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天后的上午,仙草冻快要卖完时,巧妹两口子来了枯荣堂。
大汉一进门就给云禧打了一躬,“云大夫,小人刘成给你赔不是了。”
云禧起了身,“巧妹好些了吗?”
巧妹喜气盈盈地说道:“好些了好些了,头不痛了,小日子来了,眼前也能看见一点了,就是红彤彤一片还是看不清爽。”
云禧让她在书案前坐下,看看舌苔,询问几句,又诊了脉。
病情确实好转了,这说明药方对症,继续服用前药即可。
云禧道:“再照方子抓四剂,吃完了再来一趟。”
刘成瓮声瓮气地说道:“云大夫,我家在城外,老这么折腾可不行,能不能一次把方子开齐了啊。”
云禧被气笑了,“是药三分毒,不根据病情调整药材,你到底想不想巧妹好了?”
巧妹推了他一把,“当家的快少说几句吧,赶紧把药抓来,等会儿还得去福来客栈赔罪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成憨憨地笑一声,出去了。
到得瑞宁堂,唐有为正在诊脉,赵升志正在药柜前给两个伙计帮忙。
看见刘成,赵升志吓了一跳,问道:“你怎么来了?”
刘成把方子拍在案台上,“买药啊,咋的,不卖?”
“卖,卖。”赵升志明白了,“令正好些了么?”
刘成道:“什么正不正的,我家婆娘好多了,云大夫让继续吃四剂,赶紧抓,我这急着走呢。”
王港见他粗鲁,一副要干架的阵势,忙完手里的活赶紧过来答对他……
刘成走了。
赵升志松口气,幽幽道:“真没想到啊……”
王港看看还在诊脉的唐有为,心道:真没想到,那女人确实有两下子,看来唐大夫又要苦读医书了呀。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又过四天,巧妹再来时,视力已经恢复了大半,六脉弦数,乃是五脏精华不能上注所致,应该应该换个药方,侧重滋养肝肾了。
云禧写了张新方子,一次开六剂。
“吃完这些就差不多了。”她把方子递给巧妹,“如果觉得不放心,进城时顺便再过来一趟。”
巧妹喜道:“吃完这些我就好了?”
云禧笑着点点头。
巧妹起了身,连连鞠躬,“谢谢云大夫。”
云禧摆了摆手,“不用客气,去买药吧。”
刘成问:“诊金多少?”
云禧道:“巧妹是我的第一位客人,诊金免了。”
刘成咧开大嘴笑了起来,“好嘞,多谢云大夫,以后我们镇上有谁生病就让他们来找你。”
云禧道:“行,尽管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三人说话的功夫,两个娃娃已经快要爬到地上去了,云禧赶紧过去,提起两小只,重新放回地铺里。
两口子见她事情多,便不再打扰,告辞了。
他们一走,排队买仙草冻的人就议论了起来。
“这就是大闹福来客栈的二位吧?”
“好像是。”
“看来真治好了啊。”
“没想到,女大夫也这么顶用。”
“女人给女人看病倒是便宜,日后就找云大夫好了。”
“有道理。”
“有什么道理?药柜都没上呢,在这儿看完病再去瑞宁堂买,街坊邻居这么多年,你好意思吗?”
“那是不大好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药柜的事云禧也没有办法。
这个时代的家具都是榫卯结构,药柜抽屉多,工期也长,她就是急得火上房,木器行也无法在两个月之内做出来。
只能等。
好在仙草冻和凉茶的收入还算不错——云禧又加了一个锅灶,每天纯利能赚一二百钱,倒也不必太担心。
……
六月初九,巧妹同一个四十左右岁的妇人一起来了,那妇人微弓着身子,面色不大好看。
“云大夫,我好了!”她笑着说道。
云禧招招手,示意她在椅子上坐下,“从气色上看,恢复得确实不错。但既然来了,我就把把脉,问你几个问题。”
巧妹把一篮子鸡蛋放在椅子腿旁,“云大夫问吧,我保证好好回答。”
云禧照例问几个能够直观反应身体状况的问题,再看看舌苔摸摸脉,笑道:“好利索了,但还不能太过劳累,需要好好将养一段时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种病得一回就够了,我都听云大夫的。”巧妹乖巧应下,又道,“云大夫也给我家大姑姐看看吧,我今天主要是带她来的。”
那妇人勉强笑笑,左手在右腋下到肋骨那一片比划了一下,“五天前扭了一下,一直不好,这里疼得很。”
云禧道:“你张开嘴让我看看。”
妇人把头凑近了些,“啊……”
云禧道:“舌苔较腻,口苦吗?”
妇人道:“可苦着呢。”
云禧让妇人在她身后的小单人床上躺下,按了按患处……
妇人大叫起来,“诶哟,疼疼疼,别按了别按了。”
巧妹心虚地往门口看了一眼,果然瞧见几个妇人围在门口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她赶忙劝道:“大姑姐快小点声吧。”
妇人不乐意了,“你这人,疼还不让说咋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巧妹欲言又止。
云禧听见门口的议论声了,她朝巧妹摇摇头,说道:“的确内伤造成的,放心,我给她扎几针就好了。”
巧妹道:“那可太好了,我大姑姐这两天啥都干不了,可是难受坏了。”
云禧从抽屉里取出几支银针,解开从房顶吊下来的帷幔,让床铺成为一个独立封闭的区域,“你把上衣脱下来,侧身躺着。”
女人对女人,且有帷幔相隔,妇人没有丝毫犹豫,三两下除了里外衣。
云禧用毫针先刺期门、丘墟二穴,以疏肝和血;再取阳陵泉穴疏导胆经;最后刺支沟,通利三焦。
此妇人针感明显,得气迅速,辅以内力引导,疗效极为显著。
几针刺完,云禧说道:“起来吧,动一动,感觉一下。”
妇人坐起来,伸了伸胳膊,扭了扭腰,笑道:“神了,真不疼了。巧妹啊,我不疼了!”
“我就知道云大夫能治好。”巧妹说道。
云禧从帘子里钻出来,“不是什么大毛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巧妹问:“需要服药吗?”
云禧道:“不用。”
巧妹又问:“需要再来一趟吗?”
云禧道:“也不用。”
“哟,这么一会儿就好了!”
“这医术可以啊。”
“不是假的吧。”
“也有可能?”
……
“放你娘的屁,老娘要是假装的死全家,哪个再编排老娘死哪个全家!”那妇人性情暴躁,掀开帘子就开骂。
在门口议论的几个妇人赶紧散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巧妹埋怨道:“大姑姐,这是在城里,可不好这样骂人。”
妇人道:“就骂了,咋地?再埋汰我,我就要打人了!”
巧妹还想再劝,被云禧拦住了,“虽说气大伤身,但这位姐姐脾气就是这样,你这会儿不让她说反而对身体不好。”
妇人得到云禧的支持,有些得意,“就是,有脾气不发王八蛋。”
云禧哭笑不得,“我不是说姐姐做得对,而是你这病刚好,她现在劝你不适合。”
妇人系好扣襻儿,“我不管,我就这样。”
第11章神秘
云禧无语,自去盆里洗手。
妇人抹搭她一眼,不高兴地说道:“云大夫这是嫌弃我埋汰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巧妹脸上一僵,讪笑道:“云大夫,我大姑姐是直脾气,有啥说啥,千万别往心里去。”
云禧摆摆手,耐心解释道:“每次看完病我都会洗手,床单也会每天更换。但这并不是嫌你埋汰,而是为你和为其他病人负责。因为你不知道来的病人都有什么病,会不会传染,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妇人恍然:“也就是说,谁来你都会洗手。”
云禧颔首,从抽屉里取出脉案,提笔书写,一边写一边嘱咐道:“房事暂停几天。”
“啊?”妇人先是一惊,随即脸红了,粗声粗气地问道,“诊金多少?”
云禧道:“坐堂问诊二十钱,放桌面上就行。”这是她综合几个医馆药铺定出的价格。
出诊诊金视距离远近而不同:京城之内,近处五十钱,远处一百到三百钱不等。
她是女子,为防止男人无聊搭讪,价格比一般医馆略高三五文钱。
妇人道:“有点贵。”
巧妹扯了她一下,“不贵了,人家又不卖你药。”
“那倒也是。”妇人收起精明的嘴脸,从荷包里数出二十文放到桌面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巧妹打了一躬,“谢谢云大夫,我们还得买些东西,这就走了。”
云禧起身送了出去,回来时,发现椅子旁的鸡蛋篮子还在。
她赶紧提上篮子追了出去,“巧妹,鸡蛋忘拿了。”
不喊不要紧,一喊巧妹拉着她的大姑姐走得更快了,头也不回地说道:“那是特地拿来给云大夫的谢礼,就收下吧。”
“谢谢。”云禧便也罢了。
付出不要回报固然是美德,但坚辞他人的好意,也是一种不礼貌。
她提着篮子准备进屋,却被一个老太太拉住了袖子,“云大夫啊,我儿是秀才,最近总睡不着觉,针灸能治不?”
云禧心中一乐,暗道,尽管那位大姑姐鲁莽了些,但广告作用可真不小。
她说道:“一般说来还行,针灸对失眠有明显的调节作用。”
另一个男子问道:“我总腰疼,能治不?”
云禧点点头,“能。但也要看是哪种腰疼,不同的腰疼治疗方法不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又一个中年女人道:“对对对,我也腰疼,针灸好使不?”
……
大家伙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云禧道:“针灸对很多疾病都有显著疗效,但要具体病情具体分析,有的病会立竿见影,有的病则需要长短不一的疗程,不能一概而论。如果大家信任我,可以单独来找我,我的针法、灸法、以及推拿都还不错。”
那中年女人道:“那行,等哪天疼大发了,我就来找你。”
有人说道:“还等疼大发了干啥,有病还不赶紧治?”
中年女人摆了摆手,“我都这个岁数了,哪能没点儿毛病呢,能省就省点儿。”
这话是老百姓的普遍心声,大家伙儿纷纷附和起来。
……
丁婶子看看篮子里,“巧妹是个实在人,这鸡蛋得有五六斤吧。”
云禧提了提篮子,“大约五斤六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个正在买仙草冻的姑娘打趣道:“云大夫说五六斤倒也罢了,还加个六两,有那么准吗?”
丁婶子把盛好的仙草冻给那姑娘,“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云大夫手头极准,她说五斤六两必定是五斤六两。”
“听说好大夫都有这样的准头,咱不妨求个真儿,称它一称?”
说话的不是排队买仙草冻的几位,而是不远处的一个婆子,其身后停着一辆大户人家常用的青帷小车。
丁婶子道:“那就没必要了吧,我一说你一听的事儿。”
那婆子道:“怎么是小事呢?这位女大夫若果然猜对了分量,大家也多佩服几分不是?”
“是啊是啊,既然云大夫不介意,就称一称嘛,我们也见见世面。”
“闲着也闲着,云大夫称一称嘛。”
……
看热闹的不怕事大,几个坐在条凳上的食客,一边吃一边添油加醋。
“啊,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奶!”
两道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丁婶子回头一看,叫了一声,哭笑不得地叫了一声,“诶哟,两个小祖宗诶!”
云禧转过身……
只见豆豆和狗儿双双趴在高高的门槛上,四只黑溜溜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坐在长条凳上吃仙草冻的几个大人,一人啃着一根脏兮兮的手指头,两道晶莹的口水滴答地流了下来。
就像两只眼巴巴看着人类吃饭的小狗狗。
“丁婶子你拿去称一下,我弄孩子。”云禧哭笑不得,赶紧放下篮子,一手夹住一个,带去院子里去洗手。
……
枯荣堂还没买秤,但门口有个瓜摊,卖瓜的老汉正闲着。
丁婶子拎着篮子过去,一干人看热闹的也尾随了过去。
老汉也是看客之一,二话没有,直接上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五斤六两,平秤。”
“诶哟,云大夫年纪不大,手头挺准!”
“估计是抓药抓出来的。”
“肯定是,我家铺子里的东西我有时候也能摸个差不离。”
“人年轻,本事不小嘛。”
……
看客们心满意足,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那较真儿的婆子没说什么,上车走了。
丁婶子卖完仙草冻,收了摊子,对云禧说道:“云大夫,我觉得那婆子不对劲儿。”
云禧也觉得不大对劲,她猜测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侯府二太太马氏找茬来了;另一种是哪家的贵妇生病了,宫里的女医请不到,就来探探她的底。
她把爬到地铺边缘的豆豆提回来,“既然开了医馆,就一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爱谁谁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倒也是。唉,干啥都不容易。”丁婶子煎凉茶去了。
云禧的凉茶清凉解暑,味道甘甜,能真正起到清热去火的作用,不少人带着自己的大碗来,打一大碗,回去跟家人朋友分着喝。
尽管才一文钱一碗,但一下午也能卖个百八十碗。
丁婶子太累,下午的茶摊由云禧守着。
未时末,天阴得越发厉害了,空气中一丝风没有,天空中隐隐响起了雷声。
路上的行人加快了脚步,小摊贩们也开始收摊了。
云禧的茶摊摆在屋檐下,雨淋不到,她便也不急着走,坐在凳子上扇扇子。
大约过了一刻钟,忽然起风了,豆大的雨点被风掼在地上、房檐上、树梢上,啪啪作响。
“云大夫,收摊吧。”丁婶子出来了。
“好。”云禧答应一声,起身把用过的茶碗摞成一摞,往屋里搬。
“云大夫在吗?”有人在门口问了一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云禧回头看了眼。
她认得此人,这就是之前逼她称鸡蛋的婆子。
那婆子走了过来,“云大夫,我家亲戚病了,想请你走一趟。”
云禧把碗放在窗台上,问道:“你家在哪里?亲戚是哪个?”
婆子抬了抬下巴,“跟我走便是,银子少不了你的。”
云禧被气笑了,“这位娘子,你什么都不说,直接要我跟你走,你是坏人怎么办?”
婆子蹙起眉头,“我若能说,又何必来找你?再说了,我像坏人吗?”
云禧不软不硬地说道:“我能理解患者想要为病情保密的心理,但也请理解我的担忧。”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道,“作为大夫,治病救人第一,为患者保守秘密第二,不然谁还敢来找我医治?”
那婆子道:“你这话虽然有些道理,但你还是得跟我走一趟,我家亲戚病得很重,走动不了。”
这就是强人所难了。
云禧与丁婶子对视一眼,后者轻轻摇了摇头,便道:“不是有马车吗,让你家亲戚来医馆吧,我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我,这样对谁都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婆子怒了,抬手指了指云禧的鼻尖,“不识好歹,你会后悔的。”她跺了跺脚,出去了。
第12章带下
云禧和丁婶子一起把桌子搬了进来。
丁婶子道:“什么人呐,就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这样吧。云大夫,咱是女人家,可不能随便跟人走,京城哪年都有被拐的,可不是闹玩儿的!”
云禧道:“婶子放心。”她一如既往的淡定,惜字如金。
丁婶子知道她是有大主意的人,这样的人一般不会轻易上当,真要上当也不是她能拦得住的,提醒两句便也罢了。
整理完摊子,两个孩子就醒了。
云禧和丁婶子一人抱一个,站在门口看雨。
“啊!”豆豆指着屋檐上流下来的雨线,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云禧,想要一个答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云禧道:“雨,雨水。”
豆豆一本正经地学道:“雨,雨悔。”
他发音古怪,听着特别有趣。
“哈哈哈……”狗儿不客气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豆豆不知道他在笑什么,看着他,也假模假式地笑。
这两个傻狍子!
丁婶子乐得不行,“瞅瞅我这大孙子诶,这么点儿就会捡笑话听了,将来准保是个读书的好材料。”
云禧附和道:“狗儿很聪明。”其实她觉得自家儿子更聪明,求知欲也强。
说话间,一辆青帷油车在门口停了下来,先前那婆子下了车,撑开伞候在脚凳旁。
随后下来一个十七八岁的秀美少女,衣着考究,顾盼骄矜。
丁婶子道:“是这位吗?看来病得不轻,真来医馆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禧道:“你带孩子去后面避一避。”
京里贵人事儿多。
丁婶子胆子不大,赶紧把豆豆接过去,忙不迭地走了。
少女下车后,也撑开一把伞,把一个戴帷帽的女子接了下来。
云禧耸了耸肩,原来少女是大丫鬟,这位才是正主。
帷帽女被那二人搀扶着朝枯荣堂走了过来。
云禧往旁边让了一下,“请进。”
“嗯。”帷帽女哼一声,袅袅娜娜地进了门。
云禧大概猜到了——主仆三人鬼鬼祟祟、怕怕吓吓,疾病多半出在某个不可言说之处。
云禧进去时帷帽女已经落座,她便也在书案后坐下了。
大丫鬟取来放在一旁的脉枕,垫在女子的手下,对云禧说道:“请诊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望闻问切,切排在最后,可见前三者非常重要。
此人不露脸不说话,只伸一条胳膊,就很有些考较的意思了。
云禧反感这种人,但考虑到身处的这个时代,也只能忍了。
她上手按了片刻,说道:“浮而细软,濡脉。这位太太有带下之症,外/阴奇痒、红肿,导致坐卧不宁,尿频且痛,房事更是……”
帷帽女突然开了口:“你大胆!”
云禧道:“胆子不大做不了大夫。既然有病,就不能讳疾忌医,您说对吗?”
帷帽女无言可对,隔了片刻,又道:“你说的不对,如果是带下我早该治好了。”
云禧不置可否。
她去书肆看过医书。
这个时空的医术与云禧所处时空的中医确是一脉相承,大概从唐宋以后历史出现了偏差,医术的发展成果也便有了不同。
大青朝关于妇科病的医案并不少,但因科技不够发达,对此疾病的认识远远不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比“带下”之症,它有两层意思,一是妇科病统称;二是妇女某处有黏腻液体的病症。
做第二种“病症”解时,具体可分为好几种病症,如果负责诊治的大夫不能辨明其差别,胡乱用药,必定是好不了的,即便好了,也可能反复发作。
云禧问:“以往都用过什么药?”
婆子从袖子里抽出一张漂亮的纸笺,“这些是最有效的方子,也都试过了,就是好不利索。”
云禧接过来,打开,只见上面用簪花小楷密密麻麻地写着五个方子,口服的龙骨散、温经汤、白石脂丸,熏洗的吴茱萸汤和狼牙汤方。
方子都是好方子,就是没一个对症的。
云禧再问:“这些都不是大夫开的方子?”
帷帽女点点头,“这种事怎么好找大夫呢,这些方子都是多少年传下来的,疗效都很不错。”
云禧道:“不对症的方子都不是好方子。我给你重开一个,你照方抓药吧。”
帷帽女道:“你不是擅长针灸,一扎就好吗?”
云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调节了一下情绪,解释道:“那位患者的病是外伤所致,病程短,复原也快。如果我看得不错,您是感染风寒后得了这个病,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吧。”
帷帽女惊了一下,“这个你也摸得出来?”
云禧淡淡一笑,“我没有那么神,这是根据一些迹象得到的结论。”
脉象不能反应一切。
她之所以能够确定病情,一方面是女子神秘兮兮的做派,另一方面还是“望”诊——此女坐立不安乃是某处瘙痒所致,而她又没闻到浓重的熏香味,这说明女子的患处无显著异味——霉菌感染的某处疾病,就是这种症状。
人体与细菌和真菌共生,念球菌感染大多发生在人体免疫力低下的时候,哺乳期女性得此病者居多。
此女不在哺乳期,那么很可能在春季寒热交替时感染了风寒。
而且,妇人手头攒了五个方子,一个方子最少试十天半月,五个方子就差不多两三个月了,所以她说女子病了很长一段时间。
“嗐……”帷帽女略有失望,目光投向大丫鬟。
大丫鬟也在犹豫不定,又看向婆子,管事婆子则看着云禧。
云禧试探着说道:“如果你怕病情不确定,方子不管用,可以脱下衣裙让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胆!”婆子断喝一声,“你以为你看的是哪个平头百姓吗?”
