卒认得鲁阳乡侯的脸,甚至无需张纯拿出路引表明鲁阳乡侯的身份,那名县卒就会怀着敬意对众人放行。

这就是面子!

因此在这看重脸面的年代,世人非常看重好的名声,别看王尚德此前为了在南阳郡征收钱粮,不顾一切,似乎并不看重名声的样子,事实上那只是王尚德的取舍而已——在名声与为军队取得足够的钱粮之间,这位王将军选择了后者,仅此而已。

而白给的好名声,谁不想要呢?

突然冒出一个人说我就想当个坏人,就喜欢整日被人指指点点、甚至唾骂,那这人纯粹就是另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这,赵虞很笃定能够说服王尚德。

要知道,从方才有关于田利的分成中,赵虞就看出这位王将军并不是一个大气的人,否则不至于为了多贪几分田利的官收,便将并未受到叛军威胁的宛北也弄得一团糟——当然,王尚德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是为了能多得些军粮。

果然,在听到他最后那话时,王尚德的面色出现了明显的变化,盯着孔俭足足了数息。

此刻反观孔俭,他则是一脸灰败之色——就连他自己也知道,他已无回天之力。

在旁,似刘緈、鲁阳乡侯、彭勇几人,事实上或多或少都已经看出了胜败,暗自啧啧称赞。

他们之所以没有出声,仅仅只是因为注意到王尚德正在思考,正在权衡利弊而已。

确实,在寂静的书房内,王尚德仔细琢磨着赵虞的话。

他知道赵虞是在挑拨离间,但不可否认,这小子说得确实有道理。

军市、屯田,这二策纵使在王尚德看来都足以恢复南阳郡的秩序,确实称得上是唾手可得的美名与功劳,倘若担任郡守的人是一个正直的人才,王尚德自然不屑于故意将对方免去职位,好独揽日后的名声与功劳,但这孔俭……

此人自上任至今,根本不曾履行作为郡守的职责,根本不曾真正帮助他恢复南阳郡的郡治——甚至都不曾往这方面想过,满脑子都是利用他王尚德的权势来报复鲁阳乡侯、报复鲁阳县,跟这种人分享唾手可得的名声与功劳?那跟白白将名声与功劳丢河里有什么区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忽然间,王尚德对彭勇吩咐道:“彭勇,你送鲁阳乡侯父子以及刘县令回驿馆,准备一些酒菜,替我好好招待他们。”

“是。”彭勇抱拳领命,转身对刘緈、鲁阳乡侯以及赵虞三人说道:“两位,还有你小子,请。”

刘緈、鲁阳乡侯、赵虞三人都很识趣,并没有纠缠于孔俭还未被王尚德撸去官职,因为在他们看来,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只不过或许王尚德好面子,不愿当众承认自己被赵虞那一介孩童说服,因此要支开他们几人罢了。

此时就继续纠缠,那就真的是愚蠢了。

因此当彭勇做出邀请后,刘緈与鲁阳乡侯立刻就识相地起身向王尚德行礼告辞,唯独赵虞在拱手告辞后,低声对孔俭说了句:“一十五载的怨恨,我看你还需继续憋着。”

“……”

面色灰败的孔俭看看赵虞,张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还记得前一阵子,他在鲁阳乡侯府大放厥词,威胁鲁阳乡侯,说是要将十五年的怨恨如数奉还,当时的他万万也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被一个十岁的孩童击败,败地完全不是对手。

赵……虞……

看着赵虞稚嫩的脸庞,孔俭深深地将对方的容貌印在心中,却几乎提不起报复的念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方面是因为他明知自己即将被免去官职的打击,而另一方面,则是对此子的忌惮。

这个小子,比其父鲁阳乡侯还要厉害,还要有手段。

而此时,稍等了片刻却没有等到孔俭还嘴的赵虞,则是感觉无趣地摇了摇头,只见他恭恭敬敬地朝着王尚德行了一礼,正色说道:“王将军,小子本不是咄咄逼人之辈,奈何有人威胁家父、恐吓家父,让我气愤填膺,王将军胸襟开阔,不怪罪小子的无礼,小子感激不尽。……我在此恭祝王将军及早恢复南阳郡治,以南阳为据,早日击溃叛军。希望不久之后,将军的勇谋、战功、威名,能传遍天下。”

奉承的话谁都爱听,王尚德亦不例外,看着赵虞离开的背影,他随口问道:“小子,你是家中次子,对吧?”

赵虞停下脚步,转身点了点头。

“多大了?”

“十岁……吧?”赵虞有些心虚地偷偷瞥了眼父亲。

“十岁……”王尚德喃喃念了一句,旋即点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你去吧,回家后记得好好练习武艺。”

听到这话,刘緈与鲁阳乡侯率先反应过来,颇感惊讶地对视了一眼,但碍于王尚德并无任何许诺,他们也不敢乱说,再次向王尚德拱手告辞。

待等鲁阳乡侯一行人离开之后,王尚德捋着胡须微微吐了口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鲁阳乡侯赵璟次子赵虞……这十岁小儿,让我仿佛看到了杨定……

稍微思忖了一下,王尚德将目光投向尚站在屋内的孔俭身上。

感受到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孔俭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只见他咬了咬牙,勉强露出一脸谄媚的笑容,拱手说道:“将军,方才那小儿所言,下官无从辩解,下官辜负了朝廷的信任,太师的信任,将军的信任,下官请自辞郡守之职,只求能留在将军身边,弥补过错。……将军,军市、屯田,都需人手,下官虽无官德,但终归是当过县令,定能帮助到将军。”

“……”

王尚德的眼中闪过几许惊讶,他冷哼道:“你还真是识相。”

说罢,他沉思了片刻,旋即点头说道:“好!既然是你自己提出,那么我便如你所愿,免去你鲁阳郡守的职位。……至于留在王某身边,唔……呵,姑且就留下你,望你吸取教训。切记,不可再去搅扰那对父子。”

“是。”孔俭深深低下了头。

而此时,彭勇已带着鲁阳乡侯一行人走出书房外。

等候在书房外的张纯、张季、马成、曹安、静女等人,见到鲁阳乡侯父子与刘緈从书房内走出来,立刻就围了上来。

“乡侯,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公……”

面对众人七嘴八舌的询问,刘緈与鲁阳乡侯对视一眼,旋即前者笑着说道:“多亏了二公子,王将军……先回驿馆吧,莫要打搅到王将军。”

见刘緈与鲁阳乡侯皆面带微笑,张纯、张季、马成等人自然能猜到此行一切顺利,心中悬起的巨石终于放下。

在返回驿馆时,刘緈与鲁阳乡侯,以及赵虞、静女几人同乘一辆马车。

在车厢内,刘緈对鲁阳乡侯说道:“孔俭的郡守之位,怕是保不住了,倘若他识相的话,就应该自行辞去官职,似这般以退为进,王尚德还能容他,否则,王尚德上书弹劾,弹劾孔俭公报私仇、以权谋私,孔俭必死无疑!”

鲁阳乡侯闻言点点头说道:“孔俭不是没有才能,他只是没有德,方才我儿劝说王尚德之后,那孔俭一言不发,显然他也知大势已去,这人狡猾,未必不会辞官保命。……我就是担心他回到王都,向那位王太师……”

“这个乡侯大可放心。”刘緈捋着胡须笑道:“对于王太师来说,能够取代孔俭的比比皆是,大不了就是换个人担任南阳郡守而已,值得他花费精力来对付咱们这种小人物么?更何况,孔俭未必敢回王都,我猜他若是聪明的话,应该会选择留在王尚德身边,协助王尚德筹措军市、屯田之事,慢慢取得王尚德的信任与重用……倘若果真如此,乡侯不可掉以轻心。”

鲁阳乡侯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在旁,赵虞却笑着说道:“父亲不放心的话,可以想办法与那位彭将军交好,时不时送他些酒水,请他盯着孔俭。……其实我觉得,经此一事,那孔俭应该会老实一段日子。”

“交好彭将军,这确实是个办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緈点点头,旋即打量着赵虞笑道:“说起来,今日二公子真是让刘某大开眼界,刘某原以为已见识了二公子的聪慧,却不想,二公子的聪慧远远超乎在下的估计……二公子真乃奇才!”

听到这话,鲁阳乡侯立刻就说道:“刘公,言过了,犬子虽有几分才智,但还当不起奇才的评价吧?”

“诶,当得起。”

刘緈摆摆手,笑着说道:“能胜其任,谓之人才,刘某并非自夸,像我这样的,能胜任所在的职位,就叫人才;人才之上,能以奇思妙想处理常人所不能处理的难事,谓之奇才。……前一阵子我鲁阳有难民为祸时,二公子献以工代赈之策;随后又献计说服汝水诸县的县令,使我鲁阳能得到资助;今日,又能说动王尚德、力挫孔俭,难道这还不足以称作奇才么?”

尽管刘緈说得有理有据,但鲁阳乡侯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此子尚年幼,经不得夸,刘公还是莫要……”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听赵虞笑嘻嘻地说道:“刘公,事实上在我之前,父亲就已经想出了以工代赈之策,看来我父也是奇才……”

“呃……”

刘緈有些尴尬,他看了一眼同样露出尴尬之色的鲁阳乡侯,旋即哈哈笑了起来:“自然,乡侯自然是奇才!”

在欢声笑语间,在鲁阳乡侯的尴尬间,一行人欢欢喜喜地回到了驿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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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次日,鲁阳乡侯一行人再次拜会了王尚德,向王尚德提出了告辞,这位王将军遂派彭勇欢送一行人至城门口。

在送行的途中,彭勇向鲁阳乡侯、刘緈等人透露道:“我昨晚得知消息,那孔俭自行辞去了南阳郡守的职位,眼下以白身留在将军身边……”

听到这话,鲁阳乡侯与刘緈对视了一眼,旋即拱手对彭勇说道:“多谢彭将军告知。”

“没什么。”彭勇无所谓地摆摆手,笑着说道:“倘若乡侯硬要谢我,回头再赠我一两坛贵府的藏酒即可……哪怕要使些钱我也愿意。”

鉴于昨日返回驿馆时,鲁阳乡侯几人就已商量过要与彭勇打好关系,此刻听他这么说,鲁阳乡侯自然不会回绝,当即投其所好道:“彭将军这话就生分了,小侯并不常饮酒,府里的藏酒留着也是留着,不如赠予王将军、彭将军这等我大晋的勇将。”

“赵乡侯豪气。”彭勇眉开眼笑地称赞道。

闲聊了片刻后,鲁阳乡侯一行人告别了彭勇,乘坐马车徐徐离开,就此返回鲁阳。

从车窗中再次向目送众人的彭勇告别后,刘緈回头对鲁阳乡侯父子说道:“不幸被刘某料中,那孔俭果然选择了自辞官职……似这等知进退的小人,不可小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对于这件事,鲁阳乡侯丝毫不觉得意外,闻言平静说道:“日后小心提防便是。”

平心而论,对于孔俭的下场,他已经足够满意。

不可否认,他确实深恨孔俭,恨孔俭当年欺他年幼,险些将他赵氏一门的祖业据为己有,再考虑到当年孔俭将鲁阳县弄得一团糟,他当然希望孔俭得到应得的下场,被朝廷处斩。

但鉴于目前的情况来说,能让那厮丢了官职,再不能以职位之便针对鲁阳县,鲁阳乡侯已经很满意了。

至于日后,其实鲁阳乡侯并不过于担心,因为他看得出,他儿子赵虞这次给王尚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昨日众人告辞时,王尚德亲口询问赵虞是否是家中的次子。

按照世俗,嫡长子大多能继承家业,而次子则需自行离家打拼,王尚德询问赵虞是否是家中次子,这无疑意味着王尚德希望赵虞长大后能投奔他,作为他的左膀右臂。

仔细想想,这的确是一条相当不错的出路。

毕竟王尚德出身‘王氏一族’,而王氏一族在这晋国那可是权势滔天的一支豪族,不知有多少王氏子弟在朝中担任要职,而其中最为有名的,即是王尚德的族叔,太师王婴。

更别说王尚德本身也是一位手握十几二十万军队的将军,纵观晋国上下,能手握这等兵权的将领,那当真是屈指可数。

虽然鲁阳乡侯从未想过叫儿子攀附权贵,但不可否认,倘若他儿子赵虞日后投奔王尚德,以此子的才能,日后平步青云或许也不在话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瞥了一眼在旁正跟静女小声说笑的赵虞,鲁阳乡侯决定回去后叫张季、马成二人督促赵虞习武,毕竟王尚德是统率军队镇压叛乱的将军之一,投奔他,就意味着必须掌握一定的武艺——至少得能自保,否则,战场上刀剑无眼,那可不是说笑的。

或许是因为解决了压在心头的烦恼,亦或是归心似箭,来时花了足足两日的一行人,归程仅花了一日,便回到了鲁阳县。

虽然因为孔俭的关系,此行凭空多了些惊险,但最终众人还是顺利解决了鲁阳县当前最大的危机,说服王尚德放弃向鲁阳征收钱粮,作为此事的庆贺,鲁阳乡侯决定邀请刘緈到府上吃酒用饭。

面对着鲁阳乡侯的盛情邀请,刘緈自然不会拒绝,毕竟他心中也是高兴地很,恨不得畅饮美酒庆贺一番。

于是在回到鲁阳县的当晚,鲁阳乡侯在府内摆了一场小宴,除了邀请刘緈外,他还派人邀请了鲁阳县的县丞徐宣与县尉丁武。

在酒宴间,刘緈兴致勃勃地讲述赵虞如何劝说王尚德罢免孔俭的官职,听得众人大为惊诧,纷纷转头看向赵虞,面带惊讶地仔细打量,仿佛是重新认识了这位乡侯府的二公子。

其中最为惊诧的,莫过于乡侯府的东席公羊先生,他皱着眉头打量着赵虞,旋即又看看坐在他身边老老实实用饭的大公子赵寅,他的眉宇间浮现了几分忧愁。

“二公子怎得不劝说王将军杀了孔俭那厮呢?”

在众人议论间,县尉丁武忽然转头问赵虞道。

赵虞正要解释,却见县丞徐宣开口道:“老丁,你这就强人所难了。……就事论事,那孔俭这次还未犯下足以处死的罪行,此番能叫他丢掉郡守之职,避免我鲁阳县日后被他针对,这已实属幸运,不可再奢求更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虞暗暗点头。

说实话,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其实也想彻底除掉孔俭,毕竟有句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虽说孔俭目前吃了憋,但谁能保证此人日后不会东山再起呢?似这种对他亲人、对他故乡抱有强烈恨意的仇人,倘若能彻底解决掉,那自然是彻底解决掉为好,赵虞可不是那种迂腐、愚善之人。

但问题就像县丞徐宣所说的那样,这次孔俭罪不至死,就算是他,也没有把握说服王尚德除掉孔俭,只能退而求其次,撸去孔俭的官职。

至于以后,那就以后再说,反正,倘若以后那孔俭还敢来冒犯他的亲人,他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当晚,一群男人吃酒到深夜,卫长张纯与县尉丁武还拼起了酒量,引得旁人纷纷为二人助威。

不过赵虞觉得闷,早早就带着静女回自己屋睡觉去了——虽然鲁阳乡侯与周氏都允许他稍微喝点酒,但必须得说,那些浑浊的黄酒,酒精含量低就算了,味道还偏酸,赵虞实在是喝不下去。

而不怎么喝酒的鲁阳乡侯,也在子时前后回屋歇息去了,除了张纯与丁武带着几个卫士还在拼酒外,似刘緈、徐宣等人,差不多喝醉了,被卫士们搬到客房呼呼大睡。

因为宴请的都是男人,周氏仅仅只是这场小宴露了一面,待丈夫回到屋内后,她笑着问道:“妾身听几个侍女说,说刘公在宴席间频频称赞虍儿机智聪慧,甚至称虍儿是奇才,怎么,虍儿这次出了大力么?”

“唔……”鲁阳乡侯含糊地回答着:“还、还行吧。”

罕见地,这次他竟没有比划那“还差一线”的手势,仿佛是深怕爱妻追问似的,脱掉衣服便躺到床榻上歇息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此,周氏以袖掩唇,忍俊不禁。

她岂是不知她儿子赵虞此行前往宛城的贡献?静女一回来便欢欢喜喜地向她禀报了。

她故意在丈夫面前问起,只不过就是想逗逗自己的男人罢了。

谁让丈夫这些年时常在她耳边提,说她宝贝的两个儿子还不及其年幼时聪慧呢?

