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觉睡到中午才醒转,头痛欲裂。不必说,自是昨晚酗酒之故。
窗外有雨,很大。想是从昨晚起就没再停过,之前竟然没有注意到。我偎在窗前,点了一支烟,看雨。有风,但吹在身上已经没有了凉意,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想去回想一下昨晚的情形,却什么也没想起来。
依稀记得自己终抵不过酒精的侵袭,依稀记得是那双温暖而有力的手将我扶上楼,也依稀记得安然关上房门那个瞬间,那双燃烧着幽微火苗儿的眼楮。
就仿佛多年前的那个中秋之夜,我的心在明杰热烈的眼神中盛开,绽放。本以为,生命平静惯了,一次的盛放就会消耗掉所有的能量。以后,平静如初。
然而不是。在那一刻,我模糊地知道,已经有什么,再也和从前不一样了。
恍惚地笑着,这样飘忽的状态,保持到下午去“泡吧”,才被迫不得已的驱离。
刚进大门,小秋就冲了过来,拖走我的手往里走。
“小秋?”我愕然地跟着他,差点被凳子绊倒,“你干嘛?放开我。”
他铁青着脸,不发一言,恶狠狠的表情,像头受伤的野兽。我在他身后不安地挣扎,“好痛,快放手。”
他却像是没听到我的话,径直把我拉进一间包房,才一把将我推开。
“你疯了。”我揉着手腕生气地嚷,“你发什么神经?”
他仍是不说话,只是恶狠狠地盯着我,把一只胶袋甩到我的面前,我怔了怔,伏下身把它捡起来,打开,里面竟装着一只胸围。
蓦然记起,是昨晚挑衅安然时遗落的,那个时候各种各样的情绪争相出来挤占我的脑子,哪里有空想得起遗落了一只胸围。
“谢谢你帮我捡起来。”我看着小秋微微有些血丝的眼楮,淡淡地说。
知道这孩子为何会这般了。然,知道又若何?我的世界,不是小秋可以进驻的。
是误会了吧?一个女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取下胸围,你以为别人不知道?呵真会像你昨晚那样?仅仅是倒在一个男人怀里哭?那又何需将衣服脱掉?呵若是我也不会相信,骆琳你简直是把全世界的人都当成了傻瓜。
这样的澄清多么暧昧无力,又多么没有必要。何况,我面对的人是小秋,就更没有必要对这孩子解释什么。
“你……你怎么可以……”他红着眼圈儿握拳,“你怎么可以这样……”
“下次我会小心。”我微笑,有些歉然地,“不让这种尴尬再发生。”
“还有下次?”小秋冲到我面前,“如果你只是要拒绝我,根本不必用这样的方式……”
呵怎跟这孩子说得清呢?我摇摇头,把胸围收进挎包,顺便取出了香烟,“不是的,小秋,不是这样的。”
点燃了烟,我微微地笑,“跟你无关,这是我的问题。”
“你明知道我喜欢你。”他激动起来,“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如果我伤害了你,我很抱歉。”我温柔地拍拍他的手,“可是我不会因此而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
“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他的脸扭曲了起来,“这么轻易地,就可以对陌生人付出你的身体。你想要什么呢?钱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可以付给你钱。”
呵……我闭上眼楮,笑了。真是个天真的孩子,特有的年纪才特有的天真。蓦然记起,昨晚与安然一同离开时,小秋炙热的眼神,几乎把我的后背灼穿。
“对不起。”小秋握住了我的手,嚷着他的懊悔,“我不应该说这样的话。”
你又何尝有说错?轻易的付出,比妓女都还不如吧?然,有什么不可以?这是个堕落的地狱。
“他不是陌生人。”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他撒谎,也许我不想再害人了,毕竟小秋,从来没有伤害过我。
“不是?”小秋怔了怔。
“我跟他在一起,是因为我爱他,崇拜他。”我微笑着,有条不紊地,说谎说得如此自然的女人,“小秋,我要的是一个我崇拜的男人,而不是一个崇拜我的男孩子。”
“你说的是真的吗?”小秋的眼圈儿有些微红,但仍固执地坚持,“你肯不肯给我时间,你说过,如果五年后我面对你仍然肯说一句我喜欢你,你就会嫁给我。”
呵……我闭上眼楮,忍耐别人的柔情蜜意真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因为你会为了无法回应而虚软无力,“小秋……”
“你不要说!”他的声音无比惶恐,“只要你肯给我时间。”
我睁开眼楮,这个男孩儿,真的喜欢我吗?还是一种刺激的向往,对一切的神秘未知充满激情的向往,“不可以。”
不去看那孩子满脸的绝望,我站起来,推开门,平心静气地走出去。
在大厅找到珏,跟他辞行,“不好意思,这些日子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珏微笑,“呵怎会,‘泡吧’随时欢迎你回来。”
我淡淡地一笑,“谢谢。”
然,我知道,我是不会再回来了。
何止是要避开小秋?我还要躲开安然,那个令我真正感到惶恐的男人。
从“泡吧”出来,去了一趟区劳动局。
就这样吧,这样才能躲得远远的。我微笑。管它什么条件和报酬,如果只是作为隐居的场所,那真是一个绝妙的地方。
“骆琳,你还不去吃午饭啊?食堂的菜都快打完了。”同事李月华在办公室的窗外叫我。
“没关系。”我放下手里的资料,微笑着回头,“我不太想吃,当作减肥好了。”
“那哪儿行?”她一脸的不以为然,“又不见你多胖,我帮你打饭过来。”
不待我回绝,她便急冲冲地走了,我摇头一笑,真是个热心的人。
真的是时间如水,一眨眼儿,我在秀山牧场竟呆了一个月了。原本的诸多不适应,竟一一忍耐下来,女人的适应力,真是不可思议的惊人。因为是个刚刚才开业的度假村,工作自是出奇的繁忙,只是各种各样的规章制度,便足以令你每天从早上打到晚上,不用挪窝。偏偏这家度假村的总经办,包揽着其它酒店五个部门的工作,除了为总经理服务,还兼管着人力资源部、质检部、后勤和商务中心,而工作人员连办公室主任在内却只有四个人,由此,其工作的繁重,可见一斑了。竟也跟我以前在深圳的情况相同,每天晚上都得加班加点到十一二点,好在这里与世隔绝,即使是回了宿舍,也没什么娱乐,不似在家里可以看电视,或上网,加班,反而令我这个夜猫子觉得一天的时间过得快些。
而且……我不会时刻地想起那个我不愿意去想的人——安然。
我的手指停在键盘上,怔忡出神,不管我怎么不愿意去回想,那个名字,那双沧桑的眼楮,还是会固执地从脑海里钻出来,扰乱我的思绪。
我完了。尽管我不愿意承认,但我知道,我完了。
以为我的心随着明杰的离开,早已成灰。人若枯木,心如止水,今生再也不会心动,再也不可能去爱,可原来不是。
我捂住脸,呵人竟是那么善变的动物。然,怎么可以,那个男人,有妻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