又来了又来了。
云禧扶额,“看一看是为了更好的诊治,大家更安心,又不是为了冒犯。”
婆子道:“那也不……”
“你住嘴!”帷帽女生气了。
“是。”婆子有些惶惶,往后退了一步。
帷帽女道:“不看,开方子吧。”
云禧不在说话,研墨,提笔写下:土茯苓、金银花……白藓皮、蛇床子、地肤子、黄柏、明矾各四钱,用非金属器皿煎药。
她把药方交给大丫鬟,嘱咐道:“用砂锅,加冷水,先泡两盏茶的功夫,再武火急煎,水开后改文火,保持水开两盏茶的功夫。然后用纱布过滤药渣,趁热气熏蒸患处约三盏茶,药水凉到差不多比手温高,不算太烫时,用此汤坐浴三盏茶的功夫,早晚各一次,三天为一个疗程。见效后,可继续用此药熏蒸和坐浴,直到痊愈为止。”
“另外,此病有传染性,衣物要单独洗,用过的器皿和内衣最好暴晒消毒,房事有造成传染的可能性,治疗期间禁房事,如果男子得了,也可以用此方治疗。多喝水,尿液可以冲洗尿道,对病情有些帮助。”
“你这人!”大丫鬟羞愤地扯过方子,塞到袖子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帷帽女道:“大概几个疗程?”
云禧道:“最少一个,最多七个,你最少六个。”
帷帽女朝云禧略一点头,起了身,扶着婆子往外走。
大丫鬟从荷包里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如果让我听到什么风声,你这间枯荣堂就别想开下去了。”
云禧反问:“你觉得你会听到什么风声,不然你留个姓名?”
“你……放肆!”大丫鬟跺了跺脚,快步往外走,快到门口时又扔下一句,“不许出来。”
云禧便止步了,拿起银子颠了颠——这是一锭五两重的银锭。
她开了个大张!
帷帽女在大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摘掉帷帽,露出一张容色憔悴的脸庞。
大丫鬟第二个上去,跪在帷帽女身前,帮她换掉湿绣鞋,穿上干的,说道:“夫人,要不要找个老大夫看看这方子?”
婆子也上了车,附和道:“应该找人看看。枯荣堂开张没几天,人也太年轻,不能大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找了。妈妈分两次抓药,马上回府。”帷帽女闭上双眼,两手死死抓住帷帽,屁股不雅观地在坐处蹭了两下。
“是。”婆子不敢再说,拉开帘子,吩咐车夫与另一架马车会齐。
……
第13章关心
齐国公府,正院。
国公夫人范氏回府后,洗了个热水澡,刚完擦头发,管事婆子张妈妈就外面赶了回来。
“夫人药抓齐了,这就煎吗?”
范氏问:“你在哪儿买的药?”
张妈妈回道:“夫人放心,德义堂买一半,宁神堂买一半。”
德义堂是京城最大的医馆兼药铺,背后的东家是周院使周梓安。
宁神堂则是前太医院院使宁泽清宁家的医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两家的药最全,药性最好,价格也最贵。
范氏道:“去煎吧,记得把药渣子埋在花土里。”
“是,夫人放心。”张妈妈下去了。
范氏厌弃地看了看水银镜里那张憔悴的脸,起了身,走到贵妃榻旁,躺了下去,大丫鬟石竹乖觉地给她捏起了太阳穴。
躺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范氏就起了身,趿拉着绣鞋在地上来回乱走。
走了一会儿,范氏道:“出去看看药煎得怎么样了?”
石竹应一声出去了,盘旋片刻回来报告:“已经煎上了。”
范氏怒道:“怎么这么慢。”
石竹不敢吭声,心道,步骤就这么多,谁也没法子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范氏抄起八仙桌上的一只茶杯砸了。
时间瞬间变得难熬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张妈妈端着一只大瓦罐进来了,“夫人,煎好了。”
此话一出,有如纶音。
范氏顿时不躁了,石竹等人也不怕了,大家一起忙活起来……
垫的垫,扶的扶,让范氏舒舒服服地骑在了瓦罐上。
“嗯……”范氏发出一声喟叹,“这方子不错,至少这一刻舒服极了,张妈妈,你带人把澡盆拿出去好好洗刷一番,明日再买几个新的回来。”
“是。”张妈妈答应一声,又道,“听说下午伯夫人那边的李妈妈来了一趟,听说夫人不在,说几句闲话就走了。”
范氏问道:“八成是为了五表姑娘的事。”她撇了撇嘴,“贵妃娘娘生了儿子,得了势,几个表姑娘也跟着沾光了,五丫头又胖又丑居然还能嫁个探花郎,啧啧,也是命好!”
张妈妈道:“季二太太能同意吗?”
范氏道:“不知道,我上午没提这事,坐一坐就走了。别人有打听的,季二太太没搭茬儿,只说正忙着新科状元的婚事,探花郎的事情暂时顾不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妈见她谈兴正足,笑道:“听说,新科探花长得相当俊俏,放眼京城,没几个比得上的。只可惜是庶子,跟原配还生了个儿子呢。”
“呵呵……”范氏笑了起来,“如果不是这样,也轮不到五丫头伸手。乐平长公主的曲水流觞宴名不虚传,等我好了,也带着三姑娘过去走走。”
……
大概被台风影响了,京城的雨下了两天仍没有停的意思,街道上的水有膝盖那么深。
幸好地基高,不出门倒也安稳。
考虑到安全问题,云禧给丁婶子放了假,让她什么时候雨停什么时候再来。
干柴和蔬菜都不大充足,晚餐就必须简单一些。
云禧选择了空间里存着的燕麦片——这是她储藏的唯一的吃食,且只剩两桶半了。
“没有危机意识,当年多准备一些好了。”云禧感到了一丝遗憾。
“啊?”豆豆指着漂亮的大塑料罐子发问了。
“这是燕麦片,娘给你煮燕麦粥吃。”云禧打量着小家伙不懂事也不记事,又取出户外用的多燃料炉和打火机,在小锅里注入冷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是速食,粥滚了就可以吃了,云禧取出一大半,继续煮剩下的,直到软软烂烂才盛出来,给豆豆吃。
浓浓的奶香飘了一屋子。
豆豆想吃吃不上,围着小锅转圈爬,口水流了一地铺。
云禧放上小饭桌,摆上盛满燕麦粥的一只大碗和一只小碗。
豆豆自动自觉地在放着小碗的桌角处做好,小手拍拍桌子,“喂!”
云禧盘膝坐下,指点着燕麦粥教他:“燕麦,燕麦。”
豆豆道:“燕败。”
云禧纠正了一句,“燕麦。”
豆豆道:“燕败!”说完他又一拍桌子,“喂!”
小吃货把“喂”和“吃”都记住了,而且能够准确使用。
云禧不再强求,舀出一小勺吹了吹,送到豆豆嘴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燕麦里有牛奶和少量蔗糖,味道香甜,小家伙喜欢得很,吃得手舞足蹈。
“啊……”每吃完一口,他都要提醒云禧,轮到我了,赶紧喂。
“咚咚咚!”
娘俩你一口我一口吃得正欢,门忽然被敲响了。
云禧意念一动,灶没了,两只碗也没了,屋子里只留些许空气,以及豆豆嘴上残留的燕麦残渣。
云禧用手帕给他擦了嘴,说道:“娘去开门,等会儿咱们再吃,明白吗?”
豆豆摇头,“不,吃。”
敲门声很急促,云禧来不及安抚他的情绪,把小人抱了起来,一边走一边说道:“娘去看看谁来了,等会就给你吃,好不好?”
“好。”豆豆大概听明白了。
娘俩撑着伞出了门,“谁啊!”
“云娘子,是我!”小果子在门外高声叫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果子?”云禧吓了一跳,下雨天干什么来了?
她赶紧过去开了门。
小果子打着油伞,穿着蓑衣,手里还拎着一只大篮子。
他说道:“云娘子,下雨天不好买菜,四爷担心你们娘俩没吃的,让我送点东西过来。”小果子把篮子递给云禧,“小人不方便进门,就不帮娘子拿进去了。”
“多谢你,也谢谢你家四爷。”云禧好生感动,“积水这么凉,你这样蹚回去会生病的,不如就别回去了,去福来客栈住一宿,明天天晴了再说。”
小果子笑了,“多谢云娘子,我家四爷就是这么安排的,银钱都给了。”
云禧点点头,“那就好,你家四爷是个有心人。”
小果子道:“有心是有心,就是太……唉,我说这个干嘛。小人走了,云娘子,有事就去客栈找小人。”
云禧目送小果子离开,插上门,回到屋里打开篮子看了看,里面装的不是菜也不是米,而是三大包点心。
一包如意糕,一包合意饼,还有一包糟子糕,都是点心铺子里极为寻常的吃食。
不贵,但味道尚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吃。”豆豆指着如意糕。
三者之中,这一样最好看,可惜是糯米做的,小孩子肠胃弱,消化不好这些东西。
云禧在心里感叹了一句,看来你爹在侯府过得也不咋地嘛。
如果过的好,季昀松送的就是侯府厨娘亲手做的点心,小果子也不会连辆车都没有。
别人的事,云禧唏嘘一声便也罢了。
她拿出一块如意糕,给豆豆挑了一筷子红豆馅,和燕麦粥一起喂他……
二更天,梆子刚响起来,豆豆就准时熟睡过去了。
云禧下床洗漱,舀来凉水,正要洗脸,就又听见大门响起了轻轻的“咄咄”声。
她凝神细听,确实有人在敲门。
是小果子又回来了,还是孟子义?
第14章接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禧走到门口,小声问道:“谁?”
外面的人压低声音说道:“云大夫,是我。”
女子的声音。
云禧知道了,来人是孟子义的老婆。
她赶紧开了门。
孟子义夫妇闪身进了大门,云禧看一眼外面,大街上除了雨幕,什么都没有。
三人在堂屋分宾主落座。
孟子义拱手致歉:“在下雨夜冒昧来访,还请云大夫海涵。”
云禧给他们倒了两杯凉茶,笑道:“这个时间选的不错。”
孟子义道:“白天时本想让远飞来一趟的,但又怕被人瞧见,索性就直接上门了。”
云禧表示理解,问道:“路上好走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孟子义道:“水深了点儿,问题不大。”
那就好。
云禧请孟子义坐到八仙桌旁,先诊左右手的寸尺关,脉象从容、平缓,脸颊红润,舌苔正常,身体确实比半个月前健康多了。
“云大夫,怎么样,能治了吗?”孟娘子急切地问道。
云禧点点头,“能治了。”她的声音平和、肯定,有让人安定下来的力量。
孟子义道:“在下准备好了,就请云大夫施展手段吧。”
云禧还是点点头,搬了下椅子,与孟子义正向面对面,双手按上骨折处,上上下下捏了一遍。
孟娘子左右看看,问道:“云大夫,棍子在哪里,我去帮你拿来。”
云禧反复感觉着骨折处,“不用棍子。”
孟娘子又道:“那刀呢?”
云禧道:“也不用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孟子义和自家娘子对视一眼,四目均有狐疑之色。
就在这时,云禧将内力运至双手,骨折处发出了一个轻微的“咔嚓”声。
骨头折了。
孟子义发出一声闷哼。
云禧没有理会,面无表情地再次检查一番,没有粉碎性伤害。
她说道:“这一步很顺利,接下来要正骨了,孟先生忍耐一下。如果忍不住,孟娘子可以在背后抱住他。”
孟娘子傻眼了。
她和孟子义无数次猜测过云禧的治疗手法,都认为肯定要重新弄折这条胳膊,或者棍子砸,或者用刀打开患处,割断愈合处。
从未想过会是这样一种云淡风起的方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胳膊里面撑着肉的是骨头,不是柳枝,这得是多大的力气啊?
她分明是个斯文细弱的俊俏女子嘛!
孟子义跟孟娘子一样吃惊,但他毕竟经过大风大浪,心理素质比孟娘子好得多,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说道:“我忍得住,云大夫上手吧。”
“来了!”云禧一拉患肢再轻轻一推。
“欲合先离,离而复合”,断裂错位的骨头经此一遭总算回到了原位。
疼确实很疼,但并非不能忍。
短短十几息,孟子义经历了断肢再断,再恢复正常的整个过程。
云禧的治疗可谓举重若轻。
太厉害了!
云禧在断处按了按,“这回好了,你不要动,我去取夹板来。”
这两天没外人,云禧不但做了些丸药和止血散,还用木柴做了一副夹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考虑天气炎热潮湿,她只用一块木板,固定在伤臂下侧,用布条捆扎,最后用一块三角巾把患肢挂在脖子上。
“不要动它,忍两个月就好了。”她嘱咐道。
孟娘子端着烛火,仔仔细细地观察骨折处,喜道:“真直溜了,一点儿都看不出来折过!”
说完,她扑通一声跪下了,“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谢谢云娘子。”
云禧毫无准备,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把她扶了起来,“孟娘子折煞我了,快快请起。”
孟娘子磕完头,心满意足地起了身。
云禧指了指她刚取来的一大一小两包草药,说道:“小包活血化瘀、消肿止痛,大包活血续骨,都是每日一小包。吃完不用再买。膳食要注意一下,多吃蔬菜、豆制品、鸡蛋,鱼汤也可,不需要以形补形之类的偏方,少喝茶,多吃虾皮,多晒太阳。”
“啊……”孟娘子有些懵,“云大夫再说一遍,我记不住。”
“我记住了。”孟子义复述一遍,几乎一字不差,他长揖一礼,起身后又道,“云大夫,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云禧笑道:“孟先生不必挂怀,医者本分而已,诊金二十,药钱六百三,总共六百五十个大钱。不忙着付,等你好了再说。”
总共不到一两,跟不要钱没什么区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禧要了,就是不想让孟子义有心里负担的意思。
“云大夫……”孟娘子哽咽了。
云禧道:“只要你们不说出去,这件事就不算什么。孟先生需要早点休息,这么晚了,我送你们出去。”
……
六月十二,雨停了,街道上的水撤了,衙门也能正常运转了。
季昀松吃完早饭,收拾停当,赶去正院问安。
虽是晨昏定省的时候,但女人们一般会晚来,男人们要么没来要么已经走了。
季昀松是独一个。
老侯爷和老夫人吴氏正在用早饭。
嵌着螺钿和青白二玉的花梨木八仙桌上摆着银丝卷、粳米粥、肉包子,还有几样红红绿绿的开胃小菜。
尽管简单却也精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夫人放下筷子,保养得宜、气质卓然的脸上有了一丝明显的笑意,“明昱来啦。”
她年轻是个非常精明的女人,掌管季家中馈时,整个季家都在她的高压掌控之下,几个儿媳都很怕她,尤其是二儿媳马氏。
这也是马氏不大喜欢季昀松的一个主要原因——祖孙俩的样貌、气质真的是像极了。
现在老夫人交出管家权,一心吃斋念佛,脾气好了不少,但整个人还是冷冷清清。
她对季昀松还算不错,每次见面都有个笑模样。
“给祖父祖母请安。”季昀松朝二老行了个礼。
老侯爷点了点头,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碗,说道:“听说孙大人很赏识你,是吗?”
季昀松道:“回祖父的话,赏识谈不上,偶尔客气几句倒是有的。”
孙明仁孙大人与首辅陆微是师生关系——陆微的家族是绵延两百多年的大世家,家族兴旺,博学多才的子弟极多。
季家与次辅常似之有姻亲关系,而陆微和常似之关系不睦,二者分属不同阵营,政见不合,所以季家的人与陆微的人的往来便格外慎重。
老侯爷满意地点点头,“你有分寸就好。”他喝一口茶,漱漱口,吐到婢女捧着的水盂里,又道,“云氏的事怎么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季昀松道:“她本人赞成和离。但明昱刚刚归家,现在和离有喜新厌旧、抛弃糟糠之嫌,想再等一等。”
“小家子气!幼稚,糊涂!”老侯爷蹙着眉头,朝季昀松抬了抬下巴,“你觉得你一年后和离就不是喜新厌旧、抛弃糟糠了吗?”
道理是这个道理,季昀松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只是没想到老侯爷这么不近人情。
人家云禧毕竟没有死缠烂打的意思,如果他不管不顾地和离了,在人品上就落了下乘。
他已经走上了仕途,绝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让人诟病。
季昀松斟酌着说道:“祖父说得对,这件事的确不该再拖。这一旬的假明昱刚休完,等再休沐时,明昱就亲自跑一趟,把这件事办了。”
老侯爷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他若拖着不办,老侯爷就会亲自派人去办,一旦被老侯爷知道云禧亲自当了坐堂大夫,只怕事情会变得更加复杂。
女子亲自坐堂,到底是个惊世骇俗和有伤风化之事,一旦传出去,即便云禧只是他的前妻,也会引来一干京官的耻笑。
他不在乎这件事,是因为云禧在静宁街从未提过他和侯府的名号。
晋安侯世子和他爹季广安不管这事,一方面是他们同样认为云禧不会坐堂,二方面,他们在乎的是季春景,对他不过是面子情罢了。
所以,他必须马上应承下来,并留够足够的余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侯爷道:“不必等,有时间就走一趟,一旦有合适的姑娘长辈们也好替你订下。”
“是,明昱明白了。”季昀松道。
老侯爷摆摆手,“上衙吧。”
季昀松出去后,老夫人说道:“这是个好孩子,他有今天的成就从未仰仗过季家,侯爷对他不要太苛责了。”
老侯爷一怔,反驳道:“老夫哪里苛责他了,分明都是为他打算。”
老夫人摇摇头,“他与云氏虽无感情,却有孩子。老身抱过那孩子,聪明得很,就凭这个孩子,他也不好对云氏太过绝情。”
老侯爷道:“咱们季家从不缺聪明的孩子,妇人之仁成不了大器。”
老夫人淡淡一笑,“他既然像老身,就绝不会成不了大器。”
老侯爷起了身,拂袖而去,出门前留下一句,“你是妇人,管管内宅便也罢了。”
老夫人捏着的茶杯停在了嘴边上,自语道:“如果我是男子,必定封侯拜相,明昱又怎么会差呢?”
第15章拖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季昀松出了仪门,与小果子走了个对面。
小果子行礼道:“四爷。”
季昀松点点头,上了马车。
小果子也跟了上来。
“南城水大么?”季昀松问道。
“还好,水已经撤了。”小果子道。
季昀松“嗯”了一声,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
小果子便也闭紧了嘴巴。
在他看来,这位主子虽然礼貌有加、心思细腻、处事周全,看起来对谁都好,但骨子里谁都不爱,包括可爱聪明的小豆豆。
那可是亲儿子呀,他怎么就能做到问都不问一句的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刻钟后,马车到了翰林院。
季昀松下车,步履沉着进了编检厅。
大部分编修和检讨都已经到了,包括季春景,他正埋头写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季昀松的到来。
季昀松跟看对眼的几个同僚打了招呼,在自己的座位坐下了。
与他并肩而坐的是检讨官柳晔,此人京城人,从庶吉士考上来,商贾出身,性格开朗,比季昀松大不了几岁。
二人关系还算不错。
柳晔道:“听说小季大人去过乐平长公主的曲水流觞宴,怎么样,有意思吗?”说完他还挤了挤眼,省略了某些男人都懂但不能宣之于口的话题。
屋子里很安静,且他的声音不算小,不少官员饶有兴致地看了过来。
季昀松的脸上挂起一道平和的笑意,“当然有意思,美景美食美酒,开了不少眼界。”他非常不喜欢那个宴会,但哪个敢说乐平长公主的宴不好呢?
