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摸头:";应该是我看错了,肯定不是的,大公子早去世了这双鞋不能穿了,拿去刷吧。";
他把我的衣服鞋袜包了一包走了。我擦干净脚,盘起腿来练了一会儿功,只觉得身上轻快非常,十分舒畅。
收了功,觉得疲倦尽消,脑筋也清明不少。
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苏远生知道明宇就是明行之,姚钧应该也知道吧?
他不说给我听……是不是他知道一些曾经发生在那高墙里的事?还是,他知道更多,而不想我再想起明宇?
我抱著头想了一会儿。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愿意相信他。
很奇怪,也可能是一种直觉。我觉得他对我是善意无害的,那些照料也都是全心全意的。
突然来了又去了的苏远生,不属于我的生活。
那个人太美,太冷,太高贵。
只适合远远看一看,然后,擦肩而过。
这是最好的结果。
靠在床头闭起眼,我很快陷入了梦乡。
冷香九十一
一早雨还是在下著,麻石道上泛著一层朦昧的水光,看上去有些滑溜不实的感觉。尽欢给我找了一双鹿皮的靴子,说是比雨屐轻便。
我倒没打算出门。其实事情基本上都上了轨道,也不用我天天去盯著。一个好的管理者,要善于发现并合理使用人才,建立一套完善的管理制度,而不是自己事事去亲力亲为。
我的目标,可不是要在这里作牛作马过一辈子。
尽欢问我要不要出去的时候,我笑著说:";劳逸结合,休息,休息一下。";
他不知道听没听懂我要表达的意思,不过后一句他是听懂了,也就是我今天不出门,于是又把那双小号靴子拿出去了。
唉,我什么时候能长高长大?
就拿这个靴子来说,怎么看也是个童鞋的尺寸。
洗脸的时候又端著水盆看半天,还是那张亦雌亦雄的脸,说清秀是有一些,要说男子气概……是一点儿也找不出来。
姚钧来的时候,我正丧气的使劲儿擦脸。
他看了一眼,说道:";又心急了不是?长个头儿不是一天两天,再说,你也得吃些补品,要不,从哪儿长呢。";
我动作顿了一下:";嗯,也是……给我弄点骨头汤,补钙啊,估计能长个儿。";
尽欢摸摸头,傻头傻脑的出去了。我看他人高马大的背影直犯糊涂。我说尤烈大哥到底看上我家尽欢哪儿了?是喜欢他心地善良?
不象。
姚钧一身都是药味儿,昨天他房里亮灯到很晚,不知道摆弄了多久的药材。
说起来,我从来没闻到过他身上有除了药味之外的其他味儿。好在中草药的味儿也不难闻。
我喝了点粥,笑说:";姚先生,其实这个当大夫也不错,什么世道儿人都得看病吃药不是?脚夫走卒,达官显贵,后宫诸人,个个都难免头疼脑热。要不,我跟你学学艺,将来有个一技之长,也省得挨饿。";
他筷子搁在碗沿上,说道:";你现在是日进斗金,养活这岛上千把口子人。我倒得和你请教这生财之道。";
我皱起眉头:";千金在手,不如一艺傍身。";
他只是笑,不再跟我瞎缠胡搅,喝完了饭,碗一推:";我要出岛去采买些药材,跟帐上支钱银子。";
我就说,他这大夫当的,威风是威风,名气也有,可是面子挺足里子不够,光治病不收钱,把个郎中当的跟慈善事业似的,抹抹嘴:";我跟你一道去,打个下手儿,跑跑腿儿,也长长见识对不对?";
他白我一眼:";你不添乱就成。";
我们乘货场的船出去,拉了一面帆,吃风很足,快船破浪,我坐了多少天船,早就不新鲜了。当时运货来往,天天坐船坐的饭都吃不下。姚钧坐在舱里,我翻著空白页纸的簿子:";你要买什么药,打个名目数量,我算算钱带的够不够。";
他口述,我一一记录。外面水浪风声,风动帆索,阴云被风吹散了些,日头隐隐的露面,阳光射在水面上,有如片片金鳞。
姚钧忽然停下不说,我疑惑的擡头看。他仰头看著舱外,若有所思的模样。
我不敢插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怕扰了他思路。把纸笔放在一边,慢慢退了出来。
拉帆的小子偷偷看我,我冲他笑笑。
其实现在的生活没什么不好。虽然个头没长,不过练练武,强强身,耳聪目明做事不累,也是好事。
站在船上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不踏实的感觉。
姚钧从舱里出来,一眼看到我,说:";怎么记到一半跑了?";
我说:";透口气儿。";
他手遮在额前,望一望西边:";今天船挺快。";
我笑:";嗯,早上跟刘头儿说过,码头应该有车候著了。今天你敞开了买,钱我全付!";
他看看我:";真是财大气也粗。好,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千年雪参万年伏苓我也就可劲儿买了。";
我挤挤眼:";你倒想买,那些小门小店里可哪有得卖!";
他笑一笑不再说话。
晨雾被风吹散,城镇已经在望。
姚钧的头发被风吹的向后去,我的目光无意中掠过去,停在他的鬓边。
有点怪……
他转过头:";看什么呢。";
我回过神来一笑:";没。啊,收拾下,咱换车。";
这年头儿还流行染发么?
姚钧外头的头发有些粗硬,怎么新长出的发脚,倒显得绵密黑亮,全然不一样。
他踏著跳板上岸,步子极稳。我留心看他的脚步起落,跟著他也走了过去。
一上午都在药店医馆间奔走,我不太懂,不过看来姚钧要的药材不少,而且品质要求也挺高。我只管跟进跟出,打杂跑腿儿付钱买单,中间又留心看了几次他的发脚。
等中午吃了饭,我去章记看看营业情形,琢磨这个换季大减价的事。花布绢纱什么的,是时候减价了,不然这一压下来,得占多少流动资金。再说,压到明年夏天,花色陈旧,还卖给谁去?裁了卖抹布还差不多。
尽欢尽职的跟在后面,我忽然问:";尽欢,你知道易容术吗?";
冷香九十二
尽欢搔下头:";听说过,不过没看谁用过。";
我翻翻白眼。要是谁易的容让你一眼就看出来是易过容的,那人可以不必出来混江湖了,直接化个红脸儿上戏台子去唱大戏好了。
这问尽欢跟没问一样,他又不是老江湖,观察力也不那么强。
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师爷大哥!他看起来就很人精,一定知道这些事。
我眼珠转一转:";尽欢,你帮我去买老福记的炸糕,回来到商行门口找我去。";
他答应一声,转身大步走了。
我撒腿就跑。目标:衙门!
脚下生风,原来要走一顿饭功夫的路,居然闪了几没几闪眼就让我跑到了!
衙门口的听差站起来拦,我一锭银子甩过去:";我是尤师爷熟人,找他有事!";
那听差立刻满面堆笑引我朝里走,绕过一排签押房,拍拍后面一间屋子的门:";尤师爷,有人找你。";
门吱呀一声开了,尤烈一定眼看见是我,脸上露出微微的讶异。我不等他打招呼,自己迈大步进去。
他反手掩上门,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尤大哥,你知道易容术么?";
他道:";略之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