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世君细细的看了一遍,莫婉和她一样,针线活的手艺不大精通,好在针脚还算细密,可见也是花了心思的,她笑道:“你的心意,宁国侯肯定能明白。”
离着婚期还剩两三个月,崔世君说道:“姑娘到时候出嫁,家里没个长辈在场,似乎不大像话,亲戚六眷里,是不是找个人来送一送呢?”
她早已得知,当年因为争夺东郡侯的爵位,莫婉与宗族翻脸后就不大来往,她母族那边也没甚么亲戚,崔世君今日过来时想起此事,便跟她提起,莫婉想了一下,轻轻叹气,回道:“原是我那时年轻气盛,把宗族里的长辈们得罪光了,我有心想冰释前嫌,只怕他们不肯呢。”
崔世君一笑,莫少均已然袭了东郡侯的爵位,莫婉与莫家宗族重修于好,只要她舍得拉下脸面就是了,她道:“姑娘也说是年轻气盛,谁年轻时不犯错呢?要是他们不肯和好,那便是他们失了长辈的气度。”
况且,霍嘉是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莫婉嫁进宁国府侯,只要莫家宗族里的族长没有老糊涂,就不会无视莫婉的示好。
莫婉低头思忖,复又抬头说道:“姑姑说的是,都是血肉骨亲,俗话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当年为了一时之争,闹得旁人看笑话,如今借着这个契机,给彼此一个台阶。”
崔世君说道:“姑娘能这么想就好了。”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叙话,不知不觉天色渐晚,崔世君便要回家,莫婉将她送到院门口,目送她走远,这才回屋。
第52章
京城的学子; 每年秋季院试都在通州录考,此次圣上虽钦派了曹庆做学政主考; 只是曹庆总管翰林院,况且不过是区区一届院试,是以院试之事全权交由霍嘉。
霍嘉成为今年院试的副考; 不出几日; 就连等闲不出家门的崔海正也听闻此事,院试不比三年一度的春试; 然而霍嘉以弱冠之龄; 就担了院试的副考,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 有几回崔海正还问起崔世君,崔世君平日只在内宅走动; 知道的有限; 那崔海正似乎有些失望,竟还撺掇崔世君到宁国向霍嘉打听,被崔世君借口推脱过去。
这日; 崔世君落衙晚了; 待她回家时; 天色已经微暗; 马车行到巷口,正好看到崔世安垮着书包往家走; 崔世君打起帘子朝他喊道:“安哥儿。”
崔世安停下脚步; 他望见马车内的崔世君; 恭敬的说道:“大姐,你回来了。”
崔世君叫崔福停下马车,她扶着阿杏的手下来,走到崔世安面前,说道:“怎么这会儿才下学?”
崔世安答道:“我向书院的老师请教功课,这才迟了。”
姐弟二人并排走在一起,崔世君侧身望着旁边的崔世安,笑道:“瞧瞧,你的个子都超过我了。”
崔世安羞涩一笑,他道:“长高了两寸,去年的衣裳全小了。”
崔世君听了这话,便道:“既是如此,为何不叫姨娘来告诉我,穿着不合身的衣裳上学,学里的同窗该笑话你了。”
崔家每年的四季衣裳是有定例的,连崔老姑姑也是如此,崔世安自然明白这个规矩,他摆着手,说道:“都是半新的衣裳,白放着可惜,姨娘将衣裳改大了,我穿着很合身呢。”
崔世君见崔世安不与他人攀比,心里自是欣慰,她轻轻拍着崔世安的后背,说道:“不日就要院试,你用功念书是好事,但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
“大姐,我省得了。” 崔世安答道。
他二人说话时,已走到家门口,崔福家的来应门,进了院子里,崔世安正要回屋去放书包,崔世君叫住他,说道:“安哥儿,你且等一等。”
崔世安站住脚步,疑惑的看着崔世君。
院里就剩下崔世君和崔世安,崔世君说道:“我私心想着,你也老大不小了,今年院试过后,就给你说一门亲事,不知您喜欢甚么样儿的姑娘呢?”
