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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娘娘,让奴婢来吧。”宫婢跪着过来,趴在地上就要帮萧太后捡佛珠。却被萧太后一把甩开,毫无气质地叫喊道:“走开,谁让你过来的。”凶癫的样子就像是被附了身一般,她不再打理佛珠,开始疯狂地踢打跪地的奴婢,歇里嘶底地推搡着,“滚,都给本宫滚出去,滚啊。”宫人们吓得面露惧色,连滚带爬地出了殿,在殿外跪候着。
一下子,偌大的宫殿,平日里看起来富丽堂皇的宫殿,如今却好似张着血盆大口,就要向他们吞过来。萧太后颤颤着起身,慌里慌张地跑到夏言欢的身边,将木然的夏言欢抱入怀中,鲜红的指甲映衬着夏言欢病态的肤色,绝望地说着:“欢儿,我的孩子。母后不会让你死的,我们还要夺回天下,将那些叛党全部杀掉,还要站在苍穹之巅,受万世敬仰。欢儿,欢儿……”
萧太后开始看哭泣,原本是低低呜咽,后来是放声大哭。珠釵凌乱,层层叠叠的衣饰也失了光彩,她就这样抱着自己的儿子,哭泣。除了哭泣,就是深深的绝望和恐惧。
“父皇的死,跟母后无关的,对不对?”夏言欢呆木着,毫无表情,不知道为什么他问到了这个。父皇,在他的记忆中除了那一抹明黄色,就再无其他,但是今日,他忽然想问。他想知道,外祖无意中说漏的那些事情是不是真的?
萧太后一怔,就连泪水都忘记流下来,只是紧咬着唇。害怕地看着木偶似的夏言欢。半晌之后,才硬生生扯出一个微笑,眼神闪烁地说:“皇帝说得什么话!你父皇是……常年征战……累垮了身子,突发疾病……药…药…药石无救。”
夏言欢叹了一口气,默默地摇摇头,眼底的希冀瞬间熄灭,沙哑地说:“母后不适合撒谎。”
萧太后脸色一白,手脚冰凉说不出话,眼睛看着夏言欢越来越悲戚,越来越悲凉,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串。哭泣不已:“本宫十五岁及笄便嫁给了先皇,做了他的第二任皇后。皇后历来出自萧家,可是先皇却对萧家深加防范,对先皇后——本宫的姑姑从不宠幸,别的妃嫔生下了那么多子嗣,姑姑却一无所出,最终郁郁而亡。姑姑死后,就由本宫入主鸾凤宫……”
萧太后的神情露出哀戚,“新婚当夜,祖父和父亲瞒天过海,在鸾凤宫下了药。那一夜后,先皇就再也没有踏足鸾凤宫,可是本宫十月之后,生下了你。因为有了皇子,萧家也越来越鼎盛。先皇……先皇就……对你我动了杀机。皇帝!”萧太后紧紧抓着夏言欢的手臂,让他正视着自己,“如若他不死,死的就是我们母子!你是皇后所出,理所当然是继承人。”
“他也参与了?”夏言欢问,他的父皇是个怎样的人,从宫人的崇拜中他就能够知道。萧家人再有权再有势,也都不过父皇的,除非……是他,以他的才华,即使当年幼少,也是做得到的。
夏萧氏露出鄙夷的神情,冷讽道:“他不过是萧家的一条狗,萧家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摇尾乞怜。”说话间,萧太后的恨意更甚,双目被仇恨塞满,“他是个妖孽,皇帝,你要杀了他,不能再让他留在这世上了。”
“朕还能活多久?”夏言欢喃喃道,“朕活不了多久了。朕知道。”平静的看向自己的母亲,低低笑着,“你们当年杀不了他,朕就更没有办法杀掉他。朕的命,还是靠了他的施舍。萧家的存在,也是因为他的仁慈。”
“皇帝,母后不准你这样,你是我们日夏国的一国之君,你才是主宰。”萧太后看到这样的儿子,慌了,“战争还没有结束,我们会赢的,我们是受了上天保佑的,不会失败,不会失败。你、”萧太后的美目聚满了慌张和恐惧,“我们还有萧家,萧家会一直守护着我们的。”
“呵呵,萧家啊,活不了多久了哦,姐姐。”殿外忽然传来一道低磁的笑声,话语中透着无限轻松和欢愉,带着妖媚和迷醉,一道红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欣长的身姿慢慢走近,在他的周身浮动着妖娆的桃花香。
萧太后震惊,下意识护着夏言欢,露出轻蔑的表情:“别叫我姐姐,这让我恶心。”作势整了整衣衫,扶了扶步摇,装出庄严的样子说道,“未经通传,私闯宫闱,这是死罪!”
