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起居室挂好外衣,听到隔壁客厅似有客人,正跟王慧说什么画的事。细细一听,是大宅。
大宅埋在沙发里,正端着一杯茶在喝。
“什么画?”王胡庆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茶。
“王慧那张《花事》。现在有两家美术馆要收藏,她想听听我的意见。”
“收藏?哪两家?”他望向妻子。
“中国美术馆,还有一家……法国博物馆。”
“呃。你们是怎么个想法呢?”
“我听说若讲收藏条件,还是国外博物馆好些。”王胡庆说。
“是,对,”大宅冷冷地睨视王胡庆一眼,“馆藏科学确实是人家水平高,而且人家给的钱也多。”
王胡庆笑笑:“我并没有提到钱嘛。不过既然说到这儿,我是否不妨可以问问,两下酬金各是多少呢?”
“五万!人家给。”大宅有意作出没有见过钱的样子,“而且还是美元!”
王胡庆并不气恼,也不显得难堪,他知道大宅。
“那么我们国家美术馆呢?”
“大概是……三千元。”王慧不想再让大宅说了。
“人民币,三千元,”大宅还是又来一句,“也就合美金几百块钱儿吧。”
王胡庆淡淡地喝着茶,看看大宅,有点想笑,又不好笑。
大宅却很激愤:“对,他们有钱,可别他妈捏着钞票到中国来当救世主,来当文化强盗!”
“人家也许不是这个意思吧。”王胡庆倒是有意要逗逗大与了,“一个法国收藏家,来收藏你的画,倒说明人家对我们东方文化的珍视呢,我们该为此骄傲,正像我们的人捏着钞票到日本去盯着人家的彩电小汽车,人家并不以为是耻辱一样。”
王胡庆放下茶杯:“五十还是五万对我并没有什么太大意义,给谁不给谁,除了打听打听,我只有无条件赞同的义务。
行了,至少吧,总该让我看看究竟是幅什么画啊。今后哪天潦倒了,这也许倒能当个糊口的饭碗呢。“
“你看过的。”王慧说,“就是那幅,你走以前,上昆明以前画的那张。”
“走以前?”
王慧眼底深处便隐隐又浮起了一种悲伤。
“再看看嘛—;—;”大宅觉得是个机会,王胡庆口若悬河放了一通宏论,真正拿出画来,我倒要看看你掉不掉底子。
“好吧。”王慧迟疑一下,走过去俯身拉开了一个柜门。
“就这张?”王胡庆从一摞画稿上站起最上面一张,回过头问,可是他却发现王慧脸上已猝然失色。
“不是……”王慧征了一下,急急地一张一张翻弄起来。
刷刷刷……纸页在她手里凌成地翻过,直到最后一张颓然放下,她无望地看着一堆凌乱的画稿,忽然感到一下子浑身发软。
“别着急,再看看—;—;”王胡庆没大理会。
王慧面色苍白,呆呆站着。不用看,没有。如果有,在这一堆画稿里,她甚至不须用眼睛……
“家里有谁动过没有?”大宅也有些着慌。
喊来了姥姥、父亲、于连生,都说没动过。
杨杨呢?王慧忽然想到了杨杨。过去朋友来要画,她都是喊杨杨给拿,朋友们似乎也都非常喜欢由杨扬为他们作出选择。家里能够动她的画的,只有杨杨。
院子里,杨杨正在训练大狗打立正。她很可笑地板着小腰板,两条胖胖的小腿挺别扭地并着,右手举在脑门上。
“立正!—;—;”她叫,奶声奶气。
大狗居然直立起前腿,一只爪子熊掌似地翘起来。杨杨激动无比地翘起脚跟,扳着狗爪像把着一根车辕,给娇正着姿势。小鼻头上亮着一层兴奋的汗珠。
“杨杨—;—;”王慧推开窗子,“看见妈妈刚画的一张画了吗?”
“刚画的?没看见。敬礼!—;—;抬高点,这样……”她踮着脚把狗爪向里窝了窝,“对,对……妈妈,快看呀,快看—;—;”
“杨杨!看见妈妈……”
大狗有点坚持不住,女儿已无心别的。她便住了口。女儿说没看见。并且这几天确实也没人来要过画。没人要画,女儿是不会想起去动那些画的,她没心思看什么狗打立正,关上窗子回到沙发上,瘫软地坐下去。一屋人不由也面面相觑。
胡岩进来了,抱着只纸盒子、里面咕咕地有叫声。
“丢不了,慢慢再找找着。”王胡庆很自信。家里这么严实,画稿难道能不翼而飞了?而且一件东西,往往你专门要找它了,却底儿朝天你也翻不到,不找了,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