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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文成师伯(1 / 2)

原来“视死如归”不是一个成语,而是在说一个绝大多数人已不相信的本然,而这本然其实并不以生死为界。即便那些不相信这本然的人,其“此在”的本体依然是这本然,所以他们是在无无明里自生无明的人,在无颠倒里自生颠倒的人,在无生死里自生生死的人,他们是真正可怜悯的人。

和仙子之间口头的语言消失了,但不再有客体的世界此时已然回归为同一种无尽的语言..

“说来也怪,我觉得师叔好像正在等你。”说话间,仙子已带着阿杰向一片草木疏落、间有几棵“诺迪勃诺”参天而立的稀树丛林里走去。

听到这话,仍沉醉在与仙子美妙触感及由此接通的存在之同一语言的阿杰才微微转醒,可这时他只察觉到天女的玉指已离开自己手心,至于天女带他飞到了哪儿,以及什么时候着陆的,几乎没有印象。

“等我?”

只顾着回味一体全息成像不可思议的体验中方才那段牵手美事的滋味,阿杰有点儿心不在焉地应道。

仙子并未回答,看她的步履像是若有所思,享受着林间静谧的阿杰也没追问,不知不觉,两人已走到了树丛边缘。

眼前豁然开朗,左前方烟波氤氲的湖面,明丽得好似梦幻;右侧不远处是座古色古香的木屋,雕梁画栋、粉墙黛瓦透出一种古朴悠远的典雅,让人不由感觉这造物所在的地方合该就是仙境。

屋前一群背对着阿杰的人正围坐在檐下一位面向树丛这边的黑衣老者身前。

阿杰正待拨开面前的枝叶走出树林,却被身边的天女轻轻拉住了衣角。

“在这儿就可以了。”说着仙子便在一棵树下席地而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老远来了不用去和那位老者认识一下或至少打个招呼吗?

阿杰扭头略带疑惑地看了看仙子,见天女已安然盘坐,一瞥之下,仙子脸上那如云空般清明澄澈的神色,让阿杰多余的思虑顿时烟消云散。

这里本就没那么多虚礼。

这时他才注意到老者闭着双眼,身前众人也十分安静,看来确实不宜打扰。

从老者和天女出乎天然毫无雕琢的神情中阿杰感觉到,这儿人与人之间也像周遭的湖光山色一样纯净无染。

在科达比那西早已习惯了人际关系中的种种刻意、算计,阿杰一时还有些不适应,但这氛围却着实比清新空气更令人心旷神怡。

略整理一下衣服,阿杰坐在了仙子身边。

还别说,和仙子比肩而坐,感觉美滋滋的,就算只这么呆着也挺好…

这时仙子略略调整几下呼吸,接着闭上了双眼,脸上的神情随之愈加舒缓。

阿杰看到这情形,也好像被催眠般安静下来,心下微微感觉到某种异样,却又没什么不适,反倒醺醺然有些惬意,想问仙子怎么回事,可此间安恬空灵的氛围让他话到嘴边却觉得有点多余,问如何,不问又如何,就这样并没什么不妥,眉间一蹙,打消了念头,然后也学天女闭上了双眼,兴许能感知到什么…

不觉间过了许久,正闭目享受那份静谧,就听一旁仙子咯咯轻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没有分毫打破的安谧中,阿杰眼也未睁地问道,“什么事儿好笑?”

天女默然片刻,一边依然闭目看着眼前显现的种种影像,一边告诉阿杰,“我有个特没心没肺的师哥,去了你们那儿之后居然被个小妮子迷得神魂颠倒,现在道力全失,看样子这次回不来了…”没等话说完,仙子忍不住又笑了出来:“呵呵呵…你不知道,他那么没心没肺的一个人还会来那一出有多好玩儿…”

“…道力全失…回不来了…”阿杰重复那两个关键词,“你还乐成这样,这是不是幸灾乐祸啊?”阿杰故作正经地反问。

“幸哪门子灾,乐哪门子祸嘛。他那会儿去的时候可满没把你们那儿放在眼里。这下算是了。”

“你们这些仙境里的人放着那么好的地方不呆,没事跑我们那儿去干嘛?”略一转念,阿杰接着又问,“而且,你们怎么去我们那儿?也是过那座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的坑爹小桥?”