一个有了些年岁的编修笑道:“听说曲水流觞宴成就了不少佳话,小季大人可有斩获呀?”
季春景抬起头,看向季昀松的目光中有了一丝锐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季昀松与他对视一眼,没急着回答问题。
很快,又有人开了口:“小季大人成亲了吧,不是儿子都有了吗?”
季昀松这才说道,“在下陪六弟去的,长辈们想让在下见见世面罢了,并非有所企图。另外,唉……”他叹息一声,“侯府规矩大,内子出身乡野,已经搬出去住了,正在跟在下商讨和离一事呢。嗯……在下乃是入赘。”
他没第一时间回答关于“可有斩获”的问题,就是在等那句关于他已婚的对话,只要等到了,接下来的澄清就显得特别有针对性,而且他还顺着话头轻描淡写地坦诚了入赘的事实。
如此,入赘一事对于他就不会再有大的杀伤力——一个才貌双全的探花郎居然入了赘,可见其身世坎坷。
他还会因此收获同僚的些许同情。
时机、火候、方式,掌握得恰如其分。
厉害呀!
季春景收回视线,若有所思。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时候,同样是勋贵出身的杨道文问道:“小季大人同意和离吗?”
季昀松道:“在下尊重内子的想法。不过,内子想留在京城,她自己带着孩子不容易,和离之事等她安稳下来再说。”
柳晔点点头,“合该如此,小季大人有情有义,在下好生佩服。”
季昀松抱了抱拳,“不敢当此夸奖,人之常情罢了。”
老侯爷身居高位,当然不怕流言蜚语,可他还在底层打转,前途未卜,就要多几分思量。
是以,和离之事,必须按照他的节奏办——一个“拖”字诀,足可应对当前的局面。
只要云禧不缠上他,他就不急,什么时候老侯爷要给他订下婚事了,他什么时候再与云禧和离。
“都来了?”孙明仁孙大人从外面踱着步子进来了。
“孙大人。”
“孙大人早。”
众官纷纷起身问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孙明仁的目光在众人脸上轻轻一扫,宣布道:“罗大人的老父亲病重,这两天不来,大家有事先找我,我酌情上报。”
众官齐齐应是。
待孙大人出去后,编检厅里的各位才俊面面相觑,尽管没人说话,但大家都明白一个意思:罗大人今年三十八,正处在上升期,一旦这个时候丁忧,前途堪忧了!
……
云禧不会做饭,也就很少去菜市场买菜,偶尔走一趟感觉还挺新奇。
豆豆更是很雀跃,看见什么都要“啊”一声。
云禧一边逛,一边教,教完了就买上一点儿。
黄瓜顶花带刺,鲜嫩诱人,买五斤;大南瓜橙红色,炖熟了又糯又甜,来一个;大白萝卜也不错,拌咸菜很爽口,要四个;还有一棒棒带皮的大玉米,煮熟后又香又甜,买它十个;大花鲢特别新鲜,喝汤吃肉都有营养,买三条……
转一圈,花一百多文,绝大部分进了空间。
云禧拎着半空的篮子去小摊上买了一大碗豆花、三根油条,这才慢慢往家走。
到家时,丁婶子和狗儿已经到了,祖孙二人正坐在台阶上等他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就知道你去买菜了。”丁婶子笑着赶上几步,把豆豆接了过去。
……
吃完早饭,云禧去枯荣堂把门板卸下来,开了业。
“云大夫吃饭了吗?”齐裕正在打扫卫生,瞧见云禧殷勤地问了一句。
云禧点点头,表示自己吃完了。
赵大夫从堂里踱出来,把洗茶的水泼在石阶下面,问道:“云大夫的药柜还得些日子吧?”
云禧道:“还得些日子。”
“光靠诊金维持一家医馆可难,云大夫莽撞啦。”赵大夫小声感慨一句,进去了。
唐大夫就在门口看书,闻言看一眼云禧,又飞快地低下了头。
云禧没有注意到他,转身回屋,去搬卖仙草冻的条案。
“吁吁……”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禧放下条案看了过去,只见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从上面跳了下来。
他看看牌匾,拱手道:“敢问,坐堂大夫在吗?”
云禧道:“我就是。”
年轻人说道:“久闻云大夫大名,在下姓王,王一鸣,师从前太医院院使宁老先生,冒昧来访,还请云大夫见谅。”
云禧还礼,问道:“王大夫有何贵干?”
王一鸣道:“家师遇到一个棘手的病症,请了不少圣手一同辩证。家师听说云大夫不是京城中人,所学必定有所不同,想邀请云大夫走一趟,大家集思广益,或者能得到新的治疗思路。”
云禧想了想,问道:“病患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王一鸣道:“离此地不远,乘马车一盏茶的功夫,病患是翰林院罗大人家的老太爷。”
翰林院?
翰林院罗大人,那应该是一把手吧,为什么不找太医院的御医呢?
这位宁老先生又是从何处知道她名号的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禧疑惑地看向街对面,难道是唐大夫和赵大夫?
唐大夫在门口专心看书,好像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次不错的机会。
云禧决定走一趟,便道:“在下才学疏浅,去了未必顶用。”
王一鸣道:“云大夫肯走这一趟,王某感激不尽。”人到了就是给面子,能不能治不是问题。
于是,云禧把条案搬了回来,进内院同丁婶子说了一声,让她专心看孩子,仙草冻半个时辰后再卖。
第16章本分
罗家在静宁街西北向,距离确实不远。
马车很快就在胡同口停了下来。
王一鸣掀开帘子,说道:“云大夫,胡同里停了三四辆马车,我们的车进不去。”
云禧道:“走几步无妨。”她推开门,轻松松跳下车,落地声音极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一鸣就坐在副驾位上,看得分明,眼里不由多了两分欣赏。
他引着云禧进了第三家大门,二人绕过影壁,穿过垂花门,进了罗老太爷住的正院。
中堂装修陈旧素雅,到处都渗透着书香门第的独有味道。
左边主座上是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他对面则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家,眉眼严肃,又隐隐透着慈和。
还有三位老大夫在两边客座上安坐。
王一鸣上前回话,“罗大人,老师,云大夫来了。”
云禧福了两福,“见过罗大人,见过宁老先生,各位前辈好。”
她身形修长,上衣是月白色素面府绸褙子,搭配一件竹青色马面裙,衣着大方得体,好像还在孝期。
容貌秀美,尽管不苟言笑,但笑眼弯弯,让人好感顿生。
罗大人罗英杰面露一丝意外之色,但还是站了起来,拱手道:“多谢云大夫拨冗前来,家父病重,未曾远迎,还请海涵。”
客座上的大夫们,脸上都带出了些许鄙夷之色,这位正主不急不躁,显然修养极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禧道:“罗大人客气了,在下是医者,此乃本分。”
“哈!”一个大夫冷哼一声,“你的本分是相夫教子。”
说话的这位大约四五十的样子,体型壮实,五官大且凶悍,蓄着一大蓬络腮胡,江湖气很浓。
云禧没理他,问罗大人:“大人,我能看看病人吗?”
“这……”罗大人略一犹豫,“家父衣衫不整,云大夫是……”
云禧道:“没关系,我是大夫。”
“年纪轻轻,成何体统。”又一个老大夫开了口。
“是啊是啊,女子行医,闻所未闻。”最后一个花白头发的中年大夫也投了反对票。
云禧看向宁老先生,她是他请来共同辩证的,不是来此经受折辱的。
宁老先生道:“人是我请来的,诸位有什么话对我说。”
他做过院使,尽管告老多年,但威望还在,其他三人不说话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罗大人道:“既是如此,就让内子陪云大夫走一趟。”他朝一个婆子摆摆手,婆子便去了内室。
云禧点点头,“有劳。”
不多时,一个打扮朴素、面容疲倦的清秀妇人从东次间走了出来,说道:“云大夫,里面请。”
云禧快步走了过去……
东次间的窗开着,条案上的三足小鼎里腾起袅袅轻烟,檀香味很重。
云禧问道:“罗太太,老太爷什么时候发的病,您能说说具体情况吗?”
罗太太道:“老太爷四天前就感觉有些不舒服,说是晚上着了凉,外感风寒,就让婆子煎了碗姜茶也罢了,不料昨夜忽然病重,手冷脚冷、大汗淋漓,很快就人事不省、水米不进了。”
云禧“哦”了一声,在床前的绣墩上坐下了。
婆子把罗老太爷的手从被窝里拿过来,放到床沿上。
云禧凝神品脉……
左右寸口似有似无,汗淋漓,确实是伤寒之症,少阴亡阳,情况不太乐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这隐约的臭气是怎么回事?
云禧心有疑虑,遂站起身,走到床脚,掀开了盖在老太爷脚上的被子。
“云大夫……”罗太太惊讶地叫出声音来了。
云禧解释道:“我要看看下三部脉象如何。”
罗太太背过身子,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云禧依次按了按趺阳、太溪、太冲三脉。
此脉象沉实有力,一息六至有余,略快,但不致死。
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云禧回到床头,捏住罗老太爷的下颌,但其牙关紧闭,无法打开其口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她吩咐道:“那位妈妈,请取一根木筷子来。”
罗太太给婆子使了个眼色。
婆子便从八仙桌上取来一副,交给云禧。
云禧从随身携带的针袋中取出一把小匕首,将筷子劈成两半,再取出一只毫针刺其颊车穴,待牙关松动后,用筷子撬开,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她闭住呼吸,仔细观察其舌头——舌面黄苔极厚,中部以后发黑。
再按其小腹,其小腹有明显硬块。
遂问婆子:“老太爷大小便情况如何?”
婆子看看罗太太,见后者点了头,才道:“小便黄,味道很大,大便好几天都没有。”
“怪不得。”云禧收起针具和刀具,“还好,这病能治。”
罗太太顿时面露喜色,“云大夫,此话当真?”她本不信任云禧,但云禧针刺手法麻利专业,又看了其他大夫从未看过的腹部,信心不由大增。
云禧道:“我不说假话,请妈妈研墨,我开个方子,一服药就能见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大夫此话当真?”罗英杰大步走了进来。
“当真。”云禧走到条案旁,拿起毛笔一挥而就。
“好字。”罗英杰赞了一声,拿起药方,交给宁老先生。
宁老先生迅速扫了一遍,“大承气汤,云大夫认为罗老太爷得的是热证?”
云禧颔首,“老太爷体内有积毒,确是热证。”
罗太太白了脸。
络腮胡老大夫冷笑一声,“手冷、足冷……分明是伤寒之症,你却告诉我这是热证,还一服药见效?”
云禧朝他点点头,以示回应,继续对罗英杰说道:“罗大人去抓药吧,一试便知。”
“这……”罗英杰犹豫着——都说“人参杀人无过,大黄救人无功”,他家老太爷已经被断为弥留之际,大黄苦寒,有泻下攻积、清热泻火的作用,一旦药不对症,只怕就真的要了命了。
宁老先生反复研判着方子,问道:“为何是热证?”
云禧道:“老太爷牙关紧闭,口气熏人,这就是热证的表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宁老先生沉默了。
络腮胡大夫又道:“就算是热证,但老太爷六脉皆无,你又怎么说?”
云禧问罗英杰:“罗大人,老太爷以前看过病吗,以往相熟的大夫可曾来过?”
罗英杰道:“老太爷身子骨一向康健,且注重养生,很少请大夫,家里相熟的大夫去年过世了。”
宁老先生若有所思,“所以,云大夫说的积毒,是什么毒?”
罗太太终于有了解释的机会,“老爷,老太爷的饮食都是妾身一手操办的,不可能有毒。”
云禧道:“我并没有说老太爷中毒,而是积毒。”
罗太太有些茫然,“积毒不就是中毒吗,区别在哪里?”
头发花白的中年大夫捻着胡须,循循善诱:“云大夫,治病救人要实事求是。虽然女子行医不易,但若为扬名立万而胡乱开方,后果难以设想,三思啊。”
第17章谢礼
这位花白头发就差指着云禧的鼻子骂她招摇撞骗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禧道:“治病救人当然要实事求是,敢问这位老前辈,您摸老太爷的下三部了吗?”
花白头发道:“六脉皆无,还摸下三部作甚?”
云禧道:“因为有人天生六阴脉!”
她既然说了,她就肯定摸了,有的放矢。
“哎呀!”宁老先生一跺脚,转身去了床榻边,亲自掀起被子,一摸再摸,“哎呀哎呀,六阴脉,可不就是六阴脉嘛,惭愧呀惭愧。”
花白头发的脸红得像火燎的一样,忙不迭地凑到宁老先生身旁,去摸另一只脚。
络腮胡和另一位老大夫也过去摸了摸。
络腮胡连连摇头,“谁能想到是六阴脉呢,这太少见了,这太少见了。”
云禧微微一笑,反击的话在舌尖转一圈,又溜达回去了——她初来乍到,到处树敌可是不行,就当尊老爱幼了吧。
罗英杰见云禧辩证准确,知道她的方子应该有效,悄悄吩咐下去:速速抓药。
罗太太道:“云大夫快说说,积毒是怎么回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禧问:“罗老太爷实用寒食散吗?”
宁老先生疑惑地看着云禧,“寒食散的方子早就在民间失传了吧。”
云禧心里一虚,她还真不知道这一点,“那……”
“那什么?”络腮胡道,“六阴脉并不能说明罗老太爷就是热证,宁老先生以为如何?”
宁老先生道:“不忙着下结论,听听云大夫怎么说。”
他今天严重失手,颜面大跌,再不慎重只怕就要贻笑大方了。
云禧在屋子里踱了几步,问罗太太:“老太爷平时都读什么书?”
罗太太吩咐婆子把老太爷平时看的书找了出来。
老太爷读的书很杂,游记、历史、话本,最多的是道家典籍。
云禧从中翻出一本翻得发黄发皱的《丹经》,自语道:“罗老太爷有没有可能服用方士炼制的丹药呢?”
婆子惊道:“哎呀,好像有的。”她扑到梳妆台前,拉开抽屉,取出一只雕花精致的小瓷瓶,“这里面装的是不死仙丹,老太爷警告过老奴好几次,说绝对不能打碎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禧接过来,倒出一颗小拇指指尖大小的黑色丸药,嗅之无味,无法凭外观分辨其药性。
罗英杰蹙着眉头,“果然是丹药。”他问婆子,“老太爷服用多久了?”
婆子惴惴不安,“好像两三年了,老太爷不让老奴外传,老奴……”
罗英杰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再说。
罗太太松了口气,几位老大夫纷纷红了脸,除宁老先生外,其他三人同时提出了告辞。
四个德高望重的老大夫加一起,还不如一个不到二十的年轻女子,这太尴尬了。
罗英杰也替他们脸疼,知道不能再留,便亲自把三位大夫送了出去。
宁老先生叫来云禧,举荐有功,算是勉强挽回一些颜面。
一老一少回到中堂就坐。
宁老先生问道:“云大夫心细如发,医术高明,不知师从哪位杏林圣手啊?”
云禧道:“家祖是名游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宁老先生颔首,“家学渊源、家学渊源啊,敢问尊祖父名讳?”
云禧道:“家祖云一针,江湖人士。”云中晖说自己仇家甚多,警告过原主,不准她向任何人提及“云中晖”这个名字。
宁老先生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江湖中能人甚多,到底是老夫见识有限啊。”
云禧笑笑,不再说话,待罗英杰回来后,以医馆和孩子无人照料无名,也告辞了。
……
下人抓药回来,煎好,王一鸣用汤匙撬开罗老太爷的牙关,硬灌了下去。
大约一个多时辰后,罗老太爷泄下一堆恶臭,很快便醒了过来。
宁老先生再诊脉一次,六脉依旧细弱,确是六阴脉。
他根据罗老先生的实际情况,对药方进行调整后,告辞离开了罗府。
在回去的路上,他对王一鸣说道:“巾帼不让须眉,这位女大夫好生了得呀。”
王一鸣深以为然,“难怪一个妇人家敢自立门户,确实了不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宁老先生叹息道:“今天多亏了你唐师哥。”
他是唐有为的老师,今天叫云禧过来有两方面的意思,一是替自家学生试探其来路根基,以免得罪了人;二是不想有人在京城草菅人命,出于社会责任感,考较考较云禧的意思。
没想到,考较不成,他们四个老家伙反被云禧将了一军。
王一鸣道:“老师不必挂怀,谁能想到罗老先生会是这种奇异脉象呢。”
宁老先生点点头,“的确有些阴差阳错的原因,但到底是老夫大意了。”
罗英杰先找的是络腮胡盛泓他们仨,他最后一个来,听了病情分析后先入为主,只摸六脉,便确认了罗老先生的病情,完全没往“真热假寒”和“六阴脉”上去想。
大夫,不同于其他行业,大意了就会要命。
从某种程度上讲,云禧挽救了宁泽清作为医者的清誉。
王一鸣继续安慰道:“云大夫的祖父是游医,见多识广,一定见过这种疑难病例,云大夫也是赶巧了,医术未必高明。”
宁老先生对他的定论不置可否,道:“‘凡为医者,性情温雅,志必谦恭,动必礼节,举止和柔’,这位云大夫年岁不大,性情修养都不错,是个学医的好苗子啊。”
王一鸣道:“那……老师要不要再收个女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宁老先生摇摇头,“游医手段驳杂,跟咱们不是一个路子。”
王一鸣也想起了“江湖人士”四个字,感叹道:“也是,不知其根底,万一有仇家什么的,就麻烦了。”
宁老先生道:“你备上四样礼物,等过两日闲了,我亲自去枯荣堂走一趟。”
王一鸣道:“弟子愿服其劳。”
宁老先生摆摆手,“这不必。”
……
三天后,一个年轻人带着小厮到了枯荣堂。
“云大夫在吗?”年轻人问门口卖仙草冻的丁婶子。
丁婶子道:“云大夫正在针灸,公子若是有事可在堂里坐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好,有劳。”年轻人绕过丁婶子,进了堂内。
堂内空地上铺着一张大地铺,两个小男孩坐在中间,正在摆弄几个小玩意。
“啊!”更小的男孩抬头瞅了年轻人一眼,扭头朝帷幔处喊了一声。
“知道了。”云禧正在按摩,听见丁婶子和年轻人的对话了,“客人请稍等一下,马上就好。”
盏茶的功夫后,她帮杂货铺老板娘李婶穿好外衣,拉开帷幔走了出来,朝那年轻人点点头,嘱咐道:“李婶可以找棵合适的粗树杈,手臂挂在上面吊一吊,对恢复很有帮助。”
李婶扭了扭水桶腰,“居然一点都不疼了,云大夫好手段。”
云禧一边洗手一边说道:“好是暂时的,李婶按照我说的办法做,效果更好。”
李婶从荷包里数出三十个大钱,“好嘞,婶子记住了,就按你说的办。你先忙着,婶子改天再来。”
“好,那我就不送婶子了。”云禧应一声,取出手帕擦了把额头的薄汗,问那年轻人,“公子找我?”
她皮肤白皙,五官俊秀,气质卓然不群,即便不施脂粉,也比寻常女子漂亮数倍。
年轻人的目光有些发直,“在下罗启越,家父翰林学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禧明白了,这位替长辈感谢自己来了,遂问道:“罗老太爷好些了吗?”
