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婚纱消失在水下,大厅中的扰攘在减弱了片刻之后陷入更大混乱。
“那酒瓶子呢?”这时舞台已被完全淹没,一个平头男向另外几个先前与他一起爬上舞台的人吼道。
其实那几人都埋头在水下搜寻,可一次次随着换气浮出水面的都是一无所获的表情。
但就在这些人中央,一股从水底冒出的暗流仍汹涌翻滚。
大厅另一边,一个显然不谙水性的美女由于失足从桌上栽入水中发出了这场异变以来大厅里第一声尖叫。
这尖叫立刻击穿了人们最后一点心理支撑。
接着,尖叫像瘟疫一样在这被上涨水势越逼越狭小的空间里四下蔓延。
伴娘、原先和阿杰同坐一桌的女生、新郎的表姐…一个个认识、不认识的美女都失去了原有仪态,有的尖声哭喊,有的以歇斯底里而又笨拙的动作拼命挣扎——在不知情的旁观者眼里那也许更像癫痫发作。
有的想要救人或被救,可在这封闭空间里即便抓住了什么人又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人得救?
此时“美女”两字在她们身上已失去了所有平时蕴含的外延意味,而仅仅作为一个名词指称这些在死亡恐惧面前同样被击得心神俱裂的年轻女子——乃至大厅里所有这些人,无论他们平时一个个被冠以什么样的标签,但在这赤裸裸的现实面前全都失去了差别。
她们往日在那套生产线所制造的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全方位催眠下所相信的一切——看似花团锦簇甜蜜醉人的爱情、楚楚动人的美丽、诱惑撩人的性感、可爱、时尚、体面、梦想、财富、成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这猝然降临的赤裸裸的现实面前甚至都不是被一击即溃,而是根本没有了意义。
酒水浸泡下,美女、帅哥、老板、熟妇、猛男、老人…全都像屠宰场里被冲刷干净的待宰生猪,连那份失去血色后的苍白都如此相似。
其实,这类无视谎言塑造的假象而兀然发生的现实在每个人真实生活中都常常出现吧。
可那以同一种原型机制制造出的汪洋般的语言和意象遍布大厅外那个世界,在那里人可以随时和它重新建立连接,或者它干脆随时都会自行塞入人的各路感官而使人无时无刻不沉陷于它人为炮制出的观念世界。
由此,无常现实造成的伤口虽然从来都不可能被那套东西真正治愈——哪怕只是缩小创口都做不到——但至少它能随时给伤口打上一张创可贴,而且它含有契合人内心隐秘机理的强力麻醉剂可以暂时抑制人的痛觉神经。
它的服务如此随叫随到、如此体贴、如此速效、如此无处不在,甚至还像苍蝇之于腐肉般会随时自动扑向那些伤口,并且看似还是没有成本的,以致人们都把它默认为特效药——乃至唯一特效药——而越来越深地依赖它去对付那些可恨、可怕却又无从逃避的创伤,以致根本不再在意是否要去真正治愈在这创可贴的掩盖和麻醉下那些越来越多、越来越深、越来越腐坏的伤口。
而且随着伤口越来越深、越来越恶化,人们也就越来越不敢再去看它。
于是,他们在遭遇现实的任何唐突时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随时弄张创可贴来掩盖伤口、麻醉疼痛而已…
但这会儿,创可贴那高效、全覆盖的统一输送系统被阻断在了宴会厅外。
这里的人们被直接扔到了他们本来绝不愿直接面对的现实面前,再也没有任何可供遮掩伪饰的帘布隔在两者之间。
没有了创可贴,他们心灵中所有从未被真正疗治的创口也同时暴露在了现实面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来过去用谎言堆砌伪造出的一切幻象,此刻连本带利都到了该偿还的时候…
阿杰忽然觉得自己此时多少体会到一点那些被压在地震废墟下还没有立刻死去的人的心境…
不,好像还不止这些,那些创可贴都是终将失效的,它的有效期与保质期根本都是不定的,所有人都将面对它全部彻底失效的那一刻,无一例外。
在那些关于灾难的新闻报道中常以一套固定模式出现的所谓“幸存者”真的是所谓“奇迹”吗?
一位跑者无意中踩上一群蚂蚁,那些碰巧处在鞋纹缝隙中的蚂蚁没有死,而其他蚂蚁死了,这对蚂蚁来说也许无所谓奇迹,但类似事情若发生在人类身上,那对活下来的人而言怎么都像是个奇迹。
是真有奇迹?