“哪用那么麻烦,‘提荼’一次就能去呀。”

“提荼?”

“嗯...你就当是死亡的意思吧。”

“死亡?”阿杰睁开眼睛,听仙子轻飘飘冒出这么一句,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一个人的死在你们这儿还有一次两次的吗?而且你不是说去了我们那儿还能回来?都死了还怎么回来?”

猝然间,阿杰完全忘了之前体验到的一体全息、无生无死之境,又回入科达比那西刻在他脑海的概念世界。看来体验到一体全息成像后“死亡”设在意识之下的根本诅咒似解,但条件反射还在。

“谁告诉你死了就不能回来?再说了,还是那个问题,你怎么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活着?”回复间仙子依然闭目而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当然…”阿杰话到一半打住了,被艾米这一问,唯一声音的境界重又显现,可刚才有些事情并没有彻底弄清,而且阿杰忽然发现这会儿天女话里似乎有另一重意味,由此他的思绪不由进入一条令人毛骨悚然的轨道,“难道说…我现在已经死了?”即便在唯一声音的境界里,科达比那西留下的条件反射依然让死亡显得如此真实、可怖。

想到这儿,阿杰一下觉得真可能是,而且这一来自打骑过小桥后发生的一切就全都说得通了…

听到这话,仙子忍不住睁开眼瞥向阿杰,目光里带着一丝讥诮,“唉,科达比那西人都长着什么脑瓜,如果你连自己是不是活着都不能确定,又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是不是死了?”

“我当然活着呀。”阿杰这下总算把刚才没说出来的半句话说了。

“那谁来证明这‘活着’本身是活着的呢?仔细想想…”仙子都有点懒得搭理这等没真正过脑子的话,她目光移向那位老者,不再看阿杰…

又来了,这种看似完全没道理的话,阿杰本来不假思索就准备辩驳的,可当他不由自主沿着天女话里的理路稍稍往下细想了只那么一点,却发现这话正是由于太过切彻,才会显得全没道理;而且在被这话抽去了那条从未经过验证、也不可能被验证、却从来都被当作默认事实而接受、其实只是个假设的信念之后,那条原本如此绝对的边际,此时想来,好像真的是不存在的…亦无所谓存在了...

因为那令“生”之所以为“生”,令“死”之所以为“死”,乃至让一切所谓事实得以成为实际意义上的事实的自证者,似乎果真无法——而且无论如何都无法——自证它本身是生还是死…

阿杰张着本想说话的嘴,一时竟哑口愣住了。

怎么证明自己真的“活着”?

当这问题不再是从那条“活着”的先验性信念而来,而是从反观让这信念得以成立并生效的自证者而来时…这念头让阿杰一时失去了一直以来让神识得以有意义的所有界线…越想越发现这根本是个不可证的问题…那么正在发生的所有这一切…

“唉,文成师伯当年去你们那儿的时候不是早就跟你们说过‘未知生焉知死’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我当年学这篇课文的时候,老师并不是这么解释的…而且也没人这么解释这句话啊…”不知为何,几如处于失神状态的阿杰居然还能回应仙子的话。

“执吝于‘生’的科达比那西人当然不会那样解读这句话,可无论他们怎么看似确凿无疑地自以为活着、也无论他们怎么解释这话,他们不依然全都处于‘未知生焉知死’的状态下吗?”

阿杰又无话可说了…

过了半天,阿杰隐约想起件事儿,“那话是你文成师伯说的?”

