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寒气南下,凌国今年的冬天,意外的飘起了鹅毛大雪。
皇宫里,发生了一场巨大的政变。
数月前,清王失踪,下落不明,太後垂帘听政,丞相被罢免,外戚权臣把持朝政,小皇帝年纪太小,即使早慧,又怎斗得过众多大人呢。
做了几个月的傀儡皇帝,小皇帝早憋了一肚子气,那帘子後的,虽是母亲,但在听到清王失踪的消息後,他恨上了自己的娘亲。
天神赐福,清王没死!他活着回来了,打了胜仗,带着人马,浩浩荡荡的回朝了。
小皇帝看到母亲绝美的脸扭曲得狰狞,不禁担忧。直到清王带兵杀进皇宫,镇压了叛军,太後却事不关己地回到自己的宫中,躺在太妃椅上,淡定地看着闯进来的人马。
清王一如既往地冷情。他没有穿战袍,那一身摄政王的紫袍显赫着他的身份,优雅尊贵的立在太後面前,皇族的龙威便扑面而来。
太後细细地打量数月未见的清王,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也许经历过生死一劫,清王欲加的内敛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四周的士兵更不敢出声。就这样对视了许久,终於有人打破了沈默。
“阿鎏,你回来了?”太後一笑,笑得妩媚。
轻柔的语气,像是在对情人诉说。在把朝政搅得一团乱後,她居然能事不关己地跟清王问候。
清王神色不曾变过,冷冷地看着太後。
“交出来。”
“什麽?”太後坐起身,端起茶几上早已冷掉的茶,动作优雅地喝了两口。
“影魅的号令。”
太後手一抖,杯中的茶水洒了出来。“你……知道?”
清王如刀的眸子望着太後,不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皇兄临终前,没有将令牌给我,自然是给了你。”
影魅,乃是皇帝的影子暗卫。影魅的成员不多,二十人到五十人,却是整个皇朝最尖顶的军队,只听从手中有号令的人。历代皇帝都将这只军队牢牢抓在手中,影魅就像一把无形的武器,完成一些不可思议的任务。先皇驾崩的时候,只有太後守着他,号令也只能在她手中。
放下茶杯,太後起身,从容不迫。
“不错,号令在哀家手中。”从袖中取出一块墨黑的牌子,把玩。这些年来,她私自使用号令,做了多少事,其中暗杀清王的命令不下十次,而折在清王手中的影魅甚多,到了後来,影魅首领居然拒绝再接暗杀清王的任务。
培养一名出色的影魅不容易,岂能轻易折损?
“该物归原主了。”清王道。
“物归原主?”太後笑了。“先皇已逝,这原主在何处?”
“母後,朕便是影魅的主子!”小皇帝自清王身後出来,一脸严肃地望着自己的母亲。
他不懂母後为何要与皇叔对立,但只要皇叔回朝便够了。母後毕竟只是个女人,女人不该参政。
太後微愣。她的儿子,还这麽年幼,却没有孩子的稚嫩。清王教导得极好,不过七、八岁的孩子,已显有龙威。
“巽儿,难道你要让位於你皇叔?”太後冷哼。“哀家偏不允!”
小皇帝扬高了声音,上前一步,道:“母後,这个天下,姓、皇!”
太後脸色一白,突然尖声质问。“连你也看不起哀家麽?!”
“母後……”小皇帝摇头。他怎会看不起自己的母亲?只是母亲此次真的错了!为己私欲,陷整个凌国於危难之中。如果不是皇叔回来了,凌国将会被曦和国吞拼。
“皇嫂,莫让皇兄在地下不安。”清王淡淡的一句话,当下令太後崩溃。
“他抛下了我!他爱的人不是我!不是我!我好恨──”太後又哭又笑,将手中的令牌恨恨地扔向清王。
“滚!滚!从我眼前滚出去!”