还是这些只要活着就只能依赖创可贴麻醉效果才能勉强面对现实世界、仍然整个精神都完全仰赖生产线为生的人们必须要相信有什么“奇迹”?
而在这些所谓“奇迹”背后又有多少悄无声息被视而不见、被掩埋的真实…
可无论是那些所谓“幸存者”,还是制造这些“奇迹”叙事的人和看这些新闻并相信所谓“奇迹”的人都将和那些在赤裸裸的现实面前被剥夺一切言说机会、甚而令语言失去效力的人们一样独自去面对那个不再有任何所谓“奇迹”与“幸存者”的真实世界。
那是所有人最终都避无可避终将要面对的。
谎言制造的幻象有多美,它幻灭时的痛苦就有多惨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即便没有意外降临,微细的幻灭也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侵蚀着那幻象,这就使被生产线裹挟的人们也必须一刻不停分泌谎言来抗拒侵蚀,但这就如同用冰做的沙子去堵漏水的堤坝…
幸运的是,在生产线上谎言看来是注定胜利的。
因为这谎言是所有被生产线彻底切断与“真实”之间联系、被灌输生产线制造的唯一语言方式、又仍处于生产线全方位催眠之下并不断相互催眠的人们共同营造的。
即便它最多只能是随造随毁的空中楼阁,可架不住生产线能永不停息制造出只会说同一类语言的产品,而这些产品为了抵御他们最怕见到的幻灭几乎都有语言强迫症。
他们会不停不休、前赴后继、永不止息地用对他们来说唯一可能、由生产线灌输给他们的语言体系——在嘴里、在心里——一起说造出那座看起来属于他们共有的、永恒的空中楼阁。
这些产品无论在生活中如何随时随地都可能被现实打回原型,但只要一张口、一起心,他们用的永远都只会是那类语言。他们只要仍处于生产线的有效范围之内就能随时和那套语言体系建立链接,也别无选择必然如此。
于是一个看似不可能的奇迹出现了:那是一种默契,往往还是一种心照不宣、无法言说的默契,这些产品虽然零距离生活在现实之中,却可以通过那语言体系来对现实进行屏蔽,乃至彻底的隔绝。
由此生产线上的谎言得以确保它最终的胜利。
只是可怜了所有这些全部感官都被谎言完全包围、而双脚却仍注定只能走在“现实”之上的丧尸们。
他们在谎言中陷得越深,他们真正经历的道路便越扭曲,越充满无以名状的不安、烦恼、惶恐、黑暗与痛苦。
可是除了被生产线灌输的谎言,他们心里已经别无所有,他们完全无法直视更无法抵御这现实着的一切,除了更深投入谎言之中,别无选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种状态下,到最后他们唯一能祈求的就只剩下“好运”了吧...
雪白的碗碟在水上晃晃悠悠漂着,这时,一只小手伸了上去,抓起一把碗碟里的小菜就往嘴里塞,他这是嘴馋了又等不及大人来喂才自己动手的吧。
咦?
这不是刚才看到的那个坐在婴儿椅里的小孩吗?
就这一会儿功夫都快认不出他,满脸各色酱汁,快赶上京剧脸谱了。
这小家伙倒独自玩得开心,一盘盘美味就在周围漂来荡去,看中哪个,伸手就拿,跟自助餐似的。
吃累了,水上还有各种玩具,什么包包、皮夹、化妆盒、瓶子、蜡烛、香烟、鲜花、水果…要啥有啥。
小家伙去扒一只大瓶子,瓶子咕隆咚咕隆咚像不倒翁般在水上摇摆起来,小孩看着咯咯直乐。
瓶子摇来晃去的样子本来看着没什么特别,可让小家伙这一笑,不知怎的在阿杰眼里也变得滑稽。
瓶子摇着,小脸笑着,这还是快要发生灭顶之灾的地方?怎么倒像水上游乐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在阿杰瞧着这近乎不真实的景象有点忘乎所以的时候,一个年轻女子失声哭号着扑到小家伙身边,一把将他抱起。
正自得其乐的孩子一下懵了,接着哇一声哭了起来。
可那女子根本顾不上这些,她抱着孩子往一群人正拼命砸门的地方趟去,看来一心想救自己的孩子。
突然,一道闪光伴着啪啪几声爆响,断电了,灯光暗下的瞬间,人群中恐惧而绝望的尖叫无分男女也随之爆炸…
可看到失去光亮前最后一幕里那一张张被恐怖扭曲的脸,阿杰蓦然生出一股莫名而又漫无涯际的感觉,不像是绝望,亦不像哀伤,也不像破灭,但更不像别的,只是心底似乎有某种原本长明不灭的东西坍塌了、熄灭了…
这就是种永恒而又注定无处可逃的处境…
你还想逃到哪儿去呢?
