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让他进来吧。”台长说:“你们先下去吧。”
我知道“你们”一词中包括了我,但我仍不死心地站着没动,任王影在门口冲我拼命地使眼色。
那个年轻人根本无视于我的存在,三步并两步地走到台长桌前,大声说:“我要进电视台。”
“昨晚不是跟你说了让我考虑考虑吗?”台长无奈地说:“你怎么还追到这儿来了?”
“我等不及了,一刻也等不及了。我要今天就进电视台,现在进!立刻进!马上就进!”
“你以为电视台是你家开的,说进就进。”
“我不要工资还不行吗?”
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爱岗敬业。
台长却似乎有些不愿意了,说:“没工资你干什么?你傻呀?”
“这事你就不用管了。”年轻人别有所图地说:“只要你把我分到雅静那组就行了。我……”
“嗯……啊……”台长连忙打断了他的话,转过头对我说:“那个云动阳呀,这样,你那个事呀,我们回头再说。嗯……你先下去,啊。”
“什么时候?”我乘人之危地问。
“这样……我一会儿就告诉广告部,嗯……让他们改,嗯,改。”台长安抚着我,说:“你先下去,好好干,以后呢,再有意见就来跟我提。好吧,那你先去忙,噢,把门给关上。”
从台长室出来,我并没有为这趁火打劫而得来的胜利感到丝毫的快乐。相反,我又累又渴。
那一刻,我有点怀念校园。
“喂,你还不谢谢我?”王影见我出来,笑着跳了过来。
“谢你?为什么?”我丈二和尚摸不到头。
“别管啦,你先谢我。”王影耍着性子。
“噢,那谢谢你。”我言不由衷地说。
“哈……”王影很得意,得寸进尺地说:“只是说声谢谢就行了吗?”
“到底怎么回事?”
“这样吧,下班后你请我吃饭,到时我再跟你说。”王影进了一丈。
“噢。”我莫名其妙地欠下了一顿饭。
由于萧英仍在住院,台里临时从新闻部调来了一个灯光师。在他严肃而又认真的配合下,节目的录制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雅静今天的状态前所未有得好,这让全组人都情绪高涨,特别是王贤,不知是因为萧英的受伤,还是因为雅静的表现,总之,他显得兴奋异常。
工作临近结束的时候,人事部的薛主任忽然领着我在台长室看见的那个年轻人,来到了摄影棚。
“这是你们的新同事。”薛主任介绍道:“他叫孙杰,以后就分到你们组了,大家好好相处,努力的工作。”
“哎呀,是孙台长的大公子呀,这……”王贤脸上显露出宠物看到主人的表情,很熟地迎了过去,激动地说:“这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青出于蓝胜于蓝,洪湖水浪打浪,后浪推前浪,电视台人换人,新人胜旧人……”他不知所云地巴结着。
“你是谁?”孙杰问。
“真是贵人多忘事呀,哈……”王贤一点也没有觉得尴尬,反而趁机自我推销着说:“我叫王贤,是这个节目的编导,端午节的时候,我还去过您府上呢,有印像了吗?王贤……”
“噢。”经过王贤的反复提醒,孙杰恍然大悟,说:“那两条假烟是不是你送的?”
“不是,绝对不是。”王贤脸上青红一片,斩钉截铁地说:“我送的是酒,花了我六百七十八块九毛多钱呢。”他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证明自己的清白,于是指着青天赌咒发誓道:“哪孙子送的,让他断子绝孙。”
“你骂谁?”薛主任忽然显得异常愤怒。
“我骂送烟那孙子。”王贤很委屈地说:“怎么啦?”
“噢,对,该骂,那……那孙子的确该骂。”薛主任干咳了几声,脸色一变,一本正经地说:“在这里瞎说什么?正事都给耽误了。你帮孙杰安排一下工作,随便地干点什么,啊。”他临走之前,说:“别瞎说了,传出去影响多不好。”
“对,对……的确欠妥了,欠妥了。”王贤连连点头,但想了一想,却仍不服气地说:“不过你说,那孙子是不是该骂?”
