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蕴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庞贵都有问有答，知无不言，态度谦卑得好似早已做好准备，到花溪接受她的盘问。
“朝中新旧两党争得你死我活，韦司主起初并未多话，可事到如今，容不得他再沉默下去了……”
保全小皇帝，就是保全韦铮自己的荣华富贵。
从韦铮没有选择跟李桑若去邺城，他的未来就只剩下一条路——忠于西京朝廷，跟裴獗一条心。
冯蕴不露声色地看着庞贵。
“韦司主有心了。”
庞贵道：“韦司主告诉端太后，花溪村有一位姓姚的神医，专治疑难杂症……”
信州安渡郡花溪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然成为了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所在，他愿意永远躲在这个壳子里，和一家老小安享余生。
当初她哪里是为了救韦铮啊，分明是为了自己。
“只要活下去，我们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要。”
姚儒讶然。
“家父让在下交给王妃的。”
一是给端太后的，一是给敖政的，另一封是给北雍军西京大营赫连骞的。
庞贵又主动道：“主子托小人带句话给王妃。当初救命之情，必不敢忘。”
“没有先例，就创造先例，先例也是人做出来的。有人敢为先，这才有先。”
并没有问他这些啊……
“如今，只能先慢待你了。”
“缇骑司可有雍怀王的准信？”
庞贵都一一应下。
自己有一条路，也会顺手帮别人搭一座桥……
阿楼不知她的打算，以为是娘子自己要住，也不多问什么，径直去办。
冯蕴点点头，望了他们一眼，转身回屋。
冯蕴微笑，“韦司主等得了一个好时机。”
姚儒用力攥了一下拳头，在冯蕴面前深深一揖。
她双眼含笑，“等此番事了，我给贺君做这个大媒吧？”
但他也知道，坚守这个壳子的人，正是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流之辈。
为此，该付出的时候，他不能含糊。
他又下意识看了一眼文慧。
冯蕴马不停蹄，叫来邢丙，安排人手查探安渡包括太平园在内的各家情形，顺便让人在菜园子里挑了一车新嫩的蔬菜，送到太平园，说是给长公主尝尝鲜，态度很是谦卑小意。
贺传栋脸颊红了起来，“有王妃保媒，自然是好。”
也难怪敖七嗜之如命。
冯蕴派葛广带上十余部曲同行，怕人手不够，又让叶闯从侍卫营里挑出几个亲随，一同前往。
两个侍卫在外面守着。
他从未见过哪个小娘子像冯蕴一样坚强，她身上就像有用不完的精力，多大的困难都压不垮她似的……
不去西京如何给小皇帝看病？
贺传栋说得恳切又憨直。
信里，贺洽除了表忠，便是告诉冯蕴眼下信州的情形。他已和信州五郡的郡守通过气了，若西京有人动手，试图撼动天寿小皇帝的地位，他们必将全力以赴，殊死搏斗。
冯蕴道：“寻找妙手神医，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小皇帝出京寻医问诊，也不是不可以。”
冯蕴平静地放下信，问贺传栋。
冯蕴和文慧对视一眼，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冯蕴与他对视，眼底不见柔韧，只有一片冷肃之气。
姚儒惊住。
冯蕴是亲自过来的，汪氏领着人到了药斋门口，姚儒才反应过来。
“王妃，保重。”
叶闯此去，带了三封密信。
冯蕴微笑，“有劳贺君。”
庞贵叹息着，眼睛跟着就黯淡下来。
文慧眼睫微颤，嘴唇抿了抿，又缓缓叹一口气。
贺传栋拱手道：“以前祖父祖母和一干亲眷多在中京，年前父亲升任刺史，便将祖父祖母都接过来了。叔伯等有的留在平城老宅，有的尚在中京。”
那是冯蕴从庄子里找出来的一部药经誊抄本，有些内容早就缺失了，他多年寻遍不见，书里却格外详尽。
庞贵也调转马头来，朝冯蕴行礼。
“由不得他不同意。”庞贵说着，很是有些佩服自己的主子，“这个时候，端太后身边可信任的人，不多了。她很清楚，陛下一旦有事，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哪怕是死马当活马医，也得试一下，徐公公说什么都拦不住她。”
别看元尚乙只是一个六岁的孩童，可只要他活着一天，还是“天命所归”的天子，各方势力至少可得短暂的平衡。
后来战事蹉跎，便耽误了姻缘，一直到贺洽主政安渡，父子俩才安顿下来……
“王妃不要远送了，请回吧。”
庞贵摇头，“没有。”
到晌午，她带着小满出现在玉堂春。
要不是时机不对，她肯定立马就张罗这事，成全这对有情人。
贺传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小皇帝如果真的驾崩了，又将是一片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