于是仿佛有种没有面目也没有尽头的静默从一切的一切中油然浮现出来,成为了一切的一切。
满耳凄厉喊叫声此时也只不过是用那静默画出的一幅由惨叫构成却与惨叫无关的图像。
于是在这静默中,阿杰不知不觉放开了先前出于本能而紧抓的最后一点求生的愿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无谓地望着水面上那一张张被一道道乱晃的手机灯光照出的在恐惧中全然扭曲变形如鬼魅般的脸,阿杰渐渐松弛了躯体缓缓沉入香槟之中。
耳孔没入水中的瞬间,世界顿时安静下来,那些尖叫仿佛立时成了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依稀回响,由真而幻...亦真亦幻…
渐渐地,感官中随着噪声一起远去的还有那个世界,以及让那世界得以成立的时间...
一道不太亮的光扫过眼前,眼睛还没来得及反应,记忆里却出现了刚才一闪而过的画面——金色水体中漂浮着无数小气泡,像阳光中的微尘般细密,一颗颗无序而不张扬地摇荡着,又不约而同往同一个方向漂去…
是它们在上升?还是自己在下沉?即便处于无法呼吸的境地,这问题仍散发出一抹奇特的诗意…
光亮倏忽划过,所有气泡重新退回昏暗中,在稍远处那些摇移不定的弱光掩映下它们仿佛都化为了忽隐忽现的幽灵…
这景象很容易让人迷失。
望着满目凭空幽浮的精灵,已无法呼吸的阿杰不由出神,仿佛回到了遇见无垠星空的荒原上,迷离间牙关不觉松开,这下一股香槟顺势涌进嘴里。
虽然准备离开这世界,但此刻生物本能还未离去。
肺里的空气本已无多,慌神的瞬间,香槟立时又呛进鼻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胸口本能地强烈扩张起来,试图吸气维生,可吸入的全是香槟。
这下本已混乱的神志立时天旋地转,仿佛世界正在整个解体。
全身肌肉开始痉挛。
死亡边缘这具肉体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但出于求生本能它还必须做点什么,所有肢体无意识胡乱刨动起来,那股混乱而疯狂的冲动如几何级数般暴涨。
可与此同时它所能支配的气力却在快速消失...
突然,那股冲动与其所支配的气力毫无征兆脱离开来,这下它没有任何动作可以实现,意念之下顿时变得空空荡荡。
混乱的只剩下了混乱本身…
可自己的身体还在剧烈挣动,这一幕在阿杰眼里显得如此诡异,就像看着另一个与己无关的人,这种感觉让心神也不禁开始脱线...
接着,就在这样的当口,脑海里冒出一连串看似与当前处境毫无关系的问题:“混乱”既然出现在了面前,那么在看见它的“心眼”的“这边”又是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边”应该不是那“混乱”,否则怎么能看见那“混乱”;可自己的感觉又明摆着“这边”不可能不是那“混乱”...
自己究竟是看见“混乱”的“这边”,还是那“混乱”本身?
即便是“混乱”本身,那它不也在心眼的对面吗?
阿杰第一次意识到一件理所当然又有点莫名其妙的事情:自己如果是“什么”,那自己就应该看不见那“什么”,就像自己没法抱起自己一样。
对了,既然自己的身体就出现在眼前,那么在见到自己身体的“心眼”的“这边”又是什么?…
哪个才是自己?...
或者...
究竟什么才是“自己”?
这问题甚至比吸入的香槟更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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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于昏迷边缘的阿杰忽而又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就在狂乱挣扎下,怎么发生的这一切背后好像还是有一种静默仍然没有一丝波动…
那“静默”...
感觉到它的瞬间,阿杰的注意力便停驻其上,再也移不动步...
或者更准确地说…那都不是无法移步,而是注意力停驻到那“静默”上的瞬间,它忽然从发现进而体验到了这“静默”无处不在,就连“注意力”本身的背后也依然是这“静默”...
