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部分(2 / 2)

少年没有躲开男人的碰触,他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眼观鼻鼻观心。在男人近乎悲鸣地呢喃后,少年轻轻眨了眨眼睛,然后他猛地拍开男人的手,露出残忍的笑意,“她死得其所。”

男人没听懂少年的话,反问,“什么?”

舒懿嘴角的笑意加深,连瞳孔深处都满是狠戾的气息,“我说,她死得其所。有你这样的哥哥在她死后为她报仇,她还真是死得有价值,有意义,让人羡慕嫉妒恨呢。”

“嘭”的一声,男人因为没有忍住怒气而狠狠捶了下桌面,发出的声音让少年猛地一颤,心脏都猝然收缩。

金田任没有说话,他就那么注视着少年,注视着少年因为恢复记忆而变得冷薄的面孔,注视着少年因为想起一切而充满苛虐的双眼,嘴唇努力蠕动了少许,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最后男人怒极反笑,嘴角勾起说不出的悲切笑意,一字一顿地说,“你的心真冷。”

“谢谢评价。”少年回答。

这回男人连废话都不愿再说,直接拉起对方站起。广播里提醒的到站的机械女生一遍又一遍重复,男人却只是面无表情地拖着少年在人群中拥挤。当从火车上下来时,少年因为高度问题而从上面直接滚了下来。已经下车的男人就那么冷酷地旁观对方直直扑到,悄无声息地强迫自己松开不自觉握拳的手。

少年的意外让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然而少年并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样子,用还能行动的左手撑起身子,颤颤巍巍地用左脚站了起来。有好心人想要来帮忙,都被他疏离而礼貌地拒绝。

少年看眼磕出血的双膝和左掌,目光从红色液体移到身边围观的男人身上,突然安静而低弱地叫了一句,“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T(五)

他的心是冷的,永远也捂不热。就算有一日温热起来,也不是因为自己。

金田任看着少年突如其来地撒娇,静默地在原地站了一会,然后他走到少年的身边,一边将少年抱在怀里,一边在对方耳边低语,“我们玩个游戏,最简单的游戏。”

“现在你闭上眼睛,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然后我就会藏起来。如果你找到我,那么就算你胜了这场游戏,如果找不到我,就算你输。”

男人的声音缓慢又低沉地在耳边响起,让少年的大脑突然“哄”的一声如火烧般炙热起来。舒懿不动声色地皱眉,问,“胜者如何?”

男人的微笑从耳边缓缓飘过来,“胜者成王,败者寇。”

“成交。”少年一锤定音,然后就闭上了眼睛,将身体放松,全部重量都压在男人身上。

闭上眼睛的舒懿不在乎自己去哪里,也不在乎自己将会被如何对待,他已经凄惨到了尘埃里,再没什么挫折能让他气馁,也再没什么伤痛能让他后退。他就像因为一无所有而破罐子破摔的人,横得不要命。

少年闭上眼睛,眼前一片漆黑,耳边只是低沉的脚步声,每一下都很有节奏,显出男人步伐沉稳。舒懿就听着这沉稳的脚步声,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男人不知道少年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是当到达目的地,呼唤对方几声仍旧没得到回应时,金田任就知道安眠药起效了。

这是座还未建完的楼房,因为经济原因而被迫暂时停止施工,只来得急盖好主体结构。此时那些参差突兀的钢架和木条在月光下显出魔鬼般的神秘感,空荡的房间里是大片大片的黑色,因为看不透彻而让人心生恐慌。

男人看着这样魔魅的建筑,嘴角无声无息地抿直,面无表情。直到良久后听见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才突然绷直身子,猛地摆出严肃而复杂的表情。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靠近,然后停在金田任的身后,没有向前的意思。听此男人只是垂了垂眼皮,默然不语。

两人就保持着缄默,谁都没有先开口,就像无声角力的雄鹿,犄角相碰,狠命相撞,然而这一切都是在静默中进行,又在静默中结束。最终是金田任突然重重叹了口气,认命般地回过身。

然而转身的瞬间,男人就被对面的场景震在原地,他看着那个一向威严的人泪流满面,突然就生出了强烈的内疚感,而在这内疚感之后,是漫天盖地的悔悟。

“父亲。”金田任的声音一下子哽咽,身子蓦地弯曲起来。

那个向来专制,在家庭中彷如帝王般的父亲突然间就老了,白发丛生,皱纹遍布,本来充溢着笑容和父爱的双眼里满是风霜沧桑,藏满了让男人无法直视的悲怆。

“父亲。”男人又叫了一声,然而话音刚落,一个巴掌就甩了过来,将男人的脸整个打偏。

“我没有你这个儿子。”父亲的声音苍老又颤抖,不像正值知命年岁的男人,反而像耄耋之人,垂垂老矣。

那张褶皱的脸上留着泪水,说出这样令人痛心的话。金田任一下子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静静站在父亲面前,像犯了错而乞求原谅的孩子。

“还回来干什么,就这么一直躲下去啊。我当没生过你,你也当没见过我。”父亲缓缓开口,克制让他的面部肌肉微微颤抖,使得泪水也一颤一颤地滴落。

金田任没说话,依旧垂着头,怀里抱着少年。

父亲到这时才看清了少年的面容,在想到六年未联系的长子的所作所为,语气蓦地变了调,“他……”

“不是凶手。”男人低低开口,“他不是凶手。”

“父亲你……”男人想要问些“这些年过得可好”这样的问话,却在看到那双沧桑瞳孔中的泪光时再次沉默。男人抱着少年的手无声抽搐着,觉得脊背仿佛背负千斤重物,压得他抬不起头。

“不后悔?”父亲突然问道,浑浊疲惫的目光终于再次升上那么些生机。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极轻地点了点头,垂下的睫毛在月光下反出些晶莹的光。

父亲看到这,突然重重地叹口气,“你以后怎么办?一辈子就当潜逃犯?没想过……”父亲突然止住话语,再次重重在心里叹口气,他明白自己的孩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是不想回来,而是不能回来。

两个男人这种这空旷的,彷如废墟般的楼层里,无声地保持缄默,那种连灵魂也一并死寂的感觉,未体验过的人,永不会明白。

“所以,这次来见我是为了什么?如果是告别,我就当四年前你已经和我诀别了。”父亲缓缓地低语,目光却是紧紧注视着自己的长子,悲悯而哀恸。

“父亲,”金田任呼唤了父亲一生,语气突然变得迷离悠远起来,“我曾经以为下辈子就这么完了,在替素妍报过仇之后,我曾想过……但是现在我突然舍不得,不是觉得生活突然充满意义,而是不放心他一个人活下去。”男人低下头,目光温柔而痛苦地凝视怀中的少年,“父亲,我犯了罪,很大的罪。”用生命也无法弥补的罪过。

“他需要去医院,他的右脚和手臂都需要看医生,需要接受治疗。他还会突然就没有理由地疼起来,必须有人24小时陪护在旁。”他需要个安稳的坏境养伤。

男人的语气越来越低,几乎到了卑微和自嘲的地步,他不敢看父亲的眼睛,只是垂下头,盈满泪光的双眼盯视地面。

“所以?”父亲的声音听不出喜悲,只是衰老沉痛得过分,让男人几乎听不下去。

男人猛地就跪在了地上,将头垂得更低,几乎触到怀中少年的胸膛,“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你和母亲……就将他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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