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儿子和自己有些隔阂,这是在所难免的,甚至对自己有偏见,这都是可以原谅的,毕竟儿子年龄还小,许多的世事还没看懂。儿子一直是学校里的三好学生,家里也没有给他太大的压力,可是,儿子却离家出走了。这种事情只有在电视和小说里才看到过的,现在竟发生儿子身上,作为父亲根本就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父亲的头有点晕,他的世界仿佛一下子轰然倒塌了。林子打小就没有离开过父母,就像一只没有飞出过温暖小窝的小燕子,面对复杂的世界,根本毫无应对之策,要是发生个三长两短,林家的烟火就这样断了。林子应该有一个少林师父,可是和尚是好是坏是正是邪?前不久他还在报纸上看到把人骗去当苦力,甚至卖到国外去的呢。父亲越想越害怕,来不急套上鞋子,就把二丫头和三丫头叫醒了。听说小弟离家出走了,两个姐姐根本不相信,看了林子的留言还在表示怀疑。
父亲让三姐去把大姐夫和大姐叫来,准备以开家庭会议的方式商量找人对策。
除母亲之外,林家全部人都到齐了。大姐夫和大姐把林子的留条看了一遍,大姐当场就哭了。林子从小就是她带大的,虽然是自己的弟弟的,却像自己的心头肉一样,突然一下子就不在了,走了,她的心就像被利箭射透了一样,红色的血直往外冒。二姐和三姐也哭起来了,整个屋子被他们的哭声搞得阴沉沉的。
大姐夫说,别哭了,哭了什么用,快想办法呀!
大姐边抹了抹眼泪说,不在的不是你的亲兄弟,你当然不会难过了。
大姐夫没再吭气,天下这么大,又不知道林子到底去了哪个方向,要找到他尤如大海里捞针。大姐夫知道老婆的脾气,在没有一个满意的主意的时候千万别开口,否则只会把自己往枪口上撞。大姐夫光抽烟不说话。
大姐骂开了,平时你的鬼点子很多呀,现在怎么屁也放不出一个。
大姐夫还是没说话。
父亲经历过人生的风风雨雨,国家干部,长期在外工作,见过的世面多一些,知道遇事光着急不行,必须理清一下思路,才能找到最佳的解决办法。在今天这样的紧急的时刻,也只有父亲才能够掌握大局。父亲呷了一口隔夜苦茶,很苦,喉结处发出咕地一声响。
父亲说,别吵了,也不要哭了。事到如今,我们大家的最终目标就是把林子尽快找回来。为此,我们必须做好以下几件事。第一,由我去学校先探个底,找他的老师和同学了解一下情况,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回来后再做进一步打算。第二,从现在开始,我们要把这个秘密对你妈进行全面封锁,任何一个人不得私自告诉她,说话要特别小心,尽量不要在她面前提起林子来,以防她知道真相后,承受不住这个刺激出事。特别是三丫头,平时口无遮拦,这次必须管住自己的嘴。
三姐点了点头。
父亲说,看大家还有什么意见没有?
大伙都摇了摇头。
父亲说,那好吧,现在准备做饭,吃过饭后我马上就去学校。我去县城的理由是工厂要召开退休干部会议。大家一定要记住,不能穿了帮。
大伙又点了点头。
父亲的话才说完,母亲就背着背篓回来了。他们都刷刷地站了起来,都盯着母亲没说话。一家人大清早就聚齐了,母亲是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多问,反正大丫头一家三口总喜欢搞突然袭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杀来蹭饭吃。只是母亲发现几个人的眼睛都是红红的,好像刚刚哭过,就问了,你们怎么啦?
大姐赶忙说,晚上没睡好。
二姐,三姐都齐声和着说,对,没睡好。
母亲说,都没睡好?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父亲忙说,你就是听风就是雨,大清早能发生什么事?快起火做饭吧,我要到厂里开会。
母亲说,又没到年终,开什么会?厂领导能这么好,会突然想起你们这些老不死?
父亲说,是一个退休干部会议,可能有个中央文件要学习吧!
母亲说,又是送报纸的小刘通知的?