如今周氏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次日清晨,昨晚夜宿在乡侯府的刘緈、徐宣、丁武等人,这才支撑着宿醉的身躯,向鲁阳乡侯告辞离去,而鲁阳乡侯随后亦乘坐马车前往了叶县,亲自向叶县县令毛珏回报此次前往宛城与王尚德商议的结果。

虽然最终并没有用到毛老县令那位不知名酒友的力量,但鲁阳乡侯还是很承这位老县令的情。

至于赵虞,也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睡个懒觉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便到了十月初。

此时天气已逐渐转冷,即将进入寒冬,好在各个工点,曾经的那些难民们已陆续盖好了木质的房屋,天气的影响暂时倒也不是很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十月初三,赵虞带着静女、曹安、张季、马成几人再次前往郑乡工点,视察难民们盖房子的进展,顺便交代之后的任务。

按照刘緈与鲁阳乡侯的意思,河渠的挖掘,今年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各县需团结一致度过寒冬——说实话,寒冬对县内原住民的影响并不是很大,真正需要担忧的,仍然还是那些难民,毕竟这些难民大多都没有可以御寒的绵衣、绵被,倘若不能在下雪前让他储备足够的柴火,哪怕是盖好了屋子,恐怕也会有人冻死在寒冬。

柴火的问题容易解决,在赵虞吩咐下来后,丁鲁等三名屯长便带领着各自辖下的屯民四处砍伐林木,储备柴火,短短几日内就在渠坑一带堆起了高高的几队木柴,仿佛小山似的。

但绵衣、绵被这种东西,却是颇为紧缺。

哪怕鲁阳乡侯捐了一些,刘緈又费尽口舌从县城的百姓那些收购了一些多余的,似这般可以御寒的物什依旧不足。

无奈之下,赵虞只能教难民们一种另类的御寒办法:他让难民们收集干草塞到衣服内作为填充物,借此抵御寒冷。

来年得多种些木绵,最好能弄点棉花的种子……也不晓得能否弄到,等王尚德将军的军市开设后,得派人去看看。

赵虞心下暗暗想道。

而就在鲁阳县上上下下为了过冬而做准备时,曾经因与赵虞发生冲突而一怒之下返回汝阳县的汝阳侯府管事王直,他带着一名中年男子,带着带着一干随从,来到了鲁阳的乡侯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少主,舒服么?”

“唔……”

屋内,赵虞眯着眼睛趴在床榻上,由静女轻轻地揉捏着他的双腿。

近几日由于往返宛城,途中在马车坐久了,赵虞难免会感觉双腿发酸,虽然方才他只是随口一说,但静女却执意要为他揉捏一番,他几次不好意思地拒绝,但最终……

静女真好。

眯着眼睛享受着静女的服侍,赵虞口中一句“好静女”的称赞,便让静女开心地将双眸弯成了月牙。

“就这几日吧。”他想了想说道:“反正暂时也无事了,我带你到县城去转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给你买点首饰类的小玩意。”

静女闻言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奴不需要那些,只要能留在少主身边,我就很开心了……”

听到这话,赵虞不禁暗自感慨。

尽管他知道静女对他的感情,有相当一部分是来自她对周氏的顺从,但不能否认,静女真的是一个乖巧而温柔的女……女孩。

“话说如此……到时候一起去逛逛吧。”赵虞眯着眼睛说道。

“嗯。”静女甜甜一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就在一时,一声“少主”的呼唤打破了屋内的温馨,也打破了静女脸上那甜美的笑容。

只见在静女脸上笑容立刻收起的刹那,曹安蹬蹬蹬地跑了进来,他也不顾静女瞪了他一眼,跑到床榻边低声说道:“少主,汝阳侯府派人来了。”

正享受着静女服侍的赵虞,猛地睁开了眼睛,皱着眉头问道:“汝阳侯府?是当日被我教训的那个王直所在汝南侯府?”

“正是!”曹安点点头说道:“那王直也来了,还带了另外一人,似乎是汝阳侯的世子,现如今二人正在乡侯的书房内,我叔派人通知我,说是乡侯请少主前去,还说是对方的意思……我叔叫人让我转告少主,来者不善。”

“……”

伸手示意静女停止,赵虞在床榻上坐起身来,在略一思量后,下榻穿上了靴子:“走,去看看。”

带着曹安与静女二人,赵虞立刻就来到了他父亲鲁阳乡侯的书房。

走上台阶,在门槛外稍稍站了片刻,赵虞趁机打量着屋内。

只见此时屋内,他父亲鲁阳乡侯正坐在书案后,而在书案前的两排椅子中,靠西的那排首座坐着府上的大管事曹举,也就是曹安的叔叔。

而在靠东的那排椅子上,则坐着两人,赵虞当日在郑乡当众教训过的王直,便坐在次位,首位是一名目测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大概就是曹安方才所说的,汝阳侯府的世子。

这会儿,曹举正与这二人笑说着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来者不善么?

轻哼一声,赵虞带着静女与曹安迈步走入了书房。

瞧见赵虞走入书房,曹举立刻就站了起身,上前两步相迎:“二公子来了?”

说话间,他给赵虞使了一个眼色,大抵是再次提醒赵虞。

“曹管事。”

赵虞点点头,微微拱手回了一礼,旋即走到书案前,拱手施礼:“父亲。”

“唔。”

鲁阳乡侯点点头,抬手朝着那名中年男子示意赵虞道:“虍儿,这位是汝阳侯世子,郑潜、郑子德。”

唔?

赵虞转头看了一眼那汝阳侯世子郑潜,略带好奇地问道:“不知世子与阳人县县令郑子象有何关系?”

那中年男子,汝阳侯世子郑潜淡淡一笑,简洁而带着几分傲气回道:“乃我堂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哦哦。”

赵虞顿时恍然,恍然之余,心中亦有了几分警惕——尤其是当他看到坐在郑潜下首的王直冲着他一个劲地冷笑。

此时,曹举已经在靠西的第二把椅子上坐下,将首位让给赵虞,赵虞便不客气,在那把椅子上坐下,上下打量着对面那位汝阳侯世子郑潜。

而郑潜也在打量赵虞,在足足打量了半晌后,他看向鲁阳乡侯,旋即又将目光回投至赵虞身上,口中说道:“郑某今日前来拜会,乃是希望为我府家仆讨一个公道……”

说罢,他指了指坐在自己下首的王直,沉声说道:“前一阵子,贵县为以工代赈安抚境内难民,向我汝阳县寻求帮助,在王县令的劝说下,家父不但无私贡献了一些钱粮,派人运至贵县,还派王直带人协助贵县,却不曾想,王直却在贵县遭受了二公子的不公待遇……二公子,可有此事?”

“绝无此事。”赵虞平静地回答道。

听到这话,坐下郑潜下首的王直立刻就说道:“小子,你当日在大庭广众之下当众羞辱王某,今日莫非不敢承认?”

“住口!”

还没等鲁阳乡侯以及赵虞作何态度,那郑潜先喝止了王直,斥责道:“不得无礼!”

说罢,他指了指王直,朝着赵虞又说道:“二公子莫要抵赖,王直回到侯府,便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家父与我……”

赵虞突然插嘴道:“包括他无所事事,明面上称来协助我鲁阳县,结果却只顾在郑乡喝酒取乐?包括他喝醉了酒,无缘无故羞辱工点内的难民骂他们是贱民,不配吃粮只配等死,险些酿成难民暴动的大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被打断了话的郑潜沉默了片刻,这才点头说道:“是的。……在家父与我面前,他不会也不敢有任何隐瞒。”

“呵。”赵虞闻言轻笑一声,旋即目视着郑潜说道:“可即便已得知事情经过,世子仍然认为他在我鲁阳受到了不公的待遇,要给他讨个公道?”

“……”

郑潜微微皱了下眉,沉声说道:“无论如何,他终归是我汝阳侯府的家臣,二公子当众羞辱他,那么就必然要给我汝阳侯府一个交代。”

“哦哦。”

赵虞闻言恍然,点点头说道:“我懂了,换而言之,汝阳侯与世子,是觉得没面子了,是故世子前来兴师问罪。”

“……”郑潜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正如赵虞所言,今日郑潜这位汝阳侯府的世子带着王直来兴师问罪,主要还是觉得自家丢了面子,或者说,是觉得鲁阳乡侯太不给他们家面子。

他承认,这件事的起因确实是他府上仆从王直的不是,但正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你赵虞怎么也要给我汝阳侯府一点面子啊,大庭广众之下,当着那么多难民,一碗滚烫的粥直接糊在王直脸上不算,还叫府上的卫士出手教训王直。

王直被教训了一顿不算什么,关键是他汝阳乡侯府的面子该什么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事后,得知此事的鲁阳乡侯立刻就派人向他汝阳侯府打了个招呼,表示了歉意,但那又怎样?谁不知他府上的管事王直被鲁阳乡侯的儿子赵虞教训了一顿,被赶出了鲁阳县?

不过个中真相被赵虞一口道破,郑潜亦稍稍感觉有些窘迫。

其实他也明白,这王直确实是欠教训,但教训这种事,也该由他们汝南侯府来做——倘若当时赵虞仅仅只是将王直赶走,那么郑潜今日根本不会前来兴师问罪,相反,他还会教训一番王直,给鲁阳县、给赵虞这位鲁阳乡侯府的二公子一个交代。

但偏偏赵虞当众教训了王直,而这个行为无疑很不给汝阳侯府面子。

更别说两家的爵位一个是乡侯、一个是侯,虽然并无上下级的关系,但谁都知道‘侯’的爵位要比‘乡侯’更为尊贵,赵虞如此不给他汝阳侯府面子,这才是郑潜乃至其父汝阳侯最最感觉不快之处。

“总之,家父也希望乡侯就此事给我等一个交代。”

在沉默了片刻后,郑潜转头面朝鲁阳乡侯说道。

而此时,鲁阳乡侯的面色一无既往的平静,他沉声说道:“世子希望怎样的交代?”

“这个嘛……”

郑潜沉吟了片刻,回道:“希望贵府的二公子亲自登门向家父致歉,另外,当日最先动手的,贵府府上那个叫做‘曹安’的家仆,当以重仗责罚!我也无意取他性命,只要四十重仗,此事一笔勾销!……王直,你说呢?”

王直恨恨地看了一眼赵虞,旋即将目光投向站在赵虞身后的曹安身上,点点头说道:“世子您做主便是,在下并无异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平心而论,其实王直最恨的还是赵虞,恨不得那四十重仗都打在赵虞身上,毕竟当日他自认为已经给了赵虞面子,却没想到赵虞对他却毫不留情。

但话说回来,赵虞终归是鲁阳乡侯的二子,即便他汝阳侯府要争回一口气,也不能做得太过分了,因此让赵虞的近仆曹安替他小主人承担后果,这也算是比较合适的。

听到这主仆俩的话,此刻就站在赵虞身后的曹安脸上顿时露出惶恐之色,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他低下头一言不发。

而就在这时,却见赵虞淡淡说道:“世子,你想要惩罚曹安,那不行,那一日,曹安的行为仅仅只是护主,他并不是最先动手的,最先动手的,是我!”

在鲁阳乡侯与曹举的注视下,曹安面色动容,一脸激动而纠结地小声说道:“少、少主,您不必为了……”

“闭嘴。”赵虞打断了曹安的话,目视着郑潜继续说道:“再者,我也并不认为我当时做错了什么。……世子以为贵府丢了脸面,是因为我教训了王直?不,在这王直喝醉了酒,在众目睽睽之下无端羞辱他人时,贵府的脸面就已经丢尽了!”

郑潜被说得又羞又怒,不客气地对鲁阳乡侯说道:“赵乡侯,你怎么说?你也是这个意思么?”

瞥了一眼赵虞与站在其身后的曹安一眼,鲁阳乡侯稍稍犹豫了一下,旋即端起了书案上的茶碗。

“曹举,送世子!”

端着茶碗抿了一口,他淡淡说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世子,请。”

听到鲁阳乡侯的话,大管事曹举站起身,走到汝阳侯世子郑潜面前,笑盈盈地拱手。

郑潜简直难以置信。

别看他顶着‘世子’的头衔,但实际上他比鲁阳乡侯还要年长几岁,论辈分他们也是同辈的,只不过他父亲汝阳侯比较长寿罢了,一旦他父亲汝阳侯过世,那他就能继承汝阳侯的名爵。

在明知这一点的情况下,鲁阳乡侯父子居然如此不给他面子?

郑潜又惊又怒,目视着鲁阳乡侯冷冷说道:“赵公瑜,你可要想清楚了。……我汝阳郑氏乃河南望族,得罪我郑氏,对你可没什么好处。据我所知,贵县为了以工代赈救济难民,从我汝水诸县这边得到了不少钱粮,但只要我汝阳侯府一句话,毫无疑问汝水诸县便会断了资助贵县的钱粮!”

“……”

听到这话,鲁阳乡侯、赵虞、曹举三人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放下手中的茶碗,鲁阳乡侯皱着眉头说道:“世子,莫要意气用事,我并不怀疑贵府在河南的权势,但世子也要知道,在难民这件事上,我鲁阳县与汝水诸县是在一条绳子上,倘若贵府要求汝水诸县断了给予我鲁阳的钱粮资助,影响到我县以工代赈,介时非但我鲁阳会受难民之灾,汝水诸县,怕是也逃不过牵连。”

“哼!”郑潜冷笑道:“我听说过这番说辞,从我汝阳的王丹、王县令口中。当日乡侯与贵县的县令刘緈、刘大人,便是这般恐吓王县令的吧?说什么倘若我汝水诸县不肯给予帮助,便教唆难民们往北,涌入我汝水诸县……哼,这可不是值得称道的手段。……眼下,你鲁阳大致已安抚住了境内的难民,将其安排至各个工点,你还想用这话来威胁我?我就不信你真敢教唆难民向北,搅乱我汝水诸县的治安!”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倘若我汝水诸县果真因为从你鲁阳涌入的难民而秩序败坏,待等朝廷责问下来时,我等必定会实情上禀,请朝廷治你的罪,介时你鲁阳乡侯的爵位,怕是也保不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鲁阳乡侯皱皱眉,面无表情地看着郑潜。

而赵虞,亦像他父亲那样皱着眉头,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见他父子二人都不说话,郑潜自以为已经震慑住这对父子,遂放缓了语气,淡淡说道:“当然,在下也不想事情到最后弄得不可收场,就如我方才所言,我只是想要一个交代,只要乡侯愿意叫令子携礼登门致歉,再让这叫曹安的奴仆受应受惩罚,此事便就此了结,一笔勾销。”

听到这话,鲁阳乡侯与赵虞皱着眉头一言不发,仿佛是在权衡着利害。

平心而论,倘若仅仅只是让自己携礼登门致歉,赵虞可以答应,毕竟他并不是很在意那郑潜所谓的‘脸面’,但郑潜却要求重罚曹安,这是赵虞所无法容忍的。

当日曹安有做错什么么?

并没有!

那日最先动作的,确实是他赵虞,是他安耐不住心中的愤怒,直接将滚烫的粥连带着碗扣到了王直的脸上,曹安只是在那王直随后气急败坏想要伸手来抓他赵虞时,冲上前将对方顶开了而已。

这充其量就只是护主的行为。

至于后来冲突加剧,在众人混斗时曹安与王直扭打在地,将王直揍地满脸乌青,那也只是形势所逼——没记错的话,那时曹安也被王直打出了鼻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既然如此,为何要让曹安背负这个责任?

说到底,不过是他鲁阳乡侯府的势力不如对方汝阳侯府罢了,倘若彼此换个位置,看那郑潜可有胆量来兴师问罪!

这也正是赵虞方才一口拒绝的原因。

可纵使就连他都没有想到,那郑潜居然用汝水诸县给予他鲁阳县的钱粮资助作为威胁,这让赵虞稍稍有些犹豫。

毕竟,虽然他想保曹安,但代价倘若是失去汝水诸县的资助,那这代价显然是太大了一点,大到他赵虞都不敢擅做主张。

可是,真要牺牲曹安么?那可是四十重仗……就算是被活活打死,都不奇怪。

就在赵虞咬着牙犹豫之际,忽然曹安笑着说道:“不过是四十仗,我可以挺过去……”

赵虞猛然抬头看向曹安:“曹安,你……”

在叔父曹举的目光鼓励下,曹安满脸笑容地说道:“少主,您不必为我担忧,我虽然瘦,但我其实相当健壮。”

“……”

赵虞张了张嘴,忽然面色就沉了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此时,曹安已转头朝向郑潜,问道:“世子,只要我挨了那四十仗,此事便一笔勾销,是这样么?”

见鲁阳乡侯父子皆一言不发,并未再包庇其家仆,郑潜心中有些得意,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几眼曹安,轻笑道:“看不出来,你倒也忠心。……不错!放心,既然我说过不取你性命,必然会留你一条小命,那四十重仗,最多让你几个月或者大半年下不了榻,养一养就好了。”

“那我就放心了。”曹安咧嘴笑道。

此时,鲁阳乡侯正暗暗注视着儿子赵虞,看着儿子那张阴沉的面孔。

再次端起茶碗,他忽然开口道:“曹举,怎么?没听到我的话么?送世子!”

“……”

这一句话,听愣了在场的所有人。

“乡侯?”曹举、曹安叔侄惊诧地看向鲁阳乡侯,就连郑潜、王直亦不可思议地看向后者。

当然,最最感觉不可思议的,那还得是赵虞。

“乡侯恕罪。”

在片刻的失神后,大管事曹举立刻回过神来,笑吟吟地对郑潜说道:“世子,请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看曹举,又看看鲁阳乡侯,郑潜简直难以置信,他愤然离座,指着鲁阳乡侯微怒道:“赵公瑜,你可莫要后悔!……走!”

说罢,他带着王直扬长而去。

看着郑潜二人离去的背影,赵虞转头看向父亲,却见鲁阳乡侯此时站了起来。

当鲁阳乡侯经过自己身边时,曹安忍不住开口道:“乡侯,曹安愿意受罚。”

鲁阳乡侯惊讶地看了一眼曹安,问道:“你认为虍儿做错了?或者你做错了?”

“呃……”曹安顿时语塞,结结巴巴说道:“不、不是,当日的事,少主没有做错,小的……小的也没有……”

“那就不必受过,更不必由你受过。”

说着,鲁阳乡侯走向屋外,口中说道:“虍儿,随为父到屋外走走。……你们三人先各自退下。”

“是。”曹举、曹安、静女三人各自行了一礼,没有跟随。

跟着鲁阳乡侯在内院花园旁的庭廊中走着,赵虞心中有些忐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倒不是忐忑于父亲的责骂,而是忐忑于这件事的后果——倘若汝阳侯府当真成功挑唆汝水诸县断了给予他鲁阳县的钱粮资助,这对于他鲁阳来说,无疑是一件影响巨大的坏事。

可明知如此,父亲为何还是赶走了那郑潜呢?

