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焰去堂屋的时候,见冯蕴房里几个仆女都在院子外面,连小满都在树荫下,拿着肉干逗那只“大猫”,心下微微一动。
“你们为何都不在主子跟前侍候?”
几个仆女对视一眼。
冯蕴和裴獗在榻上闹腾那么久,仆女早就退出来了,哪里能在房里碍眼……
她们心下明白,却不便跟云川世子多说。
“主子小睡,不让我等叨扰。”
淳于焰淡淡勾唇。
有些事情,不便多说。
饿着肚子赶路,因心下着急,他浑然不觉得饿,如今回到安渡,坐在冯十二的家里,整个人松懈下来,他顿时觉得腹中空空,难以忍受……
她停顿一下,勾起嘴角。
冯蕴沉默了。
“阿母说,若有一个人,恰好适合你,什么缺点都没有,他一定是来骗你的。若有一桩买卖,好处全在你方,对方如同送财童子,那他也是来骗你的。”
但比起在他面前要么谄媚讨好,要么小意紧张的女子,冯蕴这种独一无二的松弛感,十分合他的心意。
风雨兼程,不肯耽搁半分。
淳于焰道:“没有你以为的,和邺城朝廷不和。”
那模样,就像是要亲她似的。
冯蕴扫眼看过去,又低笑一声,“怕世子深陷其中,为时局所累,也是另一个方面的考量。”
仆女当即应声,刚要下去,冯蕴掀帘子进来了。
冯蕴觉得这人十分可笑。
定是跟裴妄之睡在一起。
“世子。”冯蕴微微低头,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半晌才抬起眼来,脸上挂着的一层寒霜,并未因淳于焰带来的巨大好处,而消褪半分。
可这话,意味深长。
听说这家伙伤得极重,他便紧赶慢赶地往安渡走。
淳于焰意态闲闲,修长的指尖从果盆里挑一颗当季的葡萄,放入嘴里,细细地品尝着。
冯蕴脖子后仰,盯住他不动声色。
她换个话题。
“世子在楚州,做什么生意去了?”
冯蕴眉头浅皱一下。
“有一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淳于焰道:“不做生意的理由是假,你想借机敲打郑寿山,随便给邺城朝廷一点颜色看看,才是真吧?”
“我这桩生意,恰恰与郑寿山有关……”
“世子找上门来,不是为谈此事?”
“我阿母曾告诉我一句话,我始终牢记。今日也想送给世子。”
他大人大量。
“你去楚州了?”
冯蕴摇头,淡淡地道:
“此事要是在昨年,我不会拦世子。可眼下,世子也说郑寿山和邺城朝廷打得火热,又是归顺又送小妾,证明此人本就是趋炎附势,极重利益的人。他把好处给世子?你说存的是什么心……”
“世子觉得,像不像此时的境况?”
淳于焰懒洋洋斜视着他,“不是你说的吗?楚州刺史郑寿山,似乎跟李宗训有些不和?你很想挖一挖李宗训的墙角。”
淳于焰眯起眼审视着她。
淳于焰慢慢地凑过头去。
冯蕴问:“可惜什么?”
冯蕴一惊。
冯蕴莞尔,淡淡地问:“世子家就在隔壁,却到我家讨吃的,随意指使我家的仆人,是何道理?”
淳于焰身子微微前倾,盯住冯蕴的眼睛道:“这几年的冬季,愈发严寒,楚州积雪一年比一年厚,刺史君想跟我云川,做一点石炭生意……”
这不是淳于焰喜欢的感觉。
冯蕴眼皮抬起,定定地看着淳于焰。
富贵闲人。
发战争财,他一直都是这样。
“本世子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想骗我?笑话!再说了,郑寿山给我好处,再把石墨高价卖出,赚钱的人,还是他,怎么说半点好处都没有?”
“见过王妃。”
“那这一桩买卖,世子岂不是要赚大了?”
回来的路上,他已经得到裴獗在庄子里养伤的消息。
“那不会。”冯蕴坐在他对面,轻轻一笑。
“冯十二,是不是裴妄之重伤把你吓傻了?有钱不赚,把财神爷推出去,你跟钱有仇?”
她语气平稳,不喜不怒。
还在庭院里,冯蕴就听到世子君大发淫威,要吃的要喝的,走进来眼风一扫,就看到这个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家伙,躺在她平常喜欢的软椅上。
淳于焰抬抬下巴,“你我之间,何事不可说?”
“为裴妄之,何至于此?”
“哦?”淳于焰搁下茶盏,“令堂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