小皇帝蹲下身,捡起清王脚边的令牌,深深地望了一眼自己的母亲。
“皇叔,我们走吧。”他态度坚决,转身朝宫门迈去。小小的背,挺得笔直。
清王扫了眼疯癫的太後,便带着人离开了。
就此,一场政变落幕。
第四章
小将蹲在书房的横梁上,无聊得快要睡着了。
夜已深,常人早该上床就寝了,摄政王的书房,却仍灯火通明。自清王胜战归来,清肃了朝堂,如今过去一年了。清王和众臣一起整顿朝纲,终於恢复如常。但是国事繁忙,身为摄政王的清王,终日不得闲,常常批阅奏折到深夜。
托着下巴,小将挪了下屁股。扫过几处暗角,瞥到另外几个守夜的侍卫。这几名皆是後补上来的。一年前跟清王去前线的侍卫,除了李荃,都没有归来。
风逝……
小将又难过了。
当初听到风逝战死的消息,他不敢置信。怎麽会这样?那麽好的一个人,竟然死了。风逝虽然有眼疾,但身手不凡,一支毛笔在他手中像活物般,墨迹划过,便能制住一人。那麽多人跟着去战场,别人也许会战死,可风逝不该死!
然而,他终究还是死了。
听到噩耗,小将躲起来偷偷哭了几天。
总管体恤他,放了他几天假。重新上岗时,听到李荃被清王赐死了。一打听,不由恨得咬牙。原来李荃竟是曦和国派来的内奸!就是他把凌国的军情泄给曦和国,才让清王回朝的军队受了伏击。
难怪当初只有他一人活着回来。
众侍卫不解气,向总管讨李荃的尸体,欲鞭尸,总管喝斥了他们,只道李荃的尸首,早喂了狗,众人这才解了气。
可是,死去的人,还是没了。
小将吸吸鼻子,收敛了心神。再想下去,他又要哭了。
“出去。”
下面传来清王淡淡的命令,小将懊恼。还是被殿下觉察到了。扁了扁嘴,他猫着身子,无声无息地退出书房,回头看到另外几人竟也跟着出来了。
耸耸肩,和那几人守在了院子外头。
案几上的油灯突地爆了一下,清王放下奏折,揉了揉额穴。喝了几口参茶,视线落在了奏折旁边的竹筒上。竹筒只有手指般粗,长约三寸,筒两头封蜡,不起眼,却一直扰着清王的心神。
这是影魅从曦和国送来的密函,今早便摆在这案几上了,一直到深夜,他未曾翻动。
一年来,忙於国事朝政,极少去想那个人。想得少,并不是忘了。派影魅潜进曦和国,关注那人的一举一动。
那人成了曦和国的皇太子,那人位居高位,那人做了什麽业绩。点点滴滴,不曾漏下。可是看得再多,都不及亲眼所见。
清王素来冷情,怎会心系一人?
原以为是蛊在作祟,实则不然。一年了,对那人的思念,日渐加深。办公的时候,不自觉地往角落看去,却没再感到那人的气息。夜间醒来,一室清冷,莫名的空虚惆怅。不知不觉中,竟习惯了那个人的存在。
手指抚过唇角,摩挲。放松了身体,靠在紫檀椅上,双眼微闭,呼吸绵长,慵懒的模样,像睡着了般。
依昔记得青年柔韧的身体,青涩的反应。抱过他之後,上瘾了般,其他人皆不要。一年来,他不曾召寝,甚至让总管把府中的侍妾一一打发了。外人只当他忙於国事,无暇玩乐,唯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想要那个人。
‘信我’。
那青年坚定决然地对他说。舍身护主,他做到了身为侍卫的忠诚;陷自身於险境,却忘了那个心系他的人。
那时,他不过是赌了一把。赌凤天筠不会杀了风逝,毕竟风逝拥有一双淡金的眼睛。曦和国的皇储每一代只出一个,若杀了风逝,下一代皇储将後继无人。
伸手,取过案几上的竹筒,在指间把玩着,片刻後,去掉了两头的蜡,慢慢地拿出卷在竹筒里的纸。小心翼翼地展开,映着灯光,一字一字的看下去。
十几行字,简略平淡的叙述,例行公式般地罗列事件,他却从上到下,前前後後看了五六遍,剑眉渐渐拧拢,神情如乌云密布般凝重,一双黑眸迸射出两道锐利的光,五指用力一握,那纸片便在手中成了粉末。
如厉风般,出了书房,不顾夜深人静,直奔马房。
守在院外的小将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