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甚至在新婚之夜,他都还觉得妻子这种东西,不过是来分享他的担子,搭伙过日子的人。如果以前有人跟他说,他会连干活都没兴趣,只想看美人笑一笑,他打死都不会相信自己会是这种玩物丧志的人。
现在,他一颗心都记挂在这个忽冷忽热的大小姐身上,又酸又甜,起起伏伏。
那张苦脸,秦蓁没法看下去,不知不觉移步到他身边:“你怎么啦,累着了?要不放下我来做,我一个人也行的。”
箫清羽摇摇头,心虚的俯视她:“秦蓁,昨晚是真的吗,不是我的梦吧。”
秦蓁好笑的嗤了声,抿住笑意,故意问:“是吗,你做了什么梦?”
“诶,你别这样,”箫清羽慌乱无绪,甚至魔怔在想是不是真的是梦,“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烦你,只是唔。”
唇上突然袭来一抹香软,箫清羽大脑眩晕了瞬,继而扣紧眼前的人儿,攫吮她的齿舌。
女人温柔的回应,将甜蜜的昨夜拉回,也将此刻的不安驱散。
不知是他太贪婪,还是时间真的很短,他正想再深入时,被大小姐一把推开了。
秦蓁擦了擦嘴角,转过身继续采茶:“可以好好干活了吧。”
箫清羽意犹未尽,勉力嗯了声。要不是大小姐脸上残留的红晕,他都无法从她淡然的表情判定,刚刚那种举动她也是欢喜的。真是个琢磨不透又让他心向往之的女人。
中途,两人勤奋采茶,免得留人闲话夫妻俩在一起就真的耽搁正事。半途,却有人来叫箫清羽,说是蒋舟请他去一趟。
箫清羽时刻不忘大小姐,流连看她:“你一个人在这可以吗?”
秦蓁点点头:“快去吧。”
短短几句话,两人中间像从此牵了一条无形的线,动一动,都能牵挂感知对方。
秦蓁觉得这是一种奇妙难言的感觉,从昨天之前决心他分开的沉闷抑郁,到今天的甜蜜如糖,两种云泥心境竟为那一人所生,那种除开利益之外能牵动她起起落落的感情,犹如缘木求鱼,铁树开花。
男人回来时,兴奋溢于言表,他急于找到爱人分享,走秦蓁面前,执起她的手。
“秦蓁,苏老爷想在金陵城开一间皮货铺,专收獭兔雪貂这些。他看中云山村的丰饶,想找一个当地人带队,找到所需的猎物。蒋舟听说后,立刻举荐了我。这还可以提取分成的,就相当于,我要当一间皮货铺的分东家了。”
秦蓁扬起灿烂的笑容,止不住点头:“恭喜你。不过”
“嗯?你说。”箫清羽喜欢看她脸上的笑,比雨后的海棠花还美。
听到自己女人对自己的鼓舞,比当时得知这个消息,更加的满足。
“提取分成或许只是暂时的,你不要指望把它当成正业。苏老爷的人对这片山头还不熟悉,所以需要一个当地人领队,等他们的人熟悉后,就不一定还收你了。”
秦蓁之所以肯定过后会踢开,是从皮货这行生意上来说,风险大,利益大。如果一个农夫只出蛮力打猎,无法统领规划整座山脉,他们怎么可能让一个外人入股。就算箫清羽有那个才能,他也姓箫。
“秦蓁。”
“什么?”
