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很幸运地,你荣获最大嫌犯的头衔。”
宝禄惊呆,双眼小口撑得老大,半晌无语,背后却似乎赫然爆出平日遭她捉弄之受害者的鸣炮狂贺,普天同庆,薄海欢腾。
这是什么烂笑话?
先前诗社朋友这么说时,她根本不当回事。家人这么说时,她也不当回事。现在,竟然连个外人也这么说……
“我……谋害六婶?”她的食指都快直直戳到喉咙里。
“就算有人不这么认为,但若看到你得知她遇害的这副欢喜德行,也不得不相信衙门的推断了。”雅希禅不敢领教地苦笑。
三哥没辙,懒得搅和,瘫坐到大椅内无力地摆摆手。“你赶快去避一避吧,省得禧恩她大哥到了,顺道把你拎回他的大牢里。”
他们俩刚才到底在谈什么?她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我没事干嘛害六婶?我害她有什么好处?我甚至跟她没什么交情啊!”
“这句话最好搁在心里,以免加重你的嫌疑。”雅希禅比直了食指,压在魅惑的笑唇前。
“我会有什么嫌疑?”轮得到他这外人多话!
“宝禄。”三哥皱眉。
“不要紧。”雅希禅莞尔,修养甚佳。“宝禄格格,你是否与玛沁贝勒准备订亲了?”
“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他是职业蛔虫,专门在人肚里探隐私?!哼。
“只是合过八字,还未下聘。”三哥已经不想浪费力气去说她什么。
“这就对了。”
“什么对了错了?”卖个什么鸟不拉叽的臭关子。
“你抢了你六婶心爱的男人。”
宝禄先是怔住,而后皱起闻到怪味似的小脸。这人皮痒啊,非得逼人抡起拳头扁他一顿吗?
“你真的不晓得?”雅希禅微蹙困扰的双眉,很是无辜。“你六婶当年本来该嫁给玛沁贝勒,却因为你家财大势大,而被迫改为指配给你病弱的六叔,做冲喜新娘。”
只是没料到这一冲,竟在拜堂当夜把新郎给冲到鬼门关里去了。
“有这种事?”她愕然转瞪三哥,他耸耸肩,没啥大不了似的。
她这才发觉,自己对身旁熟人的了解有多浅薄。
六婶十三岁时嫁给六叔,拜堂完就马上守寡,这五年来始终一身缟素,白白糟蹋着青春。而今的她严格说来,仍是十八姑娘一朵花,配玛沁贝勒刚刚好,比宝禄自个儿还合适……
想到这儿,还真有点令人感伤。
“六婶和玛沁贝勒既然有旧情……那就,那就成全他们的好事嘛,我才不会去坏人家的姻缘……”
“你真是个好孩子,可外面的人不明白你的善良,都以为你是存心跟她抢情人。”雅希禅幽幽一叹。
“什么抢她情人!”这家伙一开口就讨人厌。“你没凭没据的,少胡说八道!”
“怎会没凭没据?凭据现在正扣在衙门里,等着用来逮捕你呢。”
笑什么!“我又没做亏心事,衙门凭什么抓我?”
“就凭你当天无故邀你六婶出游,刻意带她到危险的地方,将她丢在江湖分子厮杀打斗的现场,自个儿扬长回府,置她生死于不顾。这,就足以将你重重治罪了。”
宝禄哑然,明知事情根本不是这样,却找不出这荒谬推论有何漏洞。
不是她无故找六婶出游,是六婶反常地突然邀她同行。她没有带六婶去危险的地方,是六婶把她引到龙蛇杂处的区域。她也没有丢下六婶不管,而是她被六婶丢下,只得跟着六婶行踪乱逛。
“事情跟你的推论……差太多了。”差到令她浑身发寒。
“你有凭据证实吗?”
她悄悄打了个冷颤。
雅希禅长长地吐了口气。“衙门里却有人证及物证,证实你的确有谋害你六婶的企图。”
她不想听,又极想知道。情势应该不会对她……那么不利吧?
“人证是,你家的车夫。物证是,你当夜反披的斗篷。”
那天载她回府的车夫?她的斗篷?“这算什么证据?”