“什么话?”这时的仙子早就重新闭上眼睛,思绪也离开那轮对话多时了。

“未知生焉知死。”又一次体验到无生无死之境全然不觉时间流转,只以为先前对话还是刚刚发生的阿杰对仙子这一问还有些不以为然。

“是啊。”天女也没睁眼。

“你是说那个老古板是你师伯?”此时此刻,阿杰问这也不是因为这事儿有多奇异——倒觉得如此反而更合情合理——而是出于把事情搞清楚的习惯。

“老古板?文成师伯的形象在你们那儿已经成那副样子了吗?不愧是科达比那西人,什么东西到了你们的概念里,最后都只会变成一个刻板的空壳,唉,你们那儿真是知识害死人呢。”仙子戏谑中似有几分无奈。

“知识害死人?”

听到那个一直以来自觉不自觉中被神化的词遭到这种评价,阿杰近乎本能地试图辩解,可忽然他理解到仙子真正所指的那层意思,豁然发现事情似乎的确如此,因为一直以来让自己陷于一种更本质意义上愚昧状态的,不是那些他不知道的,而恰恰是那些以“知识”的面目让人自以为知道的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谓“知识”究竟是在帮助人们认识这个世界,还是人们以看似客观,实则终究是自说自话的方式给一切贴上由他们自定义的标签,并最终在对这些标签的信以为真中把标签当成了事实本身,从而让自己陷于这自设的藩篱中再不得亲见真正的“真实”…

“叩其两端而竭焉…空空如也…”阿杰不由想起这两句过去从未在意的夫子之言。

原本要说的辩驳立时自行消解。

“原来那位老古董也是你们这里的人,难怪他老人家那么…那什么”

阿杰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描述自己对这位老古董那种隐隐间由来已久的别样感觉。

虽然过去免不了受人云亦云的主流观念影响,可对这位先贤在古书中留下的只言片语里透出的那股洞彻、厚朴而又带着温暖的真性情,阿杰还是间或有所感触的,只是从日常那些看似丰富却大多只能用于描述营苟沦陷于尘世之人的词汇中,还真难找到适合形容那种性情和境界的。

不过想来自己的意思即便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只要听到那种语气,仙子自然就会明白的,于是阿杰也不再搜肠刮肚。

“听你话里的意思…”阿杰又咂摸出些什么,“难道他老人家现在就在你们这儿?而且还…活着?”

“可惜我们这儿没有‘活着’这种概念,所以也说不上活着。”

“那是没活着?”此话一出口,阿杰自己也意识到这又是出于根深蒂固的无意识习性而自行纠结在表面语义上了。

可除此之外又似乎别无可依,于是所谓“实在”——或者说对他而言可能的“实在”——必然只能是这习性所凝结之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连‘活着’都没有,怎么会有‘没活着’?难道你还没看到,其实即便连完全的科达比那西人也是如此啊,只是他们被本是凭空捏造出的概念迷住了心神而自投罗网、颠倒反覆、痴执不休以致求出无门。”

仙子的话让阿杰倏然间再次隐约体察到他本已身处其中,却又全然未曾意识到的…本然…

那心识凝结为现实之处…

那本自实在,而无需“实在”之“在”…

只是自己的心神随时随地会被一种无形力量不觉间带回概念世界而无法在其中常住。

阿杰思量又似非思量间有点犹豫地接话道,“怎么说呢,我好像有点明白…也有点感觉到那种…状态…那种本来的状态…那无所谓‘生’...也无所谓‘死’...可...可...还是有点难以相信…或者说...不敢相信…”

“那就死一次吧。”耳际传来一个温厚坚实的男声。

阿杰一惊,抬头往树丛外看去,在那些坐着的人中寻找声音来源。

还没等找出头绪,就听仙子,“师叔,使不得,这对科达比那西人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们会…”从来轻声细语的天女,这回的话音却不觉放大了些,语调中还带着一丝紧张。

“还是问问他自己吧,其实为了看那其中究竟,他…差不多已经准备好了。再说,世上真有绝对的科达比那西人吗?”是那位黑衣老者。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可是…”仙子开了个头,却不知如何说下去了。

阿杰第一次看到天女脸上流露出好像紧张的神情,难道她在为自己担心?

