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广告一直是昇达公司的合作伙伴,公司客户的时装画册全部由他们包办,所以跟单们与黑白公司自然熟悉得不得了。Mary半路下了车,让凌泣先去帮她挡一挡,拖拖时间。
“Lynki,你们慢点拍啊,我家离那里不远,我回去放了东西再过去。你也知道那帮饿狼,让他们见着我带的那些特产还不得报销了。”
凌泣自然知道Mary的处境,挣钱供楼不说平时也是数着钱过日子。
Mary难为情地又补充说,“这些都是留着过年的时候给我婆婆的。”
凌泣看着她垂头丧气的表情,更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摄影棚里灯火通明热火朝天,里面放着振奋精神的电子摇滚。凌泣进去的时候,总监林跃和摄影师大卫正在对着电脑上的片花筛选,灯光师在补光,助理在换景,显然他们刚拍完上一个Case。
凌泣和大卫熟络的摆摆手,她手上很多客人的画册都是出自大卫之手。她和新任总监只打过一次照面,谈不上认识,她只是朝对方笑笑。
“哎呦,大小姐你可来了啊。年历就剩你没能完片了。”
“别说了,刚出差回来就让人发配到这里。”凌泣把包一放,疲惫无奈地笑笑。
大卫也不客气,“得,知道你忙,这不我帮你把棚调到了夜里的时间,咱们抓紧时间吧。小新,赶紧过来给凌子弄头发。”
“平常都是折腾别人,现在轮到自己拍照真是别扭。”
大卫指挥手下调成灰色背景,打冷色光,还一边过来拍拍凌泣的肩膀说,“不用别扭了,我帮你拍还不放心啊。就一个灰色背景,两套衣服,多简单啊。”
“两套衣服还简单啊,得拍多久啊?”
凌泣太了解拍照的步骤,就是一套衣服半个小时左右,不停的随着摄影师“Give me more”摆弄着造型。当自己是负责人的时候,总是希望模特们配合多一点的动作和造型,现在轮到自己站在这个位置上,她终于体验到了什么叫站着说话不腰疼。
凌泣累得沮丧:“大卫,你就给我随便拍拍两张就行了,到时候没有合适的就选其他同事的照片就好。”
“凌子,你那不是怀疑我的水平吗?什么叫随便拍拍,我们可是帮你都设计好了的。”大卫挨在化妆台旁,目视凌泣的妆容。
“设计什么啊?”
“凌子,要不咱改变一下形象,突破一下思维,把头发剪了吧,弄个中性利落一点的,怎么样?要不来个奥黛丽赫本头?这样你连裙子都不用穿,直接帅气的套装,绝对正面的职业形象,然后把你放在一月份的封面。”
“大卫,你好不好这样整我啊?”凌泣可不止沮丧,灰心都冒出来。
“说哪儿的话,我是觉得你可塑性强。”
凌泣告饶,“求你了大哥,别闹了,要不你可以直接把我的头随便P到其他身材凑合的模特身上就好,省得麻烦。”
“我大卫靠的可是实打实的技术,这种移花接木的勾当未免太看轻我了。”大卫抗议。
艺术家有自己的骨气,凌泣是这样认为。“好吧我错了。”
沉默一番后,大卫慢悠悠的说道,“凌子,我打算不干了。”
“你说什么呢?”凌泣猛地睁开眼睛,眉笔堪堪划过眼球,把正在给她划眼线的化妆师吓得不轻。
“突然觉得累得麻木,整天唯利是图地拍照拍照,按照客人要求去当重复机器,像没有思想的傀儡,以前梦想中的摄影离我越来越远,只会照相赚钱。”
凌泣突然发现一向是夜猫子,可以三天三夜在工作室呕心沥血的大卫满心疲惫,摄影棚里的人来人往都像过客在他的身后穿梭成为布景。
凌泣用那双被眉笔画过的红眼直视大卫:“你想好了吗?”