怀着患得患失般的心情,赵虞也不知跟着父亲走到了哪,以至于鲁阳乡侯停下脚步时他也没注意,一头撞在了父亲的腰际。

“爹,突然停下你也不说一声。”

见鲁阳乡侯转过头来看着他,赵虞有些心虚地抱怨道。

听到这话,鲁阳乡侯冷哼着说道:“走路不看路,你还有脸反过来怪为父?”

揉揉头,赵虞打量四下,他这才发现,鲁阳乡侯将他领到了前院的庭院,此刻立于父子二人面前那棵大树,不正是他当初摔下来的那棵么?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赵虞心下纳闷。

就在他纳闷时,忽听鲁阳乡侯问道:“虍儿,你方才是想袒护曹安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虞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说道:“那不算袒护,当日曹安并没有犯错,他只是代我受过……”

“代你受过,说明那郑潜其实已经留了情面,尽管在你我看来仍然不近人情。”鲁阳乡侯伸手拍了拍面前那棵树的树干,同时口中问道:“那为何最后你又不吱声了?”

“我……”

“是顾忌那郑潜的威胁么?”

“是……”赵虞低声说道:“虽然孩儿不认同曹安代我受过,但倘若此事牵扯到汝水诸县的资助,孩儿……孩儿不敢擅做主张。”

听到这回答,鲁阳乡侯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这说明你很冷静,这很好。”

“可是……爹,你为何赶走了那郑潜呢?”赵虞试探着问道。

“不好么?为父替你做了你想做的事。”鲁阳乡侯负背着双手淡淡说道。

“呃……”赵虞愣了愣,犹豫问道:“好是好……可诸水诸县的资助怎么办?”

背着着儿子,鲁阳乡侯平静地说道:“县内官仓的储粮,足以支撑到明年开春,在此之前你我想出对策即可……”说着,他又伸手拍了拍面前这棵树的树干,旋即扬起头看着顶上的树冠,说道:“虍儿,你看这棵树,它顶上的树冠,郁郁葱葱,无论是烈日暴晒,或风吹雨打,皆庇护着底下的花草,上位者亦是如此。……上位者庇护底下的人,底下的人,又庇护着更底下的人,无不如此。曹安虽是府里的下仆,但你要知道,仅仅是为父与你母亲,或者再加你们兄弟二人,四人撑不起一个偌大的家府,更何况,动辄将自己下面的人丢出去代己受过,这是上位者无能的表现!……你顾忌那郑潜的威胁,着眼于鲁阳县大局,这很好,但,保不住自己底下的人,注定不能走远。明白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孩儿明白了。”

赵虞点点头,旋即忍不住说道:“爹,孩儿忽然很佩服您。”

“呵。”鲁阳乡侯淡淡一笑,旋即好似意识到了什么,皱眉问道:“忽然?你的意思是说,在此之前……”

“嘿嘿……”赵虞嘿嘿一笑,岔开话题道:“那……汝阳侯府那边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之见机行事。”鲁阳乡侯平静说道:“做人要坚守自己的原则,既然自认为没有做错,那就无需屈服。更何况,屈服从来都不能赢来尊重!”

“父亲说得是……”

赵虞点点头,在脑海中思索着反制汝阳侯府的对策。

而此时在远处的走廊,大管事曹举正与曹安躲在一角,远远看着鲁阳乡侯父子,似乎是在偷听着父子俩的对话。

也不知偷听到了什么,曹安眼眶泛红,满脸激动之色。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鉴于鲁阳距离汝阳有超过一日的路程,次日清晨,鲁阳乡侯父子乘坐马车踏上了前往汝阳赴约的旅程。

在关于随从这件事上,鲁阳乡侯听取了儿子的建议,带上了以卫长张纯为首的足足二十几名卫士,至于赵虞嘛,依然还是静女、曹安、张季、马成这四人。

途中经历,并没有什么值得细说的,总而言之在第二日、即十月十一日的傍晚,一行人便抵达了汝阳县。

进入汝阳县后,鲁阳乡侯一行人在县城内的驿馆落脚,然后卫长张纯便派人向汝阳侯府送了个口讯,大抵就是告诉对方他们已经到了,免得主人家心急。

按理来说,这时候汝阳侯府应该派个有身份的人过来问候一下,比如汝阳侯的世子郑潜——最起码也得是作为管事的王直——或者,干脆提前派人将鲁阳乡侯一行人请到府上。

但结果,汝阳侯府毫无反应,仿佛就只是“哦,我知道了”这种反应。

对此,就连张纯都感觉出来了,对鲁阳乡侯说道:“诚如二公子所言,怕不是什么好宴。”

鲁阳乡侯点点头,说道:“明日叫众人谨慎些。”

次日,即十月十二日,也就是汝阳侯府设宴的日子,鲁阳乡侯一行人在驿馆里等待了许久,然而一直等到黄昏,才有汝阳侯府的几名下仆姗姗来迟,前来驿馆邀请赴约,指引众人前往汝阳侯府。

鲁阳乡侯怎么说也是乡侯,汝阳侯府却居然只派几个下仆前来邀请,而且还来得这么晚,此举让张纯等卫士们非常气愤,只是碍于自家乡侯,才没有当场发作。

跟鲁阳的乡侯府差不多,汝阳侯府,也不在汝阳县的县城里,而是在汝阳县东北约十几二十里处的乡里,换做平日,十几二十里的距离不算什么,可问题是今日汝阳侯府的下仆前来传讯时天色就已经逼近黄昏,这导致鲁阳乡侯一行人抵达汝阳侯府时,夜幕早已降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在赵虞机智,见汝阳侯府迟迟不派人前来,心中有所醒悟,提前叫众人在驿馆里用了晚饭,以至于此刻一行人倒也不至于饥肠辘辘。

估摸酉时二刻前后,鲁阳乡侯一行人来到了汝阳侯府。

此时天色已经入夜,立于这座侯府门前的卫士们或有人举着火把,借助这些火把的光亮,赵虞注意到府邸门外不远处停着两辆马车。

“看来不只是请了父亲与我。”赵虞向父亲示意道。

“……”

顺着儿子示意的方向,鲁阳乡侯亦看到了那两辆马车,稍稍皱了皱眉头。

跟着门人进入府内,迎面就看到几名卫士,为首一人对鲁阳乡侯说道:“在下孙茂,世子命我在此等候乡侯,迎乡侯入宴。”

说罢,他看了一眼鲁阳乡侯身边的张纯,又说道:“其余卫士、随从请在此留步,府上已在别处准备了酒菜……”

“不必!”

因为提前已在驿馆用过饭,张纯根本不在乎汝阳侯府的饭菜,打断了对方的话说道:“在下张纯,乡侯在哪,某便在哪!”

那孙茂笑了笑,说道:“张兄忠心护主可嘉,但在我汝阳侯府则不必,难道在我侯府,张兄还担心乡侯会有什么安危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未必。”

张纯冷笑两声,在对方微微色变间,淡淡说道:“并非信不过你等,只是张某更相信我自己。”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通,那孙茂想了想,说道:“那……其余卫士请留在此地,否则或会搅扰宴席。”

张纯斜睨了一眼那孙茂,回头吩咐道:“张季、马成,你二人跟着我,其余人,皆在宴堂外等候。”说罢,他又看向对方:“这样可以么?”

孙茂看了看张纯背后的二十几名乡侯府卫士,微微皱了皱眉:“府上已备了些酒菜……”

“不必!”

张纯一口打断:“我等的职责,便是保护乡侯与二公子,并非为到贵府喝酒吃菜。”

在他说话时,他身后那二十几名乡侯府的卫士一言不发,甚至于有人冷笑着斜眼看向孙茂等人,眼眸中露出丝丝不屑与浓浓的不满。

谁都不傻,这些乡侯府的卫士们又岂会看不出这场宴席不是什么好宴?

见鲁阳乡侯一行人执意,那孙茂也无可奈何,遂只好领着众人前往宴客的厅堂。

待走至那宴堂外,鲁阳乡侯一行人便听到宴堂内有谈笑劝酒之声,他皱眉看向孙茂,不悦地说道:“这是什么意思?贵府向来有宾客还未到齐便开宴的规矩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孙茂正要解释,此时汝阳侯的世子郑潜从宴堂内走了出来,笑着迎上前来:“赵乡侯,可总算等到尊驾了。”

鲁阳乡侯虽然不满于对方的说法,但碍于这郑潜脸上堆着笑容,他也不好发作,待拱拱手回礼后,问道:“贵府今日还邀请了其他的宾客么?”

“呵。”

郑潜笑了笑,笑容中带着几丝神秘,带着几丝不怀好意。

只见他拉着鲁阳乡侯的衣袖笑着说道:“赵乡侯,来,一同入宴。”

见此,赵虞亦带着曹安、静女二人走入宴堂,随后便是张纯、张季、马成三人,至于其余乡侯府的卫士,则一个个分站到两旁,也不跟从旁那几个汝阳侯府上的卫士交流,一言不发,看起来有些高冷。

宴堂外的石阶,仅仅几步而已,仅片刻工夫,鲁阳乡侯便被郑潜带到了宴堂内。

而此时,已在宴堂内就坐的那些宾客,亦纷纷停下手中动作,向这边看了过来。

仅仅只是粗略扫了一眼宴堂内的宾客,鲁阳乡侯眼中瞳孔猛然一缩,原来,他在宴堂内为数不多的宾客当中,看到了几个前一阵子有过照面的面孔。

汝阳县县令王丹……

阳人县县令郑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轮县县令……

新城县县令……

等等等等!

好家伙,汝水上游诸县的县令,几乎全部在场。

原来……如此!

鲁阳乡侯暗自轻哼一声。

而此时,跟着父亲走入宴堂内的赵虞,也已注意到了王丹、郑州等前一阵子打过照面的汝水诸县县令,心中微惊之余,脸上露出几分嘲弄之色。

此时,那郑潜放开鲁阳乡侯的衣袖,朝着坐在主位上一位目测年过半百的华服老者拱手拜道:“父亲,鲁阳县的赵乡侯到了。”

显然,这位老者便是汝阳侯,郑钟。

“哈哈哈。”

在听到郑潜的话后,汝阳侯郑钟在座位上毫无起身的意思——当然,按照辈分他确实无需起身相迎,但他接下来责怪鲁阳乡侯的话,却让鲁阳乡侯父子皆颇为不满:“不是相约酉时入宴么?何以赵乡侯姗姗来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随着他的话,在座的众宾客,那几位汝水诸县的县令们,亦低声议论起来,有的朝鲁阳乡侯摇摇头,有的干脆面露冷笑之色。

而就在这时,就听一个稚嫩的声音高声说道:“那就要怪贵府的下仆!……父亲与我昨日便已抵达汝阳县,随后便派人通知贵府,然而直到今日临近黄昏时,贵府才姗姗派人前来邀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汝阳侯故意针对我父子二人呢!”

顷刻间,宴堂内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向发声的赵虞。

不得不说,能当上县令的这几位,自然都不傻,哪会看不出来其中蹊跷?——除非鲁阳乡侯果真狂妄,否则,谁会故意怠慢汝阳侯的邀请呢?

很明显,肯定有汝阳侯府的人故意针对他们父子,甚至于,这场宴席本身就是针对这对父子的产物。

然而几位县令没有想到的是,鲁阳乡侯的二子赵虞居然敢毫不客气地揭穿此事,丝毫不给汝阳侯面子。

有意思了……

怀着大同小异的心思,汝水诸县的县令们当即看起了好戏。

跟他们想得差不多,暂且不论汝阳侯到底知不知其中蹊跷,但赵虞当面指责自己府上家仆的行为,还是让汝阳侯颇为不快,他当即沉下脸,斥责道:“小儿好没规矩!老夫与你父说话,你一介小儿,也敢在旁插嘴?你父赵公瑜就是这样教你的么?!好个无礼的小子,当真不晓事!”

赵虞丝毫不怵,带着几分嘲弄,笑着说道:“家父教我坚守公正,是故我才会当众道出此事真相,有何过错?!汝阳侯不责问贵府下仆怠慢宾客的过错,却指责我道出公正,究竟是谁不晓事?究竟是谁无礼?……难不成,贵府素来就是这么招待宾客的?倘若果真如此,那还真是新奇,回头我叫人替贵府宣传宣传,不用谢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小子……居然这么不给汝阳侯面子?

在座的诸县县令皆露出了惊讶之色。

“小子,你安然如此无礼?!”郑潜满脸愠怒地质问赵虞。

然而赵虞根本懒得理睬,转头问张纯道:“张卫长,请帖呢?”

“……”

张纯颇为欣赏地看着赵虞,从怀中取出汝阳侯府的请帖,递给赵虞。

赵虞接过请帖看了一眼,旋即将其举起,高声说道:“这份请帖,足以证明我父子并非不告而来之客,乃是受汝阳侯的邀请。并且,为了赶赴今日的宴请,我父子前日清晨出发,途中不敢耽搁,以至昨日傍晚前抵达汝阳,落脚于县内的驿馆。……然,从昨日傍晚截止方才,汝阳侯府完全不曾派人问候,甚至于,直到今日黄昏前,才有那么几人到驿馆邀请我父子二人赴宴。更有甚者,我父子二人未至,贵府便已先行开宴,此举实在荒唐,闻所未闻!……既然这般敷衍怠慢,汝阳侯请我父子做什么?!”

说罢,他啪地一声将手中请帖摔在地上。

“这种宴席,不吃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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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宴堂内,鸦雀无声。

在场所有人都被赵虞那胆大的举动给惊到了,包括赵虞的父亲鲁阳乡侯。

不过鲁阳乡侯并未表现出自己的震惊,也没有阻止儿子继续做出格的举动,因为他知道他这个儿子十分聪慧,聪慧到他现如今都不敢再在爱妻面前提年幼时的自己。

鲁阳乡侯觉得,既然儿子这么做,那么肯定有他的道理。

再者,汝阳侯府有意针对他父子二人的举动,亦让鲁阳乡侯极为不满,只是他还寄希望于能与对方和解,因此忍着没有发作罢了。

而就这件事来说,赵虞明显比他父亲想得通。

今日的宴请,赵虞从一开始就不报多少希望,只不过是他父亲鲁阳乡侯还一厢情愿地抱着和睦收场的想法,而事实证明赵虞的判断是正确的:从昨日到今日,汝阳侯府对他父子二人种种怠慢与故意针对,无不表明这场宴请多半是对他父子二人的威慑与恐吓。

倘若说对方有和解的意思,那么赵虞倒还愿意像父亲那样忍气吞声些,反过来说,倘若到最后注定双方要撕破脸皮,那又何必要委屈自己?

扫了一眼屋内,赵虞嘲讽般地轻哼一声,转头对鲁阳乡侯说道:“爹,咱们回去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鲁阳乡侯微微点了点头,但人却没有动作,因为他知道,汝阳侯是绝对不会任由他们就此离开的——他父子二人此刻转身而去,那对汝阳侯府而言才是最最丢脸的事。

果不其然,汝阳侯开口了,用平静中带着几许不悦的口吻责问他的儿子郑潜:“子德,怎么回事?”

郑潜犹豫了一下,远远地拱手道:“回禀父侯,也许是哪里出了差错……”

汝阳侯郑钟盯着儿子看了半晌,旋即轻描淡写般吩咐道:“负责此事的下仆,皆重责二十杖。”

“……是。”郑潜低了低头。

看到这一幕,赵虞不屑地撇了撇嘴。

演戏给谁看呢?

他可不信汝阳侯对此事完全不知情,就像在他鲁阳乡侯府,若有什么事上上下下谁会瞒着、谁敢瞒着鲁阳乡侯?那是一家之主!

很显然,汝阳侯是看事态快要兜不住了,便耍了个花招,将责任推卸给府里的下仆,想借此挽回局面,毕竟这会儿若他们父子二人愤然离开,此事传扬出去,汝阳侯府也决计要颜面大失,毕竟他们怠慢宾客确实是事实。

想到这里,赵虞转头对父亲说道:“爹,不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见鲁阳乡侯伸手拦了他一下,示意他稍安勿躁。

见此,赵虞微微皱了皱眉。

很显然,他父亲仍然抱着与汝阳侯府和解的希望,哪怕种种迹象表明对方根本没有和解的意思。

太固执了。

摇了摇头,赵虞很是没辙。

此时,汝阳侯将目光投向鲁阳乡侯,轻笑着说道:“公瑜啊,未曾问清楚并责怪你父子姗姗来迟,着实是老夫的不是,事后老夫定会重惩负责此事的下仆,给你父子一个交代。好了,你父子快入席吧,莫要让在座的宾客们久等了。”

“汝阳侯言重了。”鲁阳乡侯微微一笑,拱手说道:“我儿年幼无知,方才忿而冒犯汝阳侯,也请汝阳侯多多见谅。”

嘿。

赵虞暗自笑了笑,因为他父亲鲁阳乡侯这话,等于是逼着汝阳侯默认将方才的事揭过。

他转头看向汝阳侯,正好汝阳侯也在看着他,后者看着他呵呵干笑了两声,最后不咸不淡地说道:“快入席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对方答应了,鲁阳乡侯拱了拱手。

此时,宴堂内有一名侍从走向鲁阳乡侯,抬手指引道:“赵乡侯,请入席。”

顺着对方所指的方向一瞧,鲁阳乡侯脸上稍稍展露的几丝笑容立刻就僵住了,只因为那名下仆所指引的方向,竟然是末席。

他怎么说也是一名乡侯,汝阳侯竟将他的坐席安置在末席?不过当他环视了一眼宴堂内的众宾客,看到那些位汝水诸县的县令后,他只能忍了。

也是,他虽然是乡侯,但倘若在场的宾客都是县令级的朝廷官员,他不坐末席,谁坐末席?

