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爽朗汉子
冯蕴心下略惊。
眼风慢慢落在裴獗的袍袖边上，看他沉稳把酒，面无表情，又笑着收回来，朝侯准颔首，温声施礼。
“承蒙侯将军看重，冯蕴受之有愧，不敢托大，往后还得请侯将军，多多指教。”
侯准是个爽朗的汉子，拱手而笑。
“一人踏不倒地上草，众人能踩出阳关道。往后侯某跟王妃，共进退。”
冯蕴回礼：“侯将军与诸位将士不弃，冯蕴必不敢辱命。”
两人客气地寒暄，目光都在打量对方。
又倾身问：“大王可是拿到了他们什么破绽不成？”
怕侯准不知道姚大夫，她又补充。
这么多的伤患可不是小数目。
冯蕴下巴微扬，微带吃惊。
她嗔怪地瞥一眼裴獗，淡淡地笑，“侯将军不要听大王胡诌，我的手再长，还能伸到邺城去吗？张罗什么张罗。”
侯准一愕，随即哈哈大笑。
天气炎热，许多农活，都会攒到晚上来干。
侯准脸色一变，半晌没有说话。
旷野里人声鼎沸，夏季的风顺着河滩吹过来，有丝丝的凉气，俏美的女郎融在一众儿郎里，罕见的飒爽。
“侯准便未受人指使。”
庄子里灯火通明。
“是谁？”
“本王也在等拙荆张罗。”
马匹走得很快，村民们也瞧不分明，不由相问。
“我正缺人手呢，他们来得正是时候……”
裴獗拿过酒壶来，一本正经地道：“玩笑话，侯将军听听便罢。”
裴獗侧眸望向冯蕴。
可越是这么说，冯蕴越是难以相信——
“明日侯某是到庄子里找王妃，还是去哪里安顿？”
裴獗：“是娘子之能，让侯准拜服。”
之前说只说投靠，可这么多人要吃要喝的，没有事先准备，很难周全。
冯蕴叫他一声，他才低下头来，看着她道：
冯蕴在马背上听得一阵发笑，胳膊肘了肘裴獗，“大王在村里，可是神仙一样的人物。”
上辈子的郑寿山就因那一批粮草，自认为受到中京的愚弄，直接投靠了萧呈，反水李宗训，前前后后也不过就那么一两个月的工夫。
这辈子事件都变了，人没有变。
冯蕴道：“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不入行伍，又有一身血债。
裴獗沉默片刻，抬眼反问：“李宗训倚仗葛培，葛培是郑寿山的结义兄长，郑寿山和余文是亲家。要是李、葛、郑三家翻脸，此仗好不好打？”
长门是首选之地。
再是一笑泯恩仇，也没有这样泯的……
这样的深仇大恨，怎会在一夜间烟消云散？并且好得跟亲兄弟似的。
“既是投靠我了，那他有没有告诉大王，是受何人撺摄，在秀峰山设伏，袭击大王的？”
冯蕴微微一笑，“往后见面的机会就多了，侯将军和我大兄，定会成为知交。”
几个人说着话，酒过三巡，还是侯准突然开口。
去哪里安全？哪里能让他带着家眷共享天伦？
侯准微微摇头，失笑道：“大王属实吓坏我了。要是李、葛、郑三家翻脸，那邺城岂不乱成一锅粥？哪里还需要打？不费一兵一卒便可拿下。”
申屠炯也跟着笑。
这起事件的起初，虽因侯准袭击裴獗而起，但剿匪一事是由温行溯安排。
冯蕴赶紧换个话题，“侯将军骁勇善战，久经沙场，正值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为何想要归隐田园，与山水为伴？”
冯蕴还在想怎么安置这几百号人的问题，冷不丁听到闷葫芦吭声，愣了愣才回头。
冯蕴微微一笑，“寒门鄙陋，能迎得侯将军大驾，是冯蕴之幸，蓬荜生辉。”
“是大王吧。我见过的所有马儿，都不如大王的马来得高大。”
冯蕴知道他的困境。
侯准手底下，有许多兄弟死在了秀峰山，冯蕴很难断定他的“投靠”初心，也难以确定侯准对温行溯和北雍军，此刻是不是真的毫无芥蒂？
侯准沉吟一瞬，想了想才道：
“侯某与温将军有过一面之缘，是在台城的演武场。温将军有勇有谋，武艺高强，侯某佩服至极，甘拜下风。只可惜，当年侯某家世低微，与士族少有往来，更没有机会与温将军结交，曾引以为憾。”
裴獗听出她的揶瑜，嘴角上扬一下，控制马匹放慢了速度。
但侯准神情凝重，脸上捕捉不到半分敌意。
“侯将军。”她抬袖行礼，“敢问将军，麾下共计多少人？”
借着机会，朝裴獗递个眼神。
侯准抱了抱拳，又朗声笑道：“不过，要是大王能让要李葛郑三家离心，兵不刃血，侯某倒是乐见其成。”
冯蕴相信了他的说辞，想到什么似的，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抚了一下那伤口的位置。
可侯准是刚刚投靠过来，以裴獗为人的谨慎，是万万不该如此的。
“谁过去了？”
在秀峰山设伏，就是侯准自己要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