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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贝儿道:“几位长老,还有其他的事吗?”
那魏庆起身道:“启禀帮主:本月大事,莫过於铲除华容帮。在外,还有余孽未清,在内,整理清点也要一番功夫。接下来几个月,恐怕都要忙这些事情。现在只剩上次经过刑堂判决的人犯,等待行刑处决。”
李贝儿皱眉道:“现在负责刑堂的人是谁?叫他上来。”
话传下去,不久一个嘴上蓄着两撇胡子的黑瘦汉子,躬身前来,垂手说道:
“属下翁谈生,参见帮主。”
李贝儿道:“翁谈生,交给你审理的案子,你们的判决如何?”
翁谈生道:“回帮主的话:陈犯李犯,身分本是奴隶,全因大夫人宽厚仁爱,这才特别收在左右,准他们戴罪立功。没想到他们两个非但不知感恩图报,竟然仗着在大夫人左右服侍的方便,在岛上作威作福,到处横行。旁人瞧在大夫人的面子上也就罢了,到了最後,两人居然欺到大夫人头上。依本帮帮规,应处第七条:欺上瞒下,中饱私囊之罪;与第十二条:犯上做乱,延祸同僚之罪。两罪并罚,当处极刑。”
李贝儿道:“他们俩也许欺上瞒下,但中饱私囊?应该没有吧?你又指控他们犯上做乱,这……这可不会太过言重了?”
翁谈生道:“回帮主的话:帮主为人宽厚,实在是我帮的福气。不过他们两个自知法网难逃,都已经俯首认罪。其中私下苛扣钱粮,以为逃亡资费,并谋划挟持大夫人,乘船出岛等等情事,人证物证俱在。这是两人画押罪状,还请帮主过目。”
翁谈生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张纸笺,双手捧上。李贝儿道:“不用,你既执掌刑堂,我还信不过你吗?”
翁谈生道:“是,多谢帮主。”复将纸笺收好。
李贝儿道:“做你该做的事吧!”
翁谈生躬身一揖,转身道:“带人犯!”
这回押人犯上场的是两个白衣人,一人执住一人,又拖又拉地将犯人押了上来。
两名犯人全身大伤小伤,青一块紫一块,可以想见它们在牢里吃了不少苦头。
两名犯人来到李贝儿跟前跪下,全身颤抖不已。
翁谈生道:“陈犯李犯,临死之前,可有什麽话要说没有?”
两人赶紧抬头,对着李贝儿咿咿呀呀地说了一堆含糊不清的话,样子十分激动。
程楚秋所站的地方恰好可以瞧见两人的神情,见他们嘴巴是动了,但是口中不断冒出鲜血来,什麽话也说不清楚。心想:“这两人的舌头给人割了。那个叫翁谈生的明知故问,忒也狡猾。”
翁谈生见两人说个不休,道:“好了,好了,有完没完!”给白衣人使了个眼色。
两个白衣人会意,同声喝道:“好了,住口!”右脚抬起,用脚膝盖从他们的後背使劲顶了下去,两人吃痛,自知无幸,逐渐安静下来。
翁谈生续道:“请大夫人瞧瞧,这两个人,是否就是当日对你无礼的那两个人?”
李宝儿瞧将过去,两个白衣人顺着她的目光,将两名犯人的脸面往上扳。不用说李宝儿瞧清楚了,程楚秋也瞧清楚这两人的脸颊上,有着跟自己一样的刺青。
李宝儿淡淡地道:“没错,就……就是他们……”一言未了,忽然掩面抽泣起来。李贝儿转身安慰,伸手向翁谈生一挥。
翁谈生道:“押下去了!”白衣人得令,将两名人犯拖了出去。
那时行刑船已将淹死的周错捞了上来,回到岸边。屍体他们当然是不要,不过他身上的铁链却不能浪费,几个人围成一圈,正七手八脚地解开铁链。
至於对付这两个犯人当然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他们只把两人反绑了,缚上石块,往湖里一扔便算了事。行刑完毕,这场集会的目的就算告一段落,会中既褒扬了有功者,亦处罚了敌人与犯罪者,让众人瞧在眼里,富有鼓励与警惕的双重意义。
这也向程楚秋说明了,这个庞大帮会的基础运作模式:功赏过罚,赏罚分明。
这对象不论是中上阶层的士大夫,还是贩夫走卒,几乎都是放诸四海皆准的。程楚秋想了又想,有时候为了维持正常运作,制造出几个案例来执行,只怕也是想当然耳的。
眼前很可能就是这个例子的具体呈现。
行刑完毕,这样的“仪式”也宣告结束。李贝儿宣布解散,各人各回工作岗位。
人员逐渐散去,李宝儿却因为触动心事,而兀自哭泣不休,李贝儿只好留下不断安慰。
帮主李贝儿因为是女子的关系,依最新帮规规定,平时在她的周遭三丈之内,除了紫衣女卫外,不得有其他闲杂男子靠近。於是倾刻间,所有的帮众走得一乾二净。程楚秋成了唯一留在现场的男子。
李贝儿让人招来轿夫,打算亲自送李宝儿回去。程楚秋随侍一旁,那李宝儿低头拭泪的时候,目光刚好与他相对。
程楚秋见她哭得伤心,便投以关心的眼神。那李宝儿见了,忽然眨了眨眼睛,回头继续拭泪。
程楚秋这下子恍然大悟,心道:“原来如此,这就是这个女人今天非要我过来的最大目的。她要我亲眼看到,她之前那两个奴仆被处决的过程。”
他想到这里,不觉一股怒气上冲,复又想道:“好哇,她是在警告我,如果得罪她会有什麽下场,哼……”
寻思之间,那大长老唐君彦忽然转回,来到李贝儿面前,让从人捧上一个木头匣子,说道:“我这里有些外伤用药,去瘀活血,相当有效。”李宝儿称谢,吕妍娇上前接过。
唐君彦忽地看了程楚秋一眼,说道:“这位就是那个大难不死的人吗?”程楚秋在众女当中,显得特别高大,唐君彦想不注意到他都难。
李宝儿收泪道:“没错,就是他。”
唐君彦道:“嗯,希望他也能给郭大夫人带来福气。”说着,又看了程楚秋一眼,这才退去。
程楚秋心道:“是个没礼貌的老家伙。”跟着队伍,循着原路回去。他早上来的时候,还觉得有点神秘,心中有股一探究竟的慾望,现在知道怎麽一回事之後,什麽劲也提不起来了。
回到李宝儿的住所,李贝儿摒开左右,独自陪着李宝儿用了午餐,又待了一会儿,这才告辞离去。
她要离开之前,还特地招来吕妍娇与程楚秋,仔细叮嘱一番。不外是要他们小心照顾李宝儿的脚伤,还有安抚她的情绪。吕妍娇唯唯诺诺,程楚秋心中则在想别的事情。
原来那程楚秋三次见她,三次都有不同的感觉。头一次,他误打误撞,在昏暗的月色中见到她。她那时是个孤单寂寞的小姑娘,男人欺负她,她几乎无力抵抗,而後她那段月下独白,更是让闻者几欲泫泪。程楚秋觉得那夜的她,娇弱而惹人爱怜,痴心而动人心弦。
第二次是李贝儿主动召见他。程楚秋那时已知她贵为一帮之主,可是与众不同的是,在李贝儿的言谈中,并未把他当成一个最低贱的奴隶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