箫清羽难为情的挠头:“其实提取分成是我随意问了句,当时苏老爷神情还有点不对,只说考虑看看,我以为就有希望。出来时蒋舟提醒我,这一般是按数量算,我没当回事。听你这么说,东家好像当不成了。”
男人说大话收不回来的架势,秦蓁紧抿住笑意,摸摸他的脑后勺:“已经很好了,大赚一笔也是好的,村里多少人可望不可即。等你有钱了,可以雇佃户,自己当地主,就不用那么累。”
箫清羽凝视她,拢住她腰间压近:“你真好。”
他捧起她白皙小巧的脸蛋,头缓缓低下去。
阳光从茶树缝隙中泄下,斑驳的光影在两片若近若离的嘴唇上晃动。
“咳,二位——”
两人立即错开脸,佯装环顾左右。
秦蓁心想还好将采茶工作完成了,了无负担的朝管家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托盘。
“多谢管事了,也谢谢苏夫人的安排。”
管事顺便去验收竹篓里的茶叶,满意的捻须:“你也没有辜负我们的期望啊,这嫩芯都保留得很好,眼睛都看酸了吧。茶不是这园中的芽孢茶,是苏家前两天采摘炮制的。等你们明早采完最后一批离开,会包上半两芽孢茶给你们带回去。”
刚采下来的茶叶泡喝的话,跟树叶没两样,无色无味。而且鲜叶中的嫩浆多,个别人触及会不适应。只有经过杀青、揉捻、炒制后的茶叶,才能喝出茶味。
秦蓁再次谢过,管事说不打扰他们,先离开了。
趁着白玉茶壶里的热水滚烫,秦蓁选了块草坪坐下,叫箫清羽一同过来,开始品茶。
箫清羽撑着手臂在一边歪头看。莹润的玉壶跟大小姐白嫩的手腕不分伯仲,上下流动,行云流水,就一下午看这套动作,他也不会觉得腻。
不过看大小姐的手法,箫清羽有疑问:“泡茶需要这么麻烦吗,不是直接冲开水?”
“这是悬壶。”高冲。
她没有说完,笑着摇了摇头,将一盏泡好的普洱递给箫清羽。
然后自己也执起一杯,沿着白玉茶杯边啜吸。
她品了两小口,点头,又摇头,目露憾色:“汲来江水烹新茗,买尽青山当画屏。这茶是好茶,可惜水有一股井水的味道。泉、雨、湖、井、沟,其中泉水泡茶是为最佳。”
秦蓁转头一瞧,便见他的茶杯如鲸吸牛饮般已经被喝光了,男人端着空茶杯,凝望着她。
秦蓁有点好笑,执起茶壶:“渴了吧,再喝一点。”
箫清羽躲开了手,耷拉着头,幽幽轻叹:“我没喝过好茶,也没认真品过茶。秦蓁,我还是觉得,自己不过一介粗鄙的匹夫,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趣。我也听过村中姑娘偶尔谈及,幻想她们的未来夫君是富家缙绅,甚至是披盔戴甲的将军英雄。如果有的选,不会可能,选我吧。不瞒你说,从昨天开始,我就一直陷入彷徨当中。你呢,有没有一点不确定,那个人是我?”
赤诚的心摊露开来,是脆弱又敏感的。也许在村中,他是数一数二的猎户,种地的好手。
但在他们读书人眼中,就是林渊说的,秦瑟说的,沈木白说的,无知的粗汉一个。
就像,她才说茶道时的声音很美很甜,他却对她所说的内容一无所知。
“富商之家,我已经经历过了,勾心斗角,云诡波谲,也没什么好的,”秦蓁眺望远方山峦,缓缓吸了口气息,“将军愁惨放边关,望长安,更凄然。逐虏驱胡,不教过阴山。未改年华谁欲死,浑无力,卧军前。”
目光移到他脸上,“膏腴良田,稻谷丰收不好吗,你喜欢饿殍遍野,青黄不接的日子?傻瓜。”
箫清羽咽了下干涩的嗓,覆上她的手:“现在就是你想要的生活,是吗。”
秦蓁微微笑,软下身段,枕靠在他腿上。
向上仰视他,安然的蹭了蹭:“别把我想得那么遥不可及。总要面临危险的将军,周旋在魑魅魍魉中的富商,我都不喜欢。或许,只因那个人是你,我才喜欢。”她略赧然的别过视线,望向湛蓝的天空,“我渴望的,不过就是自由和安稳,再加上有你,一切都刚刚好。”
大小姐的声音轻而缓,柔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