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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特别不屑而高傲的目光扫了贺有常一眼,抽剑:“来吧。”
以剑搏拳,胜之不武。
人群里却谁也没有说话。一是贺无伦与梅鹤山庄风头太盛,一是贺有常方才伤了青河帮弟子,也就惹到了黄河流域内五个帮派的联盟。
太肆无忌惮了。
贺有常没想那么多,贺无伦也悠然自得地坐着,如同一幅文人的画像——如果不忽略穆岫羲在他们共用的桌子上,用瓜子排出的“黑白无常”四个字,那就降格成了一幅杂趣图。
聂方举剑便刺。这次一定要赢!否则在大会上连尝三次败绩,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贺有常见他青衣飘飘而来,只不慌不忙地身子一矮,手臂一撑,右脚直踢聂方心口;聂方忙用左手剑鞘一挡。不料转身之间,右脚向下踏了一步,瞬间被练还朝下的贺有常听声辨位,左脚一勾……四仰八叉地摔到了台下,剑和剑鞘撞在一起,十分狼狈。
贺有常就算再笨也看见了他脸上明显的苍白。讲些好话、讲些好话……他想起小时候那个会跳舞的丫头,赶紧冲着台下喊:“你跳舞跳得真好看!”
中气十足。台下只要长了耳朵的都听清楚了。
聂方捡起兵器,还剑入鞘。青衫上沾了污泥,头巾也有些散乱。他生出一种要掐死这个人的冲动!
☆、石姬架到
还没等他将那邪恶的念头付诸实施,一个身着鹅黄衣衫的娇小身影已经几步跃上擂台。嵩山掌门的幼女,年已二九的韩召归。
武林中八卦一点的人都知道,嵩山掌门看不上这个大弟子,他最为宠爱的幼女却死心塌地地要嫁给“大师兄”。聂方武功平平,倒是有一副好皮相,红颜知己又一个没有,算是洁身自好,也难怪韩召归认准了不肯撒手。
所有人都幸灾乐祸地想,这次,贺有常敢给聂方难堪,算是拔了孔雀毛,凤凰羽了。
贺有常摸了摸头,觉得“时机”还没来,不能下台。他看看对面少女的衣料,觉得够结实,于是拿定了主意。
嵩山剑法,传男不传女,韩召归的剑术都是跟聂方偷学的,自然更是不济。一招未过,贺有常接了巧劲,拽着她袖子,往外一丢……
才爬起来站稳的聂方将惊惶地朝他飞来的韩召归接了满怀,又被撞倒在地。一瞬间,两人都红了脸。
众目睽睽,肌肤之亲。
纵然是武林中人,这么亲密的接触,他们的事恐怕也成了定局。
贺有常手足无措地看着互相紧紧搂抱的男女都一脸娇羞绯红的样子,完全没察觉到自己摧毁了嵩山掌门棒打鸳鸯的计划,做了件成全有情人的大好事。
人群正闹腾着,又一个女子跃上台来。
是倒追了聂方七年、至今未嫁的凤石姬。她恶狠狠地看着把她蹉跎的年华、二十三未嫁的痴心毁于一旦的贺有常。
她要他的命!
正要拉出自己袖中所藏、可以毁人容貌的毒针,贺有常却突然问了一句:“你还没说你叫什么?”
“凤石姬!怎么了!”
贺有常两眼发亮,抱拳施礼:“姑娘好武艺!在下自愧技不如人,认输了!”然后跳下擂台,十分潇洒地、兴冲冲地奔着贺无伦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凤石姬的名头很响亮吗?那她为了倒追聂方去刺杀韩召归,反而连输给韩召归十九场是怎么回事?情敌间的默契?
只有贺无伦知道为什么,抚额长叹……时机、凤石姬……她叫什么不好!不对,是他这个徒弟脑袋里不知统共缺了几根筋!
凤石姬站在原地,气得双目泛红,两肩发抖。这个人居然根本不屑跟自己比试……这是最大的羞辱!明目张胆的对自己的同情!