桃花眼梢带着笑容,衬托出绝伦的容貌令人痴醉。妖娆的笑容没有到达眼底,就连红唇便绽放的桃花都是带着冰霜的。这是这样笑颜如花地望着萧太后,就让她感到彻骨的冷意,浑身的力气被丝丝抽离。
“哎呀,一不留神就忘了礼数,太后娘娘恕罪。”萧暮晚作势打了一揖,轻佻的行为让萧太后深觉侮辱,接着萧暮晚轻甩衣袖,宽袖处美丽的银色昙花孤冷缀妖,“一晃,都过去十年了,太后娘娘还是萧家趾高气扬的大小姐,一点都没有变呢。”
萧暮晚笑着,黑色百纹的长靴在殿内轻踱,踩到一粒翠绿色的佛珠,轻轻低头细看,丝软的黑发顿时微微倾泻。倾城的脸上好看的眉毛微微跳动,慵懒的笑容依然挂在脸上,萧暮晚轻叹低转:“这般亵渎神明,也不知道会不会遭天谴。”黑色的眼眸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明明漆黑如夜,却也明亮清晰。
萧太后母子微微抖了抖,夏言欢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他对萧暮晚的仇恨没有一点掩盖,全部写在了脸上,这让他苍白的脸显得更加狰狞,原本和萧暮晚有些形似的地方也无影无踪,恨恨地盯着萧暮晚。
“萧暮晚,你竟敢毒害陛下,快把解药交出来。”萧太后护犊心切,加上自小就对萧暮晚的蔑视让她尚能够站在萧暮晚的笑容里而不屈服,她握着夏言欢的手臂已经冷汗连连,都快把他的衣衫湿透,整个人都在靠在儿子的身上才不会瘫软。
萧暮晚神色微变,有些懊恼地说:“太后娘娘真是贵人多忘事,您忘了,在五年前,本王就告诉过您,这毒,根本就没解药。”毒害皇帝,这件事在他口中就像是喂养锦鲤那么简单,那一颦一笑,独自妖娆。
“毒是你下的,你怎么会没有解药!”萧太后一提到毒药,整个人就有些扭曲。当年欢儿奄奄一息,太医却得不出所以然来。后来萧家家主将还是辅政将军的萧暮晚唤来质问,他不顾周围宫人就笑着承认了,而且无奈地摇头说还没来得及配解药,恰逢旧疾复发,等到痊愈后,却把用料给忘了,是而就再也配不出解药了。
萧太后的态度忽然发生转变,她小心翼翼地问:“阿弟,当年的……”咬了咬唇,还是问了出口,“‘醉生梦死’你都能解,皇帝的毒应该也可以解得。是姐姐错了,阿弟,你就高抬贵手,欢儿是皇帝,以后你要什么就给你什么,让你回归萧家族谱好不好?”
萧暮晚的笑容越来越冷,连着周围的温度都要下降好多,勾唇一笑,冷若冰棱,“太后说笑了,本王虽然姓‘萧’,却和萧家没有半点关系。‘阿弟’,这个称呼真让人惊讶,可是……”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勾勒着衣袖上的花纹,凉凉的感觉透过指尖传到心中,“你,自始至终没有和本王谈判的资格。”
萧太后剧烈一震,直接瘫软在了地上,呆呆木木地仰望着萧暮晚,冰冷的寒意在全身流窜。夏言欢总算有了一丝松动,想要去拉他的母后,只不过他的身体太虚弱了,根本使不上力。
“啪嗒”一个小小的瓷瓶被扔在夏言欢的眼前,萧暮晚慵懒地起身笑看,道:“本王也只能进点微薄之力,陛下千万保重身体。”见到夏言欢拿过瓷瓶,将它狠狠地捏在手中,眼中的恨色越来越浓重,摄政王慵懒地叹息一声,“陛下,本王还是喜欢原来的那个小皇帝,病怏怏的,带着几分秀气,就像傀儡娃娃一样美丽。”
夏言欢是不敢说话的,不敢激怒萧暮晚,他见识过他的手段,能够让他一辈子难忘,晚晚噩梦。所以他低下了头不去看他,只道:“朕累了,摄政王请。”
“那臣,就告辞了。”萧暮晚潇洒地转身,消失在了门口,淡淡的桃花香还在殿内缭绕。
夏言欢取出瓷瓶中的一粒药丸,和着茶吞了下去。一刻钟后,冷汗在额头冒出,脸色也回转到一些红润,透着病态的红润。他的母后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关切地看着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