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变成了一个鬼魂。
大脑很艰难地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心像是被剜了一个大口子，身体丧失了所有的气力。
他已经死了。
任何事情都将变得没有意义。
也对，海狩时他被‘海怪’利维坦吞进了肚子里，怎么可能幸存。或许，他的身体永远埋在了人鱼尸堆里，而灵魂不知飘荡了多久，附到了这位叫塞壬的少女身上。
这里是一个隐秘的人鱼庇护所？
又或者是死后的世界？
谁知道呢。
这重要吗？
亚瑟失落地垂下头，脑袋顶却感受到一阵阵的抚摸。金发少年讶异地一抬头，摸他脑袋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右手！
“塞壬？”他询问地看着镜子，镜中少女没有任何回应。亚瑟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心，然后握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塞壬，你是在安慰我吗？谢谢。亚瑟在心里默默说。不知她能不能听到，又看着镜中的脸，用口型无声地再次说了句谢谢。
深吸一口气，大脑重新开始思考。自己死后到现在，时间过去多久了？海狩结束了吗？骑士和那群战斗的人鱼怎么样了？或许自己来到这样一个人鱼居所，也有它的契机所在。
这里居住着如此庞大的人鱼群，竟然过得还算安稳，没有受到‘海怪’利维坦的攻击吗？还有，她们谈论的‘海巫婆’、‘岸党’又是什么呢？亚瑟隐隐觉得这是一个关键问题。还有，少女塞维尔眼珠子暴起的骇人模样，是她个人有异变，还是这里的所有人鱼都有问题？
可要说这个居所中最值得在意的，或许是少女塞壬本人！塞壬怎么看都只是下城区的一条平凡人鱼，可为什么独独只有她是和小王子一样的黑皮呢？自己又为何偏偏附到了她身上？不可能只是巧合。
或许了解塞壬本身，才能发现破局的答案。
思索之际，众人鱼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广场上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人鱼们停下了闲聊，面朝同一个方向远远眺望着什么。黑点从远处慢慢放大，游来的是一大群人鱼，其中打头的是几头精壮的双鱼卫。非常精壮，和押送囚犯的那批双鱼卫相比，有明显的体格差距，大概就是人类里士兵和骑士的差别，配备的三叉戟也要精良粗大许多。他们身后还有四支完整的双鱼卫小队，上下左右四个方向整齐列队，朝广场游来。而被他们团团保护在中间的，是一条叶海龙！
叶海龙足有3、4米长，石柱粗，长相类似海马，身体在上下方向延展出数个背鳍和胸鳍，这些鳍呈叶瓣状，绿绿的像海藻。
叶海龙上坐着几条人鱼。更准确地说，是盘着几条。人鱼们的尾巴盘卷在坐骑身上，非常牢靠，把它的背鳍作倚靠。坐最中间的是一个人鱼少年，白皮黑发，长得很嫩也很俊秀，鳞片是海风蓝色，小尾巴湛亮湛亮的。除他以外，都是些白胡子老头。原来人鱼也是会衰老的，梅吉首领带领的人鱼族群里，既没有老人，也没有不会魔法的人鱼，大概是因为‘海怪’带来的常年的生存压力吧。
叶海龙在广场上方停了下来，双鱼卫列队，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下面这群人鱼。广场霎时间安静下来，许多人鱼从殷殷期盼的表情，变成惴惴不安地低头，不敢往上看。
任谁都能看出，这次来的大人物们不简单，这架势也不像是来找妻子的。
列队的双鱼卫们把广场团团围住，领队的精壮双鱼卫则留在了原地，朝着少年一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咳，王，可以开始选人了。”一个老头在一旁说道。
“嗯！”人鱼少年从叶海龙上下来，大眼睛好奇地在广场上的诸人鱼身上扫过。其实不用别人说，亚瑟也看出来了，因为少年的眼睛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是星光眼！和小王子的眼睛同款，金色淡是因为还没有完全进入深夜。少年是白皮肤的，这不影响他就是这个族群人鱼之王，毕竟黑皮肤并不一定是王族的象征，只是亚瑟的猜测，但星光眼一定是，这一点小王子亲口说过。