罗启越道:“好多了,已经能下地了。”
云禧从抽屉里取出一只干净茶杯,倒了一杯凉茶递给罗启越,“那就好,罗公子请坐。”
罗启越接过杯子,给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便出去了。
不多时,小厮和车夫抱着满怀的东西走了进来。
罗启越从小厮手里接过一只锦盒,打开,放在书案上,“云大夫救了家祖的命,些许礼物,不成敬意。”
锦盒里是五只十两重的银元宝,另外还有锦缎两匹、点心匣子两个、卷轴一个。
云禧道:“这怎么好意思,心意收下了。”
罗启越拿过卷轴,展开,说道:“云大夫,罗家书香门第,比不得世家勋贵,这是我们罗家的一点心意,请务必收下。”
卷轴上书:医者仁心。
字迹俊逸潇洒,笔力雄浑,绝对是书法大家的手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禧喜欢这四个字,便道:“既是如此,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罗启越大喜,“如此甚好,在下能回去交差了。”
……
瑞宁堂内,唐有为看着枯荣堂的方向,说道:“运气不错,居然靠上了罗家。”
赵升志道:“这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吗,只要她没有背景,咱们瑞宁堂的压力就小多了,其他的唐大夫就别琢磨了吧。”
唐有为道:“怎么没有背景,罗家不就是背景吗?”
赵升志摇摇头,“那也是没法子,着急上火也没用,还不如多看几页医书。”他踱回自己的座位,果然端起本书看起了起来。
齐裕道:“还是得让东家想想法子,总不能就这么看着她起来吧。”
第18章腹泻
云禧医术好,找云禧看病的病人就多,枯荣堂的生意好了,瑞宁堂就会受影响。
赵升志和唐有为不单是瑞宁堂的坐堂大夫,还在瑞宁堂各占一、两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涉及到分红,更涉及到养家糊口,就绝不能等闲视之。
齐裕话音一落,唐有为和赵升志就对视了一眼。
唐有为道:“不然这就往东家走一趟?”
赵升志犹豫着,“会不会太沉不住气了?枯荣堂连药柜都没有,来咱瑞宁堂看病抓药的都是静宁街上的老百姓。”
东家来过两趟,知道枯荣堂的情况,并没有放在心上。
而且,罗家在西城,罗大人还是官身,本就不是瑞宁堂的目标客户。
他这么一说,唐有为也冷静了,“你说得对,什么时候见面提一提就行了。”
“哎,又来人了。”齐裕还在门口探头探脑,“好像是王师叔……咦,那不是师祖吗?”
唐有为站起来,三两步跑到门口,“果然是老师的马车。”
赵升志问:“宁老找她作甚?”
罗老太爷的诊治过程,唐有为说一半藏一半,只说云禧看出了六阴脉,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唐有为想了想:“老师惜才。”
赵升志惊讶极了,“宁老先生不是不收徒了吗?”
唐有为道:“那就不清楚了。”
他认为,云禧从罗家回来已经有两天了,对于罗老太爷的病情她保持了沉默,就是给诸位老大夫留了面子。
那么,她不说,他就更不能……
想到这里,唐有为的眉心一跳,如果他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再赖到云禧身上,这些老大夫会不会恨她入骨?
不,不能这样做。
唐有为深吸一口气,暗道,“业医者,活人之心不可无,而自私之心不可有”,对一个不满二十的年轻女人玩这样的手段,未免太卑鄙了。
……
等待的时间总是煎熬的。
不知过了多久,宁老先生从枯荣堂走出来,与云禧告辞后,径直往瑞宁堂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唐有为听到王港通报,立刻迎了出去,恭恭敬敬地说道:“老师怎么亲自来了。”
宁老先生笑道:“老夫承了云大夫那么大的一个人情,过来瞧瞧也是应该。”
他特地等了两天才来,就是要瞧瞧云禧的德行,如果她对罗家之事保持缄默,便说明此人不骄不躁,人品医德都不错,可交。
反之,他和其他人也不会客气。
赵升志手臂一摆,做了个请的动作,“宁老里面请。”
宁老先生道:“老夫还有事,就不进去了,说几句话就走。”
唐有为拱手道:“老师请讲。”
宁老先生道:“云大夫说,租铺子不是长久之计,她在静宁街只是暂时落脚。老夫以为,如果她不是凑巧看出了六阴脉,医术应该不错,京城有手段的女医没有几个,将来必定大有作为,京买房置地是寻常事。”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说道,“做人做事要看得长远些,无论从医德考虑,还是从自身利益考虑,都不该只盯着眼前这点事儿,明白吗?”
唐有为顿时出了一脑门子汗,“徒弟受教,谨遵师命。”
医德是在这一行混下去的根本,而自身利益,便是自身和家人的生老病死,得罪谁都不该得罪大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宁老先生欣慰地点点头,“你能明白,老夫就放心了,都忙着吧。”他转身上了马车。
几人目送宁老先生的马车离开。
赵升志道:“姜是老的辣,听他老人家这么一说,我这心里敞亮不少。”
唐有为往枯荣堂的方向看了过去,“老师自然是睿智的,可那位也不差呀。”
他觉得,自家老师之所以说这些,是因为云禧主动说了什么。
……
云禧的确主动表白了一番。
她想,宁老先生之所以考较她,一定是因为瑞宁堂的人做了手脚,没有别人。
如今罗老太爷的病有了转机,罗家又亲自上了门,瑞宁堂的人只怕就更坐不住了。
枯荣堂没有药柜,病人没有几个,连起步都算不上,现在与瑞宁堂对上不明智,所以云禧也用了个“拖”字诀,希望通过宁老太爷达到降低对方戒心的目的,好让枯荣堂未来的路走得顺畅一些。
但离开瑞宁街也是她的真心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来,她的医馆不需要搞商业竞争,她没有精力跟对方玩手段,也没那个必要。
二来,医馆赚不了多少钱,医德她要,舒服的生活也要,那就要想办法节约店面成本。
找个合适的地方,做某一个区域里独一无二的医馆,是她这一两年内的最大目标。
神秘帷帽女五两,罗家五十两,开业仅一个月,两个病人就赚出了一年的租金,相信买房置地也用不了太久。
云禧对此很有信心。
手头有银子,吃食就要好一点。
临近午时,云禧亲自去市场买了几条大鲤鱼和两副猪肝。
一半藏空间,一半请丁婶子做了清蒸鲤鱼、卤猪肝。
做好之后,在地铺上放个小方桌,云禧和丁婶子盘膝而坐,一个择刺,一个用勺子刮猪肝泥。
丁婶子说道:“罗家公子和那位老大夫来的时候,瑞宁堂的大小爷们儿出来进去好几趟,可是坐不住了,啧……一堆大老爷们儿天天盯着个弱女子,也不嫌害臊。”
云禧笑了笑,她可不是弱女子,不过有人维护的感觉还是很幸福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说道:“怕被我抢了生意呗。”都是为了吃口饭,其实是可以理解的。
丁婶子又“啧”了一声,“那就好好给人瞧病,扯那些用不着的干啥。”
云禧认可这一点,如果两家医术水平相当,她就算抢得了一时也抢不了一世。
“尿!”豆豆忽然大喝一声。
“我也尿!”狗儿一次蹦出了三个字。
“诶哟,我的小孙子出息咯!”丁婶子喜笑颜开,扔下匙子就往院子里跑。
“儿子,忍耐一下,丁奶奶马上就把尿壶拿来了。”云禧见豆豆憋得直打激灵,赶紧把他抱到地铺边缘,省得一个憋不住尿出来。
丁婶子腿脚灵便,很快就带着两只小尿壶跑了回来,后面还带着一个人,“云娘子,这位小哥自己进来了。”
“云娘子,救命啊!”小果子满头大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豆豆吓一大跳,小身子一个激灵。
云禧一把抓过尿壶,精准地接了上去,“哗……”
“尿,尿!”小家伙“嘎嘎”地笑了起来,大眼睛弯弯的,又可爱又漂亮。
云禧摸摸他的大脑壳,以示表扬,对小果子说道:“在我这里不用跪。你说吧,怎么了?”
小果子不起来,白着脸,哽咽着说道:“四爷下午就要进宫了,但忽然闹了肚子。吃食是小人从家里送去的,呜呜……小人去了德义堂和宁神堂,却一个大夫都没找到,都出去用午饭了。云娘子,快想想办法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进宫?”云禧和丁婶子一起重复了一遍。
小果子用袖子抹了把泪,“对,进宫。皇上要赏荷,说是要考较文章。云娘子快跟我走一趟吧,小人求求云娘子了。”
云禧蹙着眉头,“煎药来不及了,针灸更多的是针对功能性腹泻,对这种急性肠胃炎不大管用,如果有人使坏……唉,我陪你往瑞宁堂走一趟吧。”
“好好,多谢云娘子。”小果子急得不行,起身就往外走。
云禧摸摸豆豆,“你跟丁奶奶吃饭,娘马上回来喂你。”
“啊!”豆豆答应一声,抓起一把勺子,自己去舀小碗里的鱼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枯荣堂。
云禧道:“小果子稍等一下。”她脚下一拐,去了书案处。
小果子在门口等她,急的直跳脚,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云禧假装翻抽屉,实际上从空间里取出两样药:蒙脱石散和诺氟沙星。
她找出一张草纸,一分为二,撕开三小袋蒙脱石散,倒在其中一张上,再把四粒诺氟沙星的胶囊掰开,倒在另一张纸上。
把两张纸上的药包好,拿出来,放在桌面上。
云禧又开始磨墨。
小果子以为她在故意磨洋工,又在书案前跪了下来,接连磕了三个头,“云娘子,四爷正等着小人呢。他在侯府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你就可怜可怜他吧。”
云禧有些郁闷,但手上动作没停,说道:“你闭嘴,我自有道理。”
砚台黑了,她便罢了手,提起毛笔,分别在两张纸上写上“干、冲”二字,再包在药包上。
“写有‘干’字的药直接倒嘴里,用温水送服,写有‘冲’字的用温水化开,再送服。”云禧把两包药交到小果子手里,“记住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来不用买药了。”小果子登时破涕为笑,“小人记住了。”
云禧嘱咐道:“这是我祖父留给我的药,没剩下多少。而且我不会配这两样药,不要跟外人讲,讲了我也没有,知道吗?”
西药见效快,可救命,且用一片少一片,她不方便当着丁婶子的面拿出来。
小果子重重点头,“明白了。”他转身就往外走,走两步又停了下来,“云娘子,我家四爷在侯府过的不好,你且等一等。”
云禧耸了耸肩,她为什么要等?这傻小子说什么胡话呢!
季昀松是一甲探花,入职最有前途的翰林院,除非他疯了,否则绝不会回来做云家的赘婿——赘婿是被女人娶回来的,女尊男卑,对男人来说是奇耻大辱。
小果子上了马车,一路快马加鞭回到翰林院。
季昀松不在编检厅。
小果子正要问柳晔,柳晔就先开了口,“买药了吗,你家四爷已经在茅房住下了,就等着你救命呢。”
“多谢柳大人。”小果子从水壶里倒了杯温水,连跑带颠地出了门。
柳晔摇摇头,“这小厮傻了吧,一杯水能解决什么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道文瞄了眼季春景,“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病,小季大人运气不好,我看应该去庙里好好拜一拜了。”
“是啊是啊,今日面圣非同小可,小季大人若是去不上,实乃憾事也。”
“欸,此言差矣,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嘛。”
“那倒也是。”
“时辰快到了,我们准备准备,也上趟茅房吧。”
……
小果子一路护着水杯跑到茅房外。
季昀松正坐在茅房对面的石墩上,白着脸,弯着腰,还捂着肚子,就像个等着打扫茅房的老大爷。
他听到脚步声,立刻抬起了头,见只有小果子一个人,眼里闪过一丝绝望,“买到药了吗?”
小果子把杯子放在石桌上,“四爷放心,小人拿到药了。”
季昀松狐疑地在他前胸扫视一遍,“药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果子把两个小药包从袖子里拿出来,取出写着“干”字的药包打开,“四爷先把这个倒嘴里。”
季昀松的目光落在“冲”字上,“这是云娘子的字,你去找她了?”
小果子道:“四爷先吃药,吃完小人再说。”
淡黄色的纸,包着白色的药面。药面极细,像面粉一般。
季昀松想不出哪种药会是这样一种状态。
他迟疑着,不敢伸手。
小果子道:“四爷快吃,其他大人已经在准备出发了。”
季昀松心道,不去又怎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跟机会比起来,还是命更重要。
小果子见他只盯着药却不肯吃,便也看了眼药粉,恍然大悟……
这药有点像砒/霜啊!
他呐呐道:“云娘子说,这是她祖父留下的药,只有这么一点儿。不如,小人先尝一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四弟,你怎么样了?还能去吗,若是不能,我同孙大人说一声。”季春景和其他大人一起来了。
“呵~”季昀松轻轻哂笑一声,扬声道,“多谢三哥,我没事了,马上就走。”他怀疑,他之所以如此,就是季春景让人在饭菜里动了手脚。
不行,他必须去。
云禧有儿子,她不可能那么蠢,敢丝毫不加掩饰地毒杀他。
他拿起纸包,折出一个三角,往嘴里一倒……
小果子递水杯过来,“四爷留一点水,还有一包药呢。”
“呕……”药粉在嘴里化开,苦得要命。
季昀松差点一口吐出去,连喝两大口水才勉强忍住。
小果子把蒙脱石散倒在水杯里化开,季昀松一不做二不休,再次一饮而尽。
这个药好些,不苦,只是味道一言难尽。
季昀松的肚子又疼了起来,小跑着进了茅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时候,季春景到了。
他捂着鼻子站在茅房外,担忧地说道:“四弟,实在不行就别去了,万一冲撞了圣上,只怕我们季家吃罪不起。”
季昀松没搭理他,里面响起一阵画面感极强,且令人尴尬的“噼啪”声和“哗啦”声。
第19章亭子
小果子心急如焚,额头上的汗珠子瀑布似的往下掉。他抹一把汗,用余光瞪着季春景,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半盏茶的功夫后,季昀松脚步虚浮地走了出来。
小果子上前扶住他,无比心虚但又带着一丝期待问道:“四爷,好点儿了吗?”
季昀松摇摇头,上半身依旧佝偻着,单手死死压在肚子上。
季春景道:“四弟感觉如何?”
季昀松道:“问题不大,三哥不必操心,明昱能坚持。”
季春景藏在扇子后面的薄唇悄悄翘了起来,“好,能坚持就好,要是有什么事,你提前跟我说,我去帮你转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季昀松答应一声,重新在石墩上坐下。
杨道文捏着鼻子从茅房里走了出来,劝道:“大臣们上朝之前,大多不敢吃不敢喝。兄弟劝你一句,还是现在放弃的好,不然只会更加如了某人的意。”
季春景凉凉地看杨道文一眼,说道:“杨大人好利的嘴皮子,想看兄弟阋墙不如回自家看,更方便。”
杨道文冷笑一声,“家里的看,外边的也看,免费的大戏不看白不看。”
杨道文出身宁国公府,虽才华斐然,但性格刚勇,总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向来看不惯季春景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这二人经常互掐,柳晔早就习惯了,他凑到季昀松身边,小声道:“趁着罗大人、孙大人还没来,你再去蹲蹲,说不定再来一回就好了呢。”
季昀松点点头。
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老侯爷说过,皇上对内阁的一些阁老不满,此番御花园之行,说是考较文章,其实是要替内阁储备人才。
不然季春景也不会铤而走险,明晃晃地在他的饭菜里做文章。
因为一旦他仕途顺利了,季春景失去的不仅仅是侯府强有力的支持,还可能会失去虚假的嫡出身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继而,季春景现有的人际关系也会岌岌可危——庶子占嫡子身份,一方面会让嫡子心寒,另一方也会让庶子不齿,两方面都不讨好。
一个老翰林摇摇头,“小季大人也是执拗,拉成这样还怎么坚持呢?年轻人,功利心还是不要太重的好。”
另一个附和道:“是啊是啊,他这个情况能坚持到宫门都够呛。而且进宫后,很长一段路上都不会有茅厕,一旦出了丑,只怕悔之晚矣呀。”
二人声音不小,显然就是想让季昀松和季春景听见。
季昀松听而不闻,没有任何反应。
季春景无奈地朝笑了笑,把扇子插在后脖颈里,也进了茅房。
小果子问道:“四爷,你怎么样了?”
季昀松微微摇头,不怎么样,他还想拉,但可以确定的是,云禧给他的不是毒药。
“你帮我看着点儿,我再去一趟。”他弯着腰又钻了进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来了。”小果子正要答应,就见罗大人和孙大人一起来了。
“小季大人怎么样了?”孙明仁问他。
“回禀孙大人,小季大人马上就好了。”小果子壮着胆子撒了个谎。
他话音刚落,季春景就出来了。
罗英杰笑道:“正好季修撰也在,兄弟俩有个照应。”
孙明仁道:“正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咱们翰林院还是头一回有亲兄弟一同供职呢。”
“可不是。”罗英杰往茅房去了,“走吧,解决完了就出发,总不能让皇上等着咱们。”
小果子急得团团转。
季春景冷哼一声,“做下人的第一要旨是诚实,第二要旨是细致。这两点,你哪样都没做到。”
小果子垂下头,努力地翻了一个大白眼。
季昀松从茅房出来,说道:“三哥教训得对。人生就像在茅厕,只要你稍加松懈,就会有苍蝇盯上来,不细致是不行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果子眼睛一亮,四爷这话说得妙啊,这位假模假式的三爷可不就是那种嗡嗡叫的大苍蝇嘛!
季春景眉心一蹙,目光箭一般地朝季昀松射了过去。
季昀松微笑着看向他,“走吧三哥,上了这么多趟茅房,整个人都臭了,我得换件衣裳再走。”
季春景心里咯噔一下,“看来四弟这是好了?”
季昀松道:“托三哥的福。”
……
兄弟二人边说边走远了。
孙明仁和罗英杰也一起出来了。
孙明仁感叹道:“小季大人确实命苦。”
罗英杰颔首,“此子‘貌似潘安,才比子建’,吃些苦头也好,人会更踏实些。”
凭什么季昀松就得吃苦头,季春景就坐享其成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孙明仁不赞同他的话,却也没有反驳,只道:“只希望他不要出丑才好,不然类似‘功利心重’或者‘不知进退’的评语少不了他的。”
罗英杰道:“此子心性坚韧,性格清冷,不像那种人。”
孙明仁负着手,眯着眼看向季昀松的背影,“但愿如此。”
罗、孙二人的马车一启动,季昀松便也随之一起出发了。
小果子贼兮兮地压低声音说道:“四爷,小的拿了个铜盆上来。”
他的意思是,季昀松憋不住可以在车上继续拉。
季昀松睁开眼,狠狠瞪了他一眼。
小果子有些讪讪,没话找话道:“四爷的肚子好些了吗?”
季昀松道:“啰嗦!”
他没那么蠢,明知道闹肚子还往宫里跑。
小果子如释重负,“我就知道云娘子的药管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季昀松道:“南城最远,你怎么找到她那儿了?”
小果子委屈巴拉的,“四爷,不是小人要舍近求远,而是其他医馆大夫都不在,小人实在没法子了。”
“错有错招,也算因祸得福了。”季昀松阖上眼帘,掩盖了眸子里怨毒的目光,心道,季春景到底是状元,行事有章有法,且果决彻底,自己输得不冤。
小果子重重点头,“云娘子的药确实好。”
季昀松也这么认为,“的确,立竿见影。我欠她一个大人情。”
小果子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只是个下人,主子们的事轮不到他插嘴。
……
一干马车在宫门前停下,翰林院的官员们下了车。
进门前,罗英杰数了数人头,最后问季昀松,“小季大人怎么样,能坚持吗?”
