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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1 / 2)

>这次在县领导班子的“斗私批修”中,为了“放下包袱、继续革命”,主动坦白交代。此案经过审查,无人能够证明。鉴于本人坦白认罪态度较好,暂免处罚。在“一打三反”运动中,被清理出来,经生产建设兵团二十四团政治处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

二、老何:五十二岁。捕前任崇安县某农场会计。因过去曾贪污三十几斤粮票,被单位清洗。在这次清理阶级队伍中,再次揪出,继续专政,被判有期徒刑七年。

三、小姚:二十八岁。捕前系某伐木场职工小学教师。因在婚前曾与十六岁女学生发生奸情,虽事过多年,已得家长谅解,在清理阶级异己时,被其妻子旧事重提,本人承认,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四、老马:四十三岁。捕前为林业局生产科科长。上班时闲来无事,用旧报纸练习写字,横来竖去,不成规矩。革命群众从他的字纸篓里掏出他写有:“中国人民解放军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字样,斜刺里还有“杀,杀,杀”等,因此断定:意图推翻共产党,毁我“长城”。定为现行反革命,判处有期徒刑八年。

五、我本人,二十八岁。因资产阶级思想严重,好逸恶劳,不注重思想改造,对现实社会不满,恶意攻击以林副主席为首的“无产阶级司令部”,是个严重的现行反革命分子,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虽然我们都被判了有期徒刑若干年,但并没有给我们相关的判决书。

在南平看守所熬过一夜之后,吃了一份早餐(根本没有双份),车子立即上路。到了建阳,将近中午,我们仍被送去看守所。

建阳的看守所和南平有天壤之别,不但环境卫生,管理有序,监房也不同。一进监房,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通铺只有一层,离地面约六十公分,水泥地板,犯人的内务也整理得干净利落。粉墙雪白,通风窗宽大,镶嵌有避蚊纱网,房门紧闭,一只蚊子都别想进来。虽然已是建阳地界,我们仍然被遗弃这里两天两夜。好在建阳看守所待我们一视同仁。

第四天早上,民兵才来接我们。五个人被分成三拨:老张送去省第二监狱;老何和小姚送去崇安黄土农场;马科长和我,送到小湖农场大山坪中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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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坪中队建在公路边的山上。这里象一片小高原,露天盖房,无遮无荫,每日的太阳都特别优先光照我们。用高墙围起来的宽大的场院内,离墙三四米盖一排监房,有十几间。每间分上下两层,住一个小组,20多人。监房的另一头,横向建一座房,是犯人的大伙房,凿井汲水,供号内使用。围墙四个角落的墙外,建四座监视塔。监房内,除室内以外,犯人的一举一动,都在武装人员的视线范围之内。

每天清晨,值班干部开大门进入围墙内,吹哨叫唤犯人起床。再逐间逐室打开上了铁栓的房门,早已等候在门边的犯人即一哄而出。因为洗漱吃饭的时间有限,特别是我们这一间房,离伙房最远,不紧张不行。

早饭后,大家都等候在监房门口。等待武装人员来带队。新来的犯人不熟悉农活,思想也未稳定,一律被叫去开荒。

说是开荒,实质上是开山。按照上头书生气的意愿,将整块山挖下来,然后整平,整成一块块的平地。如果用来盖梯田式样的房子还不错,用来种庄稼产粮食,简直是疵人说梦。因为是上头的命令,又在武装人员的监控下,不用说地下是间隔土、硬砾石,就是铁,你也要挖下去。

开荒并没有一定的进度要求。武装人员只盯着你,不让你逃跑就万事大吉了。因此,遇上比较贪玩的年轻“班长”(犯人称武装人员一律为“班长”),经不起烈日爆晒,会提前一个小时带你回监房。

起初,我们每个月的粮食定量是32斤,后来减为28斤。吃这么一点粮食,仅能度命,怎么能开荒呢?每天上午九点多、下午四点多,就开始饥肠辘辘。我们这些开山队没有耕田队自由,可以偷偷摸摸夹带一些农作物回号里,只能跟石头和草根打交道。而我们所开的地段,连草根都稀少。早来的犯人,会在整地的时候,把罕见的块茎流下来,扔到一边。在武装班长(后来改称队长)转换视线的时候,偷偷地拾起来,塞进衣兜里。若能侥幸混进大号(监房内的整个大院称“大号”,与犯错误关紧闭的“小号”相对而言),刮刮皮、洗一洗,用一只搪瓷口杯盛上,加上水,放在伙房大灶里退出的红火木炭上煮,不多会就煮熟了,端回监房里有滋有味地吃起来。这些块茎中,有一种比较大的,我们称它“土茯苓”,富含淀粉,吃起来更香。难得老号子分一小块给我品尝,以后我也留意拾取这种草根。犯人之间有一条不成文的约定,就是各人拾取的东西归各人,从不争抢。有时被武装队长发现,还会互相掩护,从这个手里转到那个手里,尽量将它们带回去。若是遇上个别特别执拗的武装队长,在进入大号之前,让我们背靠大号大门,面对办公楼,一溜儿打横排开,一个个地搜查衣袋、裤袋、胸襟、裤裆,则这一天将一无所获了。当然,大意的也有,或者是故意,叫一两个犯人出列,装模作样地搜查一番,就放我们进去了。

