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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2 / 2)

我们在不同的倒班中,还时不时地会有相聚的机会。那一天晚班,我们又遇上了。车台前十分平静。小倪也只有一个人当班(另一个请假了)。忙完了活,我们紧紧地坐在一起,再没有人来打扰我们。只有头顶上的三五牌的名挂钟,在的达的达地计算我们平静的脉搏。我们在临门(其实是二楼的落地大窗)的方桌前坐下,将台时记录本的背面翻过来,各人取出自己的钢笔,你一句,我一句地交流心声。

我写:“前面游来一只大白鹅,”

她写:“后面的母鹅叫哥哥。”

我们彼此露出会心的笑,还交换了钢笔。

今天的岗位对手赛,正好我们又相聚了。而且又是夜班。我不停地调整打浆机的飞刀,需要即时了解纸浆质量的进展情况,那就要对纸浆进行多几次的测验。一般地说,在一个台时中,最多检测三到五次。今天,她却为我检测了不下十次。每一次我只要“哎”一声,她立即就过来取样,几分钟就能给出结果。为我节省台时立下汗马功劳。这时候,我胸前戴着大红花,手里拿着奖状,她一定看在眼里,乐在心里。所有的疲劳辛苦,都荡然无存了。从她躲避众人耳目,在检验室的一角,低头不语地偷笑的神态,我已经感觉到了她对我的真心。我以满怀感激的目光注视她,希望她能抬起头来,让我饱饱地看上一眼。但她一直不抬起头来。当别人在注意我时,我才收回眼神。

4

福州纸厂各个车间,都有定期出版的板报。化浆车间的板报栏立在通往食堂的大路旁。半月刊,每月1日、16日出版。因为所处的地段是大多数人必经之地,所以,刊头设计、文字抄写,以及文稿的内容,都特别引人注目。

板报的美术设计,由蒸球工段技工苏恩义负责。他爱好美术,功底较厚。每期都要画出不同的刊头。稿件的题头、题末的插图,都十分切题和精彩。文字则由我编辑和抄写。说是编辑,实际是从头到尾全部包办。因为,一线工人师傅虽有很多值得歌颂的模范事迹,但他们文化都偏低,都不会写稿。哪怕几句顺口溜都拿不出来。所以,每期出版前,我都要从采访、撰稿、编排,直到抄写在大白纸上,流水线作业全过程,一人担当。每期24个版面,最快也要忙乎三四天。到出版时间,工段长都会特批我们的假。我们就将广告色颜料、各种笔、纸,搬到大食堂里,占用一个角落,在那里忙着,有时还忙到深更半夜。

化浆车间的板报,无论从刊出的及时、版面的活泼、组稿的丰富、形式的新颖来看,在全厂都是名列前茅的。虽然没有这方面的单项竞赛,但只要从就餐、过路的工人经常在这里长时间驻足停留,就可以看出他们对刊物的评价。

厂里接纳了一批实习生,有的是退伍兵,有的是干部。他们是为苏联援建的项目之一——青州造纸厂作人事准备的。一个退伍的班长担任我们车间唯一一台精浆机的操作员。精浆机就设在检测室的隔壁。他在精浆机上的操作比我在打浆机早两个多月,已经十分娴熟,得心应手。安排在我这一班的退伍兵,是个山东人。他身体粗壮,但文化很低,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他来跟班当学徒,跟他说叩解度、纤维长度,根本听不懂,只能做些粗重的活。如:抬明矾或硫酸亚铁的大包装,将称好的明矾或硫酸亚铁倒入溶解桶里,加上水、通入蒸气,用小木桨将它们搅拌融化。在我所定的时间,再将这些溶液慢慢用勾桶打出来,加入纸浆池中等。除此之外,什么也不会做。我还是不能脱手离开。几个月时间,我是白当了一回“傅”。

与这些跟班学徒的退伍兵所不同的,化浆车间也来了一位管理干部。他是从广州抽调出来的,曾在广州纸厂见习一段时间,现在又来福州纸厂见习。

有一天,他突然召见我,还是在我当班的时间。我请示了曾焕祥工段长。他答应让我去,我的机台由他亲自代管。

我到了车间办公室,在工会主席引荐下认识了他。他姓周,我们就称他周干部吧!我们在会客室里一边品茶,一边聊天。广州人很看重饮茶。有人说,你去广州不要怕住不上旅社。你只要将预先带去的茶叶拿出来,与服务员一起品尝,准保你能住上。