父亲说,对。
母亲说,你到了城里后,先去一趟学校,看看儿子,要他的身体还不舒服,你就拉他去医院看看。
父亲说,好。
母亲说,三丫头,再多泡一碗米,否则不够吃。
三姐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立在原地。
大姐忙说,妈,让我来。
农村的早晨很简单。女人在家里做饭,男人到地头干活,十点钟左右就回家吃饭。今天父亲和大姐夫都没出门,父亲捧着瓷茶杯在沉默,大姐夫抱着水烟筒,咕咚咕咚猛吸。家里还在做饭,屋子里搞没烟雾缭绕的,不时有人被呛得咳个不止。大姐就责备姐夫,要他少抽一点。十点不到他们就开饭了。
母亲端着饭碗坐到灶前,一边吃饭,一边往锅洞里添柴禾,锅里还在煮猪食。父亲有每顿必喝一小杯白酒的习惯,今天破例没喝。吃饭也一改往常慢嚼细咽的习惯,只吃了一碗,最后一个放下碗。
母亲看了一眼丈夫,说,看你那猴急的样子,好像没进过城一样。
父亲没说什么,反正夫妻俩吵了二十多年了,又不打算离婚,就让老婆子一个人唠叨吧,何况现在找儿子才是头等大事。
大姐夫用自行车把父亲送到了小镇,等了十几分钟,终于来了一辆公共汽车。上车前,父亲语重心长地叮嘱大姐夫,他不在家的时候,家中的事务由大姐夫挑大梁,必须稳住阵脚,千万不能让母亲知道林子的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大姐夫答应得很干脆,父亲才上车走了。
第二十三章 上演悲剧
车上的人很多,没有空位,父亲只好站着。车子跑得很快,由于山路弯弯,拐弯处太多,司机经常紧急刹车,搞得整车的人前仰后翻,好几个的头都在前座的后背上碰了好几下。一个带着孩子的妇女忍受不住了,就冲着打着口哨司机说了几句,让司机开慢一点。司机理都不理,照样见车就超,反而提速了。妇女孤掌难鸣,只好闭嘴。父亲心中本来就焦急,偏巧做上一个年轻司机的车,气就不打一处来。要不是急着去找儿子,也希望车子能够开快些再快些,早就提醒司机了。没有办法,父亲只好紧紧抓牢栏杆,尽量不让自己摔倒。
在一个大拐弯处,公共汽车和一辆东风车迎头撞在一起。由于公共汽车速过快,东风车装满了矿石,两辆车都损伤严重,客车被弹出二十多米,滚下了路边的山坡。客车翻了四五个滚,最后半戴掩在了一个鱼塘里,来了个底朝天。父亲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只有头上撞破一处,右大腿上被碎了的玻璃片划处一道五七长的口子,两处的血把父亲染成了一个红色的人。父亲和六个乘客先后从车窗爬了出来。大伙都被悲惨的遭遇吓得魂飞魄散,浑身颤抖不止。父亲率先清醒过来,一跛一拐地指挥伤势较轻的几个年轻人赶紧进行抢救。半个小时后,交通大队的车和一辆救护车呼啦啦赶来。经过紧急抢救,司机和七名乘客当场死亡,那个批评司机的妇女的五岁女儿也在当中。妇女的头也撞破了,流血不止,清醒过来后,跑到司机的尸体面前,大声咒骂不堪入耳的话,还在血肉模糊的尸体上狠狠地踢了几大脚,吐了几口口水,疯一样扑到女儿身上,呼天抢地地哭起来。
父亲的其他受伤者被送进了县医院,接受全面检查和治疗。本来父亲的伤势不算很重,只是光顾着救人,忘记了把伤口包扎好,终因流血过多昏死过去,直至深夜才在县医院醒过来。一醒过来,父亲就急着要去学校,时间太晚了,去了也不能找到什么线索,何况值班的小护士非常认真,父亲根本就逃不了。父亲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只有干着急的份。
家中的情况还好,母亲并没有觉察到大伙都在瞒着一件足可以让她致命的事情,像往常一样忙着家务,只是苦了几个姐姐。特别是大姐,一夜无眠。推在窗子,看到挂在天空上的圆月,眼泪又止不住地涌出了眼眶。小弟现在应该在哪呀?会不会睡在路边?吃饭没有?大姐对着月亮许下了一个心愿,只要上天能够保佑小弟平平安安回来,她愿意少活十年。大姐夫左劝右劝,大姐才上床睡觉。头一挨着枕头,眼泪又滚了出来。二姐和三姐也一样,睡在一个房间里,时而悄悄落泪,时而唉声叹气。二姐还责备三姐,要不是妹妹经常给小弟灌输一些外出闯世界的歪思想,小弟哪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的。三姐觉得委屈,也不想争辩,一翻身背朝着二姐独自流泪。
学校里的小萍也彻夜难眠。林子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小萍最初以为是林子家里有急事,所以才没有告诉她一声,就急急忙忙地回了家。小萍也就没有多想,何况平时林子到哪去都不会告诉她的。小萍便继续沉浸在爱情的甜蜜中,在爱的小湖里尽情荡漾游玩。在反复的回忆中,小萍还是发现有一些不对劲。林子的变化实在太大了,突然对小萍好得让人妒忌,是什么原因让林子产生变化的呢?难道只是帮他翻了一次围墙?这个理由太简单,林子是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那到底是为什么?小萍把一个个细情反复琢磨了好几遍,越想越觉得反常,心里也莫明地乱得一塌糊涂。小萍觉得出事了,但是又不知道出什么事。不行,必须到林子家去看看。
天亮后,父亲吵着要出院。医生根本不同意,父亲执拗要走,没想到院长亲自来做父亲的工作。原来县长和书记马上要来慰问此次特大车祸的受伤者,父亲是里面唯一的一位退休工人,而且当时临危不乱,指挥着轻伤人员及时抢救其他受伤者,表现十分出色,县领导将带着记者们一起来慰问父亲,还要在全县宣传父亲的事迹。父亲根本就不喜欢这一套形式主义,还是嚷嚷着要走,院长只好一直守在父亲身旁,直到县领导来了,院长才一脸媚笑地迎了上去。
正当父亲被县领导和记者们折腾得心烦意乱的时候,小萍坐上了赶往林子家的客车。
小萍并没有到过林子家,不过上初中的时候,曾经和女同学跟在林子后头侦察过,所以找起来不难。来到林子家的时候,林子的母亲正在做饭,几个姐姐都到地头浇菜去了。小萍自我介绍后,母亲很高兴。母亲把小萍上下打量一番,表面上很奇怪,心头却为儿子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