只不过,这未免有些过于巧合……不,是过于刻意了吧?

鲁阳乡侯转头看了一眼汝阳侯,旋即面不改色地在末席坐了下来。

事实上鲁阳乡侯还算好的,而赵虞,明明在请帖中点名邀请他来,但是此刻赵虞却连单独的坐席都没有,只能与父亲并坐于同一席。

“方才打道回府不是挺好的么?非要吃人家一个下马威?”

在父亲的身边坐下,赵虞小声嘀咕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鲁阳乡侯看了一眼儿子,没有说话。

在父子俩眼神交流时,静女在赵虞左手边稍稍靠后的位置跪坐下来,而张纯、张季、马成、曹安四人,则坐在父子俩的身背后。

除曹安外,其余三人时不时面无表情地打量四周。

接下来的一刻辰,宴堂内相安无事,气氛逐渐融洽,直到酒过三巡,汝阳侯郑钟放下酒樽询问鲁阳乡侯:“公瑜,老夫此番请你来,是为与你商议一件事。”

此时,赵虞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酒樽,听到这话,心下不禁冷笑了一下:总算是来了!

在他暗自冷笑之际,鲁阳乡侯却拱了拱手,认真地说道:“请汝阳侯示下。”

只见汝阳侯郑钟捋了捋胡须,说道:“前一阵子,你鲁阳县要施行以工代赈,向我汝水诸县寻求帮助,期间说辞……呵呵,据老夫所知并不是那么恰当。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贵县的做法,在老夫看来,过于的……狡猾。”

“我不明白。”鲁阳乡侯摇了摇头。

汝阳侯笑了笑,说道:“贵县以工代赈的举措,老夫大致了解过,得闻贵县准备修一条河渠,试图将汝水南引,贯穿鲁阳,最终汇入沙河。……在近万难民涌入县内的情况下,老夫原以为公瑜你与刘县令会因此备受困扰,却不曾想,你们二人想出了如此妙计,既收容了难民,又借助了难民的劳力,只不过,其中的花费与开销,却要我汝水诸县来承担,这未必过于狡猾。”

话音刚落,便见汝阳县县令王丹冷哼一声,不悦地说道:“汝阳侯所言极是,这招借鸡下蛋,刘緈与鲁阳乡侯玩地可是出神入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随着他的话,当即亦有几名汝水诸县的县令纷纷开头表示附和。

这也难怪,毕竟对于这件事,这些位县令心中确实有很大不满——凭什么我汝水诸县要为你鲁阳县开挖河渠的花费付账?

……这老家伙!

赵虞微微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汝阳侯郑钟。

他原以为对方会就王直的事再论个是非对错,却不曾想,对方直接就拿他鲁阳县以工代赈的事开刀。

眼瞅着那几位县令纷纷附和汝阳侯郑钟的话,赵虞心中澄清。

这几位县令,或许对此早有不满,如今在经汝阳侯府一挑唆,于是立刻就结成了统一阵线,拒绝再资助鲁阳县开挖河渠。

而在赵虞思忖之际,鲁阳乡侯则忍着心中的不悦,诚恳地向在场众人解释着:“诸位、诸位,这个问题先前我等便商议过,那些难民从宛南、宛北涌入我鲁阳县,这不单单是一城一县的事。我鲁阳无法承担那般数量的难民,但倘若放任不管,势必会酿成大祸,诸位也不希望那些难民涌入汝水诸县,对诸县造成危害,不是么?是故,我鲁阳县施行以工代赈,借修建河渠之工,将那些难民稳住,然我鲁阳只是一小县,难以独撑,是故向诸县寻求帮助……这绝非是威胁,而是互帮互助……”

“然而那条河渠,听说是以公瑜兄的名讳命名?”汝阳侯世子郑潜忽然插嘴道。

鲁阳乡侯张了张嘴,解释道:“是。……但那只是暂定,是刘公为感谢赵某助他安抚难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来如此。”郑潜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公瑜兄应该帮到底才对,为何要垂涎于我汝水诸县的财富?借我汝水诸县的财富,去修鲁阳县的河渠,最后还是公瑜兄捞到善名,哈哈,公瑜兄真是好算计啊。”

听到他的话,在座约一半左右的县令皆露出不满的冷笑。

鲁阳乡侯有口难辩,当初那条河渠命名为璟公渠,纯粹就是刘緈感谢他大力支持,却不曾想今日却成了他利用他县财富捞名声的把柄。

而就在这时,便听汝阳侯笑着说道:“公瑜啊,据老夫所知,这段日子我汝水诸县陆陆续续给你鲁阳县运输了不少钱粮,省得些用,也足以赈济那些难民了,倘若你指望我汝水诸县来出资帮你鲁阳县修成那条河渠……不说我等,我汝水诸县的百姓恐怕也会有所不满呀。更何况你鲁阳县那条河渠据说要修五六年甚至更久,不是老夫说你,你与刘公谦也着实皮厚,要整整修筑五六年的开销,你竟指望我汝水诸县来替你鲁阳承担么?……诸位大人以为呢?”

“汝阳侯所言极是。”

在座的诸县县令纷纷开口表示认同。

“既然诸位大人也认同老夫的看法,那……”

说着,汝阳侯便将目光投向鲁阳乡侯,旋即,在场的诸县县令亦纷纷将目光投向鲁阳乡侯父子。

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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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失望!

鲁阳乡侯满心失望。

其实在赴宴之前,儿子赵虞便提醒过他,只是他心中仍未放弃与汝阳侯和解,而事实证明,儿子的判断是正确的。

跟儿子得不得罪汝阳侯毫无关系,因为在他父子二人赴宴之前,对方就已经邀请了在座的这些汝水诸县的县令,由此可见,对方早就想好了一系列针对他父子二人的伎俩。

长长吐了口气,鲁阳乡侯站起身来,目视着汝阳侯郑钟沉声说道:“今日种种,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只不过在座列位故作不知罢了。赵某本无意揭破,只因我仍希望能与贵府和解,能得到汝阳侯以及世子的谅解,却没想到……”

摇了摇头,他继续说道:“今日汝阳侯教唆诸县县令断绝给予我鲁阳的资助,其实赵某并不意外,因为在前几日时,世子便用这话威胁过我父子二人……”

郑潜闻言面色微变,沉着脸说道:“赵公瑜,你莫要信口开河!”

“哼。”

见对方抵赖,鲁阳乡侯轻蔑地轻哼一声,也不与对方争论,淡淡说道:“说没说,世子自己心中清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着,他抬头看向在座的诸县县令,拱手说道:“诸位县令,如诸位所言,我鲁阳借诸县的财力开掘河渠,诚乃利鲁阳而损诸县之举,但诸县并非全无收获,诸县收获的,是我鲁阳上上下下的感激之情,我鲁阳由此欠下诸县一个天大的人情。……更何况待等河渠竣工之后,这条连通汝水与沙河的河渠,必将反哺汝水诸县,绝非弊大于利,诸位皆是饱学之士,相信定能明白。倘若诸位不能明白,那……多说无益。赵某不胜酒力,先且告辞,不打搅诸位寻欢。”

听到鲁阳乡侯这一番诚恳的话,在座诸汝水诸县的县令们纷纷对视,甚至有几人露出沉思之色。

正如赵虞所猜测的那样,对于资助鲁阳县一事,汝水诸县的这几位县令心中早有不满,只是碍于当初刘緈与鲁阳乡侯的‘威胁’,不敢贸然断了资助,免得刘緈与鲁阳乡侯怀恨在心,故意鼓动难民涌入他们治下的县域,直到今日汝阳侯召集诸县令,当众说起此事,这些人才将心中的不满发泄出来。

鲁阳乡侯说得没错,今日的种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场诸位县令自然也看得出是有人故意针对鲁阳乡侯父子——不是汝阳侯郑钟,便是世子郑潜。

其实这些位县令不想参合汝阳侯府与鲁阳乡侯府的矛盾,他们之所以声援汝阳侯,一方面是为了报复当日刘緈与鲁阳乡侯威胁他们的行为,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己县的利益——他们无法接受拿己县的财富去资助鲁阳县,资助鲁阳县赈济难民、开挖河渠,更过分的是,到最后连名声都是鲁阳县县令刘緈与鲁阳乡侯二人的。

这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鲁阳乡侯的话,却让这些县令又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当然,也有人不这么看,比如汝阳县的县令王丹,他当即就冷哼道:“哼,天大的人情?值得上我县运过去那些钱粮么?”

此时,赵虞见父亲起身准备离开,他亦站起身来,正巧听到王丹面露不屑之色,他笑着说道:“王县令,话莫要说得那么满。眼下是我南阳郡遭难,大批难民涌入我鲁阳县,可天晓得日后河南是否会出现类似的灾难?说不定到时候,贵县还要反过来仰仗我鲁阳。”

“啊?”

王丹闻言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小小一个鲁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小了。”赵虞摇摇头说道:“在接纳了那些难民后,我鲁阳县的人口已直逼汝阳,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要解决了县人的粮食问题,日后我鲁阳必将蒸蒸日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天知道日后便变得如何?留着这份人情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用上。”

说罢,他环视了一眼宴堂内,别有深意地说道:“下次,或许会在我鲁阳的乡侯府,宴请诸位大人,告辞了。”

转身离去前,他瞥了一眼汝阳侯郑钟与汝阳侯世子郑潜,只见汝阳侯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睁着布满褶皱的眼皮,瞅着他父子二人;而汝阳侯世子郑潜,脸上却带着几许莫名的冷笑。

难道这一切都是郑潜所为?

赵虞当然不会这么想,汝阳侯脸上看不出端倪,不过就是善于掩饰情绪而已,他才不相信汝阳侯会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邀请汝水诸县的县令,并挑唆这些县令断绝对他鲁阳县的资助。

真是傲慢的一对父子,表面恪守礼数,实则蛮横无理,自以为家族势大,就可以仗着权势迫使他人屈服?哼,看着吧。

心中冷笑一声,赵虞转身离去,跟上父亲的脚步。

“这小儿……故弄玄虚。”

王丹等几名县令摇头失笑。

但也有没笑的,比如阳人县县令郑州、郑子象。

确切地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笑,也没有附和汝阳侯的话,只是静静地观察着鲁阳乡侯父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倘若说鲁阳乡侯荣辱不惊,耐心而诚恳向众人解释的风度让郑州颇为欣赏,那么,鲁阳乡侯那个叫做赵虞的次子,此子临走前那别有深意的目光,愈发让郑州感到在意。

伯父与堂弟,这次怕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看了一眼汝阳侯与汝阳侯世子郑潜,郑州心下暗暗想道。

此时,汝阳侯世子郑潜起身笑道:“诸位,不管他父子,我等继续喝酒。”

说着,他拍了拍手,唤上舞女献舞。

而与此同时,鲁阳乡侯已领着赵虞、静女、曹安,领着张纯等一干卫士,满怀愤慨地离开了汝阳侯府,坐上来时的马车,也不回汝阳县城,就此返回鲁阳。

途中,众卫士们皆忍不住骂骂咧咧,声讨汝阳侯父子的无礼。

鲁阳乡侯也很气愤,在长达一刻时的时间内,坐在马车内一言不发,唬地与父子二人同乘一辆马车的静女、曹安二人都下意识秉着呼吸,不敢说话。

唯独赵虞丝毫没有气恼的意思,单手托腮,侧躺在车厢内。

甚至于,他还笑嘻嘻地与父亲打趣:“孩儿首次见父亲如此气愤。”

“并非气愤,而是失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鲁阳乡侯摇摇头,沉声说道:“我始终以为,当日那郑潜放下的狠话不过是气话,却不曾想,他竟当真鼓动其父……而更让我失望的是汝阳侯,我原本还敬他三分。”

“可能就是强势惯了吧。”赵虞轻笑着说道:“汝阳郑氏,不是河南的豪族么?家族子弟众多,想来以往无人敢得罪他们,久而久之,就惯出了今日的傲慢……爹,接下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鲁阳乡侯长吐一口气,沉声说道:“姑且先做好最坏打算。……倘若汝水诸县当真断了资助我鲁阳的钱粮,那么在明年开春之前,我等必须另外想出对策。”

“那……爹你有对策了么?”

“……”

鲁阳乡侯沉默了半晌,脸上闪过几许复杂之色,旋即,他沉思道:“实在不行,便找你外祖想想办法……”

“外祖?”赵虞愣了愣,当即坐起身来,好奇问道:“爹,你说的是我娘的……”

“唔。”鲁阳乡侯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你娘出身郾城周氏,郾城周氏亦是当地望族,虽无名爵,但世代经营粮米,家中……颇为殷富。”

“颇为殷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虞眨眨眼,试探道:“与咱乡侯府比呢?”

“……”鲁阳乡侯摇了摇头,神色有些不自然。

比乡侯府还有钱?

赵虞心中惊诧,但让他颇为纳闷的是,他来到这个家许久,但父亲与母亲却从未提及过郾城周氏,再者,当初他鲁阳县为了施行以工代赈却缺少钱粮时,他父亲也不曾提过。

难道……

好似想到了什么,赵虞忍着笑问道:“爹,我外祖他……不会是不喜欢你吧?”

当即,鲁阳乡侯的面色就变了,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喝斥,但最终只是瞪了赵虞一眼。

得!

一看父亲这样子,赵虞便猜到翁婿二人可能远不止关系不好,可能关系极差。

在狠狠瞪了一眼儿子后,鲁阳乡侯定了定神,正色说道:“就明日吧,我带你娘,还有你兄弟二人前往郾城……你外祖虽不喜为父,但对你兄弟二人颇为喜欢,你到时候机灵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虞表情古怪地看了一眼父亲,旋即笑着说道:“别了,爹,孩儿另有安排呢。”

“唔?”鲁阳乡侯听得一愣:“什么安排?”

只见赵虞轻笑一声,说道:“孩儿准备再赴宛城,去见那位王尚德王将军。”

“见他做什么?”鲁阳乡侯不解问道。

“当然是为了他的军市咯。”赵虞笑笑说道:“就像爹你所说的,凡事做最坏打算,既然不能指望汝水诸县,那就只能另想办法。……孩儿的策略,便是从王尚德王将军的军市里弄一笔钱,顺便……总之,爹你放心吧,孩儿已有对策。”

鲁阳乡侯将信将疑地点点头,问道:“你需多少本钱?”

听到这话,赵虞轻笑着摇了摇头。

“顺利的话,一个铜钱也无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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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两日后的清晨,鲁阳乡侯与周氏,还有赵寅、赵虞兄弟以及静女,五人一同在北屋用了饭。

待用完后,鲁阳乡侯对赵寅说道:“寅儿,待会你跟公羊先生说一声,今日,为父与你娘要带你去郾城看望你外祖。”

“外祖?”

赵寅当然记得外祖,闻言点点头,也无异议,只是好奇问道:“只是我们三人么?阿弟呢?”

鲁阳县后看了眼赵虞,也没有细说,敷衍道:“这次虍儿就不去了。”

父亲的威严,使得赵寅不敢多问,在父亲的示意下,回自己屋子收拾行礼去了。

见此,周氏便问赵虞道:“虍儿,你真的不跟你爹与为娘去郾城拜访你外祖么?你外祖可喜欢你们兄弟了。”

外祖,通俗的说法就是外公,根据鲁阳乡侯与周氏的说法,赵虞亦忍不住在脑海中幻想一位疼爱外孙的老人形象。

他颇有些遗憾地摇摇头:“娘,下次吧。……孩儿心中有些想法想去验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好吧……那你这几日自己小心,静女,替妾身照顾虍儿。”

周氏点点头,也没有再行劝说,显然有些事鲁阳乡侯早已与妻子打过招呼。

“是,夫人。”静女低头答应。

片刻后,鲁阳乡侯跟儿子一起走出了屋子。

此时他对儿子说道:“这次为父与你娘前往郾城,可能需要呆上几日,府里的事务,到时由张纯、曹举照看,你若有什么需要,可以找他二人,临行前我会关照他们二人。……切记,将他们二人当做叔伯看待,不得无礼冒犯。”

“爹,你就放心吧。”赵虞笑着说道。

鲁阳乡侯别有深意地看了几眼,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前日晚上,在返回鲁阳的途中,赵虞所简单讲述的一番话,让鲁阳乡侯颇为惊诧。

纵使他也没有想到,他二子居然大胆到要去跟王尚德打交道。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王尚德虽然并非君王,但怎么也是手握十几二十万兵权的将军,他的威能可比汝阳侯府大得多,万一期间出了什么差池,对于他乡侯府来说,那才叫灭顶之灾。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鲁阳乡侯本人亦不希望去跟王尚德打交道,甚至于,能避就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儿子那般自信,他也不好阻止,只能嘱咐儿子凡事小心,三思而后行。

聊了片刻后,赵虞带着静女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二人稍作歇息后,曹安、张季、马成三人便陆续来到了赵虞的屋内,这三人都大致得知赵虞的目的,认为一行人这次要去做一件大事,兴致高涨。

待三人到齐后,赵虞将他们三人唤到面前,说出了他的安排:“这次,张季与马成跟我去宛城,曹安,你留在鲁阳……”

听到这话,曹安先是一愣,旋即脸上便露出了着急之色,连忙说道:“少主,您怎么能把我丢下呢?我对少主您可是……”

他真的慌了,毕竟他自诩是赵虞最亲近的近仆,怎么能让自己被拉下?

