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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雄急令大军快速前进,他自己快马加鞭先行赶往范县。
赶到范县的时候,天刚子时,这时候左敬亭正好进禀丘城。蒲雄二话没说,急令枋头精骑停止编造木筏,充当步卒,即刻抢渡黄河,在对岸立阵结营,掩护后续大军登岸。
黑夜之中,从城墙高的金堤搭梯下河,乘坐木筏抢渡黄河,无疑是件很危险的事。蒲雄顾不得许多,不住口地催促枋头精骑,立即渡河。
一队队骑兵顺着长梯攀援而下,在堤根上等候;随后,“啪”地一声,一个大木筏从堤上摔下,砸在河面上,溅起偌大的水花,喷了人一身一脸。堤根下的士卒顾不得擦一把,有的使枪、有的使篙慌忙搭在木筏上,将木筏带至近处后,一个个摸索着爬上去。
黑夜之中,视线不好,有的木筏上面士卒分布不均,一个漩涡卷来,立时摇摇晃晃,上面的士卒若是再不谨慎,稍一动弹,就听得哗啦一响,木筏倾覆过来,几十名士卒尽皆落水,他们慌乱地大叫,有的被身边的木筏捞了起来,有的被水一冲,很快失去了踪影。
蒲雄面不改色,立在堤上大声斥候督促;相比强攻时的付出,这点损失算不了什么。
终于,一支支木筏离开北岸,缓缓向对岸划了过去,渐渐湮灭在夜色之中。蒲雄随即发现一个问题,这些木筏,无舵无锚,被水一冲,谁知道会冲到哪里;深夜之中,许多士卒不熟地理,就算登岸后,也未必能聚合一处,又怎能结阵立营?想了一想,蒲雄吩咐蒲箐道:“箐侄。你亲自到对岸去,架火为号,收拢士卒。”
蒲箐冒险渡过黄河,抵达对岸之时,大约是寅初。由于水流的原因,他登岸之处与蒲雄斜斜相对,向东偏离了四五里。这里距离禀丘更近一些。所以,当蒲箐在河岸上点燃火架,招来的不是离散的枋头士卒,而是急赶而至的左敬亭。
“杀!将敌人赶下河!”看到枋头军已有人渡河上岸,左敬亭眼睛都红了,他大吼一声,率先向蒲箐杀去。若是终究没能守住河堤,他的大功可就成了泡影。
蒲箐身份高贵,自认不会单身到此,两百亲卫分乘五艘筏子随他一同渡河,其中一个筏子在河心翻沉了,一个筏子与大队失散,他带了一百多名亲卫上岸,随后收拢了百十散兵,此时身边大约聚起了两三百枋头士卒。
一边是成千的敌人,舞刀挺枪欲置人与死地;一边是滚滚黄河,那是绝路,可以淹没无数生命。蒲箐退无可退,只有豁出去拼命了。
“兄弟们!向本将靠拢。固守待援!援兵马上就要到了。”大喝声中,蒲箐一舞长枪,毫不示弱地迎上左敬亭。
第四集 战火纷飞的岁月 第四十一章 难阻
白马渡晨曦初现。
石青和王猛登上营垒。石青手扶寨栅,王猛退后半步,两人同时向西眺望。
枋头军三万人马整齐森严,在营垒三百步外,拉出一道宽及里许的阵线。阵线中央,大旄旗下,是数千衣甲齐整的虎贲猛士,这是蒲健的中军,由步骑混合组成。阵线两翼,各有两千余精骑,精骑向前突出三五十步,如同枋头军探出的两柄利钳,跃跃欲试。中军和两翼之间,是四个持枪立盾的步卒方阵;方阵前列,上千车辆满载泥土,依序停放,随时准备投入到冲锋中。
咚——咚——咚——
沉闷的鼓点不紧不慢敲了起来,每五名士卒一组,踏着鼓点,靠上泥土车,一人掌辕,两人在旁协助,另有两人在前竖起了盾牌。
“开始!进攻——”
蒲健喝令声中,鼓点骤然密集起来。咚咚咚的急促声中,中军令旗不停地挥舞,向左右各营各部传达将令,更多的小旗亲卫,在阵前纵马来回奔驰,四下通传将令。
一辆辆泥土车在盾牌的掩护下向新义军营垒靠近,枋头军的进攻有条不紊,缓慢但却坚决,初次冲锋便动用了五千人,丝毫看不出牵制佯攻的模样。
十几支校验射程的雕翎从营垒掠出,在亮红的天空上画出一道道弧线,俄顷,雕翎斜斜插在壕沟与泥土车之间的空白地带,尾部的翎羽在黎明时的晨风中微微颤抖。
“弓箭手准备!目标八十步——”宁静的新义军营垒,回响着韩彭冷凛的命令。
营垒之下,由新义军各营弓箭手组成的临时集群,每一位成员都是一手持弓,一手拈羽,上半身向后倾斜,双腿张开,拉出弓箭步。几千人动作划一,如同雕塑般,煞是好看。
枋头军越来越近,渐渐来到校验雕翎坠落之处。
“冲——”
枋头军先锋强怀扬声下令,脚下猛一加速,他亲自推着一车土向前冲去。作为久经战事的老兵,强怀明白,前面是死神收割性命的所在,要想活下来,最好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快进快出,在死神的镰刀未到达前,完成定额任务后退出来。
“射!”
韩彭几乎是与强怀同一时刻下达的命令。
“射!射!射…”
各屯各队长官紧随着韩彭的命令大声呼喝。
令声未歇,嗡地一声长长的闷响,在营垒里回荡起来。几千支箭矢呼啸着飞上高空,遮蔽了漫天的红霞,让大地为之一暗。
须臾,箭矢失去力道,在高空微微一顿,随即倾斜着向下落去;越接近地面,箭矢的速度愈快,待到一两丈高时,急速下落的箭矢已带出尖利的鸣响,几千声鸣响合在一块,如同催命厉鬼的啸叫,在枋头军耳际震响。
盾牌很难防御抛射的箭矢,因为盾牌手很难在短时间内,准确判断出箭矢来袭的角度并恰好迎上。
“冲啊——”
枋头军中的老兵呼喝着,推着车,举着盾,径直向前猛冲,希望尽快脱出羽箭的打击范围。他们和强怀一样,知道怎么做才会尽可能地保住性命。
新兵就没那么幸运了,畏缩之下,他们行进的速度反而更慢了,看着箭雨冲天而起,看着飞蝗隔天蔽日,看着箭矢乌云笼罩下来,他们惊慌无助地呆站着承受。
扑扑扑——
箭雨倾泻而至,狂风暴雨泼打干燥大地的声音骤然响起,其间夹杂着无数惨叫,许多正行进的泥土车颓然歪倒,随它们一起歪倒的还有辕手。“换人!继续!冲啊——”手持盾牌的伍长大声呼喊,命令替换人手推上车辆继续前冲。
“目标七十步!准备——射!”
“目标六十步!——射!”
“目标五十步!射!”
韩彭的命令越来越快,越来越简短,弓箭手动作跟着变快,很多时候,他们只顾张弓搭箭,连校准都来不及,就将手中的羽箭射了出去。不过,没有人在意这些,对于集群攻击来说,准头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开弓速度,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最多的箭矢倾泻到一个大概的目标方位。
“目标…”
机械的口令喊出后,韩彭这才发觉,对方已冲近鹿砦地带,距离过近,抛射打击不到了,声音一滞,他恼怒地叫道:“他奶奶的。弓箭手上营垒,自由平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