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手指头?”紫流苏嘘了一声。
“嗯!”
“那么就是说,只有一万了?”
“好象是的,如果他给我这个数,明天我就打包跟武厂长回家吃饭、睡觉。”楞头青哈哈大笑。
“楞头青,全厂这么多人,还不是你最牛!感觉意外的是,为企业卖命这么多年,最后也就给一个手指头打发走了!”紫流苏有点落寞,也许是一种本能的不甘心吧。
“我楞头青算什么啊,小秘书,这年头,耍邪谁不会?就看那个武厂长牛比到什么程度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他武厂长也不容易。”毕竟曾经在一起工作过,紫流苏对武厂长还是有一定感情的,尽管一个手指头让她的确感觉不爽。
“好吧,我们走着瞧,明天见,小秘书。”
楞头青嘻嘻哈哈地挂断了电话,世界又回复到一种安静之中。紫流苏正在三村的家里整理简单行李,她从来也没有出过远门,她在想象流连,每次从一个地方辗转到另一个地方的时候,是怎样一种流动的状态。
(三)
最近几天,紫流苏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流连。自从那次和他在QQ上相遇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他的消息了。流连一直是她的心思,让她吊足了胃口。她经常一边想着他,一边就进入了梦乡。
今天晚上也是这样,紫流苏想着想着,就枕着流连的名字睡着了,一夜无梦。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时候,紫流苏在床上伸了一个懒腰,接着就起来做了一个简单的早饭。早饭是两个菜包子,外加一碗甜豆浆,吃的刚刚可以饱。吃完早饭,紫流苏上网看了一会儿当天的新闻,随后就出门了。
到达汽车配件厂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了,厂门口集聚了一些零零散散的员工,楞头青的那辆马自达仍然停靠在东工公司门口,二胡还是那种有气无力的样子,看见紫流苏就冲着她笑。
“小秘书,来拿钱啦,要发财了。”二胡死到临头还没忘记调侃一下。
“是啊,是啊,要发财啦。”紫流苏一边应付二胡,一边寻思着楞头青在哪里。
“小秘书,在家混得不错吧?”二胡拿起一把扫帚,开始扫厂区门口的落叶。
“还好,还好,在哪里混饭还不是一样?”
“不一样啊,想必小秘书现在已经在金窝窝边里打滚了。”
“二胡,看你这副德性,好象世界上从来没有下过雨,下的只是钱,走到哪里拣到哪里。”紫流苏最讨厌别人谈论金钱这个话题。
“我怎么了,我不就是天天看个门吗,厂里的工资已经欠了我一屁股了,我吃的是八十岁老妈的退休金,天上下雨还是下钱,和我没有一点关系,反正我一分钱拿不到,也不想发这个财了。”二胡收起扫帚,靠在了马自达的边上。
“喂喂喂,二胡你的扫帚给我离远点,你还嫌我不够穷啊?扫帚星!”不远处楞头青一句话抛了过来,紧接着人也跟了过来。
“呀,楞大爷来了。”二胡立即收起扫帚,朝门房走去。
“什么大爷、二爷的,叫我楞头青就行了。二胡,这回厂子真的要关门了,你准备回家吃老妈一辈子吗?”楞头青摇摇晃晃的,有点慢条斯理的样子。
“不吃老妈的吃谁的啊?我给这个厂子看了半辈子的门,其他的什么事也没有做过,我的工作白天是门,晚上还是门,你要我去哪里讨饭啊?”