季昀松拱手道:“罗大人放心,下官完全好了。”
罗英杰仔细端详两眼,见他眉眼中确实有了神气,便也安了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孙明仁提醒道:“你要考虑清楚利害关系,切不可莽撞,知道吗?”
季昀松再次拱手,“下官明白。”
季春景和几个老翰林连连摇头,彼此对视一眼,到底什么都没说。
一行人逶迤进了宫门。
柳晔陪在季昀松身边,杨道文则走在二人前面。
柳晔奇带着一丝好奇问道:“你拉成那样,居然也能好得这么快?”
杨道文闻言也道:“这个时候放弃还来得及。”
季昀松道:“放心,我吃的药很管用。”
杨道文脚下一顿,小声道:“我懂一点医,如果所料不差,你中的应该是巴豆,什么药止泻止得这么快?”
季昀松想起小果子的嘱咐,说道:“小果子求的偏方,白色药面,不知道什么药。”
杨道文讽笑一声,“胆子倒是不小,什么药都敢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季昀松反问:“不然有什么法子呢?”
……
每走几十丈,季春景就留意一下季昀松:季昀松有一搭无一搭地跟杨柳二人聊着,始终不见任何异常之处。
难道真的好利索了?
这不可能!
蒸鸡蛋能缓解巴豆造成的腹泻症状,但小果子并没有带回蒸鸡蛋来。
他到底吃了什么药,哪来的?
难道是他那个妻主?
小果子去了那么久,一定是她!
季春景捏了捏拳头,无论是谁,敢破坏他的计划都必须付出代价。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太监引一干精英们进入御花园,绕过几个建筑,在一个名为“延辉阁”的三层建筑前住了脚,说道:“罗大人,奴婢进去通禀,您和诸位大人在此处稍候片刻。”
罗英杰客气道:“有劳公公。”
小太监进去了。
季春景不死心地再问季昀松,“四弟感觉如何?”
季昀松道:“三哥放心,彻底好了。”
季春景心里仅存的一点侥幸也没有了。
盏茶的功夫后,嘉元帝迈着四方步从阁里走了出来。
这位至尊爷三十五岁,中等身材,容貌隽秀,微胖,有一双温温润润的丹凤眼,有点像瘦版的弥勒佛。
容貌慈祥,不代表性格绵软,能从诸多皇子中杀出来的皇帝都不简单。
翰林院诸人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平身。”嘉元帝双手一抬,笑道,“诸位来得正是时候。走吧,随朕逛园子去。”最后一句,他是对侧立一旁的重臣们说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首辅、次辅,以及各部尚书都在。
御花园里的青石板路光可鉴人,两侧树木高大繁茂,目光透过枝丫向不远处望去,只见花木扶疏掩映着红墙金瓦,重重楼宇气势恢宏,屋脊上的每一尊雕塑,窗棂上的每一处装饰,乃至于溪畔的每一块巨石都经过了精雕细琢,好一番刻意而又丝毫不见刻意的皇家气派。
如果说午门、太和殿、保和殿是神圣,那么御花园就是生活。
神圣让人敬畏,生活才更让人向往。
季昀松出身小城,曾经以为侯府、公主府就已经是极尽奢华了,置身御花园才真真正正、彻彻底底地搞明白,为何皇家无父子兄弟。
皇上与重臣们在前面谈笑风生,一干翰林夹着尾巴跟在后面,不敢乱看,更不敢交谈,就像一群被滔天的权势斗败了的家犬。
季昀松的肚肠恢复了平静,人便也闲适了不少,虽不会眼神乱飘,但也的确在施施然游赏。
“朕这园子怎么样?”嘉元帝在一处名为‘浮碧亭’的亭子里落了座,目光在一众朝臣脸上一扫而过。
季昀松身材颀长,几乎是所有官员中最高的一个,眼睛在众官头顶之上,无遮无拦,恰与嘉元帝对了个正着。
嘉元帝道:“如果朕没记错,这位就是新科探花季昀松吧,就由你来做一首诗,夸夸朕这亭子。”
居然是亭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是说好的赏荷吗?
枪打出头鸟,这小子什么鬼运气啊!
所有人都傻眼了,同情的目光刷刷地朝季昀松射了过去。
季春景微微一笑,暗道,好戏来了。
第20章解围
季昀松也懵了一下。
但他不是因为只准备了荷花诗,其他的毫无准备才慌,而是骤然接受巨大考验的紧张。
每逢大事有静气,这是季昀松的启蒙老师时常对他说的一句话。
季昀松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拱手道:“微臣领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他退后几步,重新观察浮碧亭。
亭子矗立在荷花池边,红漆鲜艳,金瓦明亮,显然是新建造的。正方形,三开间,雕梁画栋,无一处不精美。
富贵是真富贵,大气也真大气,但它既没有极致的文雅,也没有历史的尘垢,更没有人间的苦涩,短时间写出高质量且有深度的诗也不会那么容易。
所有人都在望着季昀松,各种怀疑的、看戏的、期盼的目光,每一道都让季昀松感觉如芒刺背。
首辅陆微说道:“题目看起来简单,实际上难,皇上这道题出得好,新颖。”
常似之摇着扇子微微一笑,“非也,皇上仁慈,题目并不难。季昀松作为探花,这点应变的本领应该有的。皇上若再限制一下时间,大概就能知道此子的心性如何了。”
陆微在替季昀松开脱,常似之却跟他唱了个反调,而且还在提醒皇帝,应该加大难度。
首辅次辅不和,应该是皇上很想看到的。
但皇上会听谁的意见?
如果听次辅的,那么首辅陆微日后是否有失去重用的危险呢?
大家的注意力瞬间转回浮碧亭里,那三位核心人物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陆微似笑非笑地看了常似之一眼。
常似之忽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尴尬地咳嗽两声,额头冒出了涔涔的细汗。
偌大的御花园安静得几乎能听得到鱼儿游水的声音。
“嗯……”季昀松略一沉吟,“斜阳飞宇映晚空……”
居然这么快就有了!
众官员再次转移视线,惊讶地看向季昀松。
嘉元帝在唇角挂起一丝笑意,点评道:“起势平平,但点明了时地,倒也应景,继续。”
季昀松踱了一步,“浮光碧影舞亭风。”
嘉元帝点点头,“哈哈,朕的亭子有了,浮碧亭。第三句呢。”
季昀松没想好第三句,他仓促开口,不过是想替皇上解个围罢了。
“第三句……”季昀松自语一声,再踱两步,垂下头,“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某些翰林就窃笑了起来。
季春景没有笑,担忧地看着季昀松,仿佛真的为他捏了一把汗。
季昀松的精神紧张,且刚闹完肚子,身体虚弱,此刻已是大汗淋漓,唇色也苍白了许多。
嘉元帝吩咐身边的小太监:“给他倒杯茶。”
小太监手脚麻利,很快就把一杯茶递到了季昀松手里,季昀松谢恩,矜持着抿一小口,然后假装擦嘴,吐到帕子里,一鼓作气道:“红粉佳人临水立,天下豪士聚此中。”
他不确定巴豆的药效还有多少,一旦茶水进肚,可能会造成连续跑茅房,那就真的贻笑大方了。
嘉元帝道:“意境寻常,但对仗工整,且目的明确、大方稳重,基本达到朕的要求。小季大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来也算难得。”
说完,他看向陆微,“陆大人以为如何?”
他只问陆微,不问常似之。
常似之白了脸。
陆微拱手:“皇上明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嘉元帝扫视群臣,问道:“还有哪个做出来了?”
众臣子沉默。
季昀松的这首诗确实平平无奇,但用时短,在时间上赢了。
接下来无论谁做,只要做不出比季昀松更好的诗词,就有不自量力的嫌疑。
能站在这里的,都不是蠢货,自然也不会轻易开口。
嘉元帝笑了笑,抬手指向池塘,“亭子不擅长,荷花想必是擅长的,朕等着诸位爱卿的佳作。”
亭子西南就是曲折的廊桥,桥上早已放好了条案,笔墨纸砚均已备齐。
群臣告罪,离开浮碧亭前往廊桥……
柳晔用胳膊肘顶了顶季昀松,佩服地说道:“可以啊,小季大人。”
季昀松道:“你看看我的后背。”
他穿了件宝蓝色常服,后背已经湿了一大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道文瞄了眼走在前面的季春景,“倒也不用谦虚,确实不俗。别人我不知道,单从用时上我是佩服的。”
“确实,也就十几息的辰光啊。”柳晔认同这一点,“兄弟一句都没想出来呢,小季大人做完了。”
三人边走边聊,跟着大部队进入廊桥。
桥里安静极了,大家或冥思苦想,或欣赏风景,或胸有成竹,气氛诡异得如同科考考场一般。
柳晔自觉地闭上了嘴巴,杨道文则冷哼了一声。
季昀松不喜欢这种作诗方式,他以为,作诗是一种情绪上的释放,随心所至的作品更加动人。
于是,他脚下不停,一路观赏着荷塘走到大南边,在一处汉白玉拱桥边缘坐下去,心无旁骛地观赏荷塘上挤挤擦擦的荷叶,以及粉粉嫩嫩的荷花。
杨道文和柳晔见他坐得舒服,有样学样,也挨着坐了。
……
浮碧亭地势略高,荷塘上的景象一望便知。
嘉元帝负手而立,说道:“季昀松多大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陆微道:“二十一。”
嘉元帝笑了笑,“到底是年轻人,他身边的两位你们认得吗?”
常似之道:“季昀松右手边上的是宁国公府六公子,杨道文,三年前恩科二甲第六。”
陆微道:“季昀松左手边的叫柳晔,也是三年前的恩科,他中了二甲第一。”
说是二甲第一,其实不过是小小的第四罢了,且没有显赫的家世,陆微却能记得清清楚楚。
五十多岁的人还有这种记忆力,天赋相当可怕。
“都是人才啊!”嘉元帝赞叹一声,“陆大人和常大人不妨赌一赌谁能胜出。”
陆微道:“诗才高低固有天赋的缘故,但更多的是积累,以及对人生的感悟。姜是老的辣,老臣斗胆,认为罗英杰罗大人或者孙明仁孙大人能赢。”
常似之斟酌片刻,说道:“经验重要,但天赋也可以让人一骑绝尘,老臣见过季春景的诗作,此子可以胜出。”
“季春景,状元郎嘛,朕记得这个人。走吧,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下去走走。”嘉元帝起了身。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晔道:“皇上下来了,你们想好了没有,我有几句了,先去写上再说。”
杨道文看看季昀松。
季昀松道:“走吧,再不动笔就成了恃才傲物和不识时务了。”
三人在廊桥边上找三张挨着的条案,各自执笔挥毫……
“碧圆自洁。向浅洲远渚,亭亭清绝。犹有遗簪,不展秋心,能卷几多炎热……恋恋青衫,犹染枯香,还叹鬓丝飘雪。盘心清露如铅水,又一夜、西风吹折。喜静看、匹练韶光,倒泻半湖明月。好,好一个‘不展秋心,能卷几多炎热’!”嘉元帝抚掌赞叹,“字好,词好,今日魁首,当属小季大人!”
季昀松放下毛笔,转身深鞠一躬,在抬头的瞬间,他看到了季春景嫉恨得小心翼翼的眸光。
作者有话说:
每逢大事有静气,改自翁同龢的“每临大事有静气,不信今时无古贤”
关于亭子的诗是作者自唐代李群玉的《北亭》改写的,大家凑合看看。
浮碧亭,故宫里的,介绍采纳了百度词条,当然也改写了。
宋,张炎《疏影·咏荷叶》——碧圆自洁。向浅洲远渚,亭亭清绝。犹有遗簪,不展秋心,能卷几多炎热。鸳鸯密语同倾盖,且莫与、浣纱人说。恐怨歌、忽断花风,碎却翠云千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回首当年汉舞,怕飞去、谩皱留仙裙折。恋恋青衫,犹染枯香,还叹鬓丝飘雪。盘心清露如铅水,又一夜、西风吹折。喜静看、匹练秋光,倒泻半湖明月。
这一首就直接引用了。
第21章报信
云禧知道,如果她的药救下季昀松,接下来很可能会有麻烦找上门来。
但她并不后悔。
一来,她不想欠季昀松的,此番正好还回去;二来,季昀松是豆豆的亲爹。
无论从哪一方面看,她都不该袖手旁观。
小果子一走,云禧便交代丁婶子,无论枯荣堂出什么事,她都必须躲得远远的,只管带好孩子就行。
丁婶子为此一连紧张好些天,但枯荣堂一直平安无事,慢慢也就懈怠了。
这天傍晚,丁婶子有事走得早,云禧自己关店面,刚要给枯荣堂落锁,季昀松就带着小果子来了。
“云娘子。”季昀松拱拱手,进了门,也不废话,和小果子一起帮云禧上门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禧问:“你们吃饭了没有?”
季昀松道:“刚下衙不久,回去再吃。”
小果子朝云禧撇了撇嘴。
云禧挑了挑眉,这个时代的人吃饭早,而且侯府的下人擅长捧高踩低,他们回去只怕也没有饭吃,便道:“家里还有剩菜,我给你们热热去。”
季昀松想拒绝,但云禧已经抱着孩子走了,也就罢了。
关上店门,季昀松主动带孩子,小果子帮云禧烧灶。
云禧晚饭吃的是红烧猪大肠、蒸鸡蛋,还有一个肉末酸豆角,除蒸鸡蛋外,其他两样都有富余。
饭是蒸的,剩的不多,但软硬度合适,打几个鸡蛋炒一炒就够吃了。
云禧切了点葱花和黄瓜丁,打三个鸡蛋,在锅里倒上豆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油开下米饭,炒散后,放鸡蛋。
待鸡蛋液包裹住油饭,放进黄瓜丁,再翻炒几下,放盐拌匀,撒上葱花就出锅了。
做法简单,火候掌握得好,颜值也很高。
小果子吸了吸鼻子,道:“想不到云娘子还有这般手艺呐!”
云禧道:“不瞒你说,我只会做简单的几样菜,炒饭是最拿手的。”
小果子道:“有丁婶子帮忙,会做几样也够用了。”
几句话的功夫,云禧热完其余两道菜,刷净大锅,把仙草煮上了。
小果子摆放饭菜,云禧则从井里捞出一只冰好的大西瓜,一切两半,一半放空间,一半切成片。
她端着西瓜盘进了屋,“你们吃饭,我喂豆豆西瓜。”
豆豆站在饭桌前,指着香喷喷的猪大肠对季昀松说道:“吃。”
大肠的味道极香,但软塌塌的样子让季昀松非常警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季昀松问道:“这是什么。”
云禧道:“猪大肠,反复洗过,很干净,放心。”
“大肠?”季昀松蹙了蹙眉头,往嘴里扒了一筷子炒饭。
云禧没再劝,把豆豆抱过去,挖一勺子西瓜给他吃。
豆豆伸出小手,推开云禧的勺子,指着大肠说道:“香,吃。”
季昀松抬起头。
因为香,所以要吃,这表达多么清晰!
小家伙的眼神清亮,认真,而且执着。
是他的儿子呢。
他心中欢喜,立刻夹起一块给孩子送了过去,“叫爹。”
豆豆没叫,但喜笑颜开,张着嘴去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就是叫你大爷也不行。”云禧挡住季昀松的筷子,“大肠油脂多,他才九个月,胃肠消化不了,而且你看,他牙还没长齐呢,能吃下这么大一块吗?”
豆豆张着嘴,露出三颗米粒大小的小白牙。
季昀松再看看筷头上汤汁饱满、将近寸许长的大肠块,顿时感到了无比的尴尬,“我,呃……就是逗逗他。”
他收回筷子,挽尊似的把大肠放到自己嘴里,顺便咀嚼了两下……
“哇……”
眼看着到嘴的肥肉飞走了,豆豆毫不客气地大哭起来。
云禧瞪了季昀松一眼。
季昀松避开她的视线,垂着头,假装专心品鉴大肠。
噫!
还挺好吃,劲道,软糯,有嚼劲。
他忽然惊觉,然而小果子吃得喷香,已经干掉了小半盘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主一仆夹菜的动作都快了起来。
云禧瞧瞧季昀松那张好看且带着一丝稚嫩的侧脸,心道,再怎么聪明,也还是个半大孩子呢,幼稚!
她抱着孩子去了西次间,从空间里取出几颗熟花生米,用蒜臼子捣碎。
“咚咚”的声音吸引了豆豆的注意力,空气中也盈满了浓浓的熟花生香。
这二者如同按电钮一般暂停了哭声。
“香。”豆豆含着泪说道。
云禧舀一点点花生泥放在他嘴里,说道:“这是花生。”
豆豆点点头,“花,生……香!”尽管不连贯,但一次说了三个字。
“很棒。”云禧夸赞一句,在小脸蛋上亲了亲,抱着他出了院子,往大街上走去——她打算等主仆二人吃完饭再回来。
日落西山了,天边燃起了金红色的晚霞。
除两家小酒楼外,家家都在忙着闭店,行人很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有他们娘俩是闲适的,闲适得有些孤单。
云禧有些想念现代的霓虹和吵闹的街头音乐了,一时不免有些伤感。
“哟,小娘子带孩子玩儿呐。”一个难听的声音伴着沉重的脚步声到了云禧跟前,“还挺俊俏。”
云禧往后退了一步,只见两个彪形大汉呈犄角之势拦住了她的前路。
她心里咯噔一下,转身就走。
两个大汉并没有追,只是不怀好意地看着云禧的背影。
云禧关上大门,在门口略站了站,等心脏跳得平稳了才进上房。
装大肠的盘子已经光了,小果子开始收拾桌子。
季昀松问:“出什么事了吗?你脸色不太好。”
云禧在桌边坐下,挖起一勺西瓜给豆豆,“刚遇到两个男的,大概是故意捣乱来了。”
季昀松把剩下的两口饭吃完,放下碗筷,“他还真是不择手段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禧把匙子给豆豆,让他练习使用工具,“季春景吗?你就是因为这个来的?”
季昀松点点头,“我警告过他一次,算算时间,差不多该动手了。”
云禧不明白,“为什么你警告过他,他依然会动手?”
季昀松咬了口西瓜,“因为我人微言轻,只能让他避嫌几天。”
他心中愤愤,目光凶狠,咬西瓜跟咬人一般,红色的西瓜汁染在白皙的脸颊上,颇有些诡异感。
云禧看看他,再看看自家狼狈的小儿子,心里使劲摇了摇头:幸好自己跑的早,不然得养两个儿子,啧……
她问道:“你怎么算的时间?”数学题能算,人心也能算吗?
季昀松道:“并不是多么烦难的事情。昨日,罗英杰罗大人晋升为东阁大学士,孙明仁孙大人掌管翰林院,孙大人对我不错,而我在御花园脱颖而出,擢升为从六品修撰,与他平起平坐了。再有就是,你这边有了些人气,他忙完婚前杂事,也正好腾出手来了。”
“哦……”云禧点点头,她的药起了关键性的作用,总算没白搭,“那你打算怎么办?”
季昀松道:“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要么你带孩子回老家,我给你凑些搬家银子;要么搬去福来客栈住些日子,白天随他闹,至少可以保证晚上安全。”说到这里,他摊了摊手,“没办法,我眼下一穷二白,如果你愿意,我搬过来住几日也是可以的……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你放心,我不会总让他压着我的。”
灯花越结越大,火焰在季昀松疲倦的眼里跳跃着,就像年轻人一往无前的斗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禧不解:“晋安侯这么纵容季家子弟的吗?他给你下了药,什么惩罚都没有?”
