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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香(第二部)第4部分(1 / 2)

>这个人却……

是了,他没有烟火气。

一丝尘烟气都没有。

我怔怔看著他,目光向下移,看到他白袍的领口,缎线绣著流云的花纹,隐隐叠叠几不可辩,好精致的衣裳,好漂亮的一个人。

这么一个金马玉堂似的人物,怎么会出现在荒山野岭?

为什么这么一言不发看著我。

目光垂下去,看到他一双鞋,云锦的缎面不闪光,上面竟然一丝土一点尘埃都没有。

我退了一步,又退一步,脚下一滑差点跌进溪里,手乱挥著抓著一株小树才站定。

他一直不说话,只是很认真的注视著我,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他是人是鬼啊?

"这位先生……"我小心翼翼,他没动静。

"咳,这位大侠^"还是没反应。

我往侧面迈步,动作不敢太大。

这人太诡异了。

一步,再一步。

他忽然说:"小莞,不认得我了?"

我一下子站住。

啊,认识我啊?

而且声音听起来不象鬼。

硬生生扭回头来:"咳,不好意思,我没印象呢。"

他嗯了一声,嗓音清亮又有磁性,异常好听,却没说别的。

3

远远听到尽欢的嗓门:"公子公子你还好吧?"

我提起气喊:"没事,我这就回去!"

那个人依旧站著不动。我轻轻咳嗽一声:"这位兄台,要不要过去一起坐一坐?"

听到脚步声响,树丛被分开,尽欢走了过来:"公子……"他的声音猛然顿住,我回过头来看他,他眼睛睁的大大的,直直看著我面前这人。

尽欢认识他的吧。

看神情,象是认识……但,不象是关系好的旧识。

他慢慢张开口,梦呓一般说道:"苏师傅。"

那人点一点头,并不答话。

我看看这个人,又看看尽欢,

又有脚步响,是姚钧。

那人站在原地并无动作,尽欢手足无措僵在那里,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姚先生……"我向姚钧方向走了两步:"这位兄台是我的旧识吗?你认识不认识?我认不出来,真是失礼。"

姚钧站定了,脸上冷冷的没什么表情,抱一抱拳:"苏教主。"

那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你也来了。"

姚钧向前走了几步,状似无意将我掩在身后:"这种时令苏教主怎么会到北方来?"

这个是人仇家吗?

我不知道,不过这么谪仙似一个人当仇家,不算是一桩愉快的事。

"小莞,过来。"那个人的声音好象也变冷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已经黑下来的缘故,天上亮起一颗颗星子,月牙半挂树梢。

这个人叫的好亲近。但是声音却那么冷淡。

比起来姚钧他们虽然叫的冷淡,可是待我却十分亲厚。

这个亲疏之别不用费力也是分分明明,我又不是会被拐骗的小孩了,怎么会跟他走。

"这位苏教主,不好意思。我生过病,以前的事不太记得。以前我如果得罪过你,请你大人大量,别跟我计较好不?"我想了一想,又说:"我们要回南边去,赶著路呢,要不,有事儿以后再说吧?"

尽欢还是呆在他刚才站的那个位置上分毫没动,我招招手:"尽欢,咱回去吧,鸡该烤好了。"觉得自己有点不够客气,对那个人说:"兄台一起来尝尝叫化鸡?"

他摇了摇头,转身便走。

这人身法简直匪夷所思,我都只看他袍子动了一动,人竟然已经滑出去三丈有余,飘飘荡荡脚不沾地一般,转眼间在黑暗中隐没了。

我的嘴张了半天合不拢:"这是……这是什么功夫!好厉害!"

姚钧停了一下说:"苏教主的独门轻功天下无双。公子,你当年还跟他学过的。"

"啊?"

"尽欢知道的比我要清楚的多,他自小在公子身边随侍……"

我咦了一声:"尽欢从小在我身边?可尽欢年纪比我大的多啊。他跟我的时候我多大?"

姚钧顿了顿:"公子以为自己年纪几何?"

我想了想,在宫里的时候他们都说我是十六,而且自己个子也不高,眉眼也是没长开的:"十六七吧,反正不过二十。"

姚钧嘴角动动,不知道是不是笑了下:"公子今年已经二十过半,比尽欢大半岁。"

啊啊啊啊~

骗人!

