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还有下半截……
吕升卿展信读之:“公有三疾忌能、好胜、不公。此词早晚服之一帖可解沉疴。”
“试问公早听我言,何至于此?”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不可不知。”
“人生如梦,白驹过隙,公逐越出京犹在眼前,今送公出外,再赠一词扯个直。”
吕惠卿听了略有所思,展信又看了一遍,沉吟半晌。
吕升卿道:“兄长,章三何意?”
吕惠卿道:“立城下之盟是也!送信之人何在?”
……
陈瓘坐在厅中喝茶,自为章越的元随后,他一直在章府中做事。
吕惠卿失笑道:“朝堂上哪有君子可言。你要找那等君子,别说今人,古人也没有。”
陈瓘神色难看,他被吕惠卿一顿数落,讨了个没趣。
“且说来听听!”
说完陈瓘面色涨红起身长揖,而吕惠卿被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何为为政之道?在于先强人所难,后半推半就,终心悦诚服。”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不要打扰修道之人的清静之意,但放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吕惠卿道:“此话的意思,这世上有人是不能惹的,你宁搅三江之水,都不可惹了他不喜,否则就应了劫数。”
陈瓘走后,吕升卿,吕温卿从屏风后上前,见吕惠卿立堂中犹自看着庭院中孩童玩着纸鸢。
吕惠卿笑道:“修道之人?我曾听一句话,宁搅三江水,不动道人心。”
一旁陈瓘道:“相公,平心而论,王介甫变法免役法来自韩相公,方田均税法来自欧阳永忠,而在后来的具体施政上大体由吕吉甫来主张。”
陈瓘道:“相公是在惋惜吕吉甫吗?”
所以官越高,越是有高处不胜寒之感,越来越相信自己能有今日,是冥冥之中有天意的。
陈瓘问道:“当真一人也没有吗?至少书中圣贤……”
吕惠卿闻言大怒心道,此子刻薄之处也是不遑多让章越。
“今日听莹中说来,这章相公便是吕某所云的得道之人。吕某一向自负,如今也自承当初不该招惹章相公。”
吕惠卿叹息,他如今明白这世上有些人确实不能惹,好似因果循环,不论怎么样,你惹了他,就会自讨没趣。
陈瓘心道,此人便是吕惠卿?看似浑不起眼,哪能想到此人曾权倾一时。
陈瓘道:“这句宁搅千江水,不动道人心,陈某没听过来,也不敢评论。”
陈瓘心道,吕惠卿还是不服气被迫出外输给了章越。他不肯承认自己哪里错了,而是怪自己输给了运数。
他站起身来走到庭院外,正巧见庭院里有几个孩童持一纸鸢跑过,道:“吕公,在下有一首诗赠公!”
在批评着王安石同时,又捎带了批评了吴充,王珪,吕嘉问,练亨甫,王雱,元绛等人,几乎将与他结怨的人都数落了一番。
陈瓘仓皇起身行礼,却见对方伸手虚扶道:“同乡后生,无须多礼。”
“不回便不回!”吕惠卿道。
吕惠卿离京之日。
说了一会话,吕惠卿道:“我与章相公相识多年了……他让你来此有什么交代?”
吕惠卿自嘲惹了章越,所以才走了下坡路。
吕惠卿自负才高,但听章越如此称赞自己也是高兴。
当即吕惠卿在堂上写了一封奏疏,将自己与王安石交恶经过,以及政见不同的细节无一不细细写在奏疏上。
想到这里吕惠卿收起傲慢之意,正色道:“莹中留步!请上座!”
“那我比章相公如何?”吕惠卿问道。
“陈某记得章公曾对我说他曾最敬仰的人便是诸葛武侯,我问他诸葛武侯名气胜过于功业,为何位列房杜,张良萧何之前,为千古第一名相?”
吕惠卿脸上颇有释然之色。
“熙宁七年,郑介夫上疏至变法差点失败,是吕吉甫站出来力挽狂澜。他对新法实有存亡绝续之功,可是世人只知丞相,当吉甫出自其下,为其部属,着实可惜了。”
此奏疏一上,代表着他与王安石正式扯破了脸。
“其实焉有什么朱楼起,朱楼塌。我吕惠卿恰似这纸鸢,因风相激而腾九天,最后还是要落下来的。”
虽说不一定能见到,但陈瓘早听过吕惠卿的‘凶名’,心底也不由忐忑。
何谓聪明人?遇到别人的批评首先考虑的不是自己的面子,自尊心,而是考虑此话有无道理。
章越早已收到陈瓘对吕惠卿回复,从枢密院回府之后,章越登上府里看街楼目送陈州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