“唉……”季昀松闭了闭眼,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亲爱的们,因为题材冷、梗也不热,所以成绩其实不太好。为了让本文在上夹子时不过分寒酸,所以需要压一压字数。
大家若是觉得短,就养养肥吧看看我无奈的脸
抱歉,拱手!
ps:大家不用担心文烂尾,看看我上一本机甲就知道了,为了此文看完整本内经的人会好好写完的。
第22章肺癌
季昀松关键时刻闹肚子,季春景确实嫌疑很大,但他没有任何证据指证季春景。
所以,这种官府都断不明的官司,根本没必要跟偏心眼的老晋安侯说,说了也是自取其辱。
季昀松虽然年轻气盛,但还是把这口气生生地吞下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则,此事毕竟微妙有趣,闲言碎语流传得极快,没过几天,老晋安侯就在别人嘴里听到了消息。
他的第一反应是小果子做事不力,要打他三十大板,被季昀松拦下了,最后只打了十个。
继而,晋安侯把季昀松和季春景叫到书房,问明情况后各打五十大板——不是真打板子,而是二人都被指责为不顾全大局,让季家名声受损。
结果确是这个结果,季昀松无话可说,全程保持缄默——他不屑于解释。
季春景正好相反,除了不承认指使人下药之外,其他的都认,诚心诚意地认了错,道了歉,并表示日后一定兄友弟恭,把老侯爷哄得服服帖帖。
这让季昀松对“厚颜无耻”四字的认识更加全面、深刻了一些。
云禧感叹道:“家族也是一个复杂的小社会,你得到的支持多一些,他得到的就会少一点,有时候由不得你不争。另外,嫡庶天然对立,他名不正言不顺,针对你也是理所当然。你俩天生死对头,你要么妥协,要么打起精神跟他斗,没别的办法。”
季昀松道:“我的事我明白,你的处境你明白吗?”
云禧给豆豆喂了两口凉开水,“我明白,我今天晚上就搬到福来客栈去。”
季昀松道:“如果那些混蛋日日来捣乱,不让你的医馆正常经营,你打算怎么办?”
“啊~哈~”豆豆扔下勺子,打了个呵欠,使劲往云禧的怀里拱了拱,大眼睛也闭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禧让小果子递过来一条湿手巾,擦干他的手,假装从袖子里实际从空间中取出一块干净细致的小布,擦擦他的三颗小米牙,小家伙不满的“吭叽”两声,还是睡了过去。
云禧这才说道:“只要他们不来硬的,我就有法子对付他们。如果他们真来硬的,我就告官。如果告官不行,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她心里清楚,季昀松肯定非常想让她们娘俩离开京城,之所以给她选择,是因为他知道他说了不算,而且她刚帮过他,他做不到冷眼旁观和落井下石。
云禧用勺子剜下一块西瓜,放到嘴里,“我有手艺傍身,在哪儿都能过得好,你顾好你自己就行。和离的文书我已经写好了,就在那边的书案里,你签一下再走。”
丁婶子知道季昀松是可以进宫的大官,附近的人就差不多都知道了。
她只要把和离一事保密,且孟举人断臂再接一事暂时不发,就可以平稳过渡,甚至站稳脚跟了。
季春景让她彻底明白一个道理,如果不想蹚季家的浑水,就赶紧和离。
“这……”季昀松的目光落在豆豆的包子脸上。
云禧警惕地搂紧了豆豆,“孩子是我的,你休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季昀松收回目光,辩解道:“我从未想过要和你抢豆豆……”
“咚咚咚!”大门被敲响了。
季昀松停下话头,清冷的眼里陡然多出几丝寒意,他站起身,四下找找,从八仙桌上拿起水果刀,说道:“我和小果子开门,你留在这里看孩子。”
小果子哆嗦一下,“我去拿菜刀。”
云禧道:“别紧张,估计是问诊的。”她趿拉着鞋,把孩子送到床上,掩好了帷幔。
这时,季昀松和小果子已经出去了,外面的人听到脚步声,又“咚咚”地敲了两下。
“云大夫!”一个女子叫道。
季昀松脚下一顿,立刻朝小果子伸出手,小果子把从厨房顺出来的菜刀交给季昀松,开门去了。
季昀松回到上房,若无其事地把菜刀放在八仙桌上,“找你的。”
云禧心里觉得好笑,但没表现出来,快步出去了。
云禧没见过敲门的女子,警惕地问道:“你找我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那女子道,“云大夫,我姓刘,您叫我刘妈妈就行。我是这间铺子的东家的下人,我家老太太病重,想请云大夫过去瞧瞧。”
“这……”云禧感觉有些奇怪,瑞宁堂在静宁街上经营多年,口碑一向不错,怎么会来找她呢。
难道,因为病人是老太太?
不能。
以前没她的时候,大家不是照样找男大夫么。再说了,人已经病入膏肓了,更应该找高手才对呀。
刘妈妈见她犹豫,揣度着解释一句:“已经请过好几个大夫了,瑞宁堂的唐大夫白天去过,但我们东家还想试一试。”
云禧点点头,这就合理了,“好,我去拿些东西,这就走。”
她回到上房,去西次间取了装银针的袋子。
出来时,季昀松说道:“让小果子陪你去,我在家看孩子。”
云禧点点头,“多谢。”
“应该的。”季昀松递过来一样东西,“拿着防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禧接过来才知道,那是自家的水果刀,被他用手帕缠住了。
外表斯文,内心狂野!
他的少年时代都经历了什么?
她探究地看向他,然而他已经转了身,只留下一个冷漠又不冷漠的后脑勺。
……
亨禄布庄的东家姓胡,家在贡院附近的状元街,是南城有名的富人区,乘马车两盏茶的功夫就到。
刘妈妈请云禧和小果子到门房等候,她进去通禀,不多时便折回来,请他们进了正院。
正院灯火通明,正房和厢房到处都有人声,一对中年夫妇从中堂快步迎了出来。
中年男子率先开口,“云大夫,家母病重,未曾远迎,恕罪恕罪。”
云禧淡淡道:“胡员外客气了。”
古代人重视大夫,大多亲自去请,胡员外之所以只在家候着,不过是仗着东家的身份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绝不是云禧的主观臆测,而是那位妇人脸上已经明晃晃地表现出打量和轻视两种动态表情——富贵人家娇养的女子,对自谋职业的女子大多是这种态度。
这是时代的局限性,她不怪她。
胡员外道:“云大夫请堂上就坐。”
三人进了中堂,分宾主落座。
胡员外道:“上茶。”
云禧道:“茶就不必了,先看病要紧,请胡员外先介绍一下老太太的病情。”
胡员外看了眼胡太太。
胡太太便道:“婆婆从去年十月份开始发病,咳嗽,痰多,一直不断,有时候还咳血,到上个月,食不下咽,喝水咳水。期间找过好几个大夫,先是按肺痨治,之后又按肺痿治,都不见效。现在老太太上不来气,浑身疼,手指头肿得一节一节的,眼见着活不成了啊。”
她一边说一边哭了起来,脸色憔悴,眼睛红肿,悲伤显然发自内心。
云禧蹙起眉头,不用切脉,她大概就能断定病情了——这是典型的肺癌晚期征兆,根本治不了,唐大夫看不出来吗?
她狐疑看向胡员外,还是这位不想失去母亲,所以才要想尽一切办法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作者有话说:
就三点问题解释一下哈,第一,作者为什么写男孩,因为作者有侄子,没有侄女,所以写男孩有代入感,也会写一点;第二,豆豆是个小天才,说话早,但其实会说只有“娘、吃、香”大约几个字,其他的重复性发音,只能说模仿,不会说话;最后一个,九个月孩子可以吃辅食,但花生不该吃,所以女主只是捣了点泥,给孩子吃了一点点。
第23章死证
尽管心里有疑问,但道德问题不归大夫管,病还是要看。
云禧道:“情况大概了解了,在下先看病人吧。”
“还看什么?大哥,你还嫌老娘过得不够苦吗?”又一个中年男子大步流星地进了中堂,抬手指向云禧,“你走,我娘不需要大夫了。”
胡员外怒道:“二弟,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既然唐大夫说能用人参吊住性命,就一定还有别的办法。这位云大夫救了罗老太爷的命,说不定就能救咱娘的命。咱娘含辛茹苦地把咱们几兄弟养大,你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她走?”
“不然还能怎样,娘撑得这么辛苦,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那男子指着胡员外的鼻尖,“大哥无非是不想分家,当谁不明白吗?之所以不说,不过是顾虑大哥辛苦多年,留几分体面罢了。”
云禧点点头,她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唐有为绝不会推荐她来,但罗家的事肯定传出去了。
老太太的病基本没救,她也没必要掺和到人家的家务事里。
她朝那位胡太太福了福,起身就往外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胡太太看了眼胡员外,赶紧追了两步,一把拉住云禧的手臂,“云大夫,咱们虽然没交情,但好歹也是你房东,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这就是威胁了。
而且精准地抓住了云禧的软肋。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云禧道:“既是如此,就请太太引路,我去看看病人。”
胡太太道:“云大夫请跟我来。”
“大嫂!”那位胡家二员外叫了胡太太一声,想要追上来却被胡员外拦住了。
二人趁机离开堂屋,进了东次间。
云禧走到床前,婢女及时拉开帷幔,一股臭气顿时扑面而来。
胡太太被熏得连退两步。
云禧道:“老太太是病人,更需要清新的空气,帷幔不要再拉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婢女应一声,端一只烛台凑了过来。
老太太半卧在床上,消瘦得如同骷髅。她面色发黑,半张着嘴,干瘪的胸脯一起一伏,呼吸声若有若无。
云禧接过烛台,举到她和老太太之间,说道:“老太太,我来看看你的病。”
老太太勉强睁开眼,又很快地闭上了。
她目窠内陷,眼里几乎看不到烛影,唇色发绀,舌本干晦,猪肝色,无苔,牙齿黑且干燥。
真脏脉现,阴阳竭绝的死证。
云禧摇了摇头,老太太的人生确实走到尽头了,已经没有必要再往下看了。
但考虑到家属的心情,她还是在绣墩上坐下来,仔细摸了摸脉象。
脉中无“和缓、柔弱和圆滑”之脉象,胃气皆无了。
无胃、无神、无根,此乃必死之脉。
云禧叹了一声,轻轻地放下老太太的手,放回被子里,起身往外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胡太太跟了出来,问道:“云大夫,怎么样,有没有办法?”
正在中堂里吵闹的十几个男女一下子停了下来,齐刷刷地看向云禧。
云禧道:“准备后事吧,好好陪陪她,就这一两天了,大概明天晚上,凌晨之前。”
“你胡说!”
“唐大夫白天还说近几天不会有事呢。”
“我们胡家是买不起人参的人家吗?”
“哪有女子行医的,别是招摇撞骗的吧。”
“竟敢咒我祖母,我打死你!”
一个十二三的少年捏着拳头朝云禧扑了过来。
“八表弟!”一个年轻男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少年的胳膊,“不许胡闹!”
胡员外斥道:“不得无礼,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少年瞪云禧一眼,跺着脚进了西次间。
云禧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如果是一般情况,她不会说得这般直白,但看了老太太的情况后,她觉得这位胡员外的所作所为真的与孝顺无关——病人走到这一步,每一次呼吸都是痛苦煎熬,勉强留住不让走,实在太过残忍了。
胡员外问道:“云大夫既然断得这么准,就请说说我娘到底得的什么病。”
云禧道:“老太太的病确实在肺上,但既不是肺瘘也不是肺痈,而是肺积。初期是‘胀满咳嗽,咳唾脓血’,眼下则是‘大骨枯槁,大肉陷下,胸中气满,腹内痛,心中不便,肩项身热,破肠脱肉,目眶陷,真藏见,目不见人,立死,其见人者,至其所不胜之时则死。’以上是内经所言,诸位若是不信,就去看看老太太,一对比便知。”
“肺积是什么,算了!”胡员外一摆手,“我们不是大夫,听不懂也看不明白,我只知道前两天家母还好好的,病势明显减轻了。你治不了就说治不了,我们换能治的大夫来。送她出去。”他对立在墙角的一个婆子说道。
你懂个屁!
你知道什么叫回光返照吗?
云禧心中恚怒,却也不再多说,扭头就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先前挡住少年的年轻人道:“已经这么晚了,路上不安全,我去送送吧。”
一干亲属的注意力都在老太太的病上,哪有心情管一个租客的死活。
年轻人见没人搭理他,一甩袖子,带着小厮出来了。
他追了上去,“云大夫,辛苦你了。”
云禧道:“没什么。”
他自我介绍道:“在下柳晔,老太太的外孙。”
云禧在他身上闻到了浓浓的酒气,不由有了一丝警惕,“过度治疗毫无意义,让老太太早点走才是真孝顺,你不必说了。”
柳晔尴尬地咳嗽一声,“路上不安全,我送云大夫回去。”
云禧脚下一停,抱拳道:“抱歉,误会你了。”
她这才正眼看此人,发现他穿着绿色常服,上面还有补子。
柳晔觉得她这礼法有些乱七八糟,但仍然还了一礼,“没关系,说开就好了。”他沉吟片刻,又道,“云大夫,外祖母一向疼我,我其实也想多留老太太一段时日,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禧毫不客气地说道:“这种病的存活期很短,在没有对症治疗的情况下老太太熬了八个月,已经很不错了,你们就放过她吧。”
她语气很重,柳晔不大高兴,但也没再说什么。
二人到了门房,看门老头说道:“云大夫,那小哥说他有急事,先走一步了。”
云禧一怔,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这位柳晔柳大人和季昀松可能是同僚,他们刚刚在二门门口说话时,被小果子瞧见了,便及时避开了。
那小子太机灵了,有前途。
第24章引子
云禧坐车里,柳晔坐车外。
考虑到男女大防,二人一路无话,直到下车时,柳晔提示云禧下车小心,才破开僵局。
云禧单手撑着车板跳下马车,拱手谢道:“多谢柳大人相送。”
柳晔道:“云大夫客气了,应该的。”他指了指枯荣堂的牌匾,“这就是云大夫的医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禧颔首。
“好名字,在下记住了。”柳晔抱了抱拳,“告辞。”
云禧还礼:“慢走。”
马车走了,云禧进了胡同,推开虚掩的大门……
季昀松站在院子里,颀长的身形在月色中茕茕独立。
“怎么样?”季昀松问道。他的声音极清冷,没有一丝温度。
云禧挑了挑眉,“我治不了。”
季昀松道:“你跟柳晔都说了什么?”
云禧不喜欢这种盘问似的对话方式,快走两步,与他擦肩而过,“你放心,我什么都没说,以后也不会说。”
“这样最好,多谢。”季昀松没转身,“豆豆尿了,也拉了。我衣服脏了,就先回去了。”
云禧道:“谢谢。”她吩咐小果子,“你把大门带上就行,我等会儿去福来客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果子应了一声,追上季昀松,一起出了大门。
马车寄放在福来客栈,二人要先去那里取车。
小果子见季昀松不高兴,也不等云禧,认为他可能介意云禧与陌生男子同行,便道:“四爷,云娘子是大夫,与男子……”
“你闭嘴。”季昀松打断了他的话。
“是。”小果子一缩脖子,主动与他拉开了距离。
季昀松没那么迂腐,他并不介意云禧与柳晔同行,只是介意云禧与柳晔相识罢了。
他可以公然宣称自己入赘,但不想让同僚知道他为何入赘,以及怎样入赘——因生活所迫而入赘,往往让人同情,但若因被骗和被下药不得不入赘,就是读书人的耻辱和让世人津津乐道的茶余饭后了,他不想因此闻名于世。
在云禧决定留在京城开医馆时,他就有过这种担心,但没想到这一日会来得如此之快。
简直迅雷不及掩耳。
季昀松心情郁郁,闷头走路,快到客栈时光线骤然暗了下来。
他看了眼天空,月亮被薄云遮住了,皎洁的光从云层边缘透出来,整片云都亮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月光和日光一样,都是很难被遮住的。
一个人的秘密有时候就像这光,你越想遮盖它,它就越要渗透出来,即便此时遮住了,彼时也会爆出来。
想到这里,他焦躁的心里忽然安定了。
有什么好怕的呢?
京城一向不缺八卦,再多的流言蜚语,也终将被更新鲜的趣闻杂谈所掩盖。
再说了,云禧是知道荣辱的女人,那样的过去,她必定也不愿意提起。
这是他之前用来解劝自己的话,这会儿也依然奏效。
季昀松的脚步重新变得闲适了起来,他说道:“看来杨大人今天这顿酒没喝痛快嘛。”
他今天来给云禧通风报信,是假借了杨道文的酒局,车夫也早早地打发了。
小果子道:“是啊,四爷没去,柳大人也走了,一个人喝酒肯定不尽兴。”说到这里,他看了眼季昀松,见后者眉头舒展了,便又道,“四爷,小人听别的小厮说,杨大人克死两个太太了,这事真的假的?”
季昀松道:“死了两位太太是真,克不克的是假,这样的话不要再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四爷放心,伤人的话小人不说。那杨大人日后还会再娶吗?”小果子继续发问。
“娶肯定还会娶的,但……”季昀松脚下一顿,“糟了,居然忘记了!”
云禧一走豆豆就尿了,他手忙脚乱地换下尿布,还没等放上新的,就又拉了。
崭新的小褥子脏了,他只好把孩子擦干净,放到了大褥子上。
这么一折腾,豆豆彻底醒了,没找到云禧就大哭了起来。
季昀松没办法,只好抱着哄,哄得不哭了却也不睡,咿咿呀呀跟他说谁也听不懂的话。
一直到小果子回来前一刻,小家伙才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那时,他早已经把和离书忘到了脑后。
小果子猜到他忘记什么了,建议道:“趁着云娘子还没来,我们回去一趟?”
“算了。”季昀松叹了一声,他刚才态度不好,云禧肯定看出来了,现在回去怪不好意思的,反正她也同意和离,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季昀松白天上衙,晚上带孩子,累得睡前复盘都没有完成就沉沉睡了过去。复盘,盘点一天当中发生的事情,对或错,日后该怎么做
第二天醒来时,他感觉两臂微酸,琢磨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抱孩子抱的。
“一个人带孩子真不容易。”他自语一声,坐起来,左手捏捏右胳膊,“总不干活,抱抱孩子都不成了。”
“四爷。”小果子提着水壶进来了,“针线房给四爷预备了新衣服,请四爷试试,说是不合适了好改,人在外面等着呢。”
“这么早?”季昀松看看窗外,刚蒙蒙亮,大概不到卯正。
小果子道:“听说别的主子早就做完了,这是把四爷落下了,忙着找补呢。”
季春景的婚事是三年前订下的,走五礼只是过场,明天就是正日子了,而他的衣服这个时候还没做好?
季昀松的面色沉了沉,“让她放下吧,我空了再试。”
“诶。”小果子早就等着这一声了,倒好洗脸水,提着水壶出去了。
“四爷起来了吧。”那妈妈迈着小碎步就往内室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果子双臂一伸拦住了她,“四爷说他空了会试,妈妈把衣裳给我就行。”
“什么?”那妈妈变了脸色,“那怎么行,明儿就是三爷正日子了。”
“哈~”小果子冷笑一声,“你也知道明儿是三爷正日子啊。”
那妈妈明明理亏,声势却丝毫不减,怒道:“三爷大婚,针线房最忙,府里主子这么多,哪个不得照顾周到?有早的就必然就有晚的,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你给我让开,四爷是探花郎,想必不会像你这般无理取闹。”
“连婴幼儿的新衣裳都做好了,只落下我们四爷的,这就是你的人之常情?”小果子更生气了,抬手指着那妈妈的鼻尖,“怎么着,我们四爷让你放下衣裳空了再试,就是无理取闹?这话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你……”那妈妈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再说一遍的,她呼呼地喘着粗气,“行,咱走着瞧!”
