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侍卫长稍有顾虑,看向浩宇,见他面上没有多大反应,便一口答应,殊不知他正与西戎对视,没注意他,且人皮面具从来不透颜色,满以为他已经想好对应之策。
西戎怕事到临头,又有变故,偷偷潜到内室,摸出枕下一张薄纸,走向侍卫长,伸出手腕抖了抖,递给他,道:“这是当年太子病重,浩宇跋山涉水求来的方子,亲笔所写,一直被太子好好收着的,你拿去验。”
“浩宇”运极目力,一瞬的空档,就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悄悄用手摹了一遍笔风。
“就写归好了,一字定真假。”西戎笑道,说不出的诡异。
纸张早已备好,“浩宇”定定心神,压下心头疑惑,提笔沾了几次墨,终于写下一画,笔迹行云流水,力透纸背。
写罢,呈给侍卫长看了,他仔仔细细与当归中的归字对照,做足了表面功夫。
“侍卫长,如何?”西戎问。
“嗯……一模一样的笔迹,与降头上的字大不相同,就是模仿也模仿不来。”
“呵!”西戎突然冷笑,侍卫长疑惑,自己说的并没错,为何她这般表现。
“侍卫长真真火眼金睛,这单子上的东西,是当时浩宇得的没错,只是,这一份是太子后来自己抄写的,浩宇的字迹怎么会和太子的相同?”
“浩宇”提笔的手一抖,笔杆不稳,落在地上,一片乌黑。深吸几口气,勉强平稳说道:“只是笔迹而已,如何判断,而且你也拿不出我原先抄录的一份。”否则,怎么可能拿出恕己的?
这他倒是赌对了,浩宇的那份,被恕己收在身上,“不知你听过有一种玉,远远的看,虽只是白玉,但近了瞧,能隐隐露出龙凤纹样,那是当年皇后的饰物,被太子拿去赐给了浩宇,可你的,呵,实在假的厉害!”
不容他再辨别,西戎厉声道:“冒充太子侍卫,按律,我都可以一剑杀了你!”
说完,她转眼间一把抽出侍卫长的佩剑,像还没反应过来的浩宇刺去,寒芒骤射。
“住手!”侍卫长大喝一声,急忙去抢剑,谁知,脚下不知被何物一绊,更是将剑向前递了半分。
长剑刺入血肉身躯的声音响起,满是震惊中,西戎收回腿,嫣然笑道:“对不住啦,是大人你手快,对了,我刚派了少司去三司会审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住!我现在才回来更,自觉献上膝盖……(我又回去看了展颜的章节,才发现自己真的在表达一个观点——异性恋就是要虐的PVP)
☆、往事向来不必提
恕己跟在恕钺的轿辇后,不住地抚着衣袖,拼命告诫自己冷静,可额间冷汗还是不住流下,浩宇的突然出现,西戎的失手误杀,可能还有太多太多他还没来得及了解的事,这些无时不刻不在拨动他的心神。
恕钺似乎察觉出他的异常,转头看他一眼,招招手让宫奴放下轿子,道:“下去吧,也该和皇儿一起好好走走了。”
恕己猛地抬起头,还没反应过来,周身的人已经应了是,搀扶着恕钺下轿,越走越远,把他们二人留在半路。
寒意四起,一片白茫茫裹住父子二人,一黄一黛分外明显。
“皇儿,御花园内墨梅开得甚是漂亮。”恕钺看着他,叹口气说道。
恕己被寒风吹得慢慢冷静下来,抱拳道:“前些日子侍女还摘了两朵,跟我说御花园的美景呢,正想与父皇一起转转,择日不如撞日,若是父皇您不嫌弃,那倒是个好去处。”
恕钺颔首,稍稍裹紧大氅,往御花园去了。
恕己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两人一路时不时聊些过去光景,只是恕钺本就配他少,说来说去也不过一些孩提时期的,都讲烂了的。前半路还不时发笑,慢慢的,也都住了嘴,恕钺把弄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恕己则盯着高高宫墙,红墙绿瓦甚是闪眼。