贺有常总算从那十分明显的咬牙的咯咯声注意到了凤石姬的样子,更加手足无措地道:“那个,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打到你啊,你哭什么啊,又不痛!”
废话,你手都没动就下台了!话说,不要学流氓说话啊!
贺有常对着众人的目光更加尴尬:“我从来不打女人的!”
众人齐刷刷扭头,看着在聂方怀里哭的韩召归。其他地方被包得严严实实,只有颈子上一小段……聂方连忙抱紧了韩召归,冲四下怒喝:“她是女人!”
嵩山掌门回过神来,发疯一般地冲上来摇聂方:“你为什么知道我女儿是女人?不是,你怎么那么肯定我女儿就是个女人?”
众人傻眼。嵩山掌门四十岁寿诞都没办,心心念念盼着生了五个儿子的夫人生个女儿,三天没吃饭终于等到了妻子生产,中年喜得一女,绕着嵩山跑了三圈……这些都是江湖传言?那是您女儿,您老有这么不确定么?有么?
事实证明,有了情人的女人柔情蜜意智商为零;失去情人的女人凄风苦雨智商为负……凤石姬傻傻地站在原地,也不知是听漏了哪句,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聂方,老娘追了你那么多年,没想到你居然是个断袖!和你的小情人快活去吧!”哭完,跳下台来抹着泪走了。
聂方一面安抚着怀里梨花带雨还抬起头来问他是不是断袖的小师妹,一面暗暗发誓:以后不仅要离其他女人远一些,跟要离男人远很多!
他想着想着,又转头看了贺有常一眼,心情复杂。
虽然赢了自己,却帮自己赢了小师妹。如果不是他,这次武林大会他会输得更难堪,彻彻底底无法可想了。
他对贺有常遥遥拱了拱手。
贺有常对风影疑惑道:“他难道还要打我一顿?”
这人没救了!以后要溪影离他远一点。这是风影永远默默的想法。
☆、养老送终
由于凤石姬走了,贺有常还得上台。这次他很有经验地被人拍了一掌才自己纵身下台——在对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还离他胸口一寸远的时候。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饶是脸皮厚如贺无伦也有些坐不住,说了句“暂且回屋休整”便拉着拍桌子拍到手痛笑到肚子痛的穆岫羲回房间。贺有常眼巴巴地盯着贺无伦的大腿,一副生怕他跑了的可怜样。溪影终于看不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庄主是一诺千金的人,你还是他第一个徒弟。除非他想以后没人养老,否则一定不会丢下你的。何况梅鹤山庄就在那里,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
贺有常顿悟,大声道:“多谢溪影兄指点!以后,我一定努力挣钱,为师父养老送终!”
贺无伦连耳朵也抽了抽。养老……送终。他跟穆岫羲才是黑白双煞吧!
他回头风轻云淡地瞟了溪影一眼。
溪影躲在风影背后,暗暗吐舌头。这个贺有常杀伤力太大,波及范围太广,要慎用!慎用!
神奇的是,穆岫羲没有一回房间就睡觉。他在擦刀。
长刀横在桌面上,自然就有一种霸道的意味流露出来。可是穆岫羲擦拭得太小心、慎重、精致,甚至像是怕它一不小心就摔坏了的样子,让那把绝世长刀变成了一件稀世瓷器。
贺无伦略带兴味地看着他的手。跟刀面一样亮而白,明明该是冷若冰霜,却不自觉地带出些有温度的光芒。
煞风景的人什么时候都不缺。旁边蹲着的贺有常明显就是其中之一。没错,蹲着。贺无伦开头还以为他在不死心地研究怎么抱自己大腿,不自觉就把两只脚都移到了另一边去藏着,惴惴不安。没想到贺有常最后说了一句:“师父啊,黄岐今天告诉我,抱穆公子的大腿比抱庄主的牢靠。这是什么意思啊?”
贺无伦额上的青筋根根浮起。这个黄岐!下次一定要帮他找件枯燥、乏味、永远重复、七日不带休息的工作,比如……在绿豆里面把不够绿的挑出来。
“我问他为什么,他老是不肯说,所以我情急之下就、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