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醴听得失了言,端起桌上瓷杯一饮而尽。
“沈执父母极其恩爱,父亲死后,母亲整日郁郁寡欢,不言不语茶饭不思,天天把自己关在房内,一遍一遍摩挲着沈父原来征战时给她写的书信,又是哭又是笑,看得众人心中苦涩无比,终于有一天,丫鬟早起给她送早餐时,敲门却发现门未上锁,推门一看,沈母早已自缢身亡。”
“身上着了一件杏黄色的衣裳,是沈父最喜欢的那件。”
沉洹声音低沉,百花醉喝得身子有些凉。
“皇上听信小人谗言,认为是沈父自己倏忽,敌军入营以至于伤亡惨重,数以万计的将士身首异处,龙颜大怒差点要诛了沈家九族,幸亏朝中老臣极力劝阻,说沈大将军毕竟打了无数胜仗,今日的国家繁荣昌盛将军也是功不可没,而今沈夫人也已追随丈夫西去,家中独剩一子,沈家着实不易,皇帝想想也不是不无道理,收了责罚也就不去管他们了。”
“可是就算皇上不对沈家有过多苛刻,沈家的家丁丫鬟也早已逃的逃散的散,偌大的沈宅,人去楼空,我去的时候,家道中落,只剩几个年迈的老者,或许曾经被善良的老爷夫人所搭救,一直忠心耿耿守着沈家不离不弃,不然不到十岁的沈执,早就在几年前流落街头了。”
“就是你离开姜府的时候?”姜醴问道。
“嗯,离开姜府后,我就去了临安,本想见识见识都城的繁华气派,没想到误打误撞进了一个破旧的老宅子,看着这不到十岁的小毛孩眼神坚毅说是要誓死抗金,心肠一热就收他为徒了。”
姜醴一言不发,树上的叶子有些黄了,挣脱了枝干的束缚转着圈落下来,飘在酒瓶旁边,颤抖着好像一只蝴蝶破损的翅翼。
“父亲被金人所害,母亲因金人而死,小执心中,是放不下这个执念啊。”
无法想象要经历怎样的悲伤与哀恸,才能将这执念化成生生不灭的信念,不完成决不罢休,根深蒂固早就在他心中结了疤,就算不去碰触,它也总有一天会鲜血淋漓。
“这些我。。。都不知道。。。”握紧拳头,指甲在掌心掐出深深印迹。
“即使他家破人亡,备受屈辱,他都没有告诉我。。。还是傻兮兮的笑,生气的时候一个劲赔不是,他明明是那么容易看懂的一个人,我怎么就这么粗心。。。”
沉洹扬起手中杯盏轻轻与他的相撞,清脆的碰击声,叮——
“好了阿醴,我们喝酒。”
晚上姜醴伏案写字,脑海中萦绕不去沉洹今日的一番言语,想得郁郁寡欢,趴在桌上闷闷不乐。
出神之际,眼前突地出现一个青花瓷碗。
热腾腾的姜汤冒着热气,透过薄雾看到眼前一角黑色袖袍。
“今天天气凉,你喝碗姜汤。。。暖暖身子。”
沈执站在他面前,低头有些紧张,从身后拿出一朵木莲,生硬地递给他。
“出门的时候看着好看。。。讨了一朵,给你吧。。。”
素白的花瓣层层相叠,鹅黄色的花蕊在此间若隐若现,如美人微醉半拢芙蓉面。
姜醴不知为何鼻尖发酸,看着沈执的面容挑起嘴角轻笑,“送花?真亏你想得出来。。。”
沈执讷讷,头埋得更深不敢抬起来,倏地一只手勾住他的下巴,姜醴身子凑近眼里星光点点,“不过正巧我稀罕,就收下吧。”
“你。。。不生气了?”