见他惊慌失措,赵虞压压手说道:“我知道、我知道,等我说完。……留你在鲁阳,是因为我要你去做一件事。”

曹安这才释然,信誓旦旦地说道:“少主放心。……不过,究竟是什么事?”

听到这话,赵虞脸上的笑容逐渐收起,环视着曹安、张季、马成三人,压低声音说道:“前日汝阳侯府一行,你们三人都在场,这口气,我咽不下……”

曹安、张季、马成三人闻言亦绷紧了面色,毕竟前日汝阳侯府一行,他们三人至今想起来依旧是一肚子火。

此时,赵虞转头看向曹安,压低声音说道:“曹安,你去找郑罗他们,叫他们将汝阳侯挑唆汝水诸县使其断绝资助我鲁阳的事,争取传遍鲁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曹安顿时会意,磨了磨牙冷笑道:“少主放心,我保证弄臭汝阳侯府的名声,只不过……这有什么意义么?”

赵虞轻笑一声,说道:“王尚德正在筹建军市,这是一桩有利可图的事,过不了多久,汝水诸县那边也会得知,甚至是汝阳侯,而我鲁阳乃是河南与南阳郡的门户,从河南至宛城,最近的那条路便是从咱们鲁阳经过……不过既然眼下双方已撕破脸皮,他不仁、我不义,我先把他这条路给堵死了。……切记,传消息的时候聪明点,告诉那些难民我父正在想别的办法,稳住那些难民,免得不好收场。再者,倘若到时候有汝水诸县的商队经过,也无需与他们正面冲突,把路面给我掘开了就是,反正咱们不是在修河渠么,就拿这个作为理由!”

“我明白了,少主放心,我一定办地妥妥的。”

曹安嘿嘿一笑,配合他那尖嘴猴腮的外貌,隐约有种奸诈小人的错觉。

在旁,张季犹豫问道:“二公子,这合适么?刘公那边……”

“刘公不会管的。”

赵虞摇摇头说道:“汝阳侯挑唆汝水诸县断绝对于我鲁阳的资助,刘公亦是满腔愤怒,都恨不得亲自赴汝阳,与那汝南侯父子对质,父亲好说歹说才将他劝下。……曹安,倘若刘公派人问你,你就如实相告,我猜刘公非但不会阻止你,还会暗中帮助你,借我鲁阳的民声对汝水诸县施压。记住了么?”

“我记住了。”曹安点了点头。

“去吧。”

“是,少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赵虞的示意下,曹安噔噔噔离开了,此时赵虞亦站起身来,对静女、张季、马成三人说道:“咱们也启程吧。……张季,马车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

“那,我让你二人准备的酒水呢?”

“也已准备好。”

“好,那走吧。”

带着静女、张季、马成三人,赵虞来到了府邸外。

然而到府邸外一瞧,他就愣了下,因为府外停着两辆马车,而且还有五名府上的卫士站在马车旁等候。

见赵虞询问的目光看向自己,张季抱拳说道:“此去宛城,路途甚远,二公子信任我与马成,但我二人始终觉得单单只有我二人作为护卫实在不安全,因此便叫了五名府上的兄弟,好歹多一些保障。……二公子莫怪。”

这个张季,是一个很有主观的人啊……

赵虞心下暗暗想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的本意嘛,就他,静女,再加张季与马成二人,四个人前往宛城去见王尚德,但张季觉得此事不妥,自己叫了些人。

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但由此也能看出,张季并非曹安那种对主人言听计从的下仆,这个年轻的卫士有着他自己的判断。

当然,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相反,像张季这样有自己判断的人,日后才是他乡侯府的栋梁,就好比他父亲鲁阳乡侯的左膀右臂——卫长张纯与大管事曹举。

“走吧。”

冲着张季微笑着点点头,赵虞带着静女登上了马车。

途中的经历,没什么值得赘叙的,期间经过的几个县,比如雉县,依旧还是半死不活的气氛。

在行了两日路程后,赵虞一行人抵达了宛城。

抵达宛城一带时,赵虞看到宛城周边的田地中,有不计其数的军卒在地里翻土,俨然是在为来年的春耕做准备。

粗略一数,怕不是有几千人。

见此,赵虞暗暗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正如他所说的,屯田才是最为关键的,相比之下,军市不过是锦上添花。

一支军队倘若掌握了屯田,拥有了足够的粮食,那是相当可怕的。

只不过,一般的将军都不敢这么做,因为这是忌讳——只负责带兵打仗的将军,居然掌握了能稳定获取钱粮的渠道,你想干什么?!

唯有像王尚德这样出身豪族,有权有势,且在朝中有太师王婴那等人物作为后台的将军,才敢冒这种忌讳。

当然,这只是赵虞的猜测,说不定王尚德此刻早已将屯田与军市的事报备于朝廷,毕竟朝中有他族叔太师王婴,以‘急需筹措钱粮剿灭叛军’为由,说服当今的天子允许此事也未必是不可能的——毕竟朝廷的国库目前亏空,与其一次次地给王尚德发钱粮,还不如允许他自行筹措钱粮。

只不过……

倘若果真如此,那这位王将军日后在南阳郡的权势,那就过于恐怖了,俨然就是一个‘小朝廷’……

赵虞暗暗想着,权衡着是否要与这位王将军打好关系。

来到宛城的城门口,赵虞亲自下了马车,朝着值守城门的军卒拱手说道:“几位军卒大哥,在下鲁阳乡侯二子赵虞,前几日随我父以及我鲁阳县的县令刘緈刘公一同拜会过王将军,今日我有要事前来与王将军商议,请几位军卒大哥代为通报。”

值守城门的几名军卒面面相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多时,才有一人将信将疑地说道:“你等且留在此处,我去通报。”

“多谢。”赵虞拱手施礼。

很快,住在城内的王尚德便得知了此事,心下有些纳闷。

他问前来通报的士卒道:“只是那小子一人么?他爹赵公瑜没来?鲁阳的县令刘緈也没来?”

前来通报的士卒摇了摇头说道:“似乎只有那小子一人,带着一个年幼的侍女,以及一些随从卫士。”

“仅那小子一人?”

王尚德捋了捋胡须,眼眸中闪过几许惊诧与好奇。

“去,领他进来。”

“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没过多久,在几名军卒的带领下,赵虞一行人便来到了王尚德所在的府邸书房。

即前一阵子王尚德接见鲁阳乡侯一行人的地方。

出于礼数,赵虞吩咐静女、张季、马成以及其余五名乡侯府的卫士皆等候在书房外,而他自己则迈步走入书房。

与当日见到王尚德时的情况有所不同——当日王尚德也许是想给刘緈、想给鲁阳乡侯一个下马威,以至于在他们进屋时,这位王将军置若罔闻,依旧继续着自己的事务,幸亏彭勇暗中替几人解围,才免除了几日傻傻站在原地的尴尬。

不过今日待赵虞走入这间书房时,王尚德却是在书案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甚至率先开口与赵虞交谈:“小子,今日仅你一人?”

“是的。”

赵虞拱了拱手,恭敬地说道:“今日仅小子一人前来拜会王将军。”

“有意思。”

看着赵虞仿佛小大人的模样,王尚德饶有兴致地捋了捋胡须。

他还记得当日,就连鲁阳县的县令刘緈,就连这小子的父亲鲁阳乡侯赵璟,那二人见到他王尚德犹战战兢兢,可唯独这小子当时不亢不卑,甚至于,还在他面前狠狠数落了孔俭,真可谓是初生牛犊不畏虎。

王尚德并不讨厌这种有胆气的小孩,更别说赵虞当日投其所好的几句奉承话,也正中这位王将军的欢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饶有兴致地问道:“小子,你今日做什么来了?”

赵虞拱了拱手,说道:“小子在家中又找到了些上年份的酒,愿赠予王将军与彭勇将军……”

刚说到这,就听书房外传来了彭勇的声音:“酒?”

随着话音,彭勇大步走入了书房,笑着说道:“末将似乎听到了酒?”

“……”

王尚德颇有些无语地看了眼彭勇,摇摇头说道:“彭勇,你的耳朵当真就跟你的鼻子一样,只要是涉及酒的,都不会漏下。”

看得出来,王尚德对他的爱将颇为宽容,丝毫不怪罪彭勇擅闯他的书房。

“将军莫要挖苦末将。”

彭勇笑了笑,旋即瞥了一眼在旁的赵虞,笑着解释道:“末将是听说这小子单独来拜见将军,心中好奇,是故前来探个究竟,哪知那么巧,刚好听到小子提及酒……小子,你是给将军与我送酒来了?话说,前几日不是送来过了么?”

的确,当日辞别王尚德,回到鲁阳之后,鲁阳乡侯便吩咐府上家仆从酒窖里找些几坛上年份的酒水,装了满满一车派人送到宛城这边。

而今日,赵虞又打着送酒的旗号亲自前来宛城,别说王尚德,这事连彭勇都瞒不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然,赵虞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在彭勇说完之后,他拱手解释道:“小子今日前来,其实是为了与王将军商议大事,但又不好空手而来,于是便在家中找了些上年份的酒……”

“商议大事?”

看着赵虞一本正经的模样,王尚德不禁愣了,旋即哈哈笑了起来。

倒不是说他看不起赵虞,认为赵虞过于年幼,实在是赵虞那稚嫩的外表与那句“商议大事”太过于违和,纵使王尚德也不禁乐了。

“商议大事……好,小子,你准备与王某商议什么大事?”王尚德问道。

见此,赵虞又拱拱手,问道:“王将军,不知军市之事,您筹措地如何了?”

听到军市二字,王尚德顿时恍然,他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原来你是冲着军市来了。……也对,这条策略原本就是你向王某提出,显然你最清楚其中有利可图,不过……”

他上下打量了几眼赵虞,淡淡说道:“鲁阳乡侯的二公子,居然要自甘堕落,当一个商贾?”

听到这话,赵虞摇了摇头,正色说道:“回禀王将军,其实小子没什么野心与大志,但现如今,我家……不,确切地说是我鲁阳县,急需一批钱粮,否则,待等来年开春之后,我鲁阳县便恐怕分担不起境内以工代赈的举措……”

“唔?”

王尚德皱了皱眉,不解问道:“怎么回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此,赵虞便将当日在郑乡工点与汝阳侯府管事王直的冲突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王尚德与彭勇,旋即沉着声说道:“就因为这事,汝阳侯府自觉地丢了颜面,前几日,其世子郑潜、郑子德带着那王直跑到我乡侯府,要求小子就此事携礼登门致歉。……登门致歉其实不要紧,但他还要我身边一个叫做曹安的家仆承受四十重仗的惩罚。我方才说过,曹安并非是率先动手的人,率先动手的是我,家父与我实在不忍叫家中的忠仆白白代我受过,更何况,我并不认为我当时做错。”

“……”王尚德捋着胡须一言不发。

而在旁,彭勇则冷哼道:“哼!好个嚣张的恶奴,好个护短的汝阳侯父子,小子,要不要我替你出头?”

赵虞偷偷瞥了一眼王尚德,见其微微皱眉,当即婉言拒绝道:“彭将军的好意小子心领,但小子并不希望此事牵连到彭将军,甚至是王将军?”

“牵连?”

彭勇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说句不好听的,鲁阳乡侯也好,汝阳侯也罢,似这种传承数十年乃至百年的旧日侯爵,在他这等执掌军队的将领面前,其实并没有什么权势可言。

他彭勇这个副将尚且不惧,更别说手握十几二十万兵权的王尚德了,只不过,王尚德并不打算给鲁阳乡侯一家出头而已。

倒不是办不到,只是麻烦太多——汝阳侯府传承百年,自然也有自己的人脉,甚至于在朝中也未必没有影响,虽然这些不见得能搬倒他王尚德,但未必不会有一些小麻烦。

这几年他可是反复被朝廷的言官弹劾,若非他几次击败了荆楚叛军对南阳的攻势,且朝中还有他族叔太师王婴替他兜着,说不定他早就滚回北海了,哪能继续镇守在此,作为一名驻边大将?

更重要的是,他与鲁阳乡侯一家的交情,还未到他出手替对方出头的地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鉴于这种种,他打断了正准备说话的彭勇:“彭勇,气这么盛,你怎么不把南郡给我彻底打下来?……这小子明显有他的打算,你莫要参合。”

彭勇自然听地懂自家将军的暗示,微微耸了耸肩。

可能是觉得自己方才的打断过于突兀,很有可能被面前这个聪颖的小子看出来,王尚德思忖了片刻,干脆将此事说破:“小子,王某驻军在此,只为击溃荆楚叛军,无心参合其他,无论是你家与孔俭的旧怨,亦或是与汝阳侯的新怨,王某都不想参合……”

“小子明白。”

赵虞拱手说道:“王将军是做大事的人,岂能被这些小事绊住手脚?……不过方才小子所说的事,不知……”

见赵虞如此识相,王尚德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你方才说要参与军市对吧?此事当然可以。……不知你打算拿什么贩到军市?”

“主要是往年囤积的酒水。”赵虞解释道:“冬季临近,天气即将转寒,然而将军麾下的军卒却仍需为我等驻守疆域,使我等不必受叛军之祸,相信在寒冬之下,将军麾下的军卒也需要一些酒水用于驱寒,而将军应该也需要一些酒水鼓舞士气……除此之外,或许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比如皮****等等,大抵应该是军中用得上的。”

“唔。”

王尚德点了点头说道:“可以。”

见此,赵虞拱手又说道:“既然如此,请将军写一份凭证。”

“凭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大抵就是将军允许我鲁阳赵氏与贵军军市通市的凭证。”赵虞点点头,解释道:“将军愿意帮助我家筹钱,小子也想为将军筹措军市一事出力,因此不止我鲁阳赵氏一门,小子还会到我鲁阳县的县城,甚至是叶县,替将军宣传军市一事,助将军将鲁阳、叶县两地的商贾吸引至此,随后,小子还准备到附近其他县,若没有将军的凭证,那些人又怎么信得过我呢?”

“……”王尚德有些狐疑地看向赵虞。

眼前这小子愿意替他宣传军市,这当然是一件好事,但他可不信这小子没有别的鬼主意。

别忘了,军市、屯田两策,就是出自这小子的手笔。

但在经过思忖之后,王尚德还是在绢布上写了一份凭证给赵虞,并且还签署了名字,盖上了他“驻宛将军”的将军印。

看着赵虞如获至宝般将那份凭证接过,王尚德轻笑着说道:“小子,我知道你肯定有什么鬼主意,我不管那些,总而言之,你要将更多的人拉到王某的军市,明白么?”

“遵命。”

赵虞拱了拱手。

“哼,去吧。”

“是。”

朝着王尚德拱了拱手,赵虞好似临时想到了什么,捧着手中那份凭证,笑着说道:“对了,王将军,像这样的凭证,我觉得您莫要随意给予他人为好,虽然眼下军市尚未建成,但日后一旦军市成型了,相信会有更多的商贾削尖脑袋希望与将军通市,到时候像这样的凭证,或许能为将军换来寻常之物无法换来的……好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着,趁王尚德还未反应过来前,他赶忙拱手告辞:“不打搅将军了,小子告辞。”

“……”

王尚德愣愣地看着赵虞的身影消失在书房外。

待回过神来后,他的脸色逐渐变得精彩。

“这奸诈的小子!”

他忍不住低声笑骂。

而此时,赵虞已经走出了书房,当即,张季、马成几人就围了上来。

“二公子?如何?”张季低声问道。

“成了。”

赵虞从怀中取出王尚德给予的凭证,脸上露出几许笑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季、马成相视一眼,心中皆是欢喜。

旋即,二人问赵虞道:“接下来呢?”

“接下来……”

赵虞掂了掂手中那份凭证,心中很是得意。

他相信,在他‘善意’的劝告下,王尚德决计不会随意再给任何人正式的凭证,顶多就是口头承诺罢了。

这意味着,他手中这份有王尚德亲笔署名甚至还盖着将军印的凭证,在一段时间内是独一无二的!

而这,就是他借鸡生蛋的底气与资本!

“……去叶县。”

在张季、马成几人殷切的注视下,赵虞信心满满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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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随行带来的那几坛上年份的酒水赠予彭勇,赵虞一行人立刻返回鲁阳,毕竟寒冬将至,他要抓紧时间完成一些安排。

又花了两日时间赶路,赵虞一行人在十月十七日的上午回到了鲁阳,回到了乡侯府。

此时鲁阳乡侯夫妇与赵虞的兄长赵寅已不在府上,在乡侯府内管事的,乃是大管事曹举,赵虞招到了这位大管事,当面出示了从王尚德那边得到的通市凭证。

其实大管事曹举前两日就已从鲁阳乡侯口中得知,得知赵虞有意参与王尚德的军市,但是赵虞具体将如何操作,鲁阳乡侯当时也没有细问,曹举自然无从得知。

当赵虞带着王尚德给予的凭证找到自己时,曹举拱手说道:“乡侯已吩咐过,命曹某协助二公子,二公子只管吩咐便是。”

赵虞笑了笑,说道:“大管事客气了。或许父亲并非与大管事细说,可能他并不是不在意,但我认为此事对我乡侯府利益巨大,因此希望大管事助我一臂之力。”

倘若是以前,曹举恐怕未必会将赵虞的话当真,但最近这段日子,眼前这位二公子助刘緈与鲁阳乡侯实施以工代赈,其中做出了不少贡献,这使得曹举再不敢将这位二公子视为寻常孩童,他当即正色说道:“二公子放心,曹举定然鼎力相助。不过……不知二公子需要在下做什么呢?”