即便这只是种可能也让阿杰很受用,他因而愈加镇定。

“敢问死。”

这时老者面前的人群中,一位白衣少年肃然起身。

黑衣老人看了看少年,视线又扫过阿杰所在之处,然后点首向后排一个男子道:“萨达,你来回答吧。”

那个名叫“萨达”的人闻言站起身向黑衣老者恭敬行礼,回答了一声:“是。”便转向那少年道,“我在科达比那西造设的死亡只有迷信的人才会看见,也只对迷信者才会生效。”

随着萨达转身,阿杰见到了一张无法言喻的侧脸,第一眼,那份俊逸清秀中透着些许文弱书卷气,可不知为何,却让阿杰产生一股不可名状的窒息感,一切只剩下全然的恐怖和颤栗,这种恐怖不但让人立时相信世上确有地狱存在,而且注视那张侧脸时,整个世界也仿佛化为了地狱…

“科达比那西人本就活在种种无可为外人道、乃至无从表述的无解痛苦中,你为什么还要用死亡去折磨他们?”

这话是指责吗?阿杰本觉得应该是,可从那少年口中道出,却更像某种出于感同身受的辩护。

“正因为科达比那西人迷信,乃至他们会把自己所见所知的一切全都变成不可解的迷信,所以科达比那西人才会活成那样,也正因为迷信,他们才会看到死亡、相信死亡。”说到这儿,那个名叫萨达的男子略停顿一下,脸上神情微微起了变化,“而且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创设死亡,正是在用科达比那西人自己的迷信来破解这迷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少年乍闻此言还有些不解,忽然略有所悟,本来想要说的话顿时失去了前提,他一下无言以对...

这时白衣少年身旁站起一位身着皂袍的光头男子,“珠玛,你去科达比那西的时间太短,还看不出萨达师兄的苦心。而且科达比那西人的迷信深重无比,就连死亡都难以将其破除。生时、死时,一次次解脱的机会,却被他们白白浪费,就算心结深重无法解脱,可到头来连本可以让他们在这场无尽苦役中稍作歇息的境地也被他们避之唯恐不及,迫不及待更身不由己全都急急重返那福祸无常的轮回中。”

白衣少年颔首思索片刻,“这我也略有所见…看到本是为疗治科达比那西人的迷信而去往那里的斯格拉提师伯、文成师伯、叶苏师叔他们,到头来居然反而都成了科达比那西人迷信的对象,或是被那些盲从于某些时代的主流唯物意识形态而不自觉的人当成迷信者时,曾觉得是那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现在看来,在那种迷信下,事情也只可能变成这个样子…”

光头男子又道:“这才是科达比那西人真正可怜又可悲的地方,而不是死亡。”

“造设‘死亡’的是我,可让‘死亡’得以真正成就的却是科达比那西人的迷信。某种意义上说,这本是一场信不信由你的游戏,可到头来,科达比那西人却一个个都被自己的迷信拖进一个个本非圈套的圈套里,沦溺其中、求出无门,且永远无法自拔。叶苏师叔不是早就直白跟他们说过,‘罪的工价就是死’。你说,‘死亡’究竟是谁成就的?”

“可是…”白衣少年欲言又止。

萨达目光一凛:“莫不是你也被那迷信传染?在看到所谓‘死’以后,开始贪着起所谓‘生’?”

白衣少年沉默不语,半晌,就见他眼神渐渐沉淀,重新变得坚定而安宁,转而抬头对黑衣老者道:“师父,我要回到科达比那西,请帮我成行。”

黑衣老者看着少年微微点头,转而对艾米道:“你看,你那位阿杰这不就有伴儿了?”

