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都说龙凤胎是吉兆,这下真应验在咱们殿下身上了!”
老夫的哑嗓子似乎笑了笑,“没见识的老婆子,你懂什么?这吉兆还不止应验在晋王府呢……”
接着是杯盘碗碟的碰撞声,似乎有热腾腾的饭菜才从食盒里拿出,从半敞的窗口飘出阵阵菜香。
卫玉陵蹲了下来,敲了敲发麻的小腿。
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紧接着被她双手捂住。
温暖的菜香依然阵阵飘进她鼻中。
想到方才府中那一桌菜肴,从香气四溢直致冰凉失去香味,她却因神不守舍一筷未动。
母亲也是。
“咳咳……有些冷了,去把窗子关上吧。”
屋中老者低咳了几声,随后一双枯瘦的手伸了出来,合上了窗扉。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卫玉陵缓缓地站了起来。
她向着王府正门的方向眺望,最终垂下了眼。
良久,她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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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儿辣女,之前提到沈风斓一直爱吃酸,临近生产又爱吃辣了,就是应在龙凤胎身上。
第98章 男从楚辞,女从诗经
晋王府中,张灯结彩的天斓居,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好看。
远远望去,仿佛海市蜃楼,在一片红光中楼阁隐隐约约,美得不真切。
温暖如春的内室,几枝俊骨梅花插在高颈青瓷瓶里,幽寒的梅香淡淡萦绕。
梅枝下,一只慵懒的肥猫窝在软垫上,嗅着梅香打起了吨。
身着家常小袄的妙龄女子,斜斜地倚在榻上,一手撑着头,得意地看着榻上两个新生儿。
距他们出生已有几日了,这几日的变化,几乎让她以为孩子被人调包了。
当初那样皱巴巴、红扑扑的孩子,现在变得又白嫩又香软,叫人看着总是忍不住要亲一口。
哥哥生得弱些,双颊白嫩如新剥的鸡蛋,一双又圆又大的杏眼,与沈风斓极其相类。
妹妹倒比哥哥强健些,面颊粉嫩,只是一双眼睛生得细挑斜飞,俨然又是桃花眼
萧贵妃桃花眼的基因真是顽强,一直传到第三代还不肯罢休。
甚至有越来越有邪魅气质的倾向。
她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幸好还有个儿子是像她的。
糟糕
生产那日,是她自己说儿子丑,又说女儿好看的
沈风斓正想着这一茬,忽然觉得有些饿了,便朝门外望了一眼。
梅枝旁,轩辕玦立在那处,嘴角噙笑。
他近来,似乎总是常常笑着。
沈风斓忙把手从孩子的小脑袋上收回来。
“殿下几时来的,怎么不出声”
轩辕玦走至榻边坐下,看着襁褓中两个熟睡的孩子,轻声道:“见你正看得入神,不忍打搅。”
沈风斓看什么看得入神,二人彼此心知肚明。
他的脸低垂在阴影中,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个孩子,可沈风斓就是感觉得到
他在憋笑。
“也该给他们起个名字好叫的,我这屋里小猫儿都有名字。”
沈风斓转移了话题。
府中下人都称他两个大公子和大小姐,皇家的规矩,男儿与女儿是分开序齿的,两个都占了个长。
不像沈府,沈府因为人丁稀疏,把男儿和女儿一同序齿。
所以沈风斓虽是嫡长女,序齿却是二小姐,排在了她大哥沈风楼之后。
轩辕玦不满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竟好意思提猫儿的名字
“他们两一个是本王的长子,一个是长女。待年关过后开了朝,本王上奏书以请,也许父皇会给他们赐名。”
能得到圣上亲自赐名的皇子,多半是嫡长子,嫡次子都未必有这个殊荣。
但他们两毕竟是龙凤胎,是为中原大地带来第一场雪的祥瑞之子。
也许圣上龙颜大悦,会愿意为他们赐名。
那么将来
他看向沈风斓,眉眼里都是笑意。
孩子如果能得到圣上赐名,那是天大的荣耀。
就算日后长子不会成为世子,一个由圣上赐名的庶子,地位自然也比一般的庶子高贵。
长女就更是如此了。
沈风斓对此是心怀期待的
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少受些苦
饶是她嘴上说不喜欢孩子,也不能抗拒身为母亲的天性。
“不过,”轩辕玦不想扫她的兴致,“咱们可以给孩子起个乳名。”
他们两一起给孩子起乳名,这个场面,怎么想都有些暧昧。
沈风斓轻咳一声,“哥哥生得像我,我来起名。妹妹生得像殿下,就由殿下来起吧。”
生两个娃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一人一个,公平得很。
她拿起一本诗经,看轩辕玦两手空空,又从旁随手拿了一本书给他。
竟是楚辞。
“错了。”
他将书递给沈风斓,又从她手中抽走诗经。
动作间两人指尖相触,暖意融融。
“诗三百缠绵悱恻,楚之韵大气雄浑,若论起名,还是男从楚辞女从诗的好。”
沈风斓淡淡地哦了一声,“有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斟酌词句,编排押韵,格外地郑重其事。
气氛犹如楼外大红灯盏,温暖和煦,全然抛却了前些时日争执的不快。
“离骚中有,驾八龙之婉婉兮,载云旗之委蛇。”
沈风斓拊掌笑道:“云旗二字,气势雄浑,风中威扬,于男儿家正好。”
云旗,意为绘有云霓的旗帜。
鲜艳如火的云霓战旗,在猎猎狂风之中,高高扬起。
不仅是气势雄浑,更是洒脱不羁,傲视苍生的气概。
“好,做大名都使得了。”
她哪里是在给孩子起乳名,分明是借此景,抒幽愤之情。
沈风斓合上了书页,“那妹妹呢”
“哥哥叫云旗,妹妹便叫龙婉吧。”
他兄妹二人本是双生,名字合在一句之中,更显亲昵。
“殿下不是说男从楚辞女从诗”
“本王的女儿,未必要什么温柔婉约。”
他将书放回案上,“京中高门之间已有流言,说今冬的第一场瑞雪是他兄妹二人带来的,龙凤呈祥。”
沈风斓的心情有些别扭。
一方面她乐得欣赏雪景,另一方便,她又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如此受人瞩目。
身为皇孙,在皇权的漩涡斗争之中,越是瞩目越是容易受伤害。
这一点在轩辕玦身上,早就有前车之鉴。
“殿下便是幼有才名,才会招来太子等人的忌惮,我不希望云旗也如此。”
不论轩辕玦是否能登上皇位,云旗身上的祥瑞之名,都会让他受人忌惮。
“天斓居守卫重重,还有本王的贴身暗卫保护,谅那些人也不敢做什么,本王身为人父一定会保护好他们。”
她的力量太弱小了,要想保护孩子不受伤害,只能依靠轩辕玦。
“只要太子一日不倒,我就不能安心。”
非但是太子,还有那夜派黑衣人前来杀她腹中胎儿的人。
他们到现在,连幕后主使之人是谁都不知道。
“后日就要开朝了,听闻东宫也被解禁,到时候太子也会回到朝堂之上。”
朝堂。
那里,才是他们的战场。
他离去时,背负恶名,一身狼藉。
他再回来,必要害他之人,十倍偿还
正月十二,开朝之日。
轩辕玦换上朝服,将素日那些珠光宝气的佩饰,全都卸了去。
宝蓝色四爪蟒袍,头顶束银白玉冠,脚踏月白掐牙皂靴,腰间不饰佩环。
临出门前,侍女为他系上了与衣裳同色的披风,他行走在雪地里,似乎比寒梅更为气度清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