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大王三思
事情的走向确如冯蕴所想。
裴獗提出开凿河渠，当即受到了朝中大臣的反对。
而且，还是新旧两党的一致阻止。
从端太后到王公大臣，没有一个人赞同这番壮举。
“辅都已定，离宫尚未开建，再凿人工河，大兴土木、劳师动众，恐与亿兆百姓，离心离德。”
“国库空虚，物资紧张，不可本末倒置，误了正事。”
“可不，简直闻所未闻……”
一个女流之辈，短短一年多时间，居然笼络了这么多人？
杨什长瞥冯蕴一眼，突然双手击掌。
天上好似挂了九个太阳。
各郡功曹争论不休。
冯蕴看他一眼，手指在椅子上轻敲。
冯蕴一个人在书斋里整整泡了两天，再出来时，召集花溪村民在三棵老槐树下议事。
“卢贵全！”
众人七嘴八舌说得兴起。
部曲回道：“娘子说今年干旱，无水下地，庄稼长势不好还是其次，只怕接下来吃水都困难。”
不仅贺洽带着刺史府的属官下村里来看过，邻近的万宁郡、玉浦郡、信义郡等地，也有司农功曹特地过来了解情况……
这不就是奴役的结果吗？
卢贵全的声音很大，大老远都听得见。
他没有因为对方是雍怀王妃，就改一改性子。
“弄出个工事，从国库拿出钱来，最后让百姓干活，饱的是里正娘子的私囊，好像谁不懂似的……”
“修离宫以立国威，震国贼，刻不容缓。”
在没有看到井水源源不断地流淌前，他们心底始终存疑。
冯蕴浑然不在意。
本来想锻炼一下身体的，谁知道会适得其反！！！
但占惯了便宜的人，走到哪里，都不肯吃半点亏。
可好人做久了，受恩之人慢慢就习惯了，渐渐会觉得，长门那样富有，里正娘子要什么有什么，他们却在土里刨食，天差地别……
卢贵全有点心虚，不敢看冯蕴的眼睛，低声的咕哝：
“若当真能引水过来，那也比没有强，我赞同……”
那她只能再想办法。
对井渠多有赞誉，认为各郡应当效仿的，是万宁郡来的。
众人纷纷闭嘴，一双双眼睛看着杨什长。
她点点头，掌心慢慢摩挲椅背，不知想到什么，淡淡笑了一声。
天上，万里碧空无云，阳光明媚。
“你们人够用吗？可要工匠？”
众人面面相觑。
“给万宁郡吧。只要他们找到足够水源，打暗井，通明沟，可暂解困局。”
缺水和缺粮一样，都是保命的事，村里人现在还可以去长河湾挑水，一旦长河湾见底呢？
没有饮水，这么多人怎么活命？
“各家都要出人工，那朝廷给多少工食啊？”
“有什么不一样的？”卢贵全懒洋洋地道：“谁不知道，这天下如今就是雍怀王的天下，修渠凿河，还不是为长门谋福？说到底，左手腾右手，反正都是他们一家子的营生……”
但老天爷并没有因此而生出怜悯。
长门从当初的几十号人，发展到如今的一千多人，她也不可能带着他们去做流匪，更不可能举家迁移，离开安渡。
但冯蕴这工事，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以前部曲都在山上，不怎么引人注意，从挖井渠开始，村里来来去去就添了不少人，说法就渐渐多了起来……
二锦这两天扭到腰了，坐着难受，啊啊啊……
说到底，她对村里人好，还不是为了她自己？
大槐树下安静一片。
杨什长站在大槐树下的石台，拔高声音说道：“大家都看到了，天干不下雨，庄稼种不下去，就得饿肚子，咱们得想个办法才是。这开渠凿河之事，正是里正娘子的提议，大家说说看法。”
甚至有不少人认为，这是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
他说得头头是道，煽动性很强。
百姓面面相觑，多不敢言。
“说得很好，合理的怀疑。”
“娘子说，这叫井渠，可以引地下暗河之水，流到地面，用来饮用和灌溉。你们看到的这叫明渠，小界丘山还有暗渠呢……”
阿楼应下，接过图纸，又忽地抬头。
奏折雪片似的飞到西京，又传到裴獗的案头，他回花溪的时间越来越晚，冯蕴常看他眉头深锁。
这家人平常就争强好胜，蝗灾后更是如此，看什么都不顺眼，一言不发就和人干仗。
她合计一下，决定先看看民众的意愿。
“那今日议事就到此为止。各位抓紧时间秋收吧。下一季庄稼，想要收成，也不知要等到何时。”
“好办法，如此引水，真是一举两得。一来免得暗河的水流入矿井，引山上的矿井积水塌方。二来，又可引水灌溉，解干旱之苦，妙哉，妙哉也……”
冯蕴坐在槐树下，不吱声。
“大王三思。”
“从山上凿井，一路由高到低，说是说得通，但有那么多水可用吗？”
她丢下这句话，径直离去。
这可不得了……
杨什长再次低喝，吓得脸都白了。
当然，更有卢贵全这种喜欢唱反调的。
慢慢的，人们开始算这一笔账，恍然惊觉，里正娘子的长门里，里里外外已有上千人之众。
但难免会有人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