第25章地位
季昀松并不在意一个婆子的威胁,他如常用饭,如常给老夫人老侯爷请安,并如常去了衙门。
胡家老太太的情况大概很不好,柳晔没来,请假了。
季昀松想,如果云禧有办法医治,这间枯荣堂说不定还能坚持完三个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现在她医治不了,如果再被季春景抓住机会,只怕胡家甘愿失去一些信誉,也要收回这间铺子了。
很好。
他始终是希望她离开京城的,若能趁此机会,让她带着孩子回虞州,也是件好事。
京城遍地是权贵,一旦出了岔子,谁都护不住她。
……
修撰、编修、检讨史官也,日常就是修史,本朝的政令、奖惩、科举等等,大多经过他们之手。
季昀松在衙门,基本上等同于一头扎进故纸堆里,只要他愿意,可以一整天都抬不起头来。
这一忙就是一天。
好在下衙不晚,回到侯府时差不多申正左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季昀松先去看老夫人,老夫人还在佛堂里,便也罢了,他打算去花园走走,欣赏欣赏久违的花草。
主仆二人刚进月亮门,就听见后面有人喊道:“四爷留步。”
季昀松停下脚步。
小果子回头看了看,“是二太太身边的周妈妈,四爷,她这时候来,是不是为了早上的事?”
季昀松道:“也许吧。”
小果子愤愤地从柳树上掐下一段枝条,“一个针线房的婆子也敢骑到四爷头上来,真是反了她了,想必二太太不会轻饶。”
季昀松点了点头——侯府规矩大,奴大欺主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周妈妈到了,端正地福了福,说道:“四爷,二太太请您去兰苑坐坐。”
季昀松道:“有劳周妈妈。”
兰苑。
小果子等在院门口,季昀松去宴息室见马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马氏正端坐在罗汉床上喝茶,举手投足娴雅从容,瞧见季昀松进来,茶杯在她的胸前停滞片刻,旋即重重地磕在了小几上。
季昀松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不显,行礼时做足了礼数,“明昱见过母亲。”
马氏“嗯”了一声,目光回落到捏着茶杯的手上——她的指甲新染的豆蔻,红润粉嫩,格外娇俏。
宴息室里极安静,落针可闻。
季昀松重新评估了一下他在侯府的地位:他在朝廷是从六品官员,在侯府人称四爷,但其实连个奴婢都不如的。
他向来沉得住气,你不说话,我便也不说,大家耗着就是。
反正他年轻,腿脚灵便,站得稳,脚不疼。
马氏见他老神在在,仿佛罚站的是她一般,顿时发了火,“你就这么容不下你三哥吗?”
季昀松道:“母亲,这话从何说起?”他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他就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马氏大概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喝一口茶,稳定一下情绪,柔声道:“明昱呀,你三哥明天就大婚了,你还因为一件衣裳闹脾气,你说说,你这样做对吗?”
季昀松眼里闪过一丝讽意,同样不紧不慢地回道:“母亲,我三哥明天就要大婚了,针线房的婆子今天早上才想起来让我试新衣裳,甚至不顾我还在洗漱就要闯进来。您说说,她这样做对吗?还是……”他斟酌片刻,还是说出了口,“在这个家里,一个奴婢都可以骑到明昱头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马氏哑口无言。她叫季昀松来之前,本意是想敲打敲打他,让他知道她的态度,但不知怎么,轻易就被挑动了情绪,变得无法自控起来。
季昀松拱了拱手,“如果母亲没有别的事,明昱就先告退了。”
马氏自知理亏,见他不再咄咄逼人,微微松了口气,说道:“母亲还有事要说,先不忙着走,坐吧。”她指了指对面的太师椅。
季昀松谢坐,在椅子上安坐了。
马氏问道:“云氏的事办妥了吗?”
季昀松已经猜到她有此一问,不假思索地说道:“办妥了。”
马氏满意地笑了笑,“很好,那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季昀松脸上一红,手指在茶杯盖上无意识地滑了两下,顺着马氏的意思问道,“敢问母亲,说的是哪一家?”
马氏道:“忠义伯府家的五姑娘,嫡出,今年十五,刚及笄。这桩婚事母亲问过你祖父,他老人家同意,母亲便替你应下来了,你意下如何呀?”
忠义伯府的五姑娘!
他记性好,对此女的印象极为深刻,她就是在长公主府的宴会上瞧他瞧呆了的那个胖姑娘,三角眼,厚嘴唇,说话粗声大气的那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已经应下来了,现在又来问他意下如何,如果他反对,她会取消这桩婚事吗?
绝无可能。
季昀松觉得心头的怒火烧到了脑瓜顶上,但他清楚地知道,跟马氏发作毫无意义,如果想在侯府扎根,这口恶气必须吞下去。
“多谢母亲。”季昀松挤出一丝欢喜之意,怀抱着一丝希望问道,“母亲见过范家五姑娘吗?”
只要马氏对他有一点点歉意,或者马氏根本不曾见过范家五姑娘,他心里都会舒服一些。
马氏道:“母亲见过,小姑娘行事稳重得体,忠义伯镇守边疆,大权在握,范、季两家门当户对,她作为嫡妻百里挑一。”
好一个“行事稳重得体”,好一个“门当户对”,好一个“百里挑一”呀!
季昀松感觉后脑勺突突的跳,心思也恍惚了,勉强应对两句,便告辞离开了。
小果子迎上来两步,“四爷,怎么样,那婆子被教训了吧。”
季昀松僵着脸,大步流星地出了兰苑。
小果子愣了一下,又很快反应过来,猜道自家主子吃瘪了,见院子里没人,轻轻“呸”一声,转身追了上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季昀松去内书房找老侯爷,刚到院门口,就见季春景捧着一只镶金嵌银的锦盒走了出来。
“哟,这不是四弟么,三哥恭喜你了。”他笑眯眯地走到季昀松跟前,“范贵妃生了皇子,忠义伯戍边有功,听说爵位就要改成世袭了,这样的背景可比云氏强多了呢。”
季昀松攥紧拳头,笑道:“三哥说得没错,我有了这样的老丈人,就能在侯府、乃至于翰林院站稳脚跟了吧,确实可喜可贺。”
季春景脸色一变,小声道:“不过是娶头母猪而已,你得意什么?”
季昀松道:“很难相信,这样的话能从温文尔雅的状元郎口里说出来,三哥,你简直无耻。”
季春景哂笑一声,“这就无耻了吗?好戏还在后头呢,乡野村夫就是没见识。”
他乜了季昀松一眼,施施然走远了。
小果子紧张地看着季昀松。
后者抬起头,望着落到树梢上的夕阳,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十几息后,才慢慢平复下来。
季昀松说道:“你不必在这等我,用饭去吧,等下可能还有的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小果子道,“四爷当心。”
季昀松往院子里去了。
小果子呆立片刻,自语道:“四爷这两步路走的,跟上刑场似的。唉……四爷不顺当,云娘子也不顺当,不但惹恼了三爷,还得罪了胡家,医馆只怕保不住了吧。这两口子呀,唉……”
小果子乌鸦嘴,他说这番话时,胡家的万掌柜正在传达胡员外的意思:这间铺面有人以一倍半的价格租下了,租期三年,所以不再租给云禧。因为毁约,房租全部返还,限她三天之内搬走。
第26章投奔
云禧做好了心里准备,一整天都在等昨晚的两个大汉,但一直没等到,最终等来了万掌柜。
她猜测,万掌柜嘴里的租房人,很可能是季春景派去的。
得出这样的结论并不难。
如果季春景监视了她的医馆,就一定会知道胡家的事。
他租下铺子,倒手再租出去,赔不了几个钱,却能釜底抽薪,绝了她的生路。
新科状元,确实有些手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禧对万掌柜说道:“我搬走不要紧,毕竟这里的局面没怎么打开,甚至连药柜都没打好,另起炉灶也没有问题。但胡家这样做,不怕被人说见钱眼开,不讲信誉吗?”
万掌柜微微一笑,“云大夫,胡老爷让在下转告一句话,胡老太太用了人参,今天上午已经好多了。另外,胡老爷正是想维护胡家的名声才给云大夫退了全部房租,已经很讲信誉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恳请云大夫谅解。”
他的最后一句耐人寻味。
云禧被勒令搬走,并不在胡家的矮檐下,那么在矮檐下的就只有胡家了。
他从侧面证实了季春景的手段。
云禧道:“好,我不难为万掌柜,三天内一定搬离此地,你们先把房租退给我吧。”
万掌柜掏出几张银票,“已经备好了,还请云大夫写个字据。”
云禧仔细验过银票,确认其真实性,从抽屉里取出裁好的纸张,拿起毛笔一挥而就。
万掌柜接过收条,逐字逐句看过,赞道:“云大夫写了一笔好字呀。”
云禧笑了笑。
万掌柜又道:“趁天色还早,云大夫往牙行走一趟吧。日升牙行就不错,就在广宁街上,你去时提在下,老李就绝不会坑你。云大夫,买卖不成仁义在,咱结个善缘,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禧拱了拱手,“多谢万掌柜。”
……
送走了万掌柜,丁婶子红着眼睛说道:“还结个善缘,屁!他们就是不讲信誉,姓胡的不是东西!”
云禧一走,她就没有可观的收入了,而且云禧从不摆架子,待人宽厚,她真的舍不得。
丁婶子灶上的手艺不错,干活麻利,还护短。
云禧也很喜欢她,笑道:“婶子,只要我还开医馆,就必定还用你,就是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来。”
丁婶子破涕为笑,“只要云大夫不离开京城,肯用我,去哪儿我都跟着。”
“那就说定了。”云禧蹲下来,叫住小马驹式乱爬的豆豆,“娘去租房子,你和狗儿哥哥好好玩,听丁奶奶的话,娘回来就给你买好吃的,好不好?”
豆豆“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吃,吃!”
云禧在他额头猛亲一口,起了身,“婶子带他们去上房玩,我把店门关了。”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禧先在静宁街的牙行看了一回,没找到合适的,便还是去了广宁街。
广宁街与南城门衔接,比静宁街热闹得多。
云禧一路疾走,赶到日升牙行时,李掌柜正在关门。
她赶忙上前说明来意。
李掌柜沉吟片刻,“租铺子啊,出租的不多,卖的倒是有几个。”他打开门,“小娘子进来看看吧。”
“好。”云禧进了屋。
李掌柜找出两本大册子,翻开其中一本,点着中间一行字说道:“这间出租,在贡院附近,位置好,但租金不低,年租金三百两,三年起租。这样的肯定不行吧。”
云禧颔首,确实不大行,一年三百,三年就是九百两,够买两套房子了。
李掌柜笑道:“小娘子还是看看卖的吧,但我实话实说,出卖的铺子大多位置很差,租又租不出去,卖也没什么人买,放着又亏得慌。我去跟东家说说,要是能成,租过来开医馆却是正正好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行。”云禧点点头,李掌柜说的入情入理,万掌柜确实没忽悠她。
李掌柜翻了几页,指着一个让云禧看,“我比较看好这个,贡院西北,明秀街上。这里住的多半是富户,商铺不多,成不了气候,所以做什么都赔。”
明秀街,在罗家附近,离静宁街不算太远,步行两刻钟左右。
两间商铺由厢房改造而成,后面连着一座正常大小的二进院落。
房子八成新,要价一千五百两。
一切都很合适,但租金绝不会便宜。
云禧试探着问道:“李掌柜估计一下,租金大约多少呢?”
李掌柜沉吟片刻,“商铺加院子,月租七八两肯定要的。”
枯荣堂那么小都四两五钱,这一家总共七八两,不贵,算是良心价了。
云禧道:“如果买的话,能便宜一些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掌柜笑了,“当然,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嘛。你是老万介绍的,还是个大夫,价格方面不用说,我肯定会帮你杀一杀的。”
云禧点点头,“那好,咱再多看几家,我比较一下。”
还有三家正在出售,一家在西南,两家在东南,位置比较偏,面积也都不小。
价格高,性价比低。
云禧多方面权衡之后,还是觉得明秀街的好一些。
她想了想,问道:“李掌柜手头有宅基地吗?”
李掌柜道:“只有住宅,铺面没有。京城嘛,你也知道。”
“我明白了。”云禧也觉得自己问得太外行了,“我想看看明秀街的房子,您明天有时间吗?”
李掌柜道:“早上有两个看房的主顾,云娘子就定在巳正吧,我去接云娘子,咱们一起过去。”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掌柜的家也在静宁街,他把云禧捎了回去。
坐在马车上,云禧闲着没事,意识进到空间里,粗略地搜索了一下……
总共找到两块玉饰、两部手机、一部相机、一台笔记本电脑、五块电子表、六块机械表、八条不值钱的装饰性颈链,还有一个病人送的包装都没拆的首饰盒。
电子产品她不可能拿出来卖,两块玉饰是玻璃种的,成色极好,但一块是爷爷给的,一块是妈妈给的,都不能卖。
颈链太细,成分不纯,卖不上好价钱。
首饰盒是花梨木打造的,说明书上说,里面除八音盒装置外,还有一面不小的水银镜。
这个应该能卖上大价钱。
一想到要卖,云禧就觉得心痛。
这些东西都来自现代,那是她永远回不去的地方,每样东西都承载着她的思念和过往。
她舍不得,所以从未动过这个念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然,还做回云中晖的老本行,当游医?
那样的话,她只要租个小院子,够他们娘俩生活就行了。
也不好,当游医没办法照顾豆豆,而且她不放心把孩子全权交给别人。
……
就在云禧左右为难的时候,季昀松也陷入了困境。
他去找老侯爷询问婚事。
老侯爷给出的答复很明确:一,他的对外身份是庶出,且无法证明他的血脉;二,忠义伯虽是武将,但颇受皇上重用,而且忠义伯世子年纪不大,却已经是御前二等侍卫了,正四品武官。有这样的老丈人和大舅哥,他必定前途无量。
账目清楚,简洁明了。
季昀松只赚不亏,绝对是占便宜的一方。
他们唯一没有考虑的是他的感受,他喜不喜欢,接不接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季昀松眉头紧锁,眼帘低垂,左手飞快地转着右手指上的玉扳指。
老侯爷心里极不痛快,压着火气问道:“怎么,你对这桩婚事不满?”
这句话单刀直入,几乎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季昀松如果承认不满,老侯爷定会大发雷霆,如果他否认他的真实意愿,那么他的第二次成亲对象就依然是一个他根本不会喜欢的女人,而且一纠缠就是一辈子。
从功利的角度上讲,他娶忠义伯的姑娘,利大于害,但从感情和自尊上讲,他无法说服自己屈从这样的安排。
他突然深刻地意识到一点:其实,季家没一个亲人是发自内心地对他好,包括祖父,也包括父母和兄弟。
他与这侯府格格不入。
他让季春景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奴婢们骑到他的头上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他们的心里只有季春景。
他不该为了这些陌生人牺牲他的后半辈子,心甘情愿地做侯府的隐形人和傀儡。
绝不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到这里,季昀松闭了闭眼,鼓足勇气说道:“祖父,明昱不孝,明昱确实不满意这桩婚事。”
老侯爷冷笑一声,“你还真敢说啊!季昀松,你还知道你是谁吗?你还知道你是怎么来的侯府吗?”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无法挽回了,即便挽回,也无法弥补彼此间出现的裂痕。
季昀松明白这一点,且更加知道他此刻除破釜沉舟之外,没有、也不该有第二个选择。
他说道:“我是被老侯爷找回来的,但老侯爷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是探花了。无论林昀松还是季昀松,都是我,我一直知道我是谁。”
他不再称对方祖父,自称也变成了我。
“你……”老侯爷气得半站起身,一手撑桌面,一手指向了他。
季昀松目光沁凉,心如止水地继续说道:“我在长公主府见过范家五姑娘,她家世好,人品或者也不错,但我就是喜欢不起来,烦请老侯爷收回成命。”
“好,很好,非常好,我倒是小瞧你的胆量了。”老侯爷有了年岁,城府深,养气功夫还算不错,到底把处在暴怒边缘的自己拉了回来,“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桩婚事我既然已经应允,就绝无反悔可能。那姑娘容貌确实一般,身形也粗笨,你若不喜,将来允你多纳几房妾室便是,婚事不可能退。”
季昀松一攥拳头,挺了挺胸,“不怕告诉老侯爷,我与云氏还未和离,忠义伯府的这桩婚事我答应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你就给我滚,滚到云家去。”老侯爷登时暴怒,抓起手边的茶杯就砸了过来。
季昀松不躲不闪,任凭杯子砸在额头上……
“啪!”杯子落地,摔得粉碎,鲜血“倏”的一下流了下来,顺着眼尾落到脸颊上。
红与白反差强烈,触目惊心。
季昀松起了身,“是,我马上就滚,请老侯爷保重身体,告辞。”
他长揖一礼,快步离开内书房,往前院去了。
“呵呵……哈哈哈……”老侯爷怒极反笑,大声吩咐婆子,“你去看着他,只许他带走他自己的东西,侯府的一针一线他都别想拿走。”
季昀松当然不会带走侯府的东西。
他出府时,只带了两件旧衣裳,几样杂物,一箱子手抄本书籍,还有一个表情诡异的小果子。
小果子愿意跟着他,他便掏出全部积蓄,带小果子一起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阳落下去了,红彤彤的火烧云渐渐冷却,暗青色天幕占领大片天空,黑夜马上就要降临了。
“四爷,我们去哪儿?”小果子望着空无一人的大马路,眼里满是茫然。
“我不再是四爷了,你就叫我……老爷吧。”季昀松纠正道。
“老爷?”小果子看着他那张俊俏年轻的脸,“太老气了吧。”
季昀松瞪他一眼,“哪那么多废话,路远着呢,快走吧。”
小果子问:“去哪儿?云娘子家里吗?”
季昀松点了点头。
虽然有点无耻,但事实就是如此,他们还没和离,而且她是他妻主,他是豆豆的亲爹,去她家暂住天经地义。
另外,以常理推之,不管他去不去云家,他和云禧的这场缘分都很难断掉了。
否则,他利用云禧推掉忠义伯府的婚事,将来等时机成熟再与之和离另娶,无论云禧愿不愿意,都一定会成为季家攻讦他的把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禧也一定会被他连累。
“我对不起云娘子。”他破天荒地说出了心里话。
“四……老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咱们为什么要走?老爷又为什么对不起云娘子?”小果子只是选择跟季昀松走,个中内情一概不知。
季昀松就把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小果子惊讶得合不拢嘴巴,“就那位呀,别说老爷你,就是小人也看不上好吗?老侯爷和二太太疯……”
他掩住了嘴巴,下人就得有下人的自觉,随意批评辱骂主家是大忌,“红颜薄命,老爷的婚事实在太不顺了。”他强行转了话题。
“什么红颜薄命,不会说话就闭嘴。”季昀松轻踹他一脚。
……
三王街离静宁街很远,二人拿着东西走不快,赶到枯荣堂大门外时,已经将近二更天了。
上房的灯亮着,这说明云禧没去福来客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季昀松站在大门前,心脏咚咚直跳,他觉得他殿试时都没这般紧张过。
小果子见他犹豫,立刻伸手敲了几下,“咚咚咚……”
季昀松心里稍安,暗道,小果子虽然贵了点,但贵有贵的好处,这就派上用场了。
院子里传来云禧的声音,“谁呀。”
小果子道:“云娘子,是我,还有……我家老爷。”
云禧问:“你家老爷,他是谁?”