他先作了简短的自我介绍,接着表达了渴望与我见面的想法。他说,他看了化浆车间的板报,觉得我们化浆车间真了不起,能出这么好的板报。为我们骄傲!他说他看了板报之后,就向工会主席打听,一直想和我见面,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

他从小品、相声、小说、戏剧……一直谈到电影。谈到最近放映的反特故事片《云雾山中》、《羊城暗哨》等。我们谈得津津有味。他提议与我合作,写一个反特主题的电影文学剧本。我欣然同意了。

正在我准备着手这一合作时,周干部调走了。接着,退伍兵学徒也随后离厂。后来才知道,这些变故是因为1959年赫鲁晓夫撤走苏联专家,青州纸厂下马所致。

1959年下半年,粮食恢复定量供应。随着粮食库存量的不断吃紧,粮食定量几乎是逐月减少。每个员工都发给一张粮卡,用于向食堂管理处购买饭票的登记。饭票、菜票从此分开,不再合二为一。原因是,在1958年的浮夸风中,鼓山公社原全国劳动模范曾“创造”了水稻亩产两万多斤的“卫星”,农业部门的秀才们用计算尺(当时的先进计算工具)算出,全市将有多少多少亿斤粮食可以入库。因此就有了《福州晚报》的元旦社论:《放开肚皮吃饱饭》和评论员的文章。厂矿企业、各行各业都吃大锅饭,居民户实行自报用量,已报的数量一定要买完。结果造成大量的浪费。纸厂食堂的背后建立一排猪栏,每餐吃不完的大米饭,倒进猪食槽里,连猪都吃腻了。再加大炼钢铁,使许多人不务正业,丢弃在地里的大量粮食没有及时入库……,所以,造成粮食供应的后续困难。到了1959年下半年,这一困难更加突出。为了解决问题,学校、工厂、企事业单位纷纷到农村圈地办“农场”。纸厂也在三叉街以南的农区划了一片地,挑选几个老农去种植蕃薯、青菜,同时也抽出一部分青年去作帮手。我和检验室的徐家驹也在其中。临行前,车间举行小型欢送晚会。我编了一段相声,和家驹同台演出。徐家驹是检验室中唯一的男同志,是和小倪从上海同来的伙伴。他写得一手独特的三角形的异体字。

5

1960年6月,闽北山区连降暴雨,山洪爆发,漂流的木材堵塞了万寿桥的桥洞;桥西与桥东的水位高低相差十几米。如不及时抢救,福州城区通往仓山的唯一一座大桥,将被强劲的洪水掀翻。情况十万分危急。市里组织了抢险队,主要由部队担当。任务是将堵塞的木头一根一根拉出来。没有什么机械设备可以使用,只能人工操作。听说这一场抢救中牺牲了五六个战士。

我们福州纸厂接到夜间巡逻和桥头警戒任务。我和抄纸车间的姑娘陈雄等二十多人被选。前后十天左右。具体工作是:晚班,负责巡逻从江边向西的沿岸木材垛头,发现偷盗,当场捉拿。巡逻沿观井路、麦园顶,至福州九中、人民公园……。这样从东到西地绕一圈,一两个小时就过去了。一趟下来,在仓山桥头的教堂(或是银行)休息十来分钟,然后再进行第二次巡逻。我们这一班共有十五六人,只负责夜班。到天明八点交给白班。白班主要负责把守仓山桥头,向过往行人讲解大桥的危机,提醒行人注意安全,有序通过,不要拥挤……。一般天明后,行人就开始来来往往了。因此,我们在未交班之前,已经在执行白班的任务了。

陈雄一班姑娘胆子小,巡逻时喜欢扎堆,手电筒又都归她们。我们男孩子只好摸黑。特别是在福州九中那一段,很长一截没有路灯,她们就往你身边挤挤挨挨。我还真有一点想她。想她那天真活泼的模样。但任务完成之后,我们就没有再多见面了。有一次去抄纸车间还遇上她,只是简单地打个招呼:“哎,你好!”“你也好!”如此而已。

年轻人结交朋友应当慎之又慎,一次失足,将留下终生的悔恨。这是指绝大多数人说的。对我则另当别论。我觉得,即使因此贻误了我一辈子,使我终身屡遭坎坷,也不悔恨。因为不如此,就没有如此丰富多彩的故事发生。有人说:“苦难是金”。对我来说,一点也不过分。

调木工段电锯手严仁光,是浙江省平阳县人,挺聪明能干的小伙子。这一天,他突然来找我,取出一本过期的学生证,让我给他涂改就学日期。以便他弟弟在来往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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