仙子之前下意识攥在胸前的左手慢慢放下,“如果说你现在是活着的,那么一直以来,你这样活着的时候,真的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吗?”天女低下头,对身边的阿杰说。

不论仙子说的什么,仅听那语气,阿杰知道仙子已经对此不再纠结,于是当真要面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这件后续未知的重大事件时,阿杰还是不由忐忑起来,他赶紧让思绪回到仙子说的话上,思量片刻后缓缓回答道:“不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活着尚且如此,何况死后?”

说着,仙子扭过头来看向阿杰,目光中不再有任何阻隔,仿佛从中通往的就是一座纯净而完美、非生死可以分隔的无尽世界,“而如果你真的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那时你自然会知道,其实所谓‘死亡’破坏不了任何东西…”

“如果阿杰还是完全的科达比那西人,这些话会更有助益。”黑衣老者说道,“可他现在已不全是科达比那西状态,所以有些事让他自己经历、体悟会更好。”

“你知道我师叔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吧?”仙子似乎还有些不放心。

阿杰略加思索后点下头。

“你可看到‘此在’中正在发生的一切、已经发生的一切、将要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阿杰听了这话先是一愣,再咂摸一下意味就要点头同意,却不知为何没有点下去,而是微微笑开了…

“这一切既然都是过眼云烟,也就无所谓‘实体’、无所谓‘实在’、更无所谓‘你’…唯有无所从来、变幻无定的‘现象’...然而如果‘实在’是可能的话,那么让这一切云烟得以呈现于其中的才是最终的‘实在’,或者说‘你’。但这让一切现象呈现其中,其本身无所谓现象,亦无法作为对象加以认知,从而即是无可认知之地,也就无从说是‘实在’或者是‘你’...定心细观,定心细观,当所谓‘死亡’呈现其中的时候,它真的能破坏那让它得以呈现之地吗?这面让一切现象显现其中,而本身并非现象亦不离现象又全无踪迹可寻也无所谓踪迹的圆妙之镜,会因为在其中显现了‘死亡’的影像而被毁灭吗?作个不太恰当的比喻,你看一块电影银幕上播放了那么多关于战争、毁灭与死亡的影片,这块银幕会被毁坏吗?更何况那让一切现象呈现其中的空空妙镜...科达比那西人只看得到镜中影像,却从来看不到那镜子本身,由此执迷于本自变幻无常的幻影,自投罗网无法自拔的痛苦和恐惧之中。”

当仙子殷殷相望切切嘱咐的时候,阿杰却沉入暖融融的陶醉,只觉心神在某种像是天外降临的光芒中怯生生又喜不自禁地完全解离、消散开来,连心绪里残余的诸般杂音,亦随之不可抗地退潮而去,在那目光里好像与这世界——不,是与“存在”,与那无论怎样的世界都可以现实于其中的“存在”之间就这么相通了…

“还记得那个房间里有几个声音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个。”阿杰觉得仙子有点多虑了,但一想到仙子为他担心,那种神情、那种感觉太令人陶醉,他也乐于不去打断这份多虑,享受着它的继续…

“还记得不再有围墙的世界里有几个声音?”

“一个。”

“科达比那西人几乎本能地害怕面对无定义者而绝对无声的世界,可在唯一无一的世界里,一切本来就是无言的。只是在所谓‘活着’时科达比那西人的迷信捏造出无数看似外在的声音,好让自己在自欺中对那绝对‘无声’视而不见。但在所谓‘死亡’时,你再也无法逃避这其实从来就无从逃避的真实,你终将面对那无法再被掩蔽的绝对无声。可当你真的看到那唯一时,那‘无声’便不会再是种恐怖,而是…”

正说着,仙子终于发现阿杰在享受她的担心,她立时打住话头,“你…”眉际间现出一丝轻嗔薄怒,而这让阿杰看得越加心醉神迷。

仙子这下从担忧中完全跳脱出来,“你这个笨蛋,去死吧。”

说着扭头不再理阿杰,就在长发即将掩上面颊的瞬间,阿杰隐约看到那里似乎生起一抹淡淡红霞…

“嘿,我这不本来就要去死了吗?”