我,我明明是张娃娃脸身材也还没发育长开,怎么能,怎么能……怎么能是二十五了?

三个人慢慢走回火堆,算算时候差不多,移开火把鸡扒出来,在地下摔摔硬泥,在慢慢剥去里层,我只伸了一下手就烫的缩回来直甩著手跳。尽欢手大皮厚,三下五除二,把鸡身上的泥块全剥下来,鸡毛应手而下,里面的鸡肉白嫩香浓,引人垂涎。暂时分散了一点我对自己实际年龄的注意力。

一边吃著鸡腿,一边听姚钧讲讲自己的历史。

别人以豪情下酒,我是听故事吃肉。

姚钧虽然说他知道的不多,但是一路讲来,直至深夜,真是巨细无遗。

宁莞八岁的时候,偶然救下尽欢,主仆相称,但是宁莞待尽欢是很好的,尽力护著他不让人欺负,让他和自己一起读书学武。只是尽欢应该是天生的智力有些缺陷,学东西较慢。

那年的冬天,下著大雪,然而走进来的人,身上的白衣比雪还要耀眼。旁边的人笑说:"小公子,这是苏先生,以后教你读书?"

那时的他说:"先生?先生为什么不长胡子?"

那人笑了,外头是漫天飞雪,他的笑容却似春阳朝晖。

宁莞第一次见到那样的人,和从前见过的都不一样。说不上来,可是宁莞心里,好生喜欢这个先生。

但是先生笑的温柔,戒尺却也是厉害。

小小的宁莞,提起这个教他书文的先生是又爱又恨又咬牙。

尽欢扒著窗台看,小心翼翼地喊:"公子,公子。"

宁莞左右看看,撩起袍子小跑过来:"先生呢?"

尽欢小声道:"先生出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宁莞吐吐舌头,轻轻跃出窗子。

"我要你带的东西你带了么?"他急急去翻尽欢身上,尽欢突然僵在那里,期期艾艾道:"先……先生。"

宁莞头也不擡:"先生出去了,你刚才不是告诉过我了。"

尽欢声音抖得象大风里的树叶子:"先……先生。"

宁莞不耐烦道:"你还要说几遍……"忽然头颈一紧,两脚悬空,被人拎著领口提了起来。他啊啊叫著,手脚乱动,直到与那双清亮的眼对上。

"先……先生。"

苏远生笑容可掬:"小公子的书抄完了么……"

宁莞几乎哭出来。完了……

第二年,尽欢始练家传内功。流花溅玉,护法长老说他的体格练流花合适。

先生体质不好,常常生病。宁莞叫人请了许多的大夫来看,却都连病因也查不出来。后来,宁莞听得人言,溅玉功练的,可以改善人的体质,调养气血。他已经练了流花,却去偷了溅玉的心法来,偷偷交给苏远生修习。在宁莞的心里面,师傅是个文人,年纪也过了练武的最好时候,就算练了这无上心法,也只是调养身体,不会被发现。

后来,苏远生的身体,果然便强似从前。

宁莞是独子,将来必是继承偌大家业。但是宁莞的父亲却是异常的纵容他,怕疼,武功便不强求练好,只是一路剑法练的极熟,足以笑傲一方。

溅玉功是独门奇功,飞冰溅玉,越练人越是冷情。原来温和浅笑的先生,渐渐变成冰一样的人,不苟言笑,静默不语。宁莞有时候会呆呆趴著看他半天,有时候也会想,这个溅玉功,好不好呢?要是先生不练这功夫,是不是就会多些笑容。

不过,先生身体是越来越好的,这总是好事。

宁莞十六岁时,流花功练到顶端。族里人夸他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天生适合练这心法。苏远生告辞要走,宁莞依依不舍,竟然在苏远生前脚走了之后,跟著也溜出门去。

苏远生并不是落魄文士,他有武功,而且溅玉功愈向后练,愈是强劲。剑上冷气都能伤人的苏远生,宁莞觉得陌生而又熟悉。

虽然苏远生冷冷的对谁都爱理不理,宁莞还是开心的很。

但是少年总是会经历世情,会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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