小果子“噗嗤”一声笑了,“我家老爷就是四爷。”
云禧开了门,见小果子扛着个竹篾箱子,季昀松的额头上有伤,肩上还背着一个大包袱。
二人的发髻松了,鞋子上、裤腿上布满灰尘,狼狈至极,显然是一步步走过来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她惊讶极了,下意识地问道:“你们这是被赶出来了?”
“啊!”豆豆从嘴里取出他的手指头,指向季昀松,“吃。”
云禧自觉失言,赶紧借机打了个岔,“儿子,季老爷没有吃的,等会儿娘喂你羊奶吃。”她让出大门,“进来再说吧。”
她合理怀疑,季昀松不签和离文书,就是为了这一刻。
可即便如此,她也硬不下心肠,把这可怜巴巴的主仆二人赶出去。
四人在中堂落座。
云禧给季昀松清洗了伤口,上好了金疮药,一边缠纱布一边说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我……咕噜噜……”季昀松刚开了个头,肚子就响亮地叫了好几声。
他局促地转了转玉扳指。
小果子道:“云娘子,厨房有吃的吗,我和老爷都没用晚饭呢。”
“没有吃的了。我给你们做点疙瘩汤吧,但……”云禧看着季昀松,“可不可以不叫老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听着忒别扭。
其实季昀松也不大喜欢这个称呼,便道:“你说叫什么?”
云禧想了想,“昀爷,不行,有点像叫我。松爷吧,怎么样?”
“也好。”季昀松同意了。
云禧在他的额头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走吧,我们一起做吃的去,边干活边说。”
她把孩子塞到季昀松怀里,率先出了门。
到了厨房,季昀松三言两语地把婚事说了一遍。
云禧道:“如此看来,离开也件是好事。”
她拌好面疙瘩,往锅里倒入适量豆油,油开后,放葱姜花椒爆香,再把切好的西红柿扔下去,炒软烂后倒凉水。
等着水开的时候,云禧说道:“对不起,是我们娘俩连累了你。”
季昀松若不是二婚,以他的样貌和才能,即便没有侯府,他也一样能娶个豪门世家的好女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点毋庸置疑。
季昀松沉默片刻,道:“说到底还是侯府薄情,我又不愿委屈自己,与你无关,你不必自责。”
这个沉默很有学问,但他终究还是安慰了云禧。
一个在困境中挣扎着长大的乡下娃,能有如此胸襟,格局定然不小。
云禧道:“你很不错,将来会有出息的。他们这么待你,一定会后悔的。”
季昀松轻拍渐渐安静下来的豆豆,小声说道:“我不关心他们会不会后悔,我只担心他们会到处坏我的名声。”
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懊丧,脑袋也耷拉下去了,像条斗败了的大狗,“随便吧,做了就不后悔。”
“唉……”云禧叹了一声,“没事,咱先搭伙过日子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季昀松“嗯”了一声。
水开了,云禧把面疙瘩扬进去,煮熟后,将鸡蛋液浇在里面,撒点香菜沫,淋上香油,色香味俱全的疙瘩汤就大功告成了。
香味把昏昏欲睡的人类幼崽唤醒了,小家伙睁开眼,爬了起来,“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就知道吃。”季昀松无奈地捏捏他的小鼻子。
虽然失去了侯府,但他收获了一个小儿子,好像也挺不错。
……
用饭时,云禧也把自己的困境分享了一遍,“所以,你们有钱吗,我可以写借条。”
小果子傻眼了,“这个房子我们只能住两天了吗?小人没钱啊!”
季昀松道:“我的钱都花在小果子身上了,只剩下不到一两碎银。”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窘迫得红了脸,舀着疙瘩汤的勺子停在半空中,汤水淅沥沥地落回饭碗里,像断了线的珠子。
豆豆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小舌头舔舔嘴唇,提醒道:“啊,吃!”
云禧舀起一勺喂豆豆,说道:“放心,我这还有些银子,维持日常生活暂时不成问题,问题在于我的医馆开不下去了。”
季昀松呐呐,“再有一个月朝廷就发俸禄了,虽然没多少,但过日子没问题。我还可以抄书,我的字不错,能赚不少银子,等攒下钱,你就可以继续开医馆了。”
读书最费钱,他靠抄书撑过了整个科举,也一定能养家糊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禧道:“租医馆的银子我有,就是铺子不好找。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另外,她有孩子,不想过颠沛的生活,那种哪里都是家、哪里又都不是家的生活太没有归属感,而且,一旦遇到不好相处的邻居和东家,日子就更糟心了。
她不喜欢。
吃完饭,小果子捡了桌子,去厨房刷洗。
豆豆漱完口就睡着了。
东次间只剩云禧、季昀松二人。
季昀松有些惶惶,起身道:“西次间有床吗,我和小果子睡哪里?”
云禧道:“你们睡这里。”她指了指豆豆平日里玩耍的地铺。
“这……”季昀松怔住了,“男女授受不亲,不好吧。”
云禧道:“你想什么呢,当然是搬过去。”
季昀松红了脸,更是松了口气,打了一躬,“是我想差了,请云娘子原谅则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禧懒得理他,假装往西次间走一趟,把空间里的八音盒首饰盒拿了出来。
回来后,她把首饰盒放在桌子上,挑亮灯芯,“我还是想开医馆,你觉得这个东西能当多少银子?”
首饰盒不大,一尺多见方,花梨木花色漂亮,颜色柔和,盒面上有仕女图浮雕,银质锁扣十分精巧,虽不那么古朴,但各方面毫无瑕疵。
季昀松不太懂这些东西,只在侯府见了些世面,但他对当铺的了解足够多,“这要看活当还是死当,这盒子是全新的,按说值些银子,但……”
“叮……叮,咚咚……”云禧打开盒盖,好听的音乐响了起来。
季昀松目瞪口呆,丹凤眼瞪成杏眼,像只呆头鹅。
云禧把首饰盒里的各个小机关打开,并把水银镜对准他的脸,“现在你觉得值多少?”
季昀松回过神,“无价之宝。”他把东西一样一样复位,盖上盖子,藏到床上去了。
云禧道:“不要说无价,身外之物而已,总是要卖的,你说吧,怎样卖才能卖出合适的价格?”
季昀松道:“总之不能给当铺,容我好好想想,这东西你切勿让别人看到。”
云禧点点头,“这个我懂,君子无罪,怀璧其罪。不过也没关系,谁要想硬抢,拿走便是,我倒也不执着。”她这话是专门讲给季昀松听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季昀松自然听得懂她的弦外音,倒也不恼,“你有这等觉悟就好。”他抱起地铺,“天色不早了,我先去睡了。”
云禧问:“明天我要去看房,你要不要一起?”
季昀松脚下一顿,本想说你的房子你做主,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既然要一起生活,就该拿出一起生活的担当来,放手不管还算男人吗?
他说道:“我先去衙门点卯,再请假回来找你。”
云禧颔首,孺子可教。
第27章看房
季昀松刚走,马氏就得到了消息。
她连砸三只青花瓷杯,看着婢女们把地面打扫干净,纤尘不染时心头才平静下来。
周妈妈适时地开了口,“太太,四爷是外面长大的,跟咱们本就不是一条心,算了吧。”
马氏一抬手,“你不必说了,他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的心情你不会明白。”
她心里很清楚,季昀松离开侯府她要负一半责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尽管她不喜欢季昀松,但她从未想过他会离开,而且还以这样一种决绝的方式。
她是被奴婢蒙蔽,冤枉他了,但她刚刚也责罚了那几个婆子啊。
他怎么就那么大脾气,说都不能说了呢?
唉……到底不是自己养大的,孝心也差着一大截啊。
马氏心里惶惶然,直到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才安定下来。
她站起身,往外迎几步,与季广安走了个对面,殷勤地说道:“老爷回来了?”
“嗯。”季广安进了屋,气哄哄地在太师椅上坐下,“真他娘的养不熟,白眼狼一个!”
马氏用帕子按了按眼角,“谁说不是呢,幸好妾身还没答应,否则季家这个丑出定了。”
她不了解季昀松,而且她也知道范五是个丑姑娘,怕把事情办砸了,就留了个心眼,只说她自己是愿意的,但孩子刚回家来,彼此还不大熟悉,有些事不能办的太急,得缓着来。
季广安接过周妈妈送过来的茶,一口气喝个干干净净,顺手把杯子扔给周妈妈,让她再倒一杯。
他说道:“且不提婚事,单是他走了,咱们季家就丢尽了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风风火火认回来的好儿子好孙子,没几天就跟家里断绝关系了,只怕全京城都要揣度晋安侯府到底发生什么大事了。
马氏问:“父亲怎么说?”
季广安道:“父亲说,全家统一说辞,就说他入赘云家,妻主用她和孩子的命逼他回去。”
马氏心里稍安,到底是他的亲生儿子,她不希望家里斩尽杀绝,这样最好。
她叹了一声,“明日就是老三大日子,他这么一走,肯定有不少人问,怪让人难为情的。”
“娘,这不算什么事,不过费些口舌罢了。再说了,明天是我的大日子,根本不会有人在意他。”季春景捧着两只精致的木匣子走了进来,亲亲热热地在马氏对面坐下了。
季广安“啧”了一声,“没出息的狗东西。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老爷子有令,谁都不许接济他,他要想回来,必须在大门口跪足三天三夜才行。”
马氏尴尬地笑了笑,季昀松在家时她也不曾接济过,这么一看,她这个母亲还真是不称职。
“算了,不提他,晦气。”季春景打开其中一只盒子,“父亲快看,儿子淘来一件好东西,您看看,派不派得上用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季广安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田黄……不是,这是黄玉呀!”他登时有了精神,拿起来摩挲一番,“好家伙,还真是。颜色正,润如膏脂,绝品。皇上的千秋就要到了,这小东西应该能派上用场。马氏,春景立了大功啊,依我看,儿子不在多,只要孝顺一个就足够了。”
“做儿子的孝顺父母不是应该应分的嘛。”季春景打开另一只盒子,那里面躺着一只碧玉手镯,颜色浓艳,质地清透,漂亮得很。
“诶哟,这是给我的吗?”马氏心花怒放,顿时把季昀松抛到了脑后。
“看黄玉时瞧见了,就知道母亲会喜欢。”季春景志得意满地看着二人,心道,还想跟我斗?这辈子你都别想翻身。
……
季昀松一宿没睡着,鸡一叫就起来了。
云禧与他差不多同步,洗漱完,她把弄干净的豆豆交给小果子,自己出门跑一圈,再买一盆羊奶和一盆馄饨和六个肉包子回来。
每人一碗馄饨,两个包子,还有一小碗羊奶。
季昀松在八仙桌旁落座,怔了片刻,道:“早餐而已,用不着这么多,太浪费了。”
云禧道:“早餐要吃好,吃吧。”
季昀松微微摇头,“明天开始,早饭我来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禧:“……”他还真把自己当赘婿了?
季昀松把小果子留在家里干活,独自去了衙门。
今天是季春景成亲的大日子,有一小部分人要去吃喜酒,大家点完卯就可以请假,季昀松也不例外。
他请完假,以上茅房为借口,摆脱了其他几位同僚——他离开季家的消息还没传出来,衙门里风平浪静。
从茅房出来时,他听见隔壁有人说道:“柳晔的外祖母昨晚去了,估计要请不少日子的假了……”
季昀松脚下顿了顿,胡老太太居然真的死了,云禧说准了啊!
他不知道云禧在胡家看病的细情,倒也没有太大反应,因着怕人询问,小跑着离开了翰林院。
步行回到枯荣堂,他和小果子一起帮云禧整理需要打包带走的生活物品。
忙到约定时间,李掌柜准时来了。
云禧让丁婶子和小果子看家,她和季昀松抱着豆豆一起去了。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明秀街,街道很宽,两旁绿柳成荫,风景谈不上美,但安静怡然。
这里只有街头的七八户人家是小户型,里面都是三进院落的大户人家。
李掌柜说西边有湖,再走走就有王公贵族的别院了。
这里客流量确实小。
整条街只有一家杂货铺,一家文房兼书店,一家饭庄,以及这个正在出售的空铺子。
李掌柜敲开大门,看门老头把他们请了进去……
房子很新,二进院里有回廊,天井里还摞了两块假山石,石头形态一般,但石头上青苔遍布,颇有些雅趣。
云禧和季昀松都很喜欢,只是手头没有银子,所以不敢跟李掌柜讨价还价。
回去的路上,季昀松小声说道:“既然看中了,就该早早下手,不然等季春景得到消息,只怕就买不成了。”
云禧道:“有道理,你打算怎么办?”
季昀松想了想,“咱们去一趟秋硕街,那条街上当铺多,古董铺子更多,看看有没有识货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禧应了,让李掌柜在便宜的地方把他们放下,溜溜达达地去了秋硕街。
人一多,豆豆就看不过来了,挥着小胳膊在季昀松怀里又跳又笑,一会儿看耍猴,一会儿看卖艺,遇到吃的就走不动路,把季昀松累得满头大汗,不得不把小家伙交给云禧抱。
三人边走边逛,走到云泰当铺时,一个穿着绫罗、说话怪声怪气,且下巴光溜溜地中年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对送出来的老先生说道:“有好东西一定要想着我们长公主府,好处少不了你的。”
老先生满脸堆笑,“那是一定的,建平长公主每年这时候都照顾小店生意,小人心里有数呢。”
中年男子不客气地点了点他,道:“但愿你心里真有数。如果让杂家知道你故意下长公主的面子,别说杂家不客气。”
季昀松的眼睛亮了,“对啊,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云禧道:“什么事?”
季昀松指指正在说话的中年男人,“再有一个月就是皇上的千秋节了,那人一定是长公主府的管事公公,来此替长公主寻找寿礼的。”
云禧点点头,这确实是个好机会,“你想怎么办?”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季昀松见那管事公公已经往马车的方向去了,立刻小跑几步赶了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禧挑挑眉,这样未免太莽撞了吧。
她想了想,到底没有一起过去,以免让豆豆瞧见他老爹被人训得孙子似的。
季昀松揖了一礼,“公公请留步,在下有一事相商。”
那公公停下来,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杂家忙得很,如果事情不重要就不必说了吧。”
季昀松道:“在下有好东西。”
那公公有了兴趣,“你要送杂家吗?”
季昀松心里咯噔一下,“我想卖给公公。”
那公公鄙夷地上下打量他一番,“一边儿去,扫兴!”他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云禧看得分明,很庆幸自己没有跟过去。
季昀松目送马车走远,小跑回来,说道:“走,我们租辆马车去。”
云禧奇道:“这就回家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季昀松四下一看,大步朝街对面去了,“那就是拉脚的车夫,我们过去。”
云禧跟了过去。
季昀松对车夫说道:“快点儿,我们去建平长公主府。”
云禧明白了——既然那位公公还在找,就说明建平长公主没找到可心的寿礼,季昀松见缝插针,抢在那公公前面,卖出去的几率非常高。
季昀松这小脑袋瓜,转得好快啊。
第28章三千
建平长公主府。
云禧刚刚打发了车夫,就见长公主府中门大开,一辆形制宽大、装饰低调的马车从里面缓缓驶了出来。
季昀松叹惋道:“太不巧了,长公主居然出门了。”
云禧安慰道:“没关系,我们先找个管事婆子问一问更稳妥。”
“也好。”季昀松朝大门口站着的门房走了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门房的脸色一变,压低声音说道:“你干什么的,还不快走?若是扰了长公主的驾,你担待得起吗?”
季昀松拱了拱手,郎声道:“这位仁兄,有礼了。在下有个宝贝,想跟长公主府做个交易。请您老发发慈悲,帮在下找个管事的来。”
云禧笑了,心道,这小子说这么大声,其实就是想让长公主听见。
敢到长公主府推销商品,估计也就季昀松一个,建平长公主对他的印象想必深刻极了。
如此,门房和管事必不敢怠慢。
这又是一手妙招啊。
“尿!”豆豆忽然开了口。
云禧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捂住他的小裤/裆,“好宝贝,你往裤子尿,娘给你带衣服了,尿完就换。”
首先当街尿尿不文明,其次这是长公主府大门口,一旦尿出个事故来,她吃罪不起。
平日里豆豆喊尿,云禧都会第一时间把尿,这一次反其道而行之,豆豆十分不解,认真地看着云禧的眼睛又说了一遍,“尿!”
“停车。”一个女子吩咐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马车在云禧前面不远处停下了,一位嬷嬷从马车里探出头来,“长公主说了,准许孩子在这里撒尿。”
云禧屈膝福了福,道:“谢谢长公主。”
“尿。”豆豆打了个激灵。
这是他快憋不住的信号,云禧赶紧把尿布扯下来,露出小雀鸟,让小家伙畅快地尿了一把。
“那小哥儿,你过来。”嬷嬷下了车,朝季昀松招了招手。
季昀松早就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了,赶紧跑了过去,“嬷嬷好,请问有何吩咐?”
这个时候的人等级意识森严,云禧和季昀松都不能直接跟长公主对话。
嬷嬷道:“长公主问你,你有什么宝贝。”
季昀松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狂喜,“回嬷嬷的话,在下有一只会唱歌的小妆奁盒,盒子里还有一面非常清晰的镜子,照人纤毫毕现。”
嬷嬷点点头,转身回去,上了马车,几息后,又下来了,说道:“长公主要去别院小住,你下午带着宝贝去西城宝瓶巷葵园找我。”
“是。”季昀松略打一躬,不卑不亢地送走了嬷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啊!”豆豆指着一匹白色骏马叫了一声。
“马,白马。”云禧教他。
“马,崴马。”豆豆又开始自己造词了,稚嫩的童音格外好听,更格外有趣。
“噗嗤……”马车里有人轻笑一声,随即马车启动,辚辚地朝西边走远了。
季昀松轻吐一口气,“运气还算不错。”
“确实难得,万中无一。”云禧把尿布给豆豆垫了回去,“我们也回吧,丁婶子中午做红烧肉。”
……
云禧知道见长公主要三跪九叩,就想让季昀松自己去。
但季昀松坚持认为东西是她的,她理应在场,而且,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不是真夫妻就更不能大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否则,一旦因此生出罅隙,反而不美。
云禧只好同意了。
未时初刻,二人去杂货铺买几个上好的荷包,里面装好数量不等的赏银,就赶去葵园了。
葵园离明秀街很近,步行只要一刻钟左右,但因临着月牙湖湖畔,风景秀丽多了。
二人在大门口站定,季昀松去敲门。
云禧一边欣赏遒劲的“葵园”二字,一边说道:“顾名思义,这是一个种满了向日葵的园子,有诗意,我很喜欢。”
如果她有这样一个园子,必定会在花期时每天剪上一只,搭配其他花朵做成插瓶,放在医馆里。
光是想想就觉得很美好。
季昀松回头看她一眼,说道:“云老先生性格阴鸷,但把你教的很好。”
阴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非常尖刻的评语。
云禧却反对不了,云中晖确实是那样的一个人。他很少说话,思想也有些极端,对原主却很好,琴棋书画武艺,哪一样都没落下。
她认为,云中晖的身世非常神秘可疑,只是没有证据。
云禧道:“虽然很抱歉,但祖父对我很好很好。”
“算了。”季昀松继续敲门,“他人都没了,死者为大,我以后不会再提了。”
门房开了门。
他早就得了吩咐,听到来意就把二人带到茶水房,并让人去请一位姓冯的嬷嬷。
冯嬷嬷比那位管事公公客气多了,她让伺候她的小姑娘给二人上了茶,问道:“二位怎么称呼?”
季昀松道:“这位……”
云禧打断他的话,“嬷嬷,我们是亲兄妹,我叫林云禧,他叫林昀松,宝贝是我爷爷留下来的,嬷嬷现在要过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