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免令人生疑,石隐和渝忠临夜离开了。
冯蕴回房再度入睡,却做了一个胡涂梦。
她坐着皇后鸾驾,慢摇摇地驶过长街。
就像那年她去鸡鸣寺祈福回城一般,但前来接驾的人,却不是齐宫的侍人,而是骑着踏雪飞奔而来的裴獗。
梦里她受了大大的惊吓,拉帘子的手直抖。
“你为何在此?”
梦里好像有千斤巨石压在胸口,她有些喘不过气。
一是天寿小皇帝登基后,新晋的朝中大员,他们被称为新党。
“你来了?你当真来了吗?”
新党以敖政为首,旧党以尚书仆射阮溥为首。
光晕里的裴獗渐渐模糊……
小满拉开一点纱帘。
裴獗不在,那他们本就是齐人身份,就算新党想保,也甚是艰难,可以想象,他们将会受到整个西京朝廷的一致针对……
然而,温行溯并没有半分犹豫。
“娘子,起身了。”
“几时了?”
“陛下,娘娘跟你闹着玩呢。”
冯蕴摆摆手,示意小满下去,这才坐下来。
“大王还活着。”
这里是齐宫,他一个晋国大将军跑来这里,若让萧呈的人发现,就走不了了。
冯蕴脸色紧绷,淡淡一笑:“元尚乙是熙丰帝唯一的孩子了。他要是没了,你说大晋还能让谁做皇帝?”
如果娘子真这么坚强也就罢了。
小满看着她,不说话。
结实有力的胳膊,真实到她几乎下一瞬就要掉下泪来。
周遭传来低低的笑声。
缇骑司行走于宫闱禁苑,得来的消息都是第一手的,应是准确无误。
温行溯瞧着她的面容,心下很是不忍。
那这个大太监徐永,便很值得深挖了。
沿着风,他们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长公主是小皇帝的姑姑,还会害他不成?”
冯蕴又问:“端太后的心,如今偏向哪方?新党,还是旧党?”
她想抓住些什么,双手紧紧抱住裴獗的胳膊,像炎炎夏日的午后,突然闯入一场暴雨中,浑身是汗,满脸水渍,心惊肉跳,又无能为力……
庞贵抬眼看着她,压低了声音。
“大兄,我做了个怪梦……”
温行溯正要问什么梦,她便停顿下来,目光烁烁地盯着他道:“梦醒后,我发现我们忽略了一个重点。”
这句话她说得轻描淡写。
“嗯,蕴娘,我来接你的。”
“大兄可起身了?”
这些天,冯蕴忙东忙西,没有流露出半点疲惫,好像没有任何改变,甚至从来没有多提裴獗一句。
“你有什么打算?”
他的声音顺着风传来,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冯蕴道:“他给我托梦说的。”
其实她宁愿冯蕴能像别的女子那般,大哭一场,将情绪宣泄出来,而不是那般冷清,平淡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裴郎,你是来接渠儿的吗?”
两党摩擦不断,互相倾轧。
冯蕴眯起眼,看着那一缕阳光,半晌才舒口气。
温行溯看着她,“我去农具坊看了看。还有你办的村学。”
小满道:“大郎君大早就起身了,提着斩蛟去的,说是练功。”
要么是李宗训扶植的元硕,要么西京再捧举一个宗室子出来,学李宗训的手段,尊为皇帝……
“睡不着,早知大兄要练功,不如随你去。”
冯蕴抬头问:“如何?”
“我们能想到的事情,他们也能想到,所以,速度要快。”
送信的人,是缇骑司的庞贵。
梦境也十分跳跃。
这不是在台城。
长公主要走的显然是后面一条路。
冯蕴跟这人打过交道,知道他是韦铮的心腹,开门见山就问。
“韦司主的意思。”
“什么?”温行溯问。
她在中京事变时没有选择邺城,和李宗训之间已有嫌隙。就算没有裴獗从中阻拦,她也不会冒险再去邺城,做一个有名无权的长公主……
冯蕴睁大眼睛看着男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