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走出门外,望着月星满天,“你的主人当然不是死的那一个,”她说:“等我。”
妖月杀戮
马蹄踩在街市上青石的清脆和马车檐角挂着的青玉璎珞叮当地相合,发边细细的金玉钗声仿佛交织出梦一般奇异的感觉,好像从未体会过,却又仿佛似曾相识在很久的从前。
窃窃嘈嘈的微小声音都能一丝不拉地听进去,从来没有这样敏锐的听觉,或者,从没有像这般静心过,原来才知,自己错过了身边多少真实。真可怕,原来从来也不了解自己的四周都有着什么,她这样想,脖子里钻进些凉意,戴着几只戒指的华贵的手轻轻去摸。
黄昏,路边人也少,收摊的人们细碎的动作着,偶尔有孩子的打闹声音和一两句招呼,远处有炊烟。娇鱼叹口气放下绣帘,这是怎么了,突然这样想听见声音,或者,她看了看前方的大轿,是王妃异常的沉默让自己突然不适应了。
阳光下落的阴影一点点笼罩过她的轿子,远处的巍峨雄壮一层金光——皇宫在望了。
宫中赏宴往往如皇亲高官子弟的相亲会一般,宫中的后妃亦轮流主持这样的赏宴,一年中两三次,端看上位者的意思。众人皆疑惑霍王妃家中适龄的两位世子和新丧妻的世子煦未来,却带来那所谓的养女儿,偷拿眼去看,只见霍王妃身后跟着个眉目娇美,身形窈窕端庄的女子,行止优雅大方有礼,不亚于大家闺秀的气韵装扮。不多时跟着霍王妃已是见过了几位宫妃,王妃等人,众人看霍王妃脸上淡淡,也不多问,皆笑着见过便是,娇鱼倒也坦然众多贵女的打量和窃窃低语,半句话不多说。
宴上酒酣,连几位未婚配的皇子也到场,宫乐奏,宫娥舞,几番才艺较量,贵女们的娇容红润,薄汗微发。宫里的赏宴自有一套规矩,此来一次只为几位正当紧的贵女骄子选亲,其余皆为陪衬或未有所属还在羞答答地观望者。娇鱼明白,她只婉约的笑着坐在远远的次座上看着华丽无比的一团金雾,美丽得让她心痛,终于等到父王令王妃带她入宫,达到这里时只觉得那所追寻的幸福更难以企及了,一切对她好像虚幻,无论外表上她如何不输,那个躯壳里永远是那样卑微地为活着而挣扎的那个娇鱼。她都明白有多么不可能,但却笑得愈发端庄有礼。
气势不凡的宫乐还在身后响,隐隐和着飘渺悠扬的歌声,娇鱼借着更衣出了宴席,身上太重有些,便坐向偏僻处廊下靠着那廊柱,静静赏那歌声,她歪着头笑了笑,妹妹,这就是宫宴了,往后,一定要你来。
脚步声!娇鱼惊吓得心跳一下,猛然回头,只见晕雾的宫灯下立着一位华装妇人温柔地看着她笑,娇鱼立时恢复过来,起身见礼,“请长公主安!”
轻笑,一只金光闪耀的手伸出虚扶她一把,“起吧。”低头的娇鱼眼见一双凤头云纹鞋走近一步。手柔柔地将她的下巴勾起,十足的高贵姿态,一个容貌甚美却不同于贵妇端秀竟带着妖异的长公主,圣上唯一亲妹。她长长的指甲上全是金屑,手上是繁华富丽的金玉戒指,更有一只用黑得发亮的玉石被黄金簇花团绕而成的镯子,从未有女子戴黑色的首饰,尽管定然是珍品,娇鱼也觉得不舒服得,但,长公主对她很是和善。
剩下的宫宴里,娇鱼也未回席上,她只跟着长公主悠然地逛着宫廷,她只看到两人长长的身影嵌在花木中,走出好远也没拉出来。长公主话也不多,她只说:“陪我走走。”娇鱼便无从拒绝,一路无一句话的走。娇鱼看着那金光飘逸的指甲就仿佛命运的灯领在她前方。
长公主停住,金光也收入广袖,娇鱼也停住,她转身,仔仔细细看着娇鱼,突然感伤地一叹:“你象你娘,”她拉住娇鱼的手,“但她不像你,她——”
“曾是这宫里顶顶厉害的一个人……”
“往前去便是赏宴处。”长公主抛下这话便离去,娇鱼楞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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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隐星稀,华车高马也因着主人们的酒酣梦醉而踏着轻快的脚步,带着微醺的轻摆步点游向皇城的四面八方。娇鱼未多饮酒,清醒着随着车马而摇晃着,神思却留在了宫里,娘原来是宫中人,那她是谁?或者能是谁?
