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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2 / 2)

刚到建阳劳动改造的那一段时间,政治空气特别紧张。对犯人的看待也非同一般。虽然只有一年多时间,但心情压抑,忧愁苦恼时时伴随,真是度日如年。我曾经给妻子写过两封信,都没有回音。想起我们夫妻相依相随,“合穿一条裤子”时的情景,不免有些感慨。难道真的如俗话所说的“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到时各自飞”了吗?我心里始终不相信。

妻子和女儿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我时时盼望着能和她们早日见面,温馨在家里。我打算再给妻子的山东老家写一封信,告诉岳父岳母我已经调来溪口。同时也给福州的舅父舅母去信,简单告诉他们我一年来的情况。

过了很长时间,山东来了回信。内容简要如下:

振铎:

你的来信,我们都收到了。之所以没有给你回信,是怕你伤心。现在事已至此,也不能不告诉你:金春娘儿俩已上东北去了。那地方很好,水土养育人。你就不必为她们操心了。你自己保重吧!

徐培启

1972年5月

这封信对我无疑是一颗重磅炸弹。它在干部手里呆了近十天,才交给我。我唯一的精神支柱,难道就这样垮了?不会吧!信里面根本没有提及跟我离婚的事。只要没有离婚,见面的机会还是有的。此后我在梦中,常常与她们母女见面。

劳改农场也划入生产建设兵团编制。从革命到生产,几乎都由一些不识农务的人决策。水稻开始推广“密植高产”计划。溪口中队的大洋坪是最好的农田,当然不能例外。密植的标准是5×5,5×4,甚至5×3。就是说行距五寸,株距五寸、四寸,甚至三寸。这样计算起来,比原来的6×7行株距多插了30%的秧苗,收成自然也要增加三成。这种计算方法,让老农出身的曾中队长想不通。因为大洋坪在大号门外、必经公路的旁边,特别显眼,无法变通。到了山垅田,中队长就让我们按原来的标准6×7,甚至7×7扦插。结果,收割时大洋坪因为阳光不足、水温过高、空气不流通,普遍减产。山垅田稳产。

1973年八九月间,监房里的广播拆除了,每间号房一份的《福建日报》也不发了。大号里处在政治新闻的真空阶段。

监房里借着国庆节的名义,在9月30日那天上午停工查号。各分队犯人都到大号内的空地上排成纵队,并将自己的行李及所有物件,放在自己的脚边等待检查。这次查号没有发现什么违规的东西,只有一个犯人带来的《毛主席语录》被刘副指导员收起,撕去其中以林彪署名的《再版前言》,就这样草草收场。接下来,大家整理内务,打扫环境卫生。下午照常出工。

国庆节以后是稻田的中耕除草、施肥阶段。新来的带班小队中,有一个长乐籍案犯企图翻山逃跑,被武装队长开枪击中当场死亡,尸体就埋在附近的山上。

如果把劳改队比作军营,那么“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句话也适应这里。每个犯人都有一定的刑期,经常有人刑满释放;又经常有新的犯人押送进来。因此对社会上发生的大事小事,都能探听得到。从新来的犯人口中,我们很快得知毛主席的当然接班人林彪出事了。九月十三日仓皇叛逃摔死在蒙古的温都尔汗。不久,劳改队又进行了改制,撤销福建生产建设兵团,归正规部队看管。新调来一位穿军装的王指导员,刘副指导员调走。水田分队进行了改组,政治犯归一分队;刑事犯归二分队。

王指导员,浙江人,40岁左右年纪,至多一米六的身高。不胖,但很和蔼,说话以理服人,从不加重语气。

一天晚上,犯人学习时间,他进来巡号。刚到我们一号房,学习小组长陈彪笑着问他:

“王指导员,我有一个不太明白的问题,想请教你。不知道行不行?”

“什么问题?你说吧!”

“是这样,为什么同样是管教干部,有的喜欢打人,有的却不会。好比你,就不喜欢打人。”陈彪推推鼻梁上的深度眼镜,双眼紧紧盯着王指导员的脸,仿佛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答案。

王指导员的答复很客观,让我牢记心怀。他说:

“毛泽东思想是一个原则,它只有一个标准。它可能因为学习、运用的人不同,执行起来也会有所偏差。但你不能因此否定它的正确性。即使个别人在执行过程中有过失,也只不过是人民内部矛盾。而对你们则不同。所以,你们应该有自知之明,尽量去回避他。你不去招他惹他,就不致于受皮肉之苦了。你说是吗?”

“太对了!”陈彪说。

陈彪在第二年“双抢”时逃跑了。后来听说被抓,关在闽侯的白沙。再后来从围墙上跳下,摔死了。没有人能够证明。

6

陈必琅也因不堪劳累,半夜起身,吊死在厕所里。

黄土清水农场撤销了,三个管教干部调来溪口。一个担任指导员,接替王指导员的工作。廖干事担任一分队管教。

王指导员调走之前的一个休息日,到监房里来找我。他把我叫到围墙边,对我说:

“我想请你帮忙一件事……”

我有点受宠若惊了,赶紧说:“什么事,你尽管说。”

“不,今天是你的休息日,而我又是私人的事。所以要征求你的意见。”

“不管公事私事,你就说吧!”

“我在二监木工房定做了两只楠木箱,刚上好油漆,想请你帮忙取回来。行吗?”

“行!我得找保管员取钥匙,到工具房准备板车和绳子。”

“去吧!我等你。“

我向南平夏道的陈殷盛要了钥匙,到工具房准备了板车,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绳子。我又返回大号问陈殷盛。他说绳子被姓丁的武装队长借走了。我找到武装队长的宿舍,姓丁的不在。我通过别的队长,收回绳子,就跟王指导员一起上路了。

从溪口到建阳城关七八公里,再从城关到省二监三四公里。王指导员一路与我同行,询问我个人的情况,问得很详细。

两只空箱子,没有多少重量。但为了防止磕碰受损,在上绳子的部位,都用厚厚的旧报纸垫上。返回城关,王指导员让我等等他。他去买了一只籽瓜来,和我分享解渴。我一路上都十分小心。到了周垱渡口,又招呼我停下休息。他掏出不知什么时候买的肉包子,分两个给我,让我加添力气。快到大号时,他让我停下来,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我就要调走了。以后谁来当你们的指导员,我不知道。但我看出来了,你是一个不错的人。你放心,好好干,政府不会亏待你的。”

果然不久,他调走了。他是劳改农场唯一带军衔的指导员。

我把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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