一股很有亲和力的水之波动释出，自人鱼少年传播到广场上的每个人。水之波动触及到的人鱼们疲乏都消失了，身体活力陡增，是治愈之力！人鱼少年闭眼感应了一会儿，然后开始挑人。
“这位姐姐。”他在上方水域游动，水之精灵般的灵动，尾尖一点，在指到的人鱼上方留下一个星星标记，“这位，这位，还有这位…”人鱼少年一口气点出十几条来。海风蓝色的星星标记布灵布灵地得闪着光，周围还有许多星沙点点，从未见过真正星空的人鱼们忘记了害怕，惊叹地看着这美丽的景象。
人鱼少年游到红水晶附近，星光眼对上了亚瑟塞壬的眼睛，他朝着亚瑟塞壬转着圈，打量了一番，似乎是从未见过黑皮的人鱼，眼神充满了天真和好奇，和布兰丁一模一样。“还有这一位。”亚瑟塞壬的头顶也出现了一颗星星。
这是最后一个，点完了这盏星灯人鱼少年就游了回去，随即一位双鱼卫高声喊道：“被点到的人鱼明天第一班时间来水晶广场，也就是这里集合。不要想着逃避，你们的气息已经被记录下来了。不过放心，不是什么坏事，反而是天大的好事，你们被选中，即将成为‘神侍’了！”
‘神侍’？亚瑟又想起来人鱼小王子的话，人鱼族起初并未流浪，古代时生活在海底神殿里，契约之书同样保存于神殿。还有他的祷告词中有提到过，海神用骨血创造了他们。难道海底真的有‘神’？
就在这时，人鱼少年的星光眼彻底变成了金色，金光灿烂地像是海底的小太阳。底下的人鱼们似乎从未见过这样耀眼、这样夺目的光，她们痴痴地望着，不是出于女人对少年的爱意，也并非平民对王权的崇拜，而是本能——生命追逐光的本能。此刻大广场比双鱼卫押送囚犯时还要安静，有的人鱼忘记了动弹，像一座仰头的石像；有的下意识地往上游，伸出手，似乎想拥抱光……直到一声爆喝：
“止步！”
双鱼卫们把人鱼少年挡在身后，三叉戟指向众人，锋利的戟尖让人鱼们清醒。往上游的人鱼们落回广场，难掩失望。
“没事，没事，姐姐们没有恶意。”人鱼少年示意双鱼卫们散开，他冲着一位白发老头人鱼道：“长老，该报时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头点点头，冲队伍的后方吼道：“第三班！报时！”
嘟——
海螺声响起。
嘟——
高昂的海螺声如号角，传遍海域的每一个角落。
嘟——
直到双鱼卫簇拥着叶海龙离开，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海螺声都还在广场上回荡。
第三班报时，海螺响三次，亚瑟好像知道所谓报时是怎么回事了。小王子的星光眼随着时间是渐变的，但是根据亚瑟的观察，其实有三个节点会有剧变：早上四点、中午十二点、晚上八点。刚才人鱼少年的星光眼突然从浅金到金光四射，说明现在正是晚上八点。他看着周围失落的人鱼们，没有阳光的眷顾的深海世界，人鱼之王的星光眼就是他们的时针。
“塞壬——”
亚瑟回头，看到塞维尔穿过人鱼群奋力朝他游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塞壬！你被选为神侍了！？”少女神色急切又有一些担忧。
“对，我需要做些什么准备吗？”亚瑟回道。
“我们先去扫雪，边游边说吧。”
“.…..”
两人往上游，塞尔维在前，亚瑟在后。他们垂直游了几百米，越往上，光线反而越暗，因为离广场的灯光越远，二人打开了胸前的珍珠灯。
“塞维尔对神侍了解多少？”在广场的偷听也不是全无收获，他总结出一些交流技巧。比如，如果你直接问，可能会暴露自己并非塞壬本人；但如果间接问，对方的了解程度就安全许多。
“我也是第一次见遴选神侍现场。抱歉，塞壬，”塞维尔歉意地看着亚瑟，“我以为是大人物的‘相亲’会，才拉你来的。”
“没关系，塞维尔，那位双鱼卫不是说了嘛，成为神侍也不一定是坏事。”
“可是、可是，听说成为神侍的人，从来没有回来过的。往好了想，她们是去上城区过上好日子了。往坏了想，她们说不定、说不定…”
“.…..”说不定死了。亚瑟明白了她的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不起，塞壬。”
“没关系，不是你的错。”亚瑟安慰道，可塞维尔的下一句话直接让他汗毛竖起！
“你的工作应该就是侍奉我们的海神利维坦，你一定要听大人物们的吩咐，不要惹神生气，平日里多祷告……”塞维尔开始絮絮叨叨。
亚瑟忍不住打断她，“你…是说利维坦？”亚瑟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