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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2 / 2)

钟檐马上想到了他藏在盐罐子里的私房钱,加上这一次大单子,却也勉强能够凑齐,“那不是问题,半个月后,我带人和银子到你这里来。”

回到家的时候,申屠衍正在看着几只丑陋的旧伞发呆,他想到原来也不是一开始钟檐的手艺就这么好,也是有不好的时候,可是,也忒丑了一些。

他纠结着,浑然不知道这是他以前的杰作。

钟檐强忍着激动,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忽然在申屠衍面前停下来,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眼,申屠衍抬头,被他看得全身发憷,“你身上那层皮肉是我的了。”

“哈?”

钟檐想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的宣布,“我刚去了廖仲和那里教了钱,这下我可是砸了重金了,等你好了以后,可不就是我的了?”

申屠衍回过神,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你是说?我要好了?”

“对!”钟檐煞有介事点点头,“以后不能在混吃混喝下去了。”

日子从那天起,就仿佛有了奔头。钟檐觉得挣钱,变得是一件很愉快的事了,他想着,这些钱,竟是这样有用,竟是可以换回一个完整的瓦片儿。

钟檐心情愉快了,申屠衍也受到了比以前好很多的待遇,到了下旬,闲下来的时光渐渐多了,申屠衍便想着让钟檐给他讲讲以前的事情,以免想起来的时候不适应。

钟檐想了一套说辞,才要开口,却又后悔,他想着,以前他的病情反复,自己胡诌着一通骗骗他,也不算什么,可是现在他就要想起来了,他那些与事实有偏差的故事,指不定被他心里暗笑呢。

想到这里,就懊恼不已,谁让自己嘴快,在嘴上占便宜的。

“你那点鸡毛倒灶的事,有什么好说的。”他背过身去,脸却有些发烫。

“那总有些可说的吧?”申屠衍追问,想要伸手去把人扳过来,却在触及他的肩膀的时候,被灼伤了似的收回。

“你这个人,脸摊心木的,哪里有什么有趣的事。”钟檐嘴上虽然这么说,却终于软下心来,妥协,“好吧。你想要听那一部分?”

申屠衍听得这样一句,只觉得心头跟有一壶煮沸的水一般,煎熬着,纠结着,他想要知道,他和他究竟是怎么相识的,秦了了又缘何要他来找他,而他心底,为何会滋生出这样荒诞而卑微的想法,这些问题,他已经辗转反侧多日,却终于在今天等来这样一个契机。

可是,话到嘴边,却终于还是变成了,“我以前可有在意的人,他又在哪里?”

钟檐想了想,终于点点头,“有的,但是,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申屠衍抬起头。

其实金渡川的事钟檐也没有真正经历过,他也是从穆大有口中听说的,所以磕磕巴巴的,故事也不太连续,可是他知道这件事对于申屠衍的意义

末了,申屠衍忽然问,“他们现在在哪里?”

“就葬在江边上,以后,我可以陪你去看。”

申屠衍点点头,却没有说一句话。

秋阳温煦,慢慢爬过门槛,到了他们两个人的身上,他低着头,看地上,是他的一段影子。

——还有被逐渐摆正的人生。

☆、第十一支伞骨·转(下)

钟檐坐在饭桌前数铜板。

而且数得很认真。

稀稀落落的从瓶颈口倒出来;打了几个璇,终于安安静静的在前面堆成了小山;他忽然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从窗台上闪过,回头看了一眼;对申屠衍说,“还愣着干什么呀,财不可露白;关窗;快!”

申屠衍去关窗户,却看见一只白猫正在窗前摇尾巴;不勉有些好笑,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还有人会明抢他的银子不成。

钟檐却摇头晃脑,“非也非也,我今天才发现,钱是这样好的东西!”他捧着那一堆铜板,笑得竟有了几分孩子气。

“难道钟师傅以前不觉得钱是好东西了?”

“当然不是。”他也曾经有过一段不知人间疾苦的少年时代,后来家破人亡,才感觉到钱来的不易,那铜臭之气,方孔之间,圈住的是世情冷暖,而他,必须用满手的茧子去换取,可是,即使这样,对于钱,仍旧是恼多于爱,可是今天,却越发觉得这铜板的亲切可爱了。

他哼了一声,“那是我亲儿子,你可悠着点。”

申屠衍捧出一个罐子来,听他的话,将铜板重新抓回去,钟檐打着算盘,帕里啪啦的算账,终于停了下来,他的嘴角上扬,药费终于凑齐了,事情这样顺利,连他都觉得自己在做梦。

申屠衍看着他笑了,眼中也不知觉酿了笑意,“钟师傅,你真能干,挣了这么沉甸甸的钱……”钟檐看着那个憨笑的男人,一阵恍惚,多久以前呢?又是谁曾经说过这样类似的话。

——怎么会没用,伞做得这么好,就是制伞行里的状元了。

——我的小檐儿,会挣钱会养家,那些个姑娘不要你,是她们没有福气。

他正恍惚着,却听见大门吱拉一声开了,红罗裙才露出一角,已经听见了女人的大嗓门。

“呀,相公,表哥,你们都在呀!这是什么,好多钱!”蒋明珠目光集中在申屠衍手上的钱罐子,再也没有办法移开目光。

“没什么。”钟檐咳了一声,还是决定把话说全了,省得她胡思乱想,“哦,那是给申屠衍医病的。”

“哦。”蒋明珠有些不高兴,却也没有明说。她很少会回来,可是一回来,就遇到这么糟心的事,心里有些堵。

晚上晚饭后,申屠衍忽然听见后院围墙中有人说话,他本来不想听,却忽然在这茫茫夜色,寂寂耳语中捕捉到自己的名字,不知觉停住了脚步。

蒋明珠隔着矮围墙和隔壁的朱寡妇在谈话。

“明珠啊,不是我说你,女人最应该管住的,不就是男人的钱袋心,和男人的花花肠子,被一个远方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表哥欺负成这样,你怎么还不支声。”、

蒋明珠的声音有些虚,“我能有什么办法,钟檐对这个表哥偏心偏得厉害,我说也没有用。”

“那小钟糊涂,你也能跟着糊涂吗?说到底钱是自己的,那表哥终究是外来人,等你和小钟生病了,他能这么仗义?”

“那我能怎么办?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蒋明珠的声音有些颤抖,“总不能赶人走吧?”

朱寡妇想了想,“说起来那个表哥也是个不识趣,正常人这样的话,早走了。可他呢,倒是安安稳稳的住下来了,你知道吗?那一天,我看见他在缝补衣服,你说,这是男人该干的事吗?……依我说,我倒是有个主意。”

申屠衍默默站在那里听了一会儿,觉得风有些大了,他渐渐听不清墙内外的声音,默默的重新走回了屋子里。

他从来没有想过,别人是这样看他的,他们的意思是不待见他了吗?他想了很久,嗯,大概是的吧。

还有为什么他补衣服会让蒋明珠不高兴,是因为他只补了钟师傅的衣服,没有补她的衣服,他想了想,决定明天一早起来将她的衣服也通通补了。

可是第二天起来,蒋明珠就不见了,与此同时,还有不翼而飞的钱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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