“气。气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轻笑一声,有些苦楚。
“我。。。”
“好了没事,”双手捏住他的脸颊,姜公子笑得大大咧咧,“将来的事以后再想,至少现在你得对我百依百顺。”
何时开始,眼前这个笑若春风的青年已经重于一切,是初见时,还是在冉冉缠缠的相识相知中,重的可以不顾一切,重的可以让他险险放弃自己以鲜血为注的信念与支撑。
低头吻上他的唇,温柔地碾磨辗转,就像要品尝到他所有的一切。舌尖扫过口腔,撩起小公子细碎的呻/吟。
快步绕到桌子后与他相拥,火热的身体紧密地贴合在一起,想要将彼此揉碎在自己身体里,舌尖顺着他的耳廓细细吻上,缠绵到他白皙的脖颈,舔咬他的喉结,姜醴眼中沾了情/欲,咬住下唇想要抵挡这暧昧的袭击。
衣衫半褪,滑至腰间处,看起来更是春/色无限。粗糙的手自腰线一直滑下去,姜醴搂着他,身体不住地颤抖,不轻不重的抚摸更是烧得他四肢百骸一阵酥软,“哈。。。哈。。。”姜醴大口喘息,水眸迷离,低声道,“抱我去床上。。。”
两人缠绵着走向床榻,沈执意乱神迷地吻着他,断断续续地说,“阿醴。。。你的扇子还在。。。”
“明天再说。。。”小公子快被情/欲烧得溃不成军,模模糊糊只见得眼前人俊朗的面容,大脑里绷起清醒的最后一根弦,有些吃力地出声,却和嘴边呻/吟含混不清,“说好。。。啊。。。我要。。。在。。。嗯。。。上面。。。”
话未说完就被细密的吻堵了回去,沈执俯身将他放在榻上,翻身压住,还不忘解了纱幔,掩住万般风情。
烛光昏昏,映出一室撩人春/色。
作者有话要说: (关灯)请大家自行想象!
☆、远行
“好痛。。。”姜醴趴在柜台上,一脸幽怨地揉着腰。
沈执找了个短脚板凳坐在一旁看书,听言抬起头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姜醴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抓起账本就往他脸上掷去,“你还好意思问!”
沈执没躲过去直接被砸中,揉着鼻子吃痛,脸上却飞起一片红。
前段时间,姜醴大张旗鼓往醉生楼又进了新酒,果然揽了一大批客人,小公子下巴都要昂到天上去,翘着二郎腿洋洋自得,“愣头青啊愣头青,我看要是哪天我这个聪明机智的当家的不在了,媳妇儿你要怎么扛得起这半边天啊。。。”
沈执抿唇不语,看着仰天长笑的姜公子无奈的摇摇头。
“哟,好久不见。”
懒懒地抬起眼看着门外有些佝偻的身影,“死老头,明明六个小时之前你才给我说了再见。”
“啊,一刻不见如隔三秋嘛。。。”沉洹坐在他面前的凳子上,扳着指头念念,“看,这不都六个时辰了么,老夫思君甚切啊。。。”
“师傅,”沈执好意提醒他,“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哦对。”沉洹一拍自己脑门,龇着嘴道,“看我这老头子,年纪一大记性都不好了。”
“。。。是家里没酒了吧。”姜醴慢慢吞吞叩着桌子,斜眼看他。
“不愧是我的亲传弟子,像师傅肚子里蛔虫一样。。。”
“得了吧,就你那点花花肠子,我用小执的脑袋瓜儿都能想出来你要什么。”
“嗯?”专心看书的沈执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茫然地抬起头来,却看见姜醴笑得和善,眼里的温柔都要拧出水来。
“没事乖,在夸你呢。”
三人耗在醉生楼,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有时沈执被支过去陪着华儿做店堂小二的活儿,一回来便看见两人不怀好意地看着他,笑容和青楼里的老鸨如出一辙。
其实两人对话是这样的:
“老头子,你当时怎么就收了这个愣头青当徒弟?”
“小鬼,这你就不懂了吧,小执筋骨强健,天赋异禀,最重要的是心眼不坏,人还老实。”
“所以说你要把他培养成一代奇才将来称霸一方为你争光?”
“笨啊你。。。这孩子唯命是从任劳任怨,我带他在身边,能省去多少麻烦事儿啊。。。”
“老头子你为人太肤浅了吧。。。”
“要是哪天我赌钱赌输没酒喝了,还可以把他拉去干苦力。”
“啧啧。。。其实小执上妆后也挺好看的,不然考虑卖去南馆?”
“真是好徒儿,心肠跟为师一般黑啊。”
“哪有哪有,姜还是老的辣,普天之下还是师傅您最恶毒。”
沈执回来时,看着两人对其垂涎欲滴的模样,一个哆嗦从头抖到脚。
今天难得三人齐聚一堂,说些有的没的也是畅快的很,不知不觉到了夕食之刻,沉洹提议沿河散步,顺便闲聊着就走回家,两人点头同意,给来客说明了状况后便早早关了门。
天上下起了缠绵的小雨,秋日的迟墨在这蒙蒙雨雾中更显娇羞婉约,雨点丝丝洒向大地,洗尽平日的负重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