听到这话,赵虞微微一笑:“咱们先去叶县拜访毛公。”

毛公,即叶县县令毛珏、毛国器,自当年协助那时仍年幼的鲁阳乡侯揭穿了孔俭的罪行后,这位毛公与鲁阳乡侯便成为了忘年交,关系亲密比起如今的鲁阳县令刘緈不遑多让,虽然赵虞并未见过这位毛县令,但这并不妨碍他去寻求这位毛公的帮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相信,在他说出事情经过后,那位正直的毛老爷子肯定会在一定范围内帮助他的。

于是乎,在乡侯府里简单沐浴更衣后,赵虞一行人带上了大管事曹举,又一同前往了叶县。

叶县距鲁阳并不远,中午出发的一行人,只是稍微赶了赶速度,便赶在叶县关城门之前抵达了叶县县城,在张季出示了路引后,一行人顺利地就进了城。

进城之后,赵虞等人便乘坐马车,带着作为礼物的酒水,前往了县衙,拜访那位毛珏、毛县令。

凭着鲁阳乡侯与毛珏的交情,这位毛公自然不会拒绝赵虞的拜访。

在得知赵虞前来拜访的当下,他便派县衙内的差役将赵虞一行人请到了后衙,在后邸的一间姑且能称作书房的小房间内,接见了赵虞。

这间书房并不宽敞,赵虞迈步跨过门槛,没几步远的地方,便摆着待客用的四张椅子,再往前就是一张书案,书案后坐着那位叶县县令。

除此之外,书房内靠内侧的三侧墙壁,分别摆着一口书架,书房上堆放最多的便是书籍与竹册。

总的来说,这是一间一眼就能看清全貌的书房,有些狭小、有些简陋,实在不符毛珏那叶县县令的身份。

顾不得仔细打量这间书房,赵虞带着曹举、静女、张季、马成几人上前拜见这位毛公:“在下鲁阳乡侯二子赵虞,拜见毛公。”

行礼间,赵虞偷偷地打量着何这位毛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见这位毛公目测六十岁上下,皮肤松弛、满脸皱纹,微凹的眼眶内,一双眼睛有神而充斥着一些血丝,斑白的发须梳理地整整齐齐,他身上的衣服也是,虽清洗地有些褪色,甚至还有些缝补的痕迹,但是干干净净。

而在赵虞打量毛珏时,毛珏也在打量着赵虞。

说起来,这位毛县令与鲁阳乡侯有着超过十五年的交情,但这份交情毫不牵扯利益,最多就是有时候鲁阳乡侯带着自家酿造的酒水拜访老头,一老一少对坐喝酒闲聊一番,除此之外,但凡乡侯府正儿八经宴请宾客时,即便鲁阳乡侯派人邀请毛公,毛公也都是婉言回绝。

不得不说,这着实是一种颇为古怪的交友方式。

在打量了赵虞几眼后,毛珏微微笑说道:“小娃儿,你寻老夫,不知有什么事?”

他的语气不亲不疏,隐隐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见此,赵虞斟酌着用词,说道:“毛公,小子今日前来,乃是希望毛公助我办一件事。”

“……”

听到这话,毛珏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似乎有些不悦,但他并没有当即表态,只是皱着眉头说道:“说来听听。”

于是赵虞便拱手问道:“毛公,不知您可知我鲁阳县以工代赈这件事?”

“知道。”毛珏捋着胡须点了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虞又问道:“那……毛公可知,我鲁阳的钱财,原本并不够施行以工代赈,全赖刘緈、刘公与我父亲前往汝水诸县,说服诸县在钱粮上给予我鲁阳县帮助?”

“老夫知晓。”毛珏点了点头,道:“前些日子你父曾来拜访老夫,期间曾对老夫说起过这事……”

“那就好办了。”赵虞笑了笑,旋即正色说道:“因为汝阳侯父子的关系,汝水诸县即将反悔当初的承诺,停止对我鲁阳县的资助,我鲁阳县的钱粮只够支撑到明年开春,倘若不能在此之前想出办法,筹措一笔钱粮,境内的难民或会因此而暴动……”

“怎么回事?”毛珏皱着眉头问道:“你鲁阳与汝水诸县不是有约定么?你鲁阳县稳住从宛南、宛北涌来的难民,使其不能流窜至汝水诸县,而汝水诸县则为此资助你鲁阳一笔钱粮……据老夫所知,你们双方不是谈妥了么?怎么又忽然变卦了?难道是那孔俭从中作梗?”

从他的话中不难得知,这位毛公并非不知鲁阳县的现状,显然鲁阳乡侯早已将那些事告知了毛公。

孔俭?

赵虞暗自笑了笑,但也不敢在这位毛公面前显摆什么,摇摇头说道:“不管那孔俭的事,这次的事,乃是由小子方才所提到的汝阳侯父子引起……”

说着,他便将他当日为何出手教训王直,然后前几日汝阳侯父子又如何羞辱他们父子等等统统告诉了毛珏,只听着这位毛公眉头紧皱。

在片刻的沉默后,毛公皱着眉头说道:“那王直确实应该教训,即便汝阳侯自认为丢了颜面,那也是你们两家的恩怨,他教唆汝水诸县断绝对你鲁阳的资助来迫使公瑜就范……着实不当!”

说罢,他问赵虞道:“你父呢?”

赵虞不敢隐瞒,拱手说道:“父亲也认为要另想办法,是故前几日他携小子的母亲与兄长,赴郾城拜访我外祖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毛珏愣了愣,旋即脸上露出几许古怪的表情:“外祖?哦哦,周守正。公瑜去见他,怕是要遭罪……”

说着,他好似意识到这么说不妥,咳嗽一声岔开了话题:“那,小娃儿,你父你母带着你兄去寻你外祖,你为何却来老夫处?”

周守正?莫非说的就是外祖?这位老爷子认得外祖?

按捺心中的疑问与好奇,赵虞拱手说道:“是这样的,那日自汝阳侯府回来后,家父与刘公为此事备受困扰,小子见此,希望能为家父分忧,遂心生一计,希望能为我鲁阳县筹措一笔钱粮,家父虽支持我,但又怕我的计策不成,于是决定双管齐下,他去找我外祖想办法,而我,则按照我的想法去做……”

说着,他抬头看了一眼毛珏,又补充道:“但小子这计策,需要毛公支持。”

“原来如此。”

毛珏恍然大悟,只见他一边捋着胡须一边审视着赵虞,在足足审视了数息后,这才点头说道:“你为县里筹措钱粮,是谓仁;为父分忧,是谓孝,虽你年幼,但仁孝可嘉。……且将你的打算说来听听吧,倘若并无不妥之处,老夫自然会相助。”

“多谢毛公。”

赵虞拱手感谢,旋即从怀中取出一份绢布,小心摊开于手掌,随后走上前几步,将其上王尚德亲笔所写的凭证呈现于毛珏的书案上,口中说道:“毛公,前两日小子前往宛城,去见了王尚德王将军,王将军正在筹建军市,我寻思从他的军市赚一笔钱购置粮食……”

毛珏闻言一愣,仔细观瞧那份凭证,只见凭证上非但有王尚德的亲笔署名,还盖着将军印,显然是真物无疑——想想也是,谁敢伪造这种东西,活得不耐烦了?

而让毛珏感到惊诧的是,他听赵虞的说法,似乎事那王尚德将这份凭证交给了这小子,而不是交给鲁阳县的县令刘緈,亦或者是这小子的父亲鲁阳乡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单独一人去见王尚德,随后王尚德将这份凭证交给了你?”毛公惊诧问道。

“是的。”赵虞点点头。

听到这话,毛珏别有深意地看了几眼赵虞,旋即笑着说道:“原来如此……老夫逐渐明白,你父为何让你单独谋划此事,小娃儿不简单呐!”说着,他捋了捋胡须,问道:“你想老夫怎么帮你?”

“容小子无礼。”

朝着毛珏拱了拱手,赵虞绕过书案,附耳将自己的打算小声告诉了毛珏。

毛珏先是眉头微皱,后来逐渐舒展,到最后时,竟忍不住笑了出声:“好个狡猾的小娃儿,不愧是赵公瑜的儿子!”

说着,他点点头,捋着胡须笑道:“好,今日老夫就破一次例,帮你传声,代你召集我叶县的商贾、世家。”

“多谢毛公!”

赵虞拱手而拜。

当即,毛珏便派府上的差役,去邀请城内有头有脸的商贾、世家,请他们到县衙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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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赵虞并不知晓,毛珏在叶县担任县令二十余年,从不收他人之礼、从不赴他人之宴,也从不轻易邀请叶县一带有头有脸的人物到家中吃酒。

也正是这个原因,当今日叶县城内那些较有钱势的商贾、世家得到邀请后,他们几乎没反应过来。

毛珏,毛国器,那个固执而正直,既让人恨得牙痒痒却又叫人不由自主给予尊敬的老县令,居然破天荒地请喝酒了?

这可真是……

别说喝什么酒,就算是喝碗水,那也得去凑个热闹啊,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次日乎次日清晨,叶县那些受到邀请的有头有脸的商贾与世家家主,纷纷来到县衙,一时间,县衙前那条街巷竟人满为患,汇聚于此的马车,几乎将这条街巷堵得严严实实。

在县衙内那些差役的指引下,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被邀请至后衙。

说起这后衙的大小,其实就整个县衙来说,占地大小便远不如乡侯府,更别说毛公认为前衙是办公事的地方,不能办私事,以至于邀请来的这帮人此刻都挤在后衙的小院里,将这个小院挤地满满当当,提前准备的六把长凳,根本不足以容纳那么多的人,以至于有一半以上的人只能站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到这一幕,赵虞暗暗心惊于这位毛老爷子在叶县的号召力,真不愧是在任二十几年的老县令。

同时,也有些羡慕于叶县的殷富。

虽然他也不清楚他鲁阳县究竟有多少有钱人家,但决计比不上叶县。

见人来得也差不多了,毛珏遂领着赵虞从书房走出,来到那个人满为患的小院里。

院中的众人看到这位毛公,纷纷与他行礼打招呼,甚至于也有开玩笑的。

“毛公,今日请吃酒啊?”

“这院子似乎坐不开呀,不如移坐在下的酒肆如何?”

“毛公,你家中的藏酒,足够这里这么多人共饮么?”

面对众人的玩笑,毛珏笑而不语,在走到众人面前后,他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旋即,他拱手说道:“诸位赏脸前来,老夫感激不尽……”

话音未落,就听人群中有声笑道:“别说毛公请吃酒,就算是请碗水喝,那咱也得来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到这话,院内众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的确,这位老爷子请喝酒,那还是真是非常罕见的一件事。

毛珏微笑着等人众人再次安静下来,旋即他正色说道:“其实今日老夫请诸位前来,非是公事,而是私事……”

说罢,他转头面朝赵虞,招招手示意赵虞走到他身边,旋即对众人介绍道:“容老夫向诸位介绍,此子,乃鲁阳乡侯二子,赵虞,是个年轻而聪颖的小娃儿,今日便是他恳请老夫相助,将诸位邀请至此,希望与诸位商议一件商利之事。”

说罢,他走到一旁的小凳子旁,坐了下来。

只见在众目睽睽之下,赵虞朝着院内众人拱了拱手。

“鲁阳乡侯的二子?”

“鲁阳乡侯?赵璟赵公瑜?”

“嗯,据说赵公瑜与毛公是忘年交……”

院内众人看着赵虞窃窃私语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鲁阳乡侯与毛公是忘年交,后者出于某些原因将众人请来,一同商议一件商利之事,这事虽然有些违背毛公耿直而不徇私的性格,但也在情理之中,可问题是,再怎么也得是鲁阳乡侯赵公瑜出面呀,他儿子出面算什么?况且还如此年幼。

此时,毛珏再次站了起来,对众人说道:“诸位,给老夫一个薄面,静心听此子说完。”

听到这话,院内议论纷纷的众人这才逐渐安静下来。

赵虞感激地看了一眼再次坐下的毛珏,旋即对在场众人说道:“诸位不必在意我的年纪,只需细心关注我接下来所说的话即可。……或许诸位还不知,驻军在宛城的王尚德王将军,为更好地打击叛军,正准备筹建一座军市,借军市之利赚取钱粮作为军饷、军粮,而我有幸从王将军手中得到了一份通市的凭证,诸位且看。”

说着,他便从怀中取出那份凭证,将那块绢布抖开,捏着上面两个边角,悬示于众人跟前。

就跟方才毛珏看到此物的反应差不多,当看到这份凭证后,院内众人大感震惊,一个个睁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这……”

有一名坐在前排的中年男子惊诧问道:“当真是那位王将军发的通市凭证?”

赵虞闻言笑道:“当然是真的,这种东西谁敢造假?”

院内众人闻言暗暗点头,选择相信赵虞的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是,别说上面有王尚德的署名与将军印,谁敢拿这玩意作假?

不得不说,这份凭证的威力确实巨大,倘若说方才院内众人只是看在毛公的面子上才安静下来,那么这会儿,他们确确实实地是想从赵虞口中得知更多的事。

而赵虞也没有令他们失望,颇具引诱意味地讲述道:“军市是什么?或许有人知道,也许也有人不知,简单地说,就是面向军队的一个市集,市集内所有的货物,都是贩售于王将军麾下的军卒,当然,有时也会直接与王将军进行商市交易,这意味着什么?诸位,王将军手底下,那可是有十几二十万军队啊,不是我轻视叶县,叶县才有多少人?县城加上乡里,满打满算我估计也就不到万户,五六万人,照这样算,王将军的军市,就值得上三个叶县……乍一看似乎如此,但事实上,远不止三倍于叶县!就拿酒水来举例,叶县有多少人喝酒?按五六万算,两万人,差不多了吧?毕竟要除去大部分的妇孺,而王将军的军市呢?他麾下那十几二十万的军卒,那可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子,我也不说人人好酒,寒冬将至,总是那些不喜欢饮酒的,也得喝些酒来驱驱寒吧?叶县是两万上下,军市那边是十几、二十万的军卒,这就是十倍的差距了,可想而知,这军市之利究竟有多么巨大。”

听着赵虞的话,院内愈发安静,也难怪,一个全新的十倍于叶县的巨大市场,着实是勾住了在场这些人的心神,使他们不由自主地仔细听着赵虞的讲述,逐渐忽略了赵虞的年纪。

面对着逐渐鸦雀无声的人群,赵虞抖了抖手中的凭证,笑着说道:“这十几二十几万的军市,别说我乡侯府无法满足,就算我鲁阳县,也无法满足,在此情况下,我便想到了叶县……说得直白些,今日我来到叶县,便是打算带领叶县的诸位一同去王将军的军市赚钱。”

院内的众人面面相觑。

忽然,坐在前排的有人开口道:“二公子……这么称呼应该合适吧?……二公子直言要带领我等去王将军的军市赚钱,这对于我等当然是一件好事,但我有几个疑问,不知二公子能否给我解惑?”

赵虞转头看去,发现是一名体态略显臃肿的中年人,他客气问道:“足下怎么称呼?”

那中年男子拱了拱手说道:“在下魏普,在城中有些不足称道的小买卖……”

他的话还未说完,人群便有人红笑道:“魏老三,你也太过谦了,咱叶县至少半个城的人,可都喝着你家炒制的茶啊。更别说你家还有酒水买卖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买卖,小买卖,不足称道。”那魏普笑容可掬地说着,引起从旁许多人的笑声,有善意的,也有不屑的。

旋即,他转头看向赵虞,又问道:“不知二公子能否为我解惑?”

赵虞点点头,拱拱手说道:“请讲。”

见此,那魏普正色说道:“首先我想问,二公子带着咱们这些人一起去军市赚钱,这对贵父子有何好处?”

见对方问地如此直白,赵虞莞尔地摇摇头,旋即正色说道:“我父与毛公多年之交,因此对诸位爱屋及乌……像这种连三岁小儿都不信的话,我姑且就不提了。是这样的,我可以在此承诺,承诺什么呢?承诺我可以说服王尚德将军以市价收购诸位手中的一些商物,但作为回报,我要抽取一成的所得!”

听到赵虞这话,院内顿时鸦雀无声。

片刻后,那魏普这才表情古怪地说道:“二公子的意思是,如果由二公子带着魏某将一坛酒卖至王将军的军市,假如这坛酒卖得一百个铜钱,我得九十个铜钱,而二公子……或者说贵府,白白就可得十枚?是这样么?”

“是的。”赵虞点了点头。

“途中的运费……也由魏某承担?”

“是的。”赵虞再次点了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顿时间,院内的众人仿佛炸开了锅,纷纷议论起来,甚至有人当即指责赵虞贪婪。

想想也是,他们出货物、出人力,运至军市,而鲁阳乡侯府什么都不做,白得一成,任谁都无法忍受。

“恕在下不能认同!”

“无法认同!”

“我无法答应!”

当即,院内众人便此起彼伏地表态,但更多的人则是皱着眉头看着,因为他们发现赵虞的神色十分镇定,镇定地这份从容神态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一名十岁的孩童脸上。

过了好一会,见院内的声音稍稍平息了些,赵虞摇摇头解释道:“确切地说,我乡侯府并非什么都不做。我方才不是说了么?我可以保证说服王将军最低以市价购入诸位手中的货物,就拿这位魏姓大叔方才举例的酒水来说,假如市价一坛酒一百个铜钱,但谁敢保证王将军那边就不会压价?在商言商,我相信王将军也希望以更低的价格购入更多的酒,倘若这位魏姓大叔被压价至九十个铜钱,就算没有我乡侯府的抽成,他到手的也就是这个数目;更有甚至,倘若他被压价至八十个铜钱,那他到手就只有八十个铜钱;而我乡侯府,可以保证说服王将军以市价平价购入,使这位大叔能始终得到九十个钱。甚至于,未必不能做到溢价,即超过市价,比如让王将军以一百一十枚购入,如此一来,这位大叔的所得,还会高过九十枚。这是其一,至于其二嘛……”

他抖了抖手中的那份凭证,轻笑着说道:“其二,那便是我手中这份凭证!……我可以保证,我手中这份通市凭证,眼下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别以为轻易就能得到,倘若有人不信邪,不妨私底下与那位王将军接触看看,看看能否得到一份与我一模一样的凭证!……我赌他,不能!”