大山坪缺乏水源,多是旱地,极少水田,粮食不能自给。所食用的大米,要到几公里外的小湖农场去挑运。

夏收夏种“双抢”季节开始之前,林指导员来大号里动员,凡能抽出来的劳力,都要到小湖农场去支援。“双抢”其间,粮食定量相对增加,大家都高兴地盼望早日开始。这一天,因为农田组的犯人早几天就去支援小湖了,没人给大山坪挑粮,就从我们带班队里选出二十人,夹带五六个“老农”,一清早去小湖农场挑稻谷。我和老马都在被选之列。我平时天天劳动,挑百十斤不在话下,老马科班出身,七八十斤就感到吃力。但我们刚出看守所不久,再经过一个多月挨饿挖山,从小湖回来,路程还走不到三分之一,在烈日的煎熬下,我只觉得眼冒金星、腹内郁气蓄积,难以畅通,额头大汗淋漓,我要受不住了。我低声对老马说:

“老马,我就要吃不消了。我要倒下了。你帮我咋呼咋呼。”

“行。你撂挑子吧!”

又走了几步,我身子一歪,躺下了。老马即刻大呼小叫起来:

“报告队长,胡振铎晕倒了。”

队长立即赶到我身边,摸摸我的额头,我确实沁出一身的冷汗,气息急促。队长当即呼喊:“谁,谁过来帮他挑担子?”随即指着一个“耕田队”刚刚换下担子的老犯人,“你,你来帮他挑!”

我空手跟在队伍里,支支挨挨地回到大山坪监房。幸好耍了这一招,不然今天要吃苦头了。从撂挑子的地方到大山坪,还有四公里路程呢!

过了两天,大山坪中队选出50人去小湖,参加夏收夏种。虽然我们有武装队长看管,早上一样四点多钟起床,五点在大号门口列队报数,由武装队长和小湖农场水田分队的老犯人带往当天干活的田块。武装队长可以轮班休息,我们则要从早到晚,干到晚上六七点钟。中午送饭到地头,稍稍休息十几分钟。

为了看管我们方便,队长尽量把我们安排在宽阔的机耕路边,有的用方型谷桶摔打谷子,有的踩打谷机。割稻也是我们带班队负责,老犯则负责将稻把从水田往机耕路上搬。半上午、半下午,都有一餐点心。晚饭要等当天的工作量完成,才能回号房。因此,最迟的一天,要到九点多才回号里吃晚饭。

山区早晚温差大,水也冷。夏秋之交天气变化特别明显。劳改农场要种大面积的双季稻。为了保证水稻足够的生长期,除了提早播种、延长秧期外,还要适时扦插入田。每年农历八月六、七日,立秋之前(精确到几点几分)插入的,可以收到成熟的谷子;过了这个时刻插入的,就只能收瘪谷和稻草了。所以,在立秋的前一天,来不及时,还要挑灯夜战,直到天明认定的时刻。此时,插秧的三五成群,由一两个犯人举着火把给大家照明。至于是否能象“双抢”开初时那样,将每一棵秧苗都插在预先划好方格底线的坐标上,那就很难说了,也不再讲究了。

小湖是得天独厚、水源充沛的地方,水田靠山傍溪,一片开阔,土质好。田里都保持较浅的水位,适合作业。俗话说“有一利必有一弊”,其弊即在于水量浅,刚刚割断的稻茬硬梆梆,象一把把利剑,将你的小腿肚刺破无数的伤口。伤口被溶入1605农药、大约50℃的温水浸泡,侵入肌肤,渐渐起泡化脓。在我每挪一步的时候,都牵动中枢神经,向大脑发出疼痛的信息。

晚上睡在床上,由于过分疲劳,疼痛的信息虽然进入大脑,却引不起反应。当第二天起床哨响起,我翻身起床,穿上衣服,伸出双腿的时候(在小湖,我睡的是上铺),就好象有两个人在拽我受伤的腿,大脑里昨晚储存的疼痛信息被激活,而且加倍地报应你。此情此景,不由让我想起当年母亲受苦时的状况:她拖着沉重的双腿,艰难地踏在织布机的踏板上,心里记挂着她的独生儿子,忍痛咽泪的境况。母亲啊,母亲!你虽然未能将我抚养成人,但仅凭你这样为我受苦,就够显出你的伟大了。

我被同犯介绍到设在大号内的医务室去。从医的犯人给我弄些高锰酸钾和纱布,告诉我使用方法:在临睡前,将高锰酸钾用开水溶解,冷却到能接受的温度时,用纱布沾取药液,对患处狠擦,使其破皮,让药液渗入皮下。这样连续做了几天,伤口果然复原。好在我们在“双抢”结束前两三天,就提前回大山坪了,否则还有二次感染的机会。

有一次,我们在水田中央的一座储存草木灰的草房边割稻,突然灰房着火了。这时我想到向秀丽勇敢扑向火灾现场的形象。我想,这是我立功受奖的机会到了,竟然脱离队长的监视,参加到灭火的人群中去,被队长发现了。他大声向我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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