“整一个看门狗,多亏武厂长白养了你这么多年。”楞头青的语气有点刻薄。
“楞大爷,你这话说的不中听啊,我怎么就成了一个看门狗啦?”二胡不服气,有种怨气。
“说你是看门狗还不服气啊?我们走,小秘书。”楞头青回头招呼紫流苏,两人一前一后朝厂长办公室走去。
厂长办公室聚集了很多人,和上次不同的是,这回每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所有的人都面向墙壁,抬头仰望着。楞头青和紫流苏走进来后,顺着人群的目光,也往墙上望去,墙上贴满了各类对帐单,大概有几十页,全部和金额有关。
(四)
对帐单全部是用电脑打印出来的,统一的格式,统一的字体。紫流苏乜斜着眼睛,一溜排看过去,发现内容还真的不少呢。
最先触动紫流苏的是墙上一排二号黑体字:告全体员工书。书的内容不多,用三号字放大了,只有区区十几个字,意思是企业正式解体,员工买断工龄,全部失业回家。
“妈的,还真的有这回事啊!”楞头青拨开人群,骂骂咧咧地挤到前面去。
站在最前面的员工自动让开了一条间隙,楞头青微微仰起头,一眼看见了“告全体员工书”,看着看着,就骂开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几张纸就把我们卖了?这个武厂长也太嚣张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楞头青,现在社会上这样的企业多如牛毛,我们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郑雨在一旁冷不丁地插了个嘴。
“吆,郑雨啊,我说车间的牙花机怎么不响了,原来你也和我们扎一堆了啊?”楞头青掉转头,一眼看见郑雨,立即反唇相讥。
“一个娘生的娃,吃的是一锅饭,喝的是一碗汤,要富一起富,要穷一块穷。”郑雨冷不丁抛过来一句。
“话也不能这么说,你们承包车间的时候,赚的钱也没有看见你们带我们分过吗?这车间的牙花机一转,冲床马达一响,你们和我们的日子就是天上、地下两重天了。”楞头青牙齿恨的格格响。
“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就是多劳多得,不劳不得。”郑雨有点自鸣得意,严重打击着楞头青的酸葡萄心理。
“哈哈,社会主义现在终于让你回老家了,不劳不得的滋味你也来尝尝吧。”楞头青手里拿着一瓶农夫山泉矿泉水,挥来挥去的,有一种张狂的味道。
“嘿嘿……”郑雨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也不答话。
一群人闹哄哄的,把厂长办公室挤的水泄不通,紫流苏只顾着看帐单,也没有听楞头青和郑雨的对话。帐单罗列了一些非常详细的内容,其中有一项就是对企业原有资产的划分和瓦解,该项内容足足用了三页纸,第一页罗列了所有资产的名称,第二页罗列了资产的折旧价格,第三页罗列了资产的最终去向。
比照市场的最底价,所有资产的折旧价只有15万元,至于到底卖给谁了,帐单上也没有明说。大家在一起唧唧呱呱的,全部带着疑问的表情,但就是没有人质问武厂长。聪明人一看就知道,这里有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
非 法 同 居
作者:紫月星空
第四十八章 告别三村
(一)
“武厂长,听说一台冲床的价格不匪,我们这里也不下十余台吧,15万元的折旧价是否少了点,而且,它们最终都卖给了谁?”楞头青把头一歪,冲到了武厂长的面前。
“你们每个人最好认真看看墙上贴着的东西,厂房卖了,机器也卖了,所有的帐目都在上面,包括给你们办的社会失业保险、养老保险和买断工龄的补偿金,不要以后想看找不到地方。”武厂长抽着一支“苏烟”,头仰的高高的,有一种盛气凌人的霸道。
“不要打岔,我问你呢。”楞头青的拳头在办公桌面敲的咚咚响。
“我打什么岔了,我已经说完了,你自己上墙看去。”武厂长吐了一口烟圈,继续为个别员工办理集资款的退赔工作。
党委书记坐在武厂长的对面,给一些图省劲、不想闹事的员工解释买断工龄的相关政策。她从一大叠分类资料夹中抽出一本,将里面新开户的银行卡拿了出来,一一送到他们的手上,交代他们存折的通用密码,应该在哪个银行取。
紫流苏看见木已成舟,也不想再争取什么了,另外,她也急着回三村办理一些后事。她用胳臂肘碰了碰楞头青,示意他办事走人。楞头青回过头,看了看她。这时,已经有部分员工办理好了各项手续,准备朝门外走了,他们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完全是一种没有见过世面的满足与庸俗。按照工龄的长短,他们每个人最多只能得到一到两万的补偿金,连自己日后交纳养老保险金的钱都不够。中国式的认命让他们接受了自己小市民的身份,他们只想拿自己的钱,过自己的日子,不想再费心劳神了。
楞头青原来还准备大闹一场的,临走的时候给武厂长一个下马威看看,可是,紫流苏的提醒让他一时没有了兴趣,再看看那些陆续走出去的员工,感觉更加迷失茫然了。
“听天由命吧,回去你用两万元补偿金挂靠一家出租车干干,再雇个二驾,你白天,他晚上,一个月也许还可以倒腾个两、三千的,比不死不活的上班强。”紫流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