于是,“注意力”无处可去了。
已无处可去的“注意力”随着被那无法言喻的体验不断带往“静默”更深处,渐渐看到那静默似乎从来都未曾有过任何波动——无论“这里”出现的是什么,也无论这“什么”又被当作“什么”…
这奇异的发现甚至比死亡更令阿杰心失神迷…
对啊,连“死亡”背后似乎都是...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这近乎不可能却又不可思议静默着的静默面前,连眼前自己肉体在死亡边缘的挣动对阿杰来说都仿佛越来越实证为了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乃至所谓“死亡”其实也与死亡并无关联…
水底传来一阵微弱飘渺的高音,如梦如幻。
听到的瞬间,某种已不太像是意识的意识重新燃起微光。
是死亡降临了吗?
怎么自己还在水中下沉?
难道死亡还没有完成?
未知生死的境地却无关悲喜,只有一片空茫,若存若无…
似有若无的意识微光下,视野开始自行转动。
如果此刻感觉中的运动真是下沉,那么下沉方向的反侧就是水面所在,此时那儿已经没有了乱糟糟的人影,晃动的光也全都消失了,只剩一团白蒙蒙,微光中只有那些小气泡还在…
到处都是。
看着四周漂浮的无数气泡,很容易使人产生错觉,好像自己就是它们中的一员,而意识恍惚的阿杰立时便被这错觉俘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正当最后一丝意识流连于脱离了所有束缚的漂浮感,那高音又出现了,这次听上去离得近了些。
那是什么发出的声音?有点像婴儿的笑声,又带着风铃般的空灵。
阿杰不由循声望去,却一无所见。
那是某种引导?
或者…这儿已是另一个世界?
浮游在昏暗中的心念一想到此,一股幻境般的迷离感瞬间又淹没了一切...
甜的,阿杰察觉到嘴里有股轻柔甜味,清冽中还带着某种亮色。
舌头轻轻搅动,正是此刻不断流进嘴里周围那液体的味道。
对了,是香槟,随即,记忆引导下的嗅觉又在其中找到了那甘美的气息。
难道自己真的还活着?
阿杰不由一阵狐疑,刚才呛了那么多水,已经没法呼吸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呼吸?
阿杰这才感觉到自己此时居然仍在呼吸。
诧异之下他立刻屏住气,不让胸肺吸入更多液体。
不过...好像身体并没有什么不适...
忐忑中试着重新开始慢慢吸气,缓缓进入胸腔的液体不但没有引起咳呛或窒息,而且似乎比呼吸空气更舒畅惬意,更主要的是,那种渗透全身的滋润感,呼吸之间便已生出几分薄薄醉意。
阿杰不禁立刻喜欢上了这感觉,他开始游动,任由香槟周流身体内外撩拨起丝丝凉意,这同时也重新激活了这具肉体的所有感官。
身后又传来一声轻鸣。
水底全然陌生之境,又本该是人类无法存活之地,可静默中升起的一切——即便未知——也没有恐怖的色彩。
阿杰返身思量了一下,便被好奇引领向那声源游去。
没出多远,忽见不远处影影绰绰有道暗影一闪而过,速度飞快,连形状都来不及看清。
不假思索,双腿猛地踩水,阿杰发力向黑影追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高音又出现了,而且起了变化,好像知道有人追来,于是故意逗引。
阿杰更起了兴致,速度再次加码。
不游不知道,水中这一动才发现与以前游泳的感觉如此不同,简直行云流水,全然畅快淋漓。
如果说游泳,肢体与水之间不过是划桨式的借力推进,那么现在,这感觉就像与水融为一体的喷气式飞行。
虽然水下看不见参照物没法用视觉确定速度,但只要肢体稍一用力,便会通过皮肤与水的触感察觉到源源不断增加的速度。
个中滋味用“爽”字都无法形容。
不过,享受着速度感的阿杰还是注意到了一件怪事:虽说自己的速度不断提升,但与那黑影间的距离并没有缩短,不过好在勉强能跟上,没让它再脱离视野。
又奋力追了一会儿,眼看黑影放大了一点,可随着它微微一振,距离又拉开了。
忽然,它改变方向往上方而去。
双手向下一推,阿杰随之急转直上。
追着追着,阿杰猛地想起一件事:先前沉入水底时感觉并没离开水面太远,可现在以这般高速追了那么会儿,怎么还没到水面?而且如果刚才真是上行了一大段距离,那应该早就超出宴会厅的高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呀,宴会厅呢?
