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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上眼楮,我深吸了一口气。田妮仍在浏览器上微笑着看我,我猛地站起来,丢了烟头,关上笔记本,开始收拾行李。到了机场我给晨晨打了个电话,说要去看田妮,请她过两天再跟我的双亲知会一声,我是再也不想给他们打电话了。
我没有通知田妮,径直杀到了她家,准备给她一个惊喜。
“骆琳?你怎么来了?怎么不通知我去接你?”开门后见到是我,田妮惊是够惊了,却未必见得欢喜。
“怎么?好像不太高兴看到我?”我踏进屋内,跌坐到沙发上,见她手里拿着皮包,“你要出去?”
还没来得及回答我,田妮的电话响了。她听了电话后,神情忐忑地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对电话那头说了声“知道了”,便匆忙收线。
“有事?”我看了看她不太自然的表情,随口说,“你忙你的好了,我先睡一觉,等你晚上回来再说。”
“骆琳……”她急忙叫住我,“先把行李放进去,你跟我走。”
“去哪儿?”我皱了皱眉,伸了个懒腰,随手拿起一个抱枕,“你让我休息一下行不行?我累死了,哪儿都不想去。”
“如果你不想以后再来后悔,还是跟我一起去吧。”田妮顿了顿,说出这句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这件事是跟你有关的。”
“什么事?”我愕然,在深圳,还有什么事会跟我有关?而且会有关到让我以后有可能后悔?
“骆琳,有件事我一直没有跟你说……”田妮犹豫了一下,坐到我身边,一脸严肃,“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我不应该代替你来决定你自己的事……”
“嗯?”我看着她认真的表情,有些好笑,“什么事这么严肃?你说好了……该不是你想找我借钱吧?”
她“噗哧”一声笑了,又气得不行,转过头狠狠地白了我一眼,“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不是听着吗?”我看着她,似笑非笑地,“你说吧。”
她看着我满不在乎的眼楮,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呃……是林,你不知道,林这两年一直在……”
“他的事我不想知道。”我皱了皱眉,站了起来。田妮这是怎么了,她还不知道我不想再跟这孩子有什么牵扯了吗?
“骆琳!”田妮拉住我的手,把我重新拉回沙发上,“你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我不认为你的话说完了能改变什么……”我气冲冲地说,望着田妮期待的眼神,顿时泄了气,无奈地叹道,“好了好了你说吧。”
“林这两年一直在吸毒。”田妮一口气说完这句话,松开我的手。
“吸毒?”我猛地笑了,“你开什么玩笑?”
再没有比这更好笑的笑话了,我望着田妮的眼楮,想寻找到一丝说谎的痕迹,可是没有,田妮只是用一种担忧的眼神默默地看着我,微笑从我的唇角逸去,我怔怔地看她︰“真的?”
“真的。”她点点头,垂下眼睫,“本来上次你过来的时候,就想告诉你了,可是看你对林的消息好像很淡漠的样子,我想……你也许不太喜欢再跟林有什么瓜葛,所以就忍着没说。”
“那你现在又为何要说?”我气恼地瞪着她,“既然你知道我不喜欢再跟他有牵扯,你就该一直忍着。”
“可是他这次有可能会死!”田妮见我脸色微变,急忙一迭声地说,“刚刚他的朋友打电话来,说他发作时拿着空针管往身上扎,现在送进医院了,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吧?再怎么说,你们以前总也好过的……”
“以前以前,以前的事,难道要我记一辈子不成?”我怒嚷,人的一生中总有些事是有意义,而有些事是无意义的,为什么老是有人跳出来强调我们必须随时随地记得那些我们一直想遗忘的无意义的事?
“骆琳……”田妮知道我是真的怒了,抬起美丽的大眼楮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我看了一眼她楚楚可怜的神情,叹了口气,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吧。”
田妮骤然松了一口气。
第二十七章
在去医院的路上,田妮跟我说了林这几年的情况,于是知道他已经被家人扫地出门,他也早已不工作了,整日里跟着一群粉友厮混,为了买白粉他四处找亲友借钱,借不到了就偷,就骗,把自己搞得声名狼藉,亲友们看到他不是骂就是躲。我越听越心惊,头隐隐地痛了,我捂住额头,不敢相信林竟堕落到这般地步。
到了医院,有个清瘦的男孩迎了上来︰“田妮!”
“喜成,林在哪里?”田妮抓住他的手,“有没有事?”
“在里面,已经没事了。对不起,我实在是没有钱,否则不会麻烦你……”那个叫喜成的男孩子红着脸对田妮嗫嚅,他的年龄不见得多大,神情羞涩,五官却是罕见的俊美,毫不亚于当年的林。
“瞧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先带骆琳进去,我去交钱。”田妮把我推向那个男孩,自己急急忙忙地跑了。
“骆琳?”男孩的脸骤然变色,抬起苍白的脸直勾勾地看着我,“你就是骆琳?”
“你认识我?”我望着张年轻的脸,虽然苍白,但却并不憔悴,颓废,无精打采,看起来不应该是瘾君子。
立即有些暗责自己的小人之心,难道林的朋友一定会是些瘾君子?
“认识林的人,哪个不知道你骆琳的大名。”他冷哼一声,不再理我,径直向前走去。
我怔了怔,诧异他恶劣的态度,却无暇理会,只紧跟在他身后。他走得很快,沉默着,像是发泄什么似的,脚步迈得很大,我得小跑着才跟得上他的速度,直到他在一张靠在走廊边的临时病床边停下脚步,我喘了口气,目光落到病床上,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把田妮以前对我说的“长高了,也长壮了”之类的话完全抛诸脑后,我仍是不敢相信,那个躺在雪白的被单下,脸色铁青,瘦得就像一具骷髅,毫无生命力的躯体,就是林。
哪还有一丝当年的影子?记忆中那个年轻、倔强、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男孩子的脸,渐渐在脑海中清晰起来,缓缓浮到我的眼前,与面前这张紧闭着双眼,毫无生气的脸重叠,我的眼楮直勾勾地望着睡去的林,一动也不动。
咬紧了嘴唇,我脊背发寒,却说不出一句话。喜成坐到床边,握着林苍白的手,定定地凝视着他。我微微一怔,心里突然涌出一种怪怪的感觉。他看林的眼神,太奇怪了,竟像是——燃着灼热的火苗儿。
“喜成?”我站到他面前,犹豫了一下,“你是叫喜成没错吧?”
他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话,对我的问题置若罔闻。“哎……”我伸出手,踫了踫他的肩膀,却被他猛地拂开,他站起来,一脸铁青地冲我低嚷,“你别踫我!”
我吓得倒退一步,跌坐到林的病床上。
“我讨厌女人,警告你最好别踫我!”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带着无比厌恶的神情,咬牙切齿地说,“你别坐在林的床上,起来!”
我赶紧站起来,靠到墙角,这男孩显然不像在与我说笑。看我站起来,他不再理我,又坐回林的病床前,脸上的戾气骤然消失。
他为何……这般讨厌我?如果仅仅是因为知道我和林之间的过去?这也太于理不合了。我疑惑地看着他温柔地注视着林的表情,那种温柔,就像是凝望着深爱的恋人,难道……我悚然一惊,为自己刚刚才涌上来的那个猜测感到震惊。
“你到底是讨厌女人,还是讨厌我?”我紧紧地盯着他,发出试探。
他蓦地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看着我,像是知道我心底的猜测,少年的眼里闪过一丝嘲弄,“你想知道什么?”
我被他的态度惹火了,没人是生来受他的气的,我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你有什么是不能让人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