突然车马一个趔趄,声响不大的像碰着了石头,再走却听见裂碎的声音传来,吁!吁!马夫忙停住,连前边霍妃的车马队也停住。
“车辕有损,需些功夫。”马夫回禀,“这……”,他拿眼看霍妃那车,娇鱼明白了,却轻摇头,霍妃是绝不愿与她共乘的。
“府中诸事繁杂,还请王妃先行,待修得车马,娇鱼再自行回府。”
隐约王妃吩咐,多留下几个侍卫,车马开行,便只留了娇鱼等人。
一炷香,车马修好,却淅淅沥沥地下起雨,车马忙开行,娇鱼有些冷,裹上大氅不久即随着车马摇晃昏沉地睡去。不知道多久,她醒过来,车马仍未到,她闭眼倾听,却无法听到任何的声音,雨声、马蹄声、车辕声、连头上的钗环也哑了似的死寂。
猛然,她坐起身,不安得心跳过快,她伸出手飞快地掀起了帘子,却看见的是黑漆漆的一片,街市,皇城的青石路,风中的酒幌都消失不见。她慌忙一推,竟是很厚的雨布,她软回坐榻上突然松了口气,是下雨了呢,想来是马夫怕损了这华贵的车马皇家的威仪。
她又安心地睡去。
一个抛动,车马停了,她想,终于到了。
唰的一声,雨布被除去,娇鱼等不及去要见娇雨,她那满眼的宫灯和高门石狮仆从成群的幻象一下在车门大开时化成了泡影,漆黑,除了风里的呜咽就是她大口的呼吸声。“这里,不是王府。”她听见自己打颤的声音。
身后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平平淡淡的一句:“这是地府。”仿佛惊雷一般在她耳边炸开,她摇晃着身体转过头,那黑衣的人低着头慢慢从身后抽出一把刀,月亮正退出云层,刀身一点点变亮,半白半红,王府侍卫皆不见,马夫倒在草丛中。
跑,她只想着这一件事,这里是京城郊外一片开阔的草地矮坡,半枯低矮的草根本无法遮挡她,放眼过去一片惨白的月光,无处可藏。身后的人戏耍般地在追,刀上的血越滴越少,娇鱼想,很快自己的血会把那刀全染红的,但她的脚无力了,连回身看的力气也没了,她听见背后的刀风向她飞过来。
很久她才相信自己还活着,倒下的是杀手。她面前的背影是熟悉的,长长的发在风里飘,还转过身在轻轻对她点头。
原来娇雨也不只是会胡闹呢……
不,她什么也不知道。
是么,那也好……
黑夜里,月上一手扶着娇鱼前行。
“月上先生为何要救我?”
“王府舒适,甚合我意。”月上脸上一丝冷笑:“不能丢了主顾。”她手上加重了力,疼得娇鱼几乎惨叫,一下已被月上拖到身后,她看见前方几条人影无声无息的走近,那奇形怪状的长相和衣饰和脸上狰狞的表情,仿佛地狱里的恶鬼,他们手上都拿着陌生又古怪的兵器,娇鱼从未见过如此可怖的情景。
月上冷笑一声,用力抓过娇鱼的手,一下放开。“跑,不要回头。”她给娇鱼推了出去。
共五人,也不看娇鱼一眼,祭出黝黑恐怖的兵器,慢慢围拢过来,月上闭上眼,“魔行五器,饶也好本事。”耳边的风急,她轻轻一跃冲出那五人的包围,落地一个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