于是盯牢那团黑影的同时阿杰忍不住在余光中四下找寻,可一无所获。
正疑神疑鬼间,黑影又转向了。
继续跟着它?还是一直游上水面?
稍一犹豫的工夫,黑影不见了。
心里一激,阿杰立刻朝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而去。
飞游一段之后仍没找到踪迹,不得已,阿杰减低速度四下张望,可除了茫茫酒海别无一物,连那声音也不再出现...
随着视野中最后一点物体消失,世界又回复成空茫茫一片,脑海中潜藏的某个印记立即与此情此景发生共鸣。
对这般情形阿杰差不多已能安之若素,虽说这次连大地都省去了…
他只觉自己越来越成为一个旁观者。
对于心绪...对于念想...对于身体...对于发生着的一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甚至,对于这旁观者本身。
阿杰甚至有点享受这种渐渐无关于一切而又渐渐全然于一切的感觉...
力,某种前一刻,乃至杳然追溯不到起始的时间里无处不在的“力”也开始悄然消解...
就在它快要完全消失的时候阿杰才感觉到这个几无痕迹的变化。
只是此时,能察觉那变化的心智本身也在失去了这“力”之后变得有点不太像心智了。
这“力”,好像就是使显像于此的一切得以获得意义而变得真实的本源...是它,让一切意义得以附体到它所对应的影像上,从而真正能够成为有“意义”的“真实”。
只是此刻...怎么好像连这“此刻”也已无所谓“此刻”了...
记忆和现实里这个在时空中展开,包罗万象的世界,此时却仿佛塌缩,抑或还原为了某种在一切本质上无差别的本体…
不知何时起,阿杰感觉到自己又在下沉,而且下沉得越来越快。
周围的液体也随之变得越来越稀薄、越来越不像液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仍处于忘失所以状态下的阿杰却对这一切除了知晓并没有别的反应。
“噗通”,像一张刚出炉的大饼被摔到桌上,阿杰结结实实仰面着地。
他这才多少被惊醒,下意识手一撑地,坐了起来。
可脑袋仍是懵的。
又过了好半天,阿杰才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一块实地上。
这里不明明是水底吗?
水去哪儿了?
而且头上怎么是夜空?还有无数光点缀满天幕…
这怎么可能?
阿杰下意识想要搜寻线索确定这是什么地方,可这个动机的力量小得还不足以产生行动,只在半梦半醒的意识里引起一点小小波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微风吹来,凉意毫无阻隔印上肌体,哦,原来自己仍然身无寸缕…
可婚礼上不是穿着衣服吗?
呵呵,没关系了。
只是以现在这样子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阿杰心里掠过些许不安,而这不安只是像飘落的几片树叶,摇摆着从风中划过,还来不及留下任何注脚,便远去无迹…
自己还活着吗?
方才的经历让阿杰不由又想到这个问题。
可怎么感觉仿佛重生了一般?
如果说香槟之上那个世界是自己由来的地方,那么这儿就像重生后落入的新世界…
新世界?
这念头在心里引发一阵莫名颤动,眼前的一切也因此鲜灵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原来的世界是否也曾被当作“新世界”?
可它又是怎么在岁月中不知不觉失去了所有鲜活,终而成了一个令人无处可逃、囚室般的世界?
唯一的究竟是“世界”还是这“唯一”?
忽然间,阿杰隐隐看见一个不可思议乃至无法指认的“唯一”。
这“唯一”似乎具有把它所在的地方变为“真实世界”甚至“唯一世界”的魔力。
可它自己却完美隐藏在那个它所制造、被指称出的世界背后,没有面目、没有形迹、在无一物不可被指称的世界背后作为最终的、没有任何可能被指称、而又成就一切指称的…唯一…
“新生”?
可这个“新”究竟所谓何物?
一个从未有过的角度浮现脑海。
在可指称的世界里,一切被称之为“新”的,其实“新”作为一个概念,本身没有任何“新”可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可指称的世界里,一切被当作“不同”的,其实“不同”作为一个概念,本身也没有任何不同…
曾听说过一句话,“太阳底下无新事”,那么,在这“唯一”里...