就这样无聊半路,眼前才逐渐显出几枝红梅,雪覆枝桠,艳白交错,煞是讨喜。
“你母后说她最爱梅。”恕钺突然发话,伸手抚摸一朵艳红似血的,小心翼翼擦了雪花。
其实她更爱金菊的。——恕己心中暗道,面上却含笑,“也只有父皇才能摸到母后的心思。”
“是吗,也不尽然。”恕钺目光温柔,伫立雪中,一次次轻抚,连手指眉梢都带了暖意。说完,却有忽一用力,狠狠折下那枝开得最艳最盛的,随手一抛,丢进雪里,和恕己并排前行,再不回头。
终是进了最里面,这本是个偏僻地方,甚至破败不堪,前些年恕钺突发兴致,专门差了人来,里里外外好好修缮一番,由红梅隔开,再往里头,都是从盛产梅的地方移植过来,一路颠簸,人都累得半死,但花却护得完好无损,愣是没敢让掉一片叶子,都只因他一句“蝉儿最爱梅花。”
还算隐蔽的角落里筑了个凉亭,二人进去,恕己拍掉厚厚积雪,让恕钺坐下,又为自己理出一片地方。
两人相对无言,恕钺直愣愣看他半晌,忽的伸出手来,沿着恕己眉梢鬓角,脸颊下巴抚过,恕己一动不动,就这么看着他,手更是安安分分放在膝上,动都没动一下。
“你越来越像蝉儿了。”恕钺言语中带了怀念味道。
“皇儿已快忘了母后模样。”恕己小声说道。
“她和你一般,只是气息比你凛冽太多,就像一把刚出鞘的绝世宝剑的刀刃。”恕钺听了,没有责骂,“要是她的性子和你一样柔就好太多了。”
“……”
又是一片静寂,恕钺收手,抬眼望天,“没什么要问的吗?”
“没……”恕己还没来得及答,恕钺便抢先截断:“今天,咱们难得像民间父子一样好好交谈一番,你也不必顾及太多。”
“那怎可?”恕己心中颇为诧异,甚至掩盖了西戎与浩宇的事。
“但讲无妨。”恕钺摆手,“只谈亲子,不讲朝廷琐碎。”反正也是将死之人。
“母后……不,娘当年到底是怎么去的?”恕钺难得,不抓住机会怎么行,就算所得不一定是真,也可聊以慰藉,于是,恕己一开始便选择了最关键也是最提不得的问题。
恕钺似是回味,双指捻了点雪,又纷纷扬扬撒出去,笑而不答,只是用手在一边的空地上写下文字——
当年,我亲手遣人去东宫,本想将你杀了,谁知你娘将你藏好,杀死那些人的时候,自己也不幸被刺,就此别了人间。
这段文字实在简短,不过区区半百,却让恕己心头一震,他不是没想过,这些年他几乎把所有可能都想了一遍,就连他母后身前或许江湖徘徊,结了厉害的仇敌这种可能都想过,只是现在就这么赤衤果衤果被恕钺说出来,难免承受不了罢了。
再说,这也不一定是真的。恕己心中不住念道。
“那娘从前和我讲她自己的故事,从来不讲进宫前的,这又是为何?”恕己纯属好奇,没问题找问题问,这才不觉亏。
“她竟没说,真是不像她的性子。”恕钺似是感叹,“她以前啊,可是脾气暴躁的很呢,和她座下的那匹桃花马有的一拼。”
“难不成……”恕己恍然大悟。
“是,她以前,可是个武将呢,武圣智囊可不是谣传这么简单。”恕钺在提起“武圣智囊”时,忽然加重了口气。
恕己察觉有异,却像是逗弄他般,哪壶不开提哪壶,“原来娘身前还是巾帼英雄,武圣智囊,可不是能文会武?”说罢,还专门偏头,盯着恕钺的表情,暗自发笑,差点笑出声来,只觉得肠胃腹脾都憋青了,隐隐生疼。
恕钺盯着脚下残花,空留直挺挺的枯黄枝干,双手□□袖子,摇摇头叹息一声,“武圣智囊,一男一女,天作之合,举世无双。”
这话说的虽含蓄,但听到有意者的耳朵里,分明是说,武圣智囊本是坊间流传的鸳鸯情侣,不知中间又出了什么变故,两人的关系就如同昙花一现,转瞬即逝,智囊不知怎样,不过武圣是被卷进宫,收做皇后,威震六宫。
恕己听到这,调笑之意越来越旺,从脚尖直逼上天灵盖,连太阳穴都刺的发疼。“那娘第一次和你见面又是个什么样子?才子佳人,一见倾心?”确实,那时候的恕钺的确能称得上是才子,登基为帝,满怀抱负,就等着知己红颜在怀,所谓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