崔世安脸上一红,去年他大姐就提过此事,他一直没放在心上,崔世安嘴里嗫嚅几句,说道:“我不懂这些,全凭大姐做主。”
崔世君笑着说道:“你三姐夫家有一房远亲,家里有个和你年龄相仿的姑娘,就住在城东柳林胡同,前日你三姐上门走动,说那姑娘模样儿好,性子也温柔,最难得的是还识文断字,你若觉得能行,改日我和姨娘去她家拜访。”
“大姐说好,那就必定是好的。” 崔世安满脸通红的说着。
说完,他抱着书包,一溜烟儿跑了,倒是难得带了一点小孩子的稚气。
吃完晚饭,崔世君和崔老姑姑以及两个妹妹闲聊了半日,就回屋梳洗,不想她正要歇下,阿杏便进到屋里,她对崔世君说道:“大姑娘,阿智来了,说是老爷请你过去一趟。”
“天色这么晚了,老爷有说找我甚么事吗?”崔世君随口问道。
阿杏摇头,崔世君不再多问,她换了衣裳出门,只见阿智站在门口,他看到崔世君后,悄悄朝她看了一眼,吱吱唔唔的喊道:“大姑娘。”
对于崔家这个当家人,阿智一向有些发怵,毕竟她这个做女儿的,却连老爷的话都敢驳回。
崔世君问道:“老爷有甚么事要吩咐?”
阿智回道:“老爷没说,只说是顶要紧的事,请姑娘过去商量。”
听完他这话,崔世君带着阿杏径直往崔海正屋里去了,她到的时候,崔海正坐在轮椅上,膝盖上搭着一件宝蓝色银边束袖衫,崔世君一眼就认出,这件衣裳是她娘林氏死的那年,亲手裁剪的,衣料是特地挑选的上等货,颜色鲜艳好看,她爹十分爱惜,只有出门见客,才会穿这件衣裳,后来她娘死了,又过了几年,她爹的双腿意外残疾,年纪也渐渐大了,这件衣裳便很少再拿出来穿了。
“爹,你找我。”崔世君进屋后,轻声唤了他一声。
兴许是睹物思人,崔海正的眼眶带着点点泪光,他长吁了一口气,说道:“君儿,你来了。”
崔世君在崔海正对面的圈椅里坐下,她说道:“你这是在想我娘了。”
崔海正神色悲戚,他双手摩挲着衣裳,说道:“这一眨眼,你娘就走了十几年。”
说起早逝的亲娘,崔世君心头微不禁一滞,她低着头,想了一下,说道:“是呀,有十五年了呢。”
崔海正沉默了半晌,说道:“我想给你娘做场法事,你看如何?”
崔世君摇头,她道:“本来说好要给老姑姑过寿呢,等过几年再给娘做法事罢。”
她不是不想着她亲娘,老姑姑年事已高,难得今年是她老人家七十岁的生辰,能不能活到八十岁尚且要看天意,她娘已经死了十五年,要办法事也不急于这一时。
“这样也好。”崔海正说道。
说完,崔海正静了下来,崔世君也不语,父女两人默默对坐半日,崔世君出声问道:“爹,你找我来,是有事要说罢。”
崔海正动了一下身子,他的手忍不住又摸着放在腿上的衣裳,而后说道:“还不是为了安哥儿的事。”
崔世君眉头轻微一挑,随后又恢复平常,她问: “安哥儿的甚么事?”
崔海正看着崔世君,吞吞吐吐的说道:“你也知道,离着院试没几日了,安哥儿这个孩子,念书肯下苦工夫,就是运道差了些,这回院试的副考是宁国侯霍大人,要是咱们不认得他也就罢了,眼下你为宁国侯当差,说来还是他正经的媒人,不如你带着安哥儿登门拜见他,叫他照抚一二。”
说完,崔海正怕崔世君不答应,连忙补了一句,他道:“只让他认认安哥儿的脸,并不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