仙子依然没理他。

“我都是要死的人了,怎么说也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正低声软语间,阿杰察觉到耳际有个声音,这声音其实早已开始,只是渐渐加大到这会儿才被发觉。阿杰下意识想循声找到它的由来,却发现那声音似乎来自四面八方,及至就像整个世界都在发出这种声音…

再一细听,阿杰不由怔住了,那音量不大却如洪钟般的声响可以确定此前从来没有听到过,可不知为何,又对这声音感到一种诡异的…熟悉…这下阿杰的注意力不由自主转到那声音上,说到一半的话一时没了下文。

见阿杰没来由地呆立在那儿,艾米矜持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关切却仍假作余怒未消地问道,“也该什么?”

“听,那个声音…”

“什么声音?”

艾米没好气地反问,显然毫无所闻的仙子把这当成阿杰又在耍什么花样。

一开始阿杰还觉得奇怪,可仙子的神情表明她确实什么都没听见,这更奇怪了,“这么明显的声音,怎么你听不到?”阿杰的语气不自觉间变得有些游离,他的神志正被那天乐般的声音不断摄去…

说那是“天乐”也不尽然,除了一阵阵不规律的起伏,它没有旋律没有节奏,却又如此摄人心魄,仿佛来自比梦更深的梦境,像是某种从来都潜藏于心神最深处、从不露面的暗影,你不可能看到它,因为它在构成“心神”的地基中,就像眼睛可以看到外在的一切,却不能直接看到自身。直到此刻,它发出了这全然幻觉一般却又真实得不可抗拒的声音…

“哪有什么声音,明明是你又在…”

看着阿杰在迷离中渐渐涣散的神色,仙子忽然明白了什么,她一下上前抓住阿杰的肩膀使劲摇动,一边唤道:“喂,看着我,千万不要听那声音,快把注意力收回来,那是将死的科达比那西人才会听到的声音,快回来,千万别被那声音迷住,你真的会死掉的。你的心神还没完成‘米伽南’,现在还不能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阿杰对仙子的呼唤已经基本没有反应。

此刻在阿杰眼里,面前身临其境发生的这一切仿佛与自己已全然没了关系,只是无差别中浮现的诸般影像而已,他就像从自己生活的剧中人突然毫无征兆被某种未知力量一下转换成了剧外观众,

于是,先前看似身处其中的这出名为“活着”的戏剧,虽然依旧在眼前继续自行发生着,却和自己失去了一切联系,即便这具一直被当作“自己”的肉体仍在眼前活动着、即便仙子仍在和这个“自己”说着话…

于是,阿杰本能地试图恢复原先那种不知从何而来,却一直都在的“联系”,却发现怎么也使不上力,就像陷在某种半梦半醒状态下明知自己是清醒的,却无论如何也调动不了自己的肢体。只是此刻调动不了的是全部感知。

继而一种更奇异的知觉开始浮现——与那活剧“有联系”或“无联系”这两种状态间其实是毫无差别的…乃至那所谓差别只是出于某种此刻看来近乎莫名其妙的一念之间...

在“有联系”状态下,自己所思所想所做的一切看似是“自主制造”着眼前出现的种种自我现象,可此时在“无联系”状态下再去看,那种“自主制造”的感觉本身依然也是一种与其他现象无本质差别的现象,而与所谓“有联系”或“无联系”并没有真实而绝对的关联…