“干到年底,把手上的案子完成了就Byebye。”大卫叹了口气拍拍手掌,潇洒得好像掸去身上的灰尘一样轻松简单。
据凌泣了解并非如此,她知道大卫曾经怀着怎么样的梦想来得黑白广告,也了解大卫在每个案子上所做的设想创意,更明白他必须为客户的商业利益所做的艰难妥协。
没错,社会就是如此,我们不过是历史长河里的小石子,在这个社会的冲刷下,多么尖锐的石块慢慢都会变成光滑的鹅卵石。可是,有人为了冲破河流的洗礼,历经荆棘阻拦,只为了保持原生态的锋芒。
凌尘为了她的导演梦,凌众为了他的汽车梦。那她最初的梦想又是什么呢?久到凌泣都想不起来了。凌泣到底还是慈悲心发作,或许她不能帮助大卫达成心里那个摄影梦,但是她愿意尝试去配合,为的只是保有一个完整的不经过其他更改的创意,不用为了任何商业利益去妥协,不用考虑太多成本预算。
最后凌泣配合着大卫的创意,剪了个利落的齐耳短发,不是很短,但是对于一直长发飘飘的她来说,已是史无前例,好在还算清爽,没有一味顺应时下的非主流艺术。大卫和凌泣是老搭档,拍照时,大卫把其他工作人员支走,还开玩笑说,“跟其他模特我都说‘give me more’,和你只能说‘let her alone’。”
确实功劳要归功于大卫,凌泣并没有刻意摆任何造型,大多数都是大卫随意的抓拍,凌泣感觉效果非(http://www。87book。com)常满意,有迷离有恬静有专注也有发呆,总之符合她简单淡雅不浮夸的要求。
快收尾时,Mary才姗姗来迟。“你怎么了?”凌泣对着失魂落魄的Mary问。
不说不要紧,瞬间Mary大哭出声,就如同拧开了自来水开关。凌泣和大卫慌得手足无措,看着Mary一身狼狈地蹲在地上,手上的行李和特产全部散落在脚边,没人敢出声,心里却有种隐隐的不祥预感。
凌泣上前将Mary小心扶起来,Mary顺势扑到凌泣怀里哭得不可开交。一直认为乐观开朗的Mary坚强如磐石,如今就像块易碎的玻璃,轻轻一碰就粉身碎骨。
午夜时分,整个摄影棚死气沉沉得像具僵尸,Mary哭到声嘶力竭,凌泣累得不堪负荷,回想24小时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她疲惫得想一醉不醒一睡到底。Mary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醉话中在断断续续地讲述她的爱情,她的孤勇追求,她的知足守护,可是在她开启大门,看到她老公和别的女人躺在她们的婚床上时,她的美梦土崩瓦解。
“Lynki,我真的错了,错在我的自信。其实我应该高兴不是吗?我的老公念念不忘的是他的初恋,就连出轨的对象都是他的初恋,多么忠贞的感情啊。哈哈哈哈。”
“我真傻,有一种爱就是犯贱,我就是,死心塌地的等他,小心翼翼的守护这个家,多苦多累我都觉得特别幸福,只要在他身边。可是,最后呢,最后呢,他求我放彼此一条生路,好像我才是横在他们中间的第三者,多讽刺。”
累到匮乏,凌泣反而睡不着了,摄影棚是老城区旧厂房的LOT建筑,古朴简陋。南方初冬的天气阴湿寒冷,摄影棚里除了拍摄器材,没有任何取暖装备。凌泣和大卫缩在楼梯的台阶上,感觉空旷的风总是自上而下贯穿她的身体,冷得不可忍时,她就喝一口酒。
Mary颠三倒四地说了很多很多,更多时候在流着泪大笑。Mary昏睡过去前的最后一句话,凌泣听懂了,她说“我是心累了。”
心累,这是一句比分手,比再见,都更加绝望,更加撼人心魄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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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11…消失殆尽(3)
这一夜,身在B市的从子衿同样整夜不眠。
收掉凌泣的电话以后,紧接着就是黄浩的电话进来,他虽然冷漠,但是几个发小之间的感情却是他难得留恋的。
“什么事?”从子衿开门见山。
“你小子遇上什么事了?”黄浩从他的口气中闻出点不一样的味道。
“你有什么事?”从子衿反客为主,断了黄浩的念想,直接转移话题。
“哦,我们几个在夜深沉,你也过来喝一杯吧。”
从子衿走出候机厅,寒风吹起他黑色的风衣,有经过的空姐对他频频侧目低声细语,他不予理睬,径直走向停车场。“下次吧,有点累了。”
黄浩揶揄,“累什么啊,这程姗也走了,又刚刚入主我们通达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