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素困扰于满脑子的问题,略一偏头,却见商青仍在看着来往的人们。
他面带微笑,目光柔和,仿佛在欣赏世间最美好的画卷,真心的喜欢着眼前的景象。
像轻风拂过大地,抚平了所有的躁动和不安,只余一片宁静与祥和。
当回过神来,鸣素发现自己的脑海,已经被商青的一切填满。
他忽然觉得,那些为什么其实都不重要。
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那是万物众生永恒的不圆满。
不管是什么因带来的什么果,发生的已经发生,又何必非要追究本源呢?
鸣素向后靠在墙壁上,沿着商青的目光,看着世间往来的芸芸众生。
这是商青的眼里的人间,他心中的世界。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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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十八 同杯酒 。。。
“腾云如果拖上十天半个月才把救兵搬下来,咱们就可以在这里成家立业了。”
商青喝完碗中最后一口汤,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
难道不该是养好伤后自己回去?
鸣素瞄了眼商青,故作轻松地问:“你是说和我一起吗?”
商青笑道:“除了你还有别人?”
鸣素想了想,回答:“还有隔壁山头那只八百年的狐狸精。”
“自从知道咱们到了这里,它就不敢来了,”商青感到有点可惜,“虽说在凡间斩妖除魔不是我的责任,但毕濯都快鈍了……”
鸣素哭笑不得。
他们在凡间逗留数月,商青的伤应该已经好了,法力似乎也恢复的不错,但始终没有回去的意思。鸣素倒是不担心魔族会不会杀上天庭,但商青是十万天兵的统帅,身负护卫天界的重任,如果此时有什么意外,天帝追究起来,商青难辞其咎。
除非他们再也不回去。
鸣素一边忐忑着,又有点期待。
思及以往,都是元神入轮回道再降生在人间,而这回则是他第一次以天族的身份下界,记忆中所见所闻都带了点朦胧感,实际接触起来还是略有不同 ,忍不住就要多看几眼多碰几下。
姚天君曾经说过,凡间有许多令人着迷的东西,那是会让人上瘾的存在。鸣素一直以为这是有些道理的,否则从古到今,也不会有许多自愿舍弃身份下凡的神仙,即便要遭受轮回之苦也在所不惜。 但以天族之身私逃下凡,至今未被追回的,却唯有天帝长孙一人。
化木为屋,以叶为床,城外的土地公为二人做了个舒适的住处。
与清泉殿或松涛海没什么可比性,但总好过露天席地。
游山玩水、探奇访胜、对酒当歌、品茶论弦。
这些日子来,商青与鸣素把附近的城镇和山头逛了个遍,在各路土地、山神、精怪中掀起一阵小小的骚乱。其中带着土产前来拜会的大有人在,让鸣素很有一种两人画地为界占山为王的错觉,甚至怀疑他们已经入轮回道转世投胎,关于天界的回忆只是漏喝孟婆汤的结果。
天帝知道一定会掀桌子的。
鸣素无奈轻叹。
腾云来去一天,就是人间一年。他们确实有大把的时间挥霍。
商青对自己与鸣素的前尘旧事没什么印象,偶尔问起,鸣素也只含糊带过,商青虽是好奇,也不再多问。
既然除了法力消失外,鸣素并无其他反常异状,商青也不急着知道前因后果。无论如何,那些事只要回到天界望仙台一看便知。
在知道鸣素是广韵仙君后,商青总算不再嘲笑他的琴难看。
九皋仙羽是鸣素的师父所赠之物,外形、样貌、音色都有其独到之处。可惜此时鸣素心有余而力不足,弹不出它十足的美妙。便又庆幸商青不通音律,若面对的是姚天君或离墨,鸣素宁肯放着它长蘑菇也不会拿出来拨弄。
这一下竟是三年过去。
第三年的某日,天际云涛翻涌,不多时,大雨倾盆而下。
几人乘云沐雨,来到土地公做的宅院门前。
门内,鸣素皱眉道:“要告诉他们,咱们是偶遇吗?”
“不妥。”商青果断否决。
心怀叵测是罪,可私逃下凡也是罪。
商青建议道:“要不我再把你变回桃花精的模样吧?”
鸣素摊开手心,里面一朵干枯的小花:“我到了人间后就再没余力维持花期,它都干了。”
“那也没什么关系,我记得你的模样……”
商青话没说完,就听门外一人朗声道:“星君,仙君,属下奉命来迟,两位可还安好?”
门内两人同时叹气,停止了讨论。
门外六人单膝跪地。
廉贞星君带着五个天兵,其中两个身上还挂着彩。
商青一愣:“上面还在打?”
“打完了,”廉贞星君还是一丝不苟的模样,“是在来这里的途中遇到意外,又打了一场。”
“这是遇到谁了?”看属下的伤口,对方使用的不是普通兵器,倒有几分若木旁带着半块面具那人所持宝剑的锋利。
廉贞星君平静地回答:“靖冥大人。”
私逃下凡至今未被追回的天帝长孙?
鸣素呆了呆。
据说靖冥逃走时带了三件神器,每件都是可以斩杀神魔的至宝,遇到他可真是……冤家路窄……
“星君,仙君,请随属下回去吧。”
廉贞星君侧身让出路来,门口祥云浮动。
商青低头沉思片刻,唤出毕濯,不动神色地扶鸣素踏上祥云。
人间叠翠山峦,清幽草色,和着山中特殊的味道,一起慢慢远去,最终掩盖于厚重的云雾下。
商青到天庭复命,鸣素由廉贞星君护送回松涛海。
听到这样的安排,商青略感不解,鸣素心中却是了然。
临近松涛海,鸣素主动停下了脚步。
“帝君的命令是什么,不妨直说——”
话音未落,身后大刀夹带风声呼啸而来,鸣素闪躲不及,背后被划出一道血痕,瞬间染红了衣衫。
廉贞星君挥刀再战,恶狠狠道:“魔物!纳命来!”
鸣素化不出白刃,只要以琴来挡。
刀锋撞上琴弦,铮然琴鸣,竟是廉贞星君被震退数步,琴身丝毫无损!
“帝君要你取我性命吗?”鸣素咬牙问道。
与其说是堪不破的执念成了魔障,不如说眼前魔障造就了他堪不破的执念。
发现自身入魔的不同后,鸣素当然也想到另一种可能性——他本身就是魔族。
他从一开始就不是天族,而是地族子民。魔气是他与生俱来,自然与普通入魔的天族不同。仙法褪尽,几千年为仙者的修为化为虚无后,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
而此刻廉贞星君的反应,更证实了他不愿却不得不承认的猜测。
魔族是天族宿敌,天帝知道了自己御封了一个魔族为仙君,首先要做的,自然是除去他!
另一边,廉贞星君惊讶于鸣素手中琴的特殊,沉声道:“自是缉拿奸细,奉命除魔!”
奸细?
鸣素待要再问,却是廉贞星君大刀削来,他只堪堪避过,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
廉贞星君步步紧逼,戾气更盛,攻势更猛。鸣素两臂发麻,全身都使不上力,渐感不支。
眼看一记杀招将至,鸣素已经无力再挡,不甘也只能认命地闭上眼,却听铛的一声,预期的剧痛并未发生。
“蠢东西!还不快跑!”
鸣素一呆,来者竟是姚天君。
姚天君手持金色长剑,连着符咒法诀,也不过将廉贞星君挡在原地。
“我为什么要跑?”鸣素心中许多疑问,可姚天君并不打算给他机会问。
“你想死就留下!”
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