此刻,当那种没来由的“联系感”忽然没来由地消失后,想把它恢复出来却再也找不出任何切实的理由与可能。

只有耳边那个声音,那个无边无际的声音,仿佛从世界与心识那不可见而又同源的最深处传来…比眼前的世界更真实,又比最深沉的梦境更奇幻…

在那声音里,现实,退去了现实的表象,在其最深处显露出与梦境无异的内核…而且这从未听到过的异响,此刻听到它时却仿佛从来都在那儿——从无始的过去到无尽的未来——只是它从不轻易显露,只在某种特殊节点才会全无预兆地降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时,一道凭空闪现的记忆让阿杰回想起此刻听到这异响的感觉曾在婴儿时一些早被遗忘的梦里数次出现,在那几次令人惶惶无状的梦中他并没有直接听见这声音,而只是那声音过后——当时在梦里依稀还能感觉到那异响在心神中残存的余振——留下的与此时极为类似的感觉——陷于全然恍幻中茫茫然无依无靠…

随着那声音持续,某种不可思议的记忆慢慢解开了封印,这些之前好像从不存在的记忆开始逐渐清晰:长久以来,在从未留下记忆的无数个梦里,这比梦境更幻觉的声响…一直都在…

接着,更多更多记忆被不可抑制地自行开启...那些记忆似乎只在这个声音里才会被唤醒…而在这海潮般源源涌来的记忆中出现的种种看似奇异的影像却让阿杰只在最初有一丝惊异,接着,惊异很快消失,因为这些记忆其实早已在此、本来即是…

在变幻弥漫的影像里,阿杰首先注意到的是眼前这具身体,它们有些是人形,有些是动物形,有些是男性,有些是女性,有些是雄性,有些是雌性,有些没有性别,有些甚至是比科幻片里的异形更古怪的生物,而其中有些生命的影像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以至无数…

起先,看着这些,阿杰只觉是浮光掠影的幻象,可随着记忆更深处的某种东西逐渐复苏,他渐渐对那些身影产生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熟悉感,越来越浓烈…而紧随熟悉感到来的,是在所有那些身影上各自附着的记忆亦渐次苏醒。

于是,每场身体对面的世界开始变得越来越真实、清晰…

那个女孩乘着单人飞行器独自到山上游玩,却在采摘一个稀罕水果时失足滑下山坡摔死了,那世界在女孩眼里留下的最后一幅画面,是树顶上刚钻出云层的太阳,在布满血色、已然扭曲的视野里投射下的绮丽光晕;那个男人曾在机缘和命运的裹挟下成为了大将军,却在一次凯旋途中横渡一条小河时落马淹死在了并不深的水里,以为他已死透的部下们面对他遗体时那些或哀戚或无谓或漠然或荒诞的神情和那只迫不及待落到他半睁的眼睛上的苍蝇依然历历在目;那个老人坐在书桌前小心翼翼拔掉毛笔头上的断须,外面院子里传来孙儿们的嬉闹声,看着透过窗棂照进屋的光线里浮动的微尘,忽然心头一动颓然失力瘫软下去离开了那座尘世…

几个片段刚从眼前掠过,更多记忆又源源而至,就连以“阿杰”的面目凝成的当下这个记忆主体也落在那些忆念里与它们渐渐交融,不再独立…

不,不…阿杰不由有些惊慌,他不知该如何面对现前这些看似就是记忆的心念,因为这些记忆逐渐分明地显示着那些身影全都是曾经的…“自己”…或者说都曾被他认作“自己”…

阿杰整个心神变得不知所措,仿佛被无端拔去了赖以成立的基点,惶惶然不知所守,空空荡荡中再没有任何支撑点可让他借力以抵御那弥漫得无处不在的迷乱和惶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阿杰渐渐失神,艾米扶着他靠坐在一棵树下便快步走出树林,向黑衣老者而去,“师叔,阿杰并没有准备好,还是请先缓一缓吧。”

即便事出紧急,在这位老者面前仙子依然毕恭毕敬。

黑衣老者微微睁开眼睛,“唉,事不关心,关心则乱...如果不是阿杰无意中真有了那份心,他是不会听到这声音的。”

艾米神色一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而恢复平静的仙子低首对老者道,“师叔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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