“你刻意反披斗篷,伪装一身雪白的模样招惹江湖分子,好陷害你六婶。”
“我没有!”
“那你为何要冒充你六婶长年守丧的白衣模样?”
“我是为了逃——”啊。
若想证实她的无辜,岂不是得抖出她窃听到太子党人的机密吗?
“宝禄格格。”雅希禅柔声鼓励。“如果你有任何证据可表明你的清白,请告诉我。这样,我和你三哥才知道该如何帮你洗刷嫌疑。”
“我、我反披斗篷完全是为了掩人耳目,不是为了假扮我六婶的一身缟素。因为,我当时被一个很奇怪的男子追缉,他——”
一道猛雷闪进她脑中,将一切慌张劈为震愕。
不能说!她绝对不能抖出她不小心偷听到太子机密的事!
“宝禄格格?”
那名追击她的男子,与雅希禅熟识。他俩是同一挂的!
雅希禅极其诚恳地凝睇着,她却还以战战兢兢的敌视,誓死不露一个字。
“宝禄。”连三哥都察觉出别有隐情。“你若要人帮忙,就最好实话实说。”
不行,她不能说,说了难保雅希禅不会招来他的同党,杀她灭口,因为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是吗?”雅希禅几乎放弃地一叹,又善体人意地轻柔建议。“好,那就放弃你不能说的证明。你再仔细想想,还有什么可以证明你当时并没有在刻意诱你六婶涉险。”
有,可是那项她更说不出口。
好一段窒人的死寂过去,最后由雅希禅转冷的低语打破僵局。
“说不出的理由等于没有理由。宝禄格格,你假扮你六婶,故意招惹危险分子,害她因此遭遇不测的事,显然是真的。”
“我才没那么做!”
“口说无凭。”
“我有凭据!”
“在哪里?”
她霎时红透了脸,尴尬万分地瞥了他手上的戒指两眼,激愤的勇气变得扭扭捏捏。
她……总不能诅她那时正和他在幽暗的房里,进行下流的游戏吧?幸好他认不出漆黑中的女子就是她,否则……
难堪之余,她不自觉地羞怯往上偷瞄雅希禅,猝然震颤。
他在笑,而且是不怀好意的笑,刻意慵懒地爱抚那只戒指给她看,好像闲适的猛兽在逗着小猎物玩一般。那眼神,邪气得可以。那笑容,暧昧得教人全身发烫。
电光石火之际,她赫然明白那笑容的含意。
他知道那夜误闯入他客房的女子就是她!他正等着她亲口招供。或者说,他正迂回狡猾地诱她自个儿说出来。
他根本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谁了!
“启禀诸位,其他的客人到了。”下人恭敬来报。
客人之中,自然也包括了一直等着逮她入狱的禧恩她哥。
她凄怆无比地僵呆在原地。
为什么……她又沦入了前后夹杀的惨况?这下谁还能救她?雅希禅咧着魔魅的笑齿,彷佛狮子张口迎着她说:欢迎光临。
3
她才不要被雅希禅一口吞入肚腹。可是……
无路可走的小人儿扁起小嘴,皱眉瞪大了不甘示弱的水亮双眼,就是不肯掉泪。
远处逼近的杂沓喧哗声,宛如送她出殡的铙钹响,愈听愈教她恐慌。她才没有陷害六婶,绝对没有!只不过,她完全拿不出证据——有也没胆拿出来。
怎么办?她的人生真要栽在这关卡上了?
三哥深深一叹,揉着额角,眉头蹙得老高。
“雅希禅,你带宝禄去避一避,我出去堵人。”他有气没力地起身,亲自出马,替小妖女挡驾。
“三哥!”
“别在这节骨眼撒娇,我回家后自会找你算帐。”他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才不甩她的含泪感激。
“宝禄格格,请。”
她厌恶万分地狠睇雅希禅。他倒享受,活像她是送了一记秋波,在跟他眉目传情,心情好得不得了。
“滚开!你挡着路,教我怎么走?”
“你打算怎么走呢?直直冲出去与那些人正面撞上?”
这倒是。“那、那你有什么其他建议?”她努力抬高下巴,勉强睥睨。
“我这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