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焰一声不吭地看着她。
许是天气炎热，他竟让这妇人说出了一身的汗意，从额头到脊背，早就湿透了。
其实冯蕴说的这些，淳于焰都想过。
抛出诱饵，要跟他做生意的人，不是郑寿山，更不是他二弟，是背后的李宗训。
如今邺城朝廷的辖地，随着这次西北大捷，戎州被裴獗拿下，平城收复，缩小了很多。
而邺城朝廷所辖的几个州，数十个郡县，眼下没有石墨矿山。
那怎么办呢？
“是全天下的百姓销量大，还是邺城朝廷给的好处多。为天下百姓御寒出力，积的是福报，便宜李宗训那等佞人，损的是阴德，世子想清楚，到底哪一坨肉更肥？”
人心寒了，背叛的种子就埋下了。
一言入耳，冯蕴倏地僵住。
所以，该谈生意的时候，她不会用感情去说服淳于焰，只会用更大的利益。
他不止一次说过，他是生意人。
冯蕴慢慢的，低下头看着他，没有回答。
他钳制住她手腕的动作松了松，眼神柔和下来。
何况外间更有盛传，说他跟长门关系密切……
但他投靠萧呈，扯旗造反的消息，已然飞向了中京。
小满在收拾被子褥子。
屋子里，安静如许。
“去这么久？”
冯蕴直起身来，拨开裴獗的手回头。
面片汤很快就端上来了。
冯蕴回神，转眼看向小满。
短暂的沉默后，他才慢慢开口。
但郑寿山也算是一方大员，“封疆大吏”，不能轻易得罪，该送的粮，还是要送……
“好吃吗？”冯蕴笑着问他。
她突然就想起来之前一直回忆不起的，郑寿山背叛晋廷的原因。
“冯十二，你是给我挖了一个坑啊。”
她们也没有说其他，就说世子要了一碗面片汤。
裴獗却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客堂稍静。
裴獗没看到冯蕴的反应，微微皱眉。
“突然想吃面片汤……”
郑寿山真反了，发现没有北雍军和裴獗的晋军，不堪一击。
他想尝尝，到底是什么味道。
以谋利为名，许以淳于焰好处，投石问路……
晋廷耍了个心机。
“你说得有道理。但送到面前的钱不赚，我睡不着。冯十二，我是个生意人。”
冯蕴从他身边走过去。
说话太多，她有些乏累……
他只有买。
这不算背主吧？
“我饿了。”
环儿和佩儿在洒扫擦窗。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萧呈的战略史上，很成功的一仗。
“那你信什么？”冯蕴反问。
堪比利用冯蕴收复安渡诸郡。
这二十车，是有真粮的。
也不知等了多久，才听到淳于焰悠悠浅浅的一声低笑。
“面片汤是没有了吗？”
裴獗当然也不是为了争着吃一碗面片汤，就记得温行溯爱吃这个，冯蕴去大营探监，就特地为他捎带。这个淳于焰大老远回来，也要吃上一碗。
“没可能。”
冯蕴淡淡地勾唇，“从何说起？”
与饥饿有关。
淳于焰：……
裴獗沉吟一下，“淳于焰跟你说什么了？”
要不是冯蕴那满脸正经的严肃模样，他当场就要笑出声来。
“阴德、福报？我不在乎。”
冯蕴也一直这么想他。
“有没有一种可能，最后胜的是邺城，而不是西京？我原本可以双方都不得罪，可跳到你的坑里，被迫站队，彻底得罪邺城，岂不是为自己埋下隐患？”
西京朝廷的生意肯定是做不成的。
“世子回来得正是时候，再有几天，长门的煤球就要量产了，世子不如先看看煤球的好处，看看形势，试想一下它的销路？”
淳于焰的脸倏然靠过来，朝着她微微眯眼，目光缠绵，语带诱哄。
大王问起，世子来了，干了什么……
有没有石墨储量暂且不说，开采也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