那“唯一”像在跟人玩一场永无尽头的捉迷藏或者说恶作剧。
可它是无所谓“有心”、无所谓“无心”、及至无所谓“心”的。
可在它里面生出“心”来而造出一切指称、并在指称中作为“人”而呈现的那个存在,却在这“唯一”面前莫名被玩弄得颠倒迷乱、如痴如狂、身不由己、苦不堪言、求出无门、无止无息…
可真有谁在玩弄“人”吗?
蓦然间,这个迷局、这场找不出开始更看不到结束的恶作剧,在阿杰眼里显出某种无法言喻的奇妙和某种幻如超越一切意义的绝对完美…
原来,自己从来都被这迷局以绝对完美的方式玩弄着,而它其实什么也没做,它也根本不可能做什么…
这,就是它的绝对完美所在...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直到离得很近才被阿杰察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转过身,就见随着脚步声而来的是两个人,借着明澈星光依稀可以看出两人样貌,脸上都带着自然轻柔的笑意——犹如这世界方才吹来的微风,透着某种无言的舒润与温和,让阿杰不由觉得他们像是老友。
而那相似笑容里透出的却是两种全然不同的性格,他们的心与表情间仿佛没有任何阻隔,性格就这么写在表情里…
两人把阿杰打量了一番,应该是做某种辨认,然后其中一个人开口说话了,咕哩咕哩,阿杰一点也听不懂。
本来,看着对方满头蓬蓬卷发、圆润的五官,阿杰以为是个女人,但话音却更像男声。
阿杰摇摇头,表示不解。
那人的同伴走上一步,也对阿杰叽里咕噜了一段。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那两人虽然在跟个像是外星来的不速之客打交道,却依然不紧不慢。
阿杰尽管不明白他们说什么,但对方那语气和神情让他感觉倒像是款待远道而来的旧友。
但愿这不是错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更奇怪的是,在几如死而复生的经历之后,自己居然对这从未见过的世界一点不感到奇怪,心绪一如往常,就好像一切仍在原有的轨道里继续,只是这轨道不再以所遇的世界来划分,而只在“此心”本身…
是啊,人可以去任何世界,却出不去自己的“心”…
这时其中一人返身离开,另一个一边说一边打起了手势。
阿杰看来看去还是弄不清他的意思,是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还是在询问什么情况?
“我不知道你们这是哪儿。你能告诉我吗?你会说别的语言吗?CouldyouspeakEnglish?OrFrench?Espa?ol?Indian?”阿杰觉得他俩有可能是印度人,也许由于那装束吧,都是披肩长袍,还有那么点电影里古罗马人的味道。
阿杰又回到母语,配合肢体语言试图建立起沟通,毕竟他也很想知道一段奇异旅程后自己到了哪儿。
对面那位听到一半,忽然笑着摇起手来。
难道他听懂了什么?
阿杰打住话头,看对方有何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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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他有别的意思?
阿杰正揣测着,刚才离去那人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些东西。
阿杰面前这位扭头和来者说了几句,那人也乐了。
看着他俩一点不见外的笑脸,阿杰也不由被感染。
不过没等他傻笑,来人已上前两步到了面前。
就见那人右手腕上的一个物件发出荧光,他摆到左手边,做出似乎是询问意下如何的手势,荧光下,阿杰看到他左手上挂着一件像是衣服的东西。
阿杰顺着那人的动作这一低头不要紧,立时发现自己一直在两人面前天体着。
虽说光线昏暗,可那份窘赧还是令他无地自容,但愿两人看不清自己此时的表情。
阿杰一边暗自祈祷一边赶忙接过对方递来的衣服。
对面两位相视一笑,不约而同转过身去,给阿杰留出一块没有他人目光的私人空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好了。”阿杰已飞快把衣袍披到身上,也顾不上穿法是否正确,只要该挡上的地方都遮严实了就行。
那两人正聊着什么,听到阿杰出声,扭回头看了一眼,见他已穿戴妥当这才转过身来。
刚才递给阿杰衣服那位抬起左手,衣袖退下只见他手腕上戴着一个貌似护腕的轻巧物件。
他把护腕放到嘴前对它说了几句,那个物件上便有几处光点闪烁起来,然后他又把那东西伸到阿杰面前,用右手指指阿杰再指指护腕,如此两番。
阿杰觉得对方是示意自己看那个护腕。
他低头看去,借着护腕本身发出的微光,就见它的做工十分精美,像件上乘工艺品,上面还有一些纹饰,应该是某种文字,只是阿杰全不认识。
他一边打量,对面那人还不时说着什么。
阿杰看了一会儿还是不明所以。
“这东西挺漂亮,是什么?让我看它吗?”阿杰抬头问那人,“它有什么用?”