薛主任没回答。
下班的时候,我向郑炎表达了谢意,以感激他没有将酒醉的我弃之于“火焰山”,才避免了我在吃麻辣涮的地方疯狂地唱着“辣妹子辣”。另外,我还转述了妈对他的欣赏,并诚挚地欢迎他随时到家里做客。
郑炎很感动,一阵风吹过,眼眶竟有些微红。
我趁机代妈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但显然时机还不够成熟,我的冒昧让郑炎显得惊慌失措。
“你……你什么意思?”郑炎闪躲着。
“没……没什么意思,我只是随便问问。”我不好意思说我妈立志当红娘,于是也就不便再寻根问底了。
告别了郑炎,我归心似箭,却被等在电视台门口的王影,正好拦住。
“你上哪儿去?”王影像个债主。
“我……”幸好我反应够快,连忙转口说:“我去那边的冷品店给你买雪糕。”说完,我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虽然万里无云,我却心惊地想起了一个词——晴天霹雳。
“哟……今天怎么了?没生病吧?”王影笑得很开心,却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会如此的“心肺功能缺失”。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也许是因为这顿饭欠得有些莫名其妙吧。
逃过一劫的我和无意中放我一马的王影一起去了麦当劳。
“今天你差点闯大祸了,你知道吗?”王影一边吃薯条一边笑容满面的危言耸听着。
“怎么啦?闯什么祸?”
“竟敢顶撞台长,你不想干了?”王影继续吓着我。
“噢。”我放心地说:“那有什么?我又不是无理取闹。”
“不是无理取闹?你说得倒轻松,你是不知道台长的脾气,今天要不是他儿子,你呀……”她没有说下去,只是有意将一根薯条狠狠地拦腰咬断。
我觉得脖子一凉,问:“是不是台长决定要处罚我?”
“那倒没有。”王影笑嘻嘻地说:“他儿子的事,就够他烦的了,哪里还有闲心来处罚你?”她忽然话锋一转,说:“不过,要不是我随机应变,他就算再来一百个儿子,你呀……”又一根薯条“身首异处”。
“怎么回事?”我被她折磨的满嘴薯条却无法下咽。
王影卖着关子,假装没有听见。
“到底怎么回事?”我急得抓耳挠腮,却无可奈何。
“你猜。”王影给我出着主意。
从这个主意里,我分明闻到了一股三个月前剩饭剩菜的馊味。我可没有萧英那抽丝剥茧的洞察力,只得央求道:“你快说嘛。你看我饭也请了,还给你买了雪糕。”
“哟,还记着雪糕呢?”王影转移话题,说:“不过,雪糕的味道还不错。”
“好。”我威胁着说:“你真不说?”
“哼!”王影一点也不吃这一套。
“一定不说?”我加重语气。
然而,王影干脆就懒得再理我了,坐在那里吃着薯条,笑嘻嘻地等着我的下一步行动。我只能口动,哪里又敢有行动?无奈地喝了一口可乐,将满嘴的薯条囫囵吞下,却没想到忽然灵机一动,食下胃去,计上心来。
“啊,我知道了。”我故作恍然大悟状,说:“你一定是嘴馋了,所以骗我请你,对不对?”
“啊?”王影用佩服我惊人想像力的表情看着我。
“不是吗?”我激将道:“要不然你干吗不说?”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王影果然中计,一副不服气的样子,说:“你早上一说要找台长,我就知道准没好事。所以,你一进台长室,我就装着在门口整理材料,其实只是想偷听。你那不知死活的样子,台长说话的语气都变了,你听不出来吗?我心里着急,可是却没办法,于是就想起孙杰了。他本来并没有打算要闯进去的,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只是我为了帮你,才骗他说台长有事,恐怕没时间见他。他一听,果然当时就火了,非要往里闯。我正巴不得呢,当然就装做拦不住他了,正好顺水推舟地将他让了进去。”她显得很委屈,说:“你不想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