看着赵虞从容自负的模样,院内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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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明明是人满为患的院子,但在赵虞说完那番话后,这院内却异常地安静。

倘若赵虞前半段的解释仅仅只是稍稍让他们信服,那么赵虞后半段的话,说服力度实在是太大了。

弄一份与这一模一样的通市凭证?

既然眼前这小子能如此笃定地说出这番话,显然做到这一点很不容易——当然,即便没有赵虞这一番话,众人也不会想当然地认为从王尚德手中弄到那份凭证会是一件容易的事。

尽管事实上,赵虞前前后后只花了不到一炷香时间。

“贵府……”

还是那名叫做魏普的中年男子,他舔舔嘴唇试探赵虞道:“贵府为了得到这份凭证,想必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吧?”

赵虞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闻言微微一笑:“但这是值得的!”

“哦……对对。”

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赵虞,那魏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旁看到这一幕,毛公微微摇了摇头。

他心说,这小子也太奸诈了,实在很难想象只是一个十岁的孩童。

不过一想到其父年幼时的胆略,毛公倒也释然了:虎父无犬子啊!

“诸位……怎么说?”

捏着凭证的二角故意将凭证一遍又一遍地悬示于众人面前,赵虞笑眯眯地问道。

话音落下不久,前排便另有一人开了口:“诚如毛公所言,二公子还真是年轻有为,在下不知贵府如何从王将军手中得到这份凭证,但对于二公子欲拉拢我等一同前往军市,在下多少还是能看得出来的……二公子的目的,就是为了那一成的抽成!”

说着,他环视了一眼周遭,摇摇头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又说道:“此刻在场的,大多是我叶县有头有脸的,虽未必及得上贵府,但也不可小觑。而我等每向王将军的军市售出一件货物,贵府便能得到一成的抽成,呵呵呵,二公子可真是机智。”

在他说话间,在场众人亦不乏用异样的目光看向赵虞,但赵虞却毫不在意,微笑着说道:“不错,正所谓无利不起早,我拉诸位一同行商,就是为了赚取诸位那一成的抽成,其实这并不是很难理解的事,对么?难不成诸位还真以为天上真会白白掉钱下来?”

“呃……”

听赵虞这么一说,那人也觉得自己的话过于幼稚,皱着眉头闭上了嘴。

但旋即,便又另一人又开口道:“二公子,你提出的一成抽成,在下倒不是在意,在下只是不明白,跟随二公子前往王将军的军市,不过也是以市价贩出我手中的货物,而我在叶县也是市价,还无需押送的人力与物力,甚至于,也无需向二公子缴纳那一成的抽成,请问二公子,既然如此,二公子凭什么能说动在下?”

“凭军市的潜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虞闻言笑着回道:“方才这位魏普大叔问起时我便已解释过,王将军的军市,至少三五倍于叶县的所有市集总和,甚至于,倘若专门针对某些特别的商物,比如酒水,那么王将军的军市或接近叶县的十倍!……这意味着什么?说白了,这意味地卖得快,东西好出手,依旧拿酒水打比方,倘若足下手中有一千坛酒,放在叶县的话,可能需要一两个月才能卖完,但倘若运至王将军的军市,货到即可售出,将那些酒变成实实在在的钱,然后足下便可以用这笔钱,继续酿制下一批酒水……明白了么,虽然单一坛酒的利润薄了,但胜在售出的速度快,这既是薄利多销。而那十几二十万人的军市,也能保证制定货物也短时间内不会趋于饱和,以至于出现供给超过所需的现象……”

他这一番话,让院内众人听得神色各异,有的满脸困惑,而有的若有所思,甚至于微微点头。

“二公子,在下有个疑问。”

“请讲。”

“二公子劝我等薄利多销,但算上二公子的抽成,即便以市价将酒水等物卖至王将军的军市,事实上我等的所得也低于以往。……在下并非反感二公子的收成,在下只是想问,倘若是做酒水生意的,似这般多酿多卖有何意义?更别说近些年天下郡县普遍粮食收成不高,县衙管制了酿酒,禁止我等酒商拿过多的粮食去酿酒……在这情况下,即便我等快速将酒换成了钱,也没什么太大的意义,还不如慢慢卖。”

在此人说完后,院子里有好几人点头附和:“是啊是啊。”

见此,赵虞摇了摇手指,面色自若地解释道:“非也非也。……近几年天下粮食收成不高,县衙管制酿酒,这属天灾,并非常论。在这里我只解释快产快销的意义。诸位想必都是做行商、做生意的人,既然如此也应该懂得行商最大的忌讳!行商最大的忌讳是积压货物,无论是什么生意,积压货物需要很大的成本,说白了,你得有个大仓库去存放,还得派人去看守,甚至于,倘若遇到天灾,比如仓库塌了,霉烂了,那岂非血本无归?我想,除了那些官府明令禁止、想要囤货居奇的人以外,大部分的人都不会希望货物在自己手中积压太久,原因就在于存放成本与存放风险。而快产快销的模式,便可以将这两者减到最低,从这个角度来说,其实诸位并没有亏损。”

“唔……”

在场众人皱着眉头听着,其中大部分微微点了点头。

见此,赵虞继续说道:“其二,便是产业链的稳定,依旧拿酒举例,虽然我对这行并不是很了解,但我大致知道这个过程:第一步,派人从平民手中低价购入粮食;第二步,酿造;第三步,存放或者贩卖。诸位且看,仅仅只是在下如此粗略的解释,就需要三批人去做这件事,而人多,就意味着人工的成本高了……或许有人会说,既然如此,那我少招点人、少酿点酒去卖不就完了?呵,会有这个疑问的人,肯定没有仔细考虑过。现在你不需要过多会酿酒的人,将他们赶走,可一旦赶走了,你日后想把这些会酿酒的人找回来,这可就难了。……在这一点上,快产快销可以保证产业链的稳定,说简单点,诸位手底下的人无需担忧自己会丢了差事,也不至于待你想酿造下一批酒时,一时间找不到人。”

说着,他顿了顿又说道“除此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举个最浅显的例子,我觉得诸位的眼界还是低了些,还是拿酒水举例,叶县的粮食不够,诸位完全可以从那些盛产粮食的郡县购入低价的粮食呀,当然,我不是教唆诸位那么做,毕竟近几年天下收成不好,酿酒确实应该收敛些,我只是讲述这个道理,即诸位不必被束缚于叶县,完全可以从其他郡县低价购入材料,与天下其他郡县的商贾去竞争,而在这件事上,诸位有一个天大的优势,那就是诸位购入的材料,再经匠人制成成品后,不怕没有销路,只要是王将军麾下军卒愿意购入的东西,诸位根本无需担忧销路,时间一长,诸位的竞敌绝对不会是对手。……怎么?不明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场诸人面面相觑,或有人开口道:“我等愚钝,请二公子说得详细些。”

赵虞想了想,转头朝魏普说道:“这样,就拿这位魏姓大叔与我举例吧,我姑且就是鲁阳的酒商。……我从鲁阳跑到叶县,那么势必会跟这位魏大叔发生一些矛盾,本来他与当地的平民有协议,假设他用一百钱的价格购入粮食,如今我来了,我为了竞争,为了得到酿酒的粮食,提价至一百一十钱,魏大叔要不要提价?”

“那肯定是要提价的。”魏普捋着胡须点头道。

“好!”赵虞点点头说道:“我这边高价购入粮食,然后迅速酿制成酒,迅速卖至军市换成钱,继续跟魏大叔竞争,我提价至一百二十钱,魏大叔跟不跟?”

“呃……”魏普露出几许犹豫之色,他仿佛想到了什么,捋着胡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见此,赵虞笑着说道:“看来魏大叔已经明白了,我有稳定的卖酒渠道,酿制的酒水迅速可以变成钱,而魏大叔做不到这一点,他卖得比我慢,这意味着在我俩竞争的过程中,他卖出的酒水会少于他酿制的酒水,这会导致他手中流动的钱越来越少,堆积的酒水越来越多,但你我都知道,酒水并不能从那些平民手中换到来年的粮食,也就是说,时间一长,魏大叔就不是我的对手了,那些平民会将手中的粮食卖给我,而我将取代魏大叔原本在叶县酒水业的地位,并且,他绝对夺不回来……当然,这属于恶意竞争,我并不是教诸位用这招将其他郡县的商贾挤压破产,我只是告诉诸位,背靠王将军的军市,对于我等商贾是多么的可贵,如我方才所言,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抓住这个机遇的人,他日或能与天下其他各地的商贾竞争,成为富甲一方的巨贾,而错失这场机遇的人,他将后悔终生。……难道诸位希望在日后迟暮之龄时,再来后悔今日没能抓住这次机遇么?还是说,加入‘鲁叶共济会’,我等一起把握这次机遇!”

他这一番话,听得在场众人心潮澎湃。

但心潮澎湃之余,这些人心中也是一愣。

鲁叶共济会?

那是什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鲁叶共济会?二公子,那是什么?”

当即,便有人提出了疑问。

听到询问,赵虞故作困惑地反问道:“咦?我方才说了么?”

说着,他笑着点了点头,旋即正色说道:“不错,鲁叶共济会。顾名思义,即鲁阳、叶县同舟共济……诸位,我鲁阳,与贵地叶县,皆属南阳郡,出于某些原因,宛南、宛北一片混乱,境内县乡,十室九空,唯有我二县,是南阳郡目前尚且能维持秩序稳定的县,堪称南阳郡最后的安土。”

院内众人静静听着,没有人胆大到就此事发表什么看法。

因为其中涉及到那位王尚德王将军。

从近期涌入叶县境内的那些难民口中,在场众人都不难得知宛北、宛南究竟发生了什么——倘若说宛南的失序主要是因为荆楚叛军,那么宛北的混乱,就得‘归功’于那位王将军。

再加上传闻中王尚德曾经为了强行征收钱粮而派军卒屠灭了一条村落,这无疑使得那些王将军的形象与名声变得更加不堪。

也正因为这,赵虞能从那位传闻中‘暴虐’的王将军手中得到凭证,在场众人才会那般震撼。

而此时,赵虞的讲述还在继续:“……鲁阳的北面是河南,而叶县的东边则是颍川,鲁叶两县,正好位于南阳与河南、颍川的夹缝中。在南阳郡郡治失序的当下,在无数宛北、宛南难民涌入两县的当下,可曾有其他郡县帮助我二县?叶县我不知,但我鲁阳,原本有,前一阵子,我鲁阳的县令刘公,与家父一同前往汝水诸县,说服诸县县令资助钱粮,助我鲁阳以工代赈,安抚境内那些蜂拥而至的难民,原本双方已经谈妥,但前几日,汝阳侯父子因为与我乡侯府的私自,挑唆汝水诸县断绝给予我鲁阳的钱粮资助……这件事让我父子明白了一个道理,外力始终是外力,我鲁阳最终还是得依靠自己,但我鲁阳力薄,或许无法独力迈过难关,因此,我选择了相同命运的叶县,希望鲁叶两县能同舟共济,携手迈过难关。……我知道在场诸位,仍有人对我乡侯府那一成的抽成耿耿于怀,只是没有提出罢了,我也不瞒诸位,这一成抽成,其实就是为了帮我鲁阳筹措钱粮,是应对汝水诸县断绝给予我鲁阳钱粮资助的对策,事实上,我乡侯府并不需要这笔钱……”

“原来是这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来如此……”

在场众人恍然大悟,原本他心中却是有些不舒服,但此刻赵虞说破了原因后,他们非但再无反感的情绪,甚至于,还反过来对鲁阳乡侯父子肃然起敬。

“诸位想想毛公的为人就走知道了。”

抬手指了指坐在一旁小凳子上的毛珏,赵虞笑着说道:“毛公在贵县担任县令二十余年,他老人家的为人,诸位还不清楚么?倘若这次我是为了私利,毛公还会帮我请诸位前来么?他老人家不叫人用棍棒将我赶出去就不错了。”

“哈哈。”

院内众人闻言哄堂大笑。

不过他们并不否认,毕竟那位毛珏毛老县令,还真是这样一位耿直得比石头还硬的倔老头,以往他们也并非没把这位毛县令恨地牙痒痒,但就个人品德来说,他们确实佩服这位毛公。

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赵虞接着说道:“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其实对于一个县来说亦是如此。当初我跟随刘公与家父一同前往汝水诸县时,当地有一位县令就说过一句话使我至今耿耿于怀,他说,你鲁阳遭难与我县有何关系?虽然后来刘公与家父迫于无奈,用难民作为胁迫,强迫那位县令承诺资助我鲁阳,但我知道,那位县令心中是非常不满的。因为他始终觉得,我鲁阳遭难,与他治下的县并无关系。……或许事实也是如此,彼是河南郡治下,我鲁阳是南阳郡治下,尽管挨在一起,但似乎确实没什么关系,这跟叶县是完全不同的。……也正是因为这,当我从王将军手中得到这份凭证后,我选择前来叶县,而不是远赴汝水诸县,拿其中的商机与汝水诸县交涉,因为叶县,才是我鲁阳的‘自己人’,因此,我决定建立‘鲁叶共济会’,以这个名义与王将军的军市交涉、行商,寄希望于我鲁阳、叶县两县能同舟共济……”

说到这里,他将手中的凭证递给大管事曹举,朝着众人拱手拜道:“诸位,拜托了,请允许我鲁阳借自己人的助力。”

听闻此言,院内诸人面面相觑,旋即,除了那些原本就站着的,那些坐在长凳上的当地商贾、世家家主,纷纷起身表明态度。

“二公子言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公子说得对,鲁阳与叶县同属南阳郡,现如今唯有我二县互帮互助……”

“二公子请放心,我等愿意与鲁阳、与二公子同甘同苦。”

不得不说,不管这些人心中是何想法,至少在一刻,他们表现地极其一致。

不过想想也是,毕竟赵虞那番说辞,于情于理都无法拒绝嘛。

见此,赵虞再次朝在场诸人拜了拜,笑着说道:“另外,鲁叶共济会,这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噱头,还关乎我的一个设想。我坚信,这个商会能将我鲁阳、叶县两地的诸位拧成一股绳,正所谓聚沙成台,古时,天下分裂,各国签署同盟相互抗争,共进共退,而我鲁叶共济会,亦相当于我等诸人的同盟,当有外力冒犯我等,侵害我等的利益时,我等可以一致还击,确保商会内诸人的利益。除此之外,商会内的成员还可以互通消息、互通有无……当然,这暂时还只是我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来日方长,咱们日后可以慢慢商量,当下我想诸位最关注的,依然还是王将军的军市,其实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只剩下眼见为实,就这几日吧,我等组织一次贸易,有兴趣的诸位可以与我家府的曹举大管事具体谈谈,共同约一个日期,将手中现有的货物运往军市,这次我会亲自前往,诸位也可以跟着一起去,看看我所说的一切是否属实,当然,希望诸位抓紧时间,毕竟眼下已临近十月下旬,过不了多久便将降雪,到时候大雪封路,咱们可能就走不成了。”

听到赵虞的话,院内众人面面相觑。

其实他们非常在意赵虞所说的、商会内部互通有无的事,但赵虞忽然又不说了,着实将他们憋地难受。

但不可否认,赵虞说得也没错,这一切的一切,最终还是要看他们能否从王尚德的军市赚到利润,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想到这里,院内众人对赵虞的安排倒也没什么不满。

接下来的事,赵虞皆交给了大管事曹举,叫后者将愿意加入鲁叶共济会的商贾、家族登记。

其实说实话,商会初创,各种规章制度尚未建立,根本不存在什么约束性,签不签名字都不重要,但要的就是这种郑重的仪式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顺便嘛,赵虞也嘱咐曹举将希望参加这次贸易的人登记下来,好到时候做统一的安排。

于是乎,院内那群人便涌向曹举去了,使得赵虞终于能得闲下来。

而此时,毛公缓缓走到了赵虞身边,笑眯眯地说道:“小娃儿,老夫只帮你一回,下次你再想聚集这些人商议,就自己找个地方。”

“小子明白。”赵虞拱拱手感谢道:“多谢毛公。”

毛珏微微一笑,旋即俯下身,低声对赵虞说道:“小娃儿,你真的很狡猾啊,你父亲年幼的时候,眼界也远不如你。……就这一点,老夫相信汝阳侯父子不会是你的对手,不过你也要有分寸,莫要惹出太大的麻烦,知道吗?”

“……”

仿佛是被看穿了什么,赵虞惊愕地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这位笑眯眯地老人,半晌点了点头:“小子……知道了。”

“好小子。”拍了拍赵虞的肩膀,毛珏背着双手,像一位寻常老人似的,慢悠悠地走向了书房。

看着这老头离去的背影,赵虞心中忍不住嘀咕。

被看出了么?被这位毛公?

不错,创立一个所谓鲁叶共济会,从鲁阳、叶县的商贾、世家中赚取抽成,这仅仅只是赵虞为鲁阳县令刘緈筹措钱粮的暂定措施,并不是他最根本的目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最根本的目的,是希望将鲁阳、叶县的商贾、世家拧成一股绳,使之逐渐成为他鲁阳乡侯府的势力。

汝阳侯在河南势力庞大,欺他鲁阳乡侯府没势力,那他赵虞就拉一支势力去对抗!