没等他说完,那人已把手收了回去,然后又对着护腕说了几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到这儿,阿杰恍然觉得那人是要他对着护腕说话。
“是要我对着那东西说话?”阿杰指指那护腕又指指自己的嘴。
这下那护腕上又出现闪烁光点。
那玩意儿不会是某种通讯工具吧?
阿杰正暗自揣测,对面那人在护腕上按动几下,不一会儿,那东西整个发出光来,绿色的,并不明亮,看着十分悦目。
很快,那光起了变化,放大开来,成了一道围绕手腕的光圈。接着,从光圈中又缭绕出一股氤氲光雾,袅娜着缓缓盘旋而下,投射到地面上,映出一个光环,光环中依稀有某种图纹…
阿杰正欣赏着眼前奇事,带护腕者的同伴走到面前,向他身后比划。
这回阿杰一下猜到对方意图,往后退了两步。
来者眉头一翘,不再说什么。
看来这次做对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叫自己让开,难道这光还会变出什么花样?
再打量投射在地上的光环,就见其中纹样果然变幻起来。
“他们让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还是说他们要用这东西做些什么?”阿杰一面看一面揣测。
光晕中的图纹飘忽不定,就像水中倒映的流云。
如果是用这种方式向他传递某种信息,那自己还是不懂其中含义,如果是别的用途,又会是什么?
不过那光晕无论意味着什么,此刻它看起来美不胜收,抽象、神秘,如诗如画,注视稍久便感觉仿佛被它摄去了魂魄…
正疑惑间,光晕疾速明亮起来,还没等阿杰反应,呼地一下爆炸般闪耀开来,晃得阿杰无法睁眼。
不一会儿,当视力逐渐恢复,那光晕已消失了,模糊中就见它原先所在的地方赫然出现一个人影。
正诧异间,这个仿佛天外来客的人开口说话了:“你好啊?”
阿杰立时被这声音吸引住了,都没注意那是字正腔圆的中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声音怎么形容呢,阿杰这辈子从没听过那么好听的人声,那曼妙无形间直透心田,让人几乎一下忘了现实世界,仿如置身仙境,就凭这,来人想必是位天上仙子吧...
对了,那还是女声,不,仙女声…
嗓音太过美妙,让一听之下便忘乎所以的阿杰一时都没想起回应她的问候。
就在他做声不得时,那女子又道:“怎么?还听不懂吗?”
眼看照这意思下去那声音的主人有离开的可能,阿杰这才回过神来:“听…听懂了,只是在这儿听到和我一样的语言,感觉…很特别。”
方才阿杰不作声让女子感到有些奇怪,她扭头正要向另两人询问,阿杰的话一出口,疑问也就打消了。
“在这儿听到你说的语言我也挺奇怪的呀,”瞥了一下身后那两位,仙子接着道,“刚才你又不是没听到我们这儿的语言。”
之前光顾着搞清状况,听仙子这一说阿杰才注意到对方的语言确实优美如音乐,无论说什么听着都让人从内到外的舒服,也许初入新世界却波澜不惊的心绪也与此有关吧。
对面,仙子说话的样子也一点不见外,就像在家里和老友闲聊一般清雅淡然。
“那…这是什么地方?是地球吗?还是说…你是我的梦中人?”既然像在仙女家里,也就没什么好拘谨的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仙子嫣然笑道:“如果你以为我是你的梦中人,那么你错了。如果我说我不是你的梦中人,那么我错了。”
听着仙子轻曼如丝的声音,阿杰心底不禁飘飘然,“那你果真是仙女啰。”
这话一来是见到美女时的习惯使然,二来也着实由衷,更何况人家还是从光晕闪耀中凭空出现的。
“唉,你这嘴呀,”仙女微笑道:“要是换个科达比那西女生大概就要中招了,可惜这一套在这儿没用。”恬淡间与那路想法丝毫无涉。
虽然这套平时还挺管用的撩妹大法在仙子这儿完全无效,却让阿杰愈发喜欢上和她说话的感觉,就像夏天吃柠檬冰沙,没有太多甜味却清新无比。
至于她到底是什么人,已经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