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己只是看着他,不答一字。
“我用一命换一命”塔克尔一字一顿,蛊惑道,“这不比一个朝京关强,你有乐命,随时都可以把它夺回来,要是连命都没了,那还玩个蛋?”
恕己做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模样,点了点头道:“这么说似乎也是个道理,只是啊……”
塔克尔见他似乎有松动,再接再厉道:“这蛊在塞外甚是有名,名唤绝情蛊,中了它,起先只是失力,慢慢的,全身上下就会僵化,从下至上,这段过程却是毫无感觉,只有到了最后一步,蛊虫慢慢入脑,中蛊者便会一点点失去味觉、触觉、听觉、视觉……直至完全如木头人般,不论他人对其做任何事情,都不会有一丝反抗的能力和想法,如同绝情之人,面目冷淡。”
“只是这种蛊没什么实际的效力,鲜少有人会用它,但是……如果加上另外一种药粉,便是世上最最痛苦的蛊种。由失去五感之前都与往常一般,但是之后,就是绝对的精神痛楚,寻常人等不可描述其万一,你可是想想,看着自己被剥皮去骨,血肉化成脓水,却无半点感觉,这种事情,不是常人能受得了的。”
塔克尔一口气说下来,恕己依旧是面不改色,“那方药粉,估计我是已经碰过不下数百上千次了。”
“你说什么?”他一时没缓过神来。
恕己摇摇头,示意没什么。
“难不成你是个愿意受他人摆布至死的人?”塔克尔半眯起眸子看向他,“那我可真看错你了。”
恕己无奈的摇了摇头,耸耸肩道:“可惜,我就是这样愚笨的蠢材,我还真是想试试看那种感觉是何等销魂呐。”恕己说着,到时将这麻烦的蛊去了不知还要多久,说不定狄子都攻到城下了也不一定,期间又是数十万人流连失所,百姓流亡。说罢,他话锋一转,犹如开锋利剑,直射寒芒,字字掷地有声,“仅一句话,一命换一关,换,还是不换?”
塔克尔皱紧了眉头,现在狄人内部也正是一阵混乱,老王将死,他上面的大哥并无什么出彩之处,但偏偏一个孝子,一伙妄图扶持大王子,让他做傀儡王的部落首领硬生生护住他的草原王的王位,丝毫不让,而他塔克尔,欠的仅仅是一张孝的面具,于是才会有如此一番情景,一场破天荒的闹剧。
“行!”塔克尔伸出右手,此番最差也是不赚不赔。
恕己与他击掌为誓,“退兵朝京关五十里之外,登时,我们将公主交还至你们大营之前,此事便算完了。”
塔克尔道:“好!但是还有个要求,在我们将公主带回草原之前,你们的士兵若是敢伤了她一根头发,别怪我们雄兵开关,血洗京城!”
恕己冷笑一声,兀自走出东宫,罢了罢了,这条命就算是搁这了也不亏,他一身疲累下仍是直挺的脊梁。
作者有话要说:
☆、天下谁人配白衣
明儿个就是恕己送军远行的时候了,所以整整一天宫中人人忙得脚不沾地,跟在草上飞似的,只有恕己歪在榻上打着瞌睡,板着指头数啊数啊,还有几个时辰用中饭,还有几个时辰服药,还有几个时辰灌姜汤,还有几个时辰沐浴……连在一旁的西戎都觉得无奈,这世事不都是这样?皇上不急太监急,正主在这儿优哉游哉,那些不相干的下人却是累的要折寿十年。
“啧”恕己要着指头表情凝重。
“怎么了,王?”西戎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瞧着他。
“没怎么,算算时间,好歹有个盼头。”恕己叹了口气,摆摆手,“下去吧,你有的是忙的。”
西戎颇识时务,点点头出去,留恕己一个人在偌大的寝宫里捧卷细读,外面宫人路过寝宫都刻意放慢了脚步,不敢打搅他,只是不管怎么凝神,都没办法读到心里去,恕己烦躁地将书扔至一边,伸出指头戳了戳白玉琉璃灯,一晃一晃,其上梅兰竹菊,四君子图随着阳光变化,别有一番趣味。
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两月了啊——”恕己低声喃喃道,就这么一直坐到月起。
天渐渐暗下来,恕己便取了蜡,将灯点了,暖黄色的灯光照耀了一片天地,“这么坐着也不是办法,乘着脚还有点只觉,不如下榻走两遭。”恕己心道,“刚好新挖出来的那坛梅子酒还没开封。”
说干就干,恕己执了灯去寻酒,费力拖着,慢慢向院里踱去,手中五个酒杯叠在一起,在月光下反射出玲玲白光。
月明星稀,今夜月色实在妙不可言,如缕缕雪白轻纱自九天而下,折射出丝丝暗芒,只是这如雪月色下,立着的人一身白衣,虽比月色淡,那一身气质挺拔,却是远超月光几许。
恕己瞳孔微缩,出口倒是无悲无喜的淡然:“来了?坐吧,无好酒好肉,只一坛青梅酒相会。”恕己面上虽是如此,可心里直肉疼,说好的省着点喝,一开口就破了戒。
奉壹行来,一撩袍子,也不客气,与恕己相对而坐,露出脸来,此时,房檐上几道暗影才悄悄褪去,子夜又复静谧。
恕己斟满五杯酒,这些日子回了点力气,虽是不多,可装作和从前无二倒是不难,他把两杯搁置在桌旁,一杯递与奉壹,一杯放在自己面前,右手随性一扬,一杯梅子酒成弧形撒出去,叮叮脆响,深绿的杯子四分五裂。
两人无言对饮,恕己张了张嘴,先开口道:“你这一去路上必是险阻万分,到了地方,更是凶险,你可做好准备了?”
奉壹挑了挑眉,“这你大可放心,就算我没什么本事,也不会在半路就以身殉国牺牲了,再说……这可是你下手的好时候,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奉壹眨眨眼。
“什么……什么兴趣不兴趣的?”恕己觉得喉头一紧,说话间不免磕磕巴巴。
“我是说……”奉壹边说边向恕己伸出手,恕己乍以为他是要覆上自己的手,面上一滞,奉壹却把手一勾,换了路线,去取酒坛给二人斟满,“有没有兴趣在半路上截了我的道,把我掳走,干脆自立个山寨,唔……要我当压寨夫人也没什么大问题,反正到了晚上还是我在上头……”
恕己听了耳尖一红,暗道自己一定是两月没和这家伙单独见面了,坚韧心性无从锻炼,全化了灰,忙镇定心神,拉下脸来,“这可是你能开玩笑的?”
奉壹眼神一暗,道:“也是,说着玩玩罢了。”
恕己清了清喉咙,“明日你将狄人送来的女人带走,到了朝京关他们自会退后五十里,但是,我们的人不能动她,你可记清楚了?”
“我耳朵最近实在不好,要不然……”奉壹刻意朝恕己凑了凑,“你在我耳朵边儿上,再说一次?”
恕己一愣,旋即妩媚一笑,“好啊。”奉壹还没从那仿若雪上流光般的笑容中回过神来,头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我就给你治治,看你的耳朵还能不能好了,实在不行干脆割了,下盘好菜!”恕己说完,还做了副磨刀霍霍的样子,好像随时都能下嘴爽一口的表情。
奉壹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