看谁能笑到最后!

这件事,赵虞谁也没有透露,哪怕是他的父亲鲁阳乡侯。

没想到,居然被叶县的县令毛老县令看出来了,好在这位老县令是他父亲相识十五年以上的旧识,不至于会揭穿他的目的,最多就是私底下劝他要有分寸……

要有分寸,就意味着这位老爷子其实并不排斥他教训一下那对狂妄蛮横的汝阳侯父子咯?

汝阳侯……哼!

回想起当日他们父子在汝阳侯府受到的待遇,赵虞便忍不住冷哼一声。

待日后鲁叶共济会成型后,他第一个就要拿汝阳开刀!

看到时候那汝阳侯,能否守得住他家百年的家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啊,下雪了。”

清晨,静女推开窗户后,看到了屋外天空中飘落的雪花。

出于小孩子天性,她忍不住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逐渐在自己的手掌中消融。

她回头想将这个消息告诉赵虞,却见床榻上的赵虞将被子裹得严严实实,活脱脱一只臃肿的肥虫子。

她忍着笑上前将赵虞唤醒:“少主,少主,时辰不早了,今日少主不是率商队前往宛城么?”

赵虞起初嘟嘟囔囔,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直到听到商队时,他这才睁开了一只眼,迷迷糊糊地问道:“静女,什么时辰了?”

“快辰时二刻了。”静女回答道。

辰时二刻,说早不早、说晚也不晚,但考虑到今日的任务,赵虞还是忍着困意坐了起来。

而此时,静女亦也立刻将窗户关上,免得自家少主着凉。

但赵虞还是注意到了窗外飘落的雪花,见此微微皱起了眉头:“外面下雪了?”

“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静女微微点了点头。

其实她很喜欢洁白无瑕的雪,但此刻她却不敢在少主面前透露自己的想法,因为她知道,这场雪会影响她家少主的计划。

果然,在听到她的回答后,赵虞顿时皱起了眉头,顾不得穿好衣服,便下榻来到窗边,推开窗户观察外面的降雪情况。

还行,这场雪应该是昨晚半夜开始下的,截至目前为止已在屋外堆积了约两个指节的厚度,只是说是一场小雪,应该不至于会影响他们今日的出行。

不多时,在静女的帮助下,赵虞将衣服穿戴整齐,旋即带着静女走向了木楼。

此刻他们居住的屋子,是前两日结识的叶县酒商魏普于叶城城西的酒铺二楼——当日众人自在县衙散了之后,魏普便将赵虞一行人请到了他在城西的这间酒铺,与赵虞聊了聊有关于‘鲁叶共济会’的事宜,聊到夜深,那魏普索性便与赵虞一行人在这间酒铺的二楼歇下了,反正根据众人的相约,今日便是在这间酒铺外集合,组成一支庞大的商队,一共前往宛城。

酒铺的一楼,以往做酒肆用,不过这两日歇业了,当赵虞带着静女走到楼下时,张季与马成二人正坐在屋内的长凳上,看着酒肆外街道上的人装卸货物。

从旁,乡侯府的大管事曹举,正与魏普等十几名叶县的商人聊着什么。

“二公子。”

注意到赵虞带着静女走至楼下,张季与马成二人立刻起身行礼,而曹举、魏普等一群人,此刻亦走入屋内,与赵虞见礼。

“诸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虞向这些位叶县的商贾、世家代表们回了礼,笑着问道:“准备地如何了?”

听闻此言,曹举上前说道:“二公子,鉴于时间仓促,今日唯有魏、程、陈、吕六家准备了一些货物,主要是以酒水居多,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腌肉、兽皮等物,大概是二十三辆马车的样子。”

足足装满二十三辆马车的货物,对于一支行商的队伍来说其实已经不少,但若是放眼至整个叶县,这点东西着实不算什么。

可能就像曹举所说的,这次的贸易时间太过于仓促,短短两日,叶县的商贾根本来不及将库存的货物搬运至此;当然,也有可能是绝大多数的叶县商贾还在观望,准备拿这次与军市的交易试试水,看看是否如赵虞所言。

也正是这个原因,尽管这支商队里的货物来源,仅仅只有魏、程、陈、吕等六家,但准备跟着这支商队前往宛城的‘无关人员’,却是这六家的数倍。

不过赵虞对此并不在意,毕竟谨慎是天下绝大多数的商贾的通习,这并不难理解。

“魏公、程公。”

赵虞笑着与魏普等人打招呼。

听到他那称呼,魏普等人连连摆手,表示不敢承受‘公’这个称呼。

也是,当代将行走贩物者称作‘商’,将坐店售物者称作‘贾’,合称商贾,且商贾因为有钱,也有被称作‘豪民’的,但就社会地位来说,商贾却是完全的不入流,在重农抑商的当代,比农民都不如。

赵虞抬举他们,尊称他们为公,这反而令他们诚惶诚恐,唯恐与他们身份不符的称呼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于是最终,赵虞只能选择了一个较为通俗的称呼:老贾。

就拿酒商魏普举例,魏老贾总算比魏贾稍微客气点。

当日,在魏普的酒肆里简单用了些饭菜,赵虞便率领着这支商队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叶县。

别看这支商队装货的马车仅二十三辆,可随行的那些商贾们,他们乘坐的马车却也堪堪达到这个数目,这使得这支商队的规模变得尤其庞大,以至于在离开叶县时,引得叶县的县民争相观瞧,暗自猜测这些人组织这支商队究竟往何处而去。

十月下旬的天气,气温迅速便冷,即便是坐在马车的车厢内,赵虞亦感觉凉风呼呼地往里灌。

虽然静女好心将车厢内的一条被毯给赵虞盖上,但摸着静女冰凉的双手,赵虞最后还是让她自己盖了。

“这应该是今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与王将军的军市通商。”

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赵虞有些遗憾的说道。

十月下旬,终归是有点晚了,倘若提前两个月,他有信心通过几次与军市的通商,逐渐将鲁叶共济会搞起来,将鲁阳、叶县两县的商贾们逐渐拧成一股绳,如此一来,待等来年开春后,待汝水诸县的商贾们得知王尚德的军市,带着商队路经鲁阳、叶县,那就有意思了。

但很可惜,这件事怕是要等到来年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商队前往宛城的旅途,途中没什么值得细说,唯一值得一提的,便是他们这支商队曾被王尚德麾下的军卒喊停。

那些军卒的目的嘛,众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无非就是见他们的商队规模巨大,想趁机捞点好处罢了。

平心而论,这种事并不罕见,尤其是对于军卒中一些军痞,他们对于当地乡邻的乡民就未必是秋毫无犯,碰到来往的商队,也未必会放弃捞一笔的打算,反正一般人轻易不敢招惹他们。

可惜那些军卒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这次撞到铁板了。

当赵虞在那些军卒面前出示了王尚德给予的凭证后,那些军卒吓地二话不敢多说,不但乖乖放行,而且还私底下恳求赵虞莫要将此事告知王将军——也不晓得这些人是否是将赵虞误会为王尚德的子侄。

亲眼目睹这一幕,魏普等叶县商贾感慨不已。

要知道往年他们行商时,被各地的驻军、县卒打秋风,那是家常便饭,而大多数时候,他们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考量,只能任由那些人敲诈,塞上好处,打好关系。

而今日,赵虞只是出示了王尚德给予的那份凭证,就吓得其麾下的那些军卒不敢冒犯,就利益而言,这实实在在是省了一大笔钱——毕竟以往仗着身份敲诈他们,可不止是一拨人。

截至赵虞一行人的商队抵达宛城,他们总共遇到三拨军卒的故意为难,但在赵虞出示了那份凭证后,那三拨军卒谁也不敢造次。

抵达宛城时,日期已至十月二十二日,此时降雪情况已变得尤为严峻,当一行人的车队抵达宛城时,路面的积雪已堆积到了两寸有余,按照这个情况来看,就像赵虞所判断的那样,今年应该是无法再组织第二次像模像样的行商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然,倘若不介意天寒地冻、冰雪封路,那就另说。

来到城门处,赵虞出示了王尚德发的凭证,其实那些值守城门的军卒未必看得懂凭证上的字,但他们至少能看懂凭证上的将军印,二话不说便赵虞这支商队放入了城内。

因为已经来过宛城两回,赵虞一行人对宛城自然不会再有最初的好奇,但魏普等叶县的商贾们,却忍不住仔细打量城中。

当看到城内的萧条时,这些叶县商贾颇有些难以置信。

毕竟这可是宛城,曾经是他们南阳郡最繁华的大县,比他们叶县还要繁荣,却不曾想今日竟沦落到这种地步。

不过感慨归感慨,他们可不敢随便评价,毕竟谁都知道,宛城乃至整个宛北沦落到今日这种地步,王尚德‘功不可没’,而现如今,他们这些人就在王尚德驻军的地方,倘若说些不中听的,传到王尚德耳中,保不定连命都会丢了。

于是乎,他们老老实实地跟着赵虞,不敢擅自离队。

得知赵虞这支商队的到来,负责军市的官员立刻便来与赵虞等人接触,而这个人,正是前南阳郡守孔俭、孔文举。

不过眼下嘛,这孔俭只不过是专门负责军市的一个主簿,说白了就是王尚德的一个账房先生,再也不复曾经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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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曹举带着魏普等叶县商贾去跟那孔俭交涉时,赵虞带着静女,带着张季与马成站在不远处,环视一片白茫茫的城内。

“真好看……”

喃喃自语着,静女弯腰从地上捧起一团雪。

“别着凉了……”

赵虞叮嘱了一句,旋即,他好似想到了什么,从静女手中拨过那捧雪,将其揉成雪球状,在不怀好意的笑容中,朝着不远处正在私下观望的张季丢了过去。

啪地一声,那雪球正中张季的后脑勺。

在马成朝赵虞竖起大拇指的笑声中,张季茫然地回过头来,伸手从脖子后掏出一把雪。

“是马成干的!”

赵虞指着偷笑的马成说道。

马成顿时傻眼了,摆摆手解释道:“不是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你是你。”

静女一边捂着嘴偷笑,一边使劲点头附和自家少主的话。

张季可不傻,他当然能猜到方才偷袭他的乃是赵虞,但眼下这个气氛,他乐得装傻,只见他瞪着马成做佯怒状,甚至于,亦从地上的积雪中抓起一把雪,捏成雪球丢向马成。

马成又好气又好笑,连声喝止张季:“张季,张季,不是我,我都说了不是我,你……我还手了!你他娘的!”

几声笑骂后,马成与张季相互丢起了雪球。

而此时赵虞与静女则混在一旁,时而帮张季丢马成,时而帮马成丢张季,反正张、马两位护卫都不会主动攻击他们。

就这样玩闹了一会,曹举带着魏普等几名叶县的商贾来到了赵虞身边,打破了主仆三人和谐的嬉戏。

“二公子。”

朝着赵虞拱了拱手,曹举低声对前者说道:“那孔俭对我等压价……”

从旁,以魏普为首的叶县商贾们亦纷纷开口。

“二公子,你前几日说王将军的军市会以市价购入我等的货物,可现如今的情况,对方只愿意以市价的七成收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啊是啊,这与我等曾经协议的完全不符。”

在众人七嘴八舌间,赵虞总算是弄清楚了事情的经过,而这件事也很简单,便是那孔俭故意向众人压价。

记吃不记打的玩意。

沉着脸远远瞥了一眼在远处低头记录什么的孔俭,赵虞压压手示意众人道:“诸位稍安勿躁,容我去交涉看看。”

说着,他迈步朝着远处的孔俭走去。

对于孔俭这个父亲鲁阳乡侯的旧敌,赵虞自然是不会给予什么好脸色,走上前毫不客气地质问:“孔文举,你是故意找不痛快么?”

此时孔俭正低着头在一本册子上记录什么,听到声音下意识转过头来,便看到赵虞神色不善地站在自己身边。

不得不说,尽管赵虞只不过是一介十岁的孩童,身高只到孔俭的胸口,但当看到赵虞的时候,尤其是看到此子满脸阴沉的时候,孔俭心中还是难免浮现一阵不安。

因为他很清楚,眼前这个外貌看似稚嫩的孩童,实则深藏着常人所不能及的城府与手腕。

要知道,他南阳郡守的职位,就是硬生生被这个孩童撸掉的。

不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有理有据,你又能奈我何?

心中冷笑一声,孔俭装出方才看到赵虞的样子,惊讶地招呼道:“这不是……鲁阳乡侯的二公子么?二公子,别来无恙啊。”

“哼!”赵虞轻哼一声,说道:“少跟我套近乎,孔文举,你无端压价,这是什么意思?”

“在下不明白二公子的意思。”

孔俭摇摇头说道:“在下受王将军托付,主持军市之事,二公子携众商贾前来通市,在下自然欢迎,只不过,那些商贾要求以市价通商,孔某认为不妥。……请莫要介意,二公子,在下受王将军所托,自然要为王将军的利益考虑。”

见对方一口一个王将军,赵虞哪里还会不明白怎么回事,他抬起右手,朝着孔俭勾了勾手指。

见此,孔俭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弯下腰,将脑袋凑近了赵虞。

此时,就见赵虞在孔俭耳边低声说道:“孔文举,你信不信,我能让你在王将军身边待不下去?”

听到这话,孔俭下意识地退后半步,神色不定。

倘若是放在以前,他绝对不会在意这种威胁,但是眼前的赵虞……

不可否认,他此前南阳郡守的职位,就是被这赵虞硬生生撸掉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咽了咽唾沫,孔俭低声说道:“二公子,在下只是为王将军的利益考虑……”

“少来这套!”

赵虞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孔俭的话,冷冷说道:“王将军草创军市,现如今正缺商贾入驻,纵然溢价吸引商贾那也是值得,然而你却故意压价,试图以贱价收购这批货物,我父常说你有才无德,虽德行有亏,但却有几分才能,我不信你不明白其中道理,说到底,你还是想为难我……看来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不足以让你印象深刻。”

“不、不是。”孔俭连忙否认。

“……”赵虞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孔俭,看的孔俭额头没来由地冒出一层冷汗。

他舔了舔嘴唇,拱手告罪道:“二公子恕罪,在下决计不敢再冒犯您父子,事实上王将军当日便警告过在下,在下……在下……”

说着,他偷偷看了一眼赵虞的面色,压低声音说道:“那就按照二公子的意思,以市价收购……在下方才只是无心之失,二公子千万莫与在下计较。”

无心之失?哼!

赵虞暗自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说道:“以市价溢价两成,且日后我‘鲁叶共济会’与贵方军市的交易,皆按照这个标准,我可以装作这件事没发生过。”

一听这话,孔俭惊得双眼瞪直。

以市价溢价两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咽了咽唾沫,孔俭满脸为难地说道:“二公子,非是在下故意为难,实在是这个条件,在下真的无法答应……倘若我答应了这种条件,恐怕王将军会一剑将在下劈了……二公子这个条件,在下无法做主,倘若二公子执意如此,还请二公子亲自与王将军交涉。”

赵虞当然知道孔俭做不了主,闻言冷哼道:“领我去见王将军!”

“……是。”

在一众叶县商贾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孔俭低声下气地领着赵虞走向城中深处。

“曹管事。”

以魏普为首的几名叶县商贾偷偷靠近曹举,低声问道:“贵府与王将军……莫非有什么深厚的交情?何以那位孔主簿,在二公子面前那般……低声下气?”

而事实上,亲眼看到方才那一幕的曹举,他心中其实也倍感惊诧。

没听说乡侯与那位王将军有什么交情呀。

他心中暗暗想道。

但想归想,曹举也明白不可在这些叶县商贾面前弱了气势,毕竟他也看得出来,他家二公子似乎有心收服这批人为己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于是,他也不回答,只是故作高深地笑了笑。

看到他的笑容,魏普等叶县商贾面面相觑,一个个若有所思。

而此时,赵虞已带着静女、张季、马成三人,跟着孔俭来到了王尚德所居住的豪邸。

与前两日不同的是,今日王尚德并未呆在书房内,而是在落满积雪的内院练剑。

不得不说,明明是如此寒冷的天气,然而这位王将军却赤着膀子挥舞手中的利剑,仿佛丝毫都不感觉寒冷。

仔细再看这位王将军的身上,只见他身上布满一道道伤痕,可见这位将军其实并非那种稳坐于后方指挥军队的类型。

眼角余光瞥见赵虞一行人朝这边走来,王尚德收了招,站在原地长长吐了口气,旋即笑着揶揄赵虞道:“小子,你很闲啊,今日也是来送酒的么?”

赵虞拱了拱手笑道:“此次小子还确实是带来了十几车的酒水,不过这些酒水,却是要花钱的……”

王尚德一听就懂了,随手将利剑放回剑鞘,笑着说道:“你动作倒是快。”

说着,他瞥了孔俭几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此,孔俭遂上前将事情经过告诉了王尚德,听得王尚德皱起了眉头:“以市价溢价两成?小子,你很贪啊。……你说服那些叶县的商贾前来王某的军市,想必你也有不少好处吧。”

赵虞亦不隐瞒,如实说道:“不敢隐瞒王将军,小子拉动叶县商贾前来将军的军市,交易之后会抽取一成作为报酬。……将军您知道的,汝水诸县断了给予我鲁阳的资助,我鲁阳只能靠自己筹钱了。”

“呵,你还真是实诚。”王尚德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赵虞,对于